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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8 G) h' Z$ l% i
当晚我突然感觉好多问题要重新考虑一下,似乎很多问题我从来就没有考虑清楚,也没有做好准备。所以我放弃了和妈妈谈话的机会。这一晚是我第二次和霆见面以来,头一回自己一个人睡觉。我很自然回到我存封自己童年旧梦的房间,睡在我最为熟悉的床上。虽然关了灯,可我根本无法安心入睡。墙上的石英钟虽然没有机械表那样强的噪音,但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听来,却也非常让人烦心。伴随着沙沙的声响,和空调呼呼的风声,我在枕头上翻来覆去。闻着新铺设的寝具上淡淡的樟脑味道,感受着沐浴液带来的滑溜溜的干爽和舒适,脑海里充斥着和霆相亲相爱的场景,也伴随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似乎从来没有认真想过,我竟然会是同性爱,而且如此难以自拔!这一切到底为什么?我曾经为此苦恼过,查阅过许多资料。但不论是宗教的、法学的、精神的、心理的各个方面,始终没有定论,各家也莫衷一是,没有可以引为依据的标准。先天的?后天的?变异的?病理的?我到底怎么了?弱势的?还是边缘的?我突然感觉到莫名的孤独和压抑,我的心和外界之间似乎悄无声息中已经构筑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高墙。连正午的阳光也似乎不再公平地光顾,更不要说奢望偷窥外界的可能与机会了。我就象等死的囚犯或者井底之蛙,有生之年就要注定了和这恐怖的孤独以及被遗弃的感觉做伴。没有霆实实在在地守在我身边,我似乎快要疯了,因为我的思想快要窒息了,快要失去动力了,快要失去逻辑了。郁闷使我的心脏似乎真的在抽搐,我真的无法呼吸,于是只好坐起来。2 a6 T* p( d4 r4 W& ^, I* d0 w
霆就在我的隔壁,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睡着了?我把空调关了,尽可能地不出声音。所有的卧室都是木地板,冬天都不用穿鞋子,会很暖和。我悄悄打开房间的门,光着脚来到走廊上。霆的房间门关得紧紧的,从地下的门缝里射出微弱的光,里面好像开着那种一瓦的节能小夜灯。我悄悄走过去,想旋开门上的锁,但是里面反锁了。虽然声音再小不过了,还是给霆听到了:“谁?”霆的声音压得很低。显然霆和我一样,根本睡不着。我也尽量压低声音:“我。”然后就听到霆从床上下来,光脚在木地板上轻轻地走过来。门开了,屋子里果然亮着那种小夜灯。但我逆光,看不到霆的表情,而霆却可以把我看得清清楚楚。霆一下子抱住我,顺手把门关上了。霆把我挤在墙上,低着头用脑门和我的脑门顶在一起。我以为霆要说什么,可霆却一句话也没有。半天了,我才问:“没睡?”霆把两臂向外与地平线呈四十五度仰角伸展,撑在墙上。因为霆的个子太高了,所以我就象是被关在防盗网里一样,别有一种安全感,或者说被征服的、安详的归属感。霆轻轻吻着我的额头:“你不也没睡吗?”我伸手摸着霆瘦瘦的肩膀:“不知道,没有你,有点儿不太习惯了。”霆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我也是。”然后又是沉默。过了足足三分钟,我才问他:“想和你聊聊。”霆好像也在出神,被我提醒了:“哦,我也是。”这样,我们才在他只有九十公分宽的床上躺下,合盖着那条不大的毛巾被。
2 {* G0 R- ^) X把头靠在霆的肩膀上,是我经常做的一个动作。可这一晚同样的动作,却给我好大的震动。我明白,霆作为我精神上的支柱和可以依靠的爱人,在平淡中所发挥的作用我是无法体会的。现在,这种潜移默化的安慰和依靠间断了,或者存在危机了,我才注意到。霆再熟悉不过的体味闻起来也是别样的香甜。刚才还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现在却成了一片空白。霆把一条胳膊伸展,让我枕在上面,然后把我紧紧搂住,用他的脸庞和下巴摩擦着我的额头和眼窝:“你小名叫阿毛?”我很意外霆会提这样一个问题:“对呀,怎么了?”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又问了我另外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回北京?我们还能在一起吗?”我翻过身来,用肘撑着上身,看着黯淡的灯光下霆清秀的剪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你在胡思乱想什么?”霆淡淡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担心?”我追问了一句。霆看看我:“要知道,如果把我做money boy的经历告诉任何人,包括我自己,人家都会丢下一句‘你真脏’就走开的。这是不容辩解的事实。你怎么跟你妈妈说我的过去呢?你想过吗?”* q4 h! |$ K8 f
我摇摇头:“我没想过,也不想去想。是我选择你,不是别人。我选择你有我的理由,不需要别人举手表决。所以我也不需要去说服谁。”霆望着天花板:“也许你的一意孤行会伤害到很多人,只是为了我,值得吗?和你在一起就够了,我没要求什么。”我点点头:“我知道你没要求什么,正是因为你没要求什么,我才明白我没有选错你!”霆笑了笑,笑得很淡,也很暧昧:“有的时候我真想不明白,我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是老天爷和我开玩笑吗?我为什么总是这么倒霉?怎么什么都让我赶上了,你说?太巧和了吧?真应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0 ^, l1 x3 a+ A! }8 u
我摸着霆的脸庞和五官:“霆,你不该这样,这样会很辛苦。”霆问:“我哪样了?”我趴在霆的胸口上,听着霆心脏嗵嗵地跳着:“你情感太细腻了,生活得太投入了!你知道吗?作为艺术家和文学家,他们的生命或者特别长、或者特别短。你知道为什么?”霆没说话,静静地等我的下文。我就继续说:“他们两种不同的命运结果,源自于他们不同的生活态度。一种人,是用自己的灵魂去感触一切。他们的情感、灵魂不断与外界值得他们感触和激动的事物碰撞。可以说每一次艺术创作和艺术体验,对于他们来讲,都是一次对他们敏感的情感最为痛苦的折磨。一切生活的沉淀、历史遗迹和新鲜的东西都会成为目标,都会刺伤他们细腻的思想和嗅觉。这会使他们在有目的或者无目的的生活中大伤元气,会使他们的生命去感受更为绚烂和精彩的每一个瞬间。结果呢?虽然曾经绚烂靓丽,却短暂而可惜,犹如昙花。而另一种人,他们抱持了固定的心态模式和基础信念,所以在他们看来,一切都是值得欣赏的。但仅仅是值得欣赏而已。前一种人的眼里,一切都是有心情和生命的,而后一种人的眼里,一切都是自己心目中虚幻不可得的倒影,虽然也曾真实和感动,但对他们所信奉的更为崇高和至圣的真理而言,却从来就无动于衷。” 6 V4 ]( M `6 a, T
霆沉思良久之后,才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是说,我太伤感了?就象你说的短命的那一种人?”我没有明确表态:“你认为呢?你更象哪一种人?”霆笑了:“我哪种都象,哪种都不象。人不是那么简单的,至少我是这样。这两种人的某些情感素质我都有,有些成份就没有。”我强调我的观点:“这是两种观念和信仰的差异,不是简单的人格问题。这是两种对立的典型,都能代表一个群体的。就算你兼而有之,也有一个应该更为主流。从我看你的话,你应该更相似于第一种,你的情感太细腻了,也就是多愁善感,这样会受伤的。”霆还是淡淡地微笑着:“你不是说,这种人的生命会感受更为绚烂和精彩的每一个瞬间吗?这不是很好吗?”我叹了口气:“可我也说了,这种人犹如昙花,虽然曾经绚烂靓丽,却短暂而可惜。你就不能稍作改变吗?”霆摸着我的头:“怎么改?我觉得这样很好!就象那句话说的:”能燃烧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燃烧呢?彩虹再短暂,也是美丽的,在人们心目中留下的印象和悸动远比它的本身更为深刻和持久。‘我真后悔成为人。下一生,我要变成彩虹。只要是曾经美丽了,即使再短暂也值得。好比恒星和流星。流星短暂,所以人们更加珍惜它;恒星天天挂在天上,却只有天文学家才会常常仰望冷寂的夜空。那些恒星虽然有长久的寿命,却要忍受更多的孤独和寂寞,却从来没有带给谁一种彻入骨髓的感动。“1 |& F! X; ^( V d6 V" g D
我不知道霆为什么总是这样悲观,只好坚持:“至少折衷一下,两者的优点都具备不是更好吗?”霆闭上眼睛:“可这本来就是矛盾的,不相融的。就象你说的,这可不仅仅是简单的现象,它是两种完全对立的信仰的产物!既然是对立的信仰,又怎么折衷呢?”我有些沉不住气了:“你短暂了,美丽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我怎么办?”霆突然睁开眼,看着我。显然霆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有些来不及考虑了。我看见霆的鼻翼频率很快地翕动了几下,眼睛里噙着一点点泪光:“对不起……”霆的声音很嘶哑,没有继续说下去。我的心情也糟透了:“你知道孤独的感受吗?”霆点点头:“我知道。”我有些激动了:“你不知道!那种感受太可怕了,那是一种恐怖!一种可以把心一点点咬空吃净的恐怖!”霆捂住了我的嘴:“你这么大声音干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没有你的感觉我也体验过,都是一样的。就在刚才,我还害怕失去你!我已经没有独立面对的勇气!这是一种依赖,一种因为爱而产生的惰性!但我并不想摆脱。”
' F5 k! v! A" l2 }. n: _霆深情的眼神让我忘记了一切,我陶醉于他对我的一切关照和爱护。霆把手撑开,在我脸上从额头到下巴,自上而下轻轻划过,安慰我躁动不安的情绪:“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因为我也离不开你!”我仍然有些哽咽:“真的?”霆很认真地点点头:“真的!”和霆重新躺下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了。我们紧紧拥抱着,好长时间没说话,仅仅是用所有的感官在感受对方最最真实的存在。
9 S' {7 A8 t8 R$ G# T& L霆突然对我说:“还是不要跟你家里人说我们的关系吧?”我有些生气了:“为什么?我已经告诉你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离开你,你不相信我?”霆的声音还是压得很低:“我不是不相信你!人都是有情感的,我是不愿意见到你身心疲惫,不愿意你受伤害,不愿意你为我去面对太多。”我很想解释,可又觉得也许根本就解释不清楚,所以就轻描淡写地回答他:“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永远生活在黑暗里,这完全是我个人的问题。我本来就是个同性爱,你只不过是我这一生中注定的爱人。就算你不来,也许还会有李慕霆、王慕霆的。大不了和那些一夜情一样,没有爱情,不会享受性欲和放纵吗?别把我想得很纯洁、很神圣好不好?我是人,你那样想我,我会很累的。”, \; X9 G1 i" s, E4 O2 D8 {( v4 Z
霆没有说话,我还是躺在他身边,享受他带给我的幸福感。过了一会儿,我问他:“你说,你和我是不是有很多地方不同?”霆不知道我到底要说什么:“不同?你指什么?”我说:“很多方面。比如说吧,也许我天生就是同性爱,可是你是后来才变成这样子的?”霆想了一下:“不知道,这些问题也许永远都没有答案吧?为什么去想呢?”我没理会霆的回答,而是继续我的分析,又象在和霆说话,又象是在自言自语:“我到底是不是天生的同性爱呢?有人说同性爱的脑垂体分泌和异性恋不同的,我没感觉自己哪儿不正常啊?书上说你这叫‘境遇性’的,我可能应该是‘素质性’的。我也不知道,很多事情老是想,可老也想不清楚。”霆问我:“什么叫‘境遇性’、‘素质性’?你什么书上看到的?”我突然爬起来问:“你说,我是不是象女人?你说老实话?”' }; f' l! b. c7 t7 F
霆笑了:“你今天怎么啦?精神不正常了吧?”我说:“谁?你才精神不正常呢!快点说,到底是不是啊?我是不是很‘C’?很象女人?”霆劝慰我:“你别考虑那么多好不好?是什么样就什么样,想那么多也没用,庸人自扰而已。酒吧里、渔场里那么多同性爱呢,人家不都好好的吗?你想这么多干什么?没事找事儿。”我继续坚持:“不行,你告诉我,我到底怎么啦?”霆说:“我告诉你?你怎么啦?你不是挺好的吗?没怎么呀?”我知道自己说错了:“不是,我是问你,我到底什么样?是不是很象女人?”霆沉默了一会儿,笑了:“你觉得小春怎么样?他象不象女人?”我说:“当然了,他象女人,简直太象了。不光是走路说话,长得也象。那我呢?”霆说:“你的样子长得很象女人,但是你的心不象。或者说是生活中表现出来的不象。”& q3 T! W l1 ~: [ |" @. X
我听了霆的评价,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属于哪一种人了。看着我出神,霆有些好奇了:“到底怎么了?说说看,我也帮你分析分析?”我看看表,快一点半了,可是自己一点也不困,只好聊聊吧:“好多资料上都说过,象你这样的,在特殊环境下被动的形成的同性爱,叫境遇性同性爱;而象我这样的只喜欢男人,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女人的,就是素质性同性爱。还有一种就是具有异性气质,却又对变性没有兴趣的同性爱,叫‘跨性同性爱’。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应该属于哪一种了,所以我问你,我象女人吗?”霆无可奈何地笑了:“这很重要吗?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感觉好就行了。”& |5 r, B' h( J! ~. |
我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我很想搞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不能说自己一辈子了,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吧?那不是好可悲。”霆说:“世界上有几个人真正活明白了?那些写书的人,一天到晚分析别人的时候一套一套的,他们自己搞清楚了?你怎么会相信这些?就象小春相信什么星相算命一样,太过分就要走火入魔了。”可我想知道霆到底怎样看我,所以最后又问了一句:“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我长得象女人吗?”霆很得意似的笑了:“那么你认为呢?”我摇头:“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呢。”霆假装生气地:“连我为什么喜欢你都不知道?真让我失望,我不是白喜欢你了?”说完还转过身去,用背朝着我。不知道为什么,霆这样说的时候我特别兴奋。我把手放在霆的腰上,附在他的耳朵边上:“那你告诉我,我不就明白了?以后我就知道怎么让你高兴了嘛!”霆故意摇摇头:“你自己想,不告诉你。”我还是附在他耳朵边上:“哎呀,拜托啦,告诉我好不好?”霆还是闭着眼睛:“不好!”我一边往霆的耳朵上喷气,一边说:“这不公平,你从来就没有说过,我又没有水晶球,可以看透别人的心,我怎么会知道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嘛!你就告诉我嘛!”) [. U+ s G) X9 n+ ~7 v, a2 \
霆突然转过身来搂住我,让我的上身压在他的身上,看着我:“你真的要听实话?”我说:“为什么不听实话?你不说实话,我听不听就没有意义了。”霆盯着我的眼睛:“万一会伤害你呢?”看着霆的眼睛,我有些犹豫了,我真怕他说出什么可怕的话,会动摇我对他的爱。可我必须清楚,他到底怎么想的,不然我的爱就会是虚假的、没有理念和依据的!这样的虚伪情感同样是我不能容忍的,就象是吞下一粒苍蝇或者老鼠屎,不管到什么时候,想起来总是很恶心。所以我下定了决心:“你说吧,不管好不好听,我要听实话。”霆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喜欢你的温柔体贴,喜欢你有点象女人的细腻质感和情结。你知道,和你在一起,我会很舒服,很自然地找到我自己的位置。”我有些意外:“你指性吗?”霆笑了:“人的性欲和天地交泰一样,是很自然的事情,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就象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不值得羡慕、也不值得炫耀。我说的是你给我的感觉。”
* r6 @& j% ]1 e* T5 a; R5 \“你说我给你什么感觉了?”我追问道。霆很认真地说:“家的感觉,老婆的感觉。不管你是不是能够接受,但你给我的感觉确实是那种阴柔的美感。这种感觉让我找到了自己的个性空间,不会象开始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感觉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怎么爱你?面对你的成功,我确实彷徨过。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被你包养了。现在没这种感觉了,主要是你给了我这种自信的感觉。或者说是合理的感觉。”我不明白霆指的是什么:“合理?什么意思?”霆笑了:“就是你再成功,也是我老婆的感觉。两个男人的位置和关系还是不好摆,这样就轻松多了,也稳定多了。只不过你好像要委屈一些。”我很震惊于霆对我的定位。看来他还是经常把我当女人看?!我不知道我该做何表示。我是应该为我作为男性尊严的丧失感到悲哀?还是该为我的爱人因我的迁就和改变而快乐感到幸福?或者应该为有机会可以为自己的爱情做点什么感到欣喜?我无话可说,因为我实在不能想象霆竟然经常把我看成是女人?虽然我以前也有一点感觉,但至少不象这么明朗。4 h* C3 T- c7 z! \
看见我发呆,霆捧着我的脸说:“对不起,我就说了,不该说这些的。”看见霆的眼神,我突然觉得霆好可怜,好脆弱,好需要我的关心和照顾。我顾不上很多了,只想让霆安心。所以赶快说:“我没觉得怎么样,其实也无所谓了。既然你喜欢,我就高兴呗。谁让我们都是男人的?其中有一个人牺牲一点,就会过得很好;两个人都不牺牲,很快就要完蛋的。我们不是说过要把爱情的信仰进行到底吗?我可不想跟别人的恋情一样,那么短暂。所以这一点牺牲根本没什么。如果你觉得喜欢或者有必要,我甚至可以考虑做变性,我不觉得什么。只要你能一直这样爱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霆搂住我,在我的脸上、头发上胡乱地吻着。. v! i/ c+ C: F: k' w, v
可我心里确实感到一种悲哀,难道我真的不该生为男人吗?同性的爱,真的没有更合理的模式和诠解吗?我不知道这种牺牲意味着什么?会有结果吗?但是至少眼前霆是幸福的,快乐的。爱一个人,是不是就意味着面对他的时候,必须完全放弃自我?我不明白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难受?霆的声音有些哽咽了:“不要你做什么变性!我也爱你,我要看着你幸福!其他的一切我都不在乎。我也会为你牺牲我自己,爱是相互的,绝不是单方面的。你为我牺牲得够多了,其实只要是你,不管怎么样的,我都会喜欢。我不要你为了爱我再受什么委屈了!我没有什么要求,就这样挺好,我知足了。”不知道为什么,霆的这些话我总是特别能够听得进去,也特别会让我感动。我本来不想流眼泪,不愿意让霆看见我的眼泪这么多,可不知道怎么了,眼泪还是讨厌至极地流出来了。霆抱着我:“明天跟你妈谈?”我点点头:“对,周一或者周二,我们还得回北京。免得公司里有事情,我不在不能处理。”霆说:“你没有把钥匙交给老勇吗?”我说:“交了,可有些事情还是要我亲自办才行。”霆笑了笑未置可否。
) U: b8 Q& e/ O0 r' ]% n' n- W2 L% H: f过了一会儿,霆才说:“睡吧,最好回你的房间去,不然明天早晨起来不方便。”我点点头,虽然有些恋恋不舍,可是没有办法,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因为走的时候把空调关了,所以房间里特别热,我把空调打开,躺在床上,还是心烦意乱地睡不着,只好翻来覆去地想我和霆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的相爱过程。霆和我的爱真的不堪回首,一桩桩、一件件,真的好让我感动和留恋。我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让我不爱霆,更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让我对霆的快乐和痛苦无动于衷!在我的心目中,霆已经是最最重要的元素,让我永远不敢设想如果失去他会是什么状况了。天快要亮了,屋子里也凉快了,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m# Y+ @( o# J
早晨我起床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当我睡眼惺忪地去洗手间时,才发现霆已经和我妈妈在客厅里聊天可能很久了。霆跟我打招呼:“都九点半了,怎么才醒啊?”当和霆对视的时候,我才发现霆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眼圈也是黑黑的,显然昨晚霆也没睡好。我还没说话,我妈就接茬儿了:“他回家来总是这样,从来没有早起过,也许平时压力大,太辛苦了。我和他爸从来都不扰他的觉,不然他得好长时间打不起精神来。”霆微笑了一下:“在北京他可不睡懒觉的。”我知道霆说漏了,皱起眉头瞪了他一眼,他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还好,我妈没往那儿理解:“那是因为他是头儿,他不做出榜样来,不行的。要不怎么说他有压力呢。现代文明就是这样,你说不清它究竟是好是坏。科技和文明进步,本来是为了给人类社会更好的服务;可现在倒过来了,科技越发展人越累,越没好日子过了。现在的人都拼命挣钱,然后生病,然后把所有的钱都花到看病上。你说这哪多哪少?何苦呢?”9 L' `' Q. o, W% i: D1 h
我没参与他们的谈话,直接到洗手间里洗脸漱口去了。洗完脸,我看着自己在镜子里的样子有些发呆。刚刚刮完胡子,洗完脸之后皮肤绷紧细致的反光,让我看起来更象小孩子,或者说,更象个女人!看着镜子里的我,想起晚上和霆谈论的话题,我完全不知所谓了。说老实话,虽然我明白自己喜欢男人,是同性爱,而且从不隐讳。但我却从来没有过自我性别意识的混淆。霆的话,和镜子里的我,真的让我感觉到好害怕。我第一次感觉到镜子里的人根本不是我,我的思想也似乎不是我。一切都好陌生,好恐怖!我的耳朵边上好像有成千上万块机械表,零零碎碎地发出令人浑身颤抖、奇痒无比的噪音。陶瓷质地的洗脸槽那柔和的反光,竟然第一次让我感到不能接受,白得刺目。我一阵阵地感到眩晕,不能自持。我用手撑在洗脸槽的台面上,急促地呼吸,以放松自己的情绪。当我再抬起头的时候,被吓得浑身猛地抖了一下。霆已经站在我背后,在镜子里看着我。眼冒金星的我埋怨着霆:“你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想要吓死我?!”
# Z( G& ?# y y" p" k7 j3 i/ o- _% i霆很关切地把手放在我的背上:“怎么了?是不是没有休息好?”我有些调整不过来自己的心态和情绪,想要发泄我心里的怨气和恐惧感。但我意识到我不能对霆发脾气,毕竟这是我的家。我现在对霆发脾气,会伤害到霆,让他倍感孤独和弱势,所以我没说话。霆又问我:“到底怎么了?”我转过身来,但没有面对霆,而是低着头:“没什么,睡得太晚了,没休息过来。”霆很关心我:“我就知道,其实我也睡不着,今天早晨很早就起来了……”正说着,保姆叫我们吃早饭了。我和霆答应着,往餐厅走去。) C F8 V" k2 J; M
其实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只是有的时候早晨起得很早,而且又需要外出办事的时候,才会吃早饭。妈妈知道我的习惯,通常不会安排我的早饭。但是因为霆到来的关系,妈妈安排了我的早饭。其实很简单:土司、沙拉酱、煎鸡蛋、酸奶和生菜。这种很欧化的做法,是妈妈保留多年的习惯。据妈妈说,这是曾经在日本人侵华时期,在北平一家传染病医院里当过护士长的姥姥最喜欢的早餐。记得妈妈曾经说过,姥姥有很多海外关系,大舅六十年代到苏联去留学也是外面的亲戚帮忙办的。但是文革期间,这些都成了把柄和罪证。在批斗中,年届四十的姥姥瘫痪了,而且右手再也没有活动过。文革结束后,消息中断了很久的大舅联系上了。家里人都非常思念他,希望他回来。坚强的姥姥曾经用左手在信件结尾的地方写下了“你给我回来”几个字。姥姥瘫痪后,非常顽强地生活着,甚至拒绝别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用左手照顾自己的一切生活,甚至还择豆角、熬粥。所以姥姥成了全家人的最具体的偶像,她的很多习惯都被学习和模仿了,今天的早餐也是如此。而且除非条件不具备,只要有可能,也是天天如此。
3 i! G$ l% ?* A; f: `, H- g吃早餐的时候,我问妈妈有没有时间,想单独和她谈些事情。妈妈给出的回答是随时奉陪。于是,气氛就紧张起来。尤其是霆,没吃几口,就借口不舒服,回到客房里去了。我和妈妈坐在客厅舒适的大沙发里,开始闲聊着些我小时候的记忆和经历。我随便闲聊天似的对妈妈说:“妈,我发现我最喜欢您了。”妈妈笑了:“嗯,跟没说一样,那个儿子不爱妈啊?这叫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接着问:“您就没觉得这有点什么不对劲儿吗?”妈妈严肃起来了:“有什么不对劲儿?你说……”我说:“我最近看了很多心理学的书,我这叫‘伊蒂普斯情结’,就是恋母情结。”妈妈皱了皱眉:“那又怎么样?”我笑了:“没什么,这不是跟您聊聊嘛。”2 H; K7 D4 w: J
妈妈看了看我:“别把我当傻子,你到底怎么了?没事儿出去走走,培养点健康向上的兴趣爱好,参加点有益健康的户外活动。别老闷在家里头看书,更不要看这些神经病写的书。这些书看多了,不是疯子也成疯子了。你小时候身体不好,老生病。一方面是我不放心,一方面是你体力达不到,所以就很少跟外面的孩子们疯跑疯颠儿的,爱看书。你现在身体也好了,就该多活动活动,到处去见见世面。怎么老是克服不了惰性?年轻轻的,老待在家里头看那些稀奇古怪的书有什么用?等你弄明白了,人也老了,身体也完了!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反正我不赞成你现在的生活方式。其实有的时候,及时行乐也是一种享受生活的方法。干吗非要把自己搞得多愁善感?杞人忧天?没用。”
7 K' r! [! |+ v: \% s- s4 Q我看见妈妈的样子,知道这样拖下去没有完结,所以把心一横:“妈啊,我现在遇到一件难事,想跟您说说,让您帮我分担分担。”妈妈又开始唠叨了:“天底下干什么都不容易,《西游记》动画片里都唱了:”容易干不成大业绩‘。人这一辈子,别管当官的还是老百姓,你看谁轻松啦?……“我赶快拦住妈妈的话头:”妈,我不是说那些事情。您别老教训我成吗?我就是想跟你说说我的一些想法,想跟您沟通沟通。“妈妈这才摆出一幅合作的态度:”那你说……“我有些不敢看妈妈的眼睛了,所以看着茶几上的玻璃果盘和茶杯:”我发现我有些不太正常。我……好像,好像对女人不感兴趣,好像喜欢男人。“我等着妈妈的回应,可时间象停止了一样,那一刹那除了窗户外面偶尔传来的邻居们相互问候的声音外,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H' R5 x) t0 a2 z6 D6 W
我觉得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仍然没有听到妈妈的回应,我抬起头来,才发现妈妈正在盯着我,死死地盯着我。好像从来没见过我这个怪物,或者看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她似的,心里说不清楚什么滋味儿,又害怕她太生气或者太失望。我喊了一声:“妈……”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那声音抖得很厉害,好像做了什么理亏的事情,请求别人的原谅似的。我受不了妈妈逼视的眼神,更不敢看她眼中的痛苦和愤怒。突然,妈妈说话了,虽然声音不高,却让我浑身打了个寒颤。妈妈说:“你是和跟你来的这个人搞在一起吗?”我不知道妈妈怎么会突然间领悟到了我和霆的关系?想想也许正常?也许是妈妈猜的?我来不及做任何准备:“我……”我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就什么也说不出来。妈妈很倔强地把脸转向巨大的墙画那边,急速地眨了几下眼睛,眼泪还是出来了。6 p X% y; ^9 p; ]
妈妈还保持着冷静的态度:“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有些心烦意乱:“好像是很小的时候,大概十五六岁的时候。”妈妈还是很坚持地问:“是和跟你来的这个人吗?”我知道自己根本无需否认了,就点点头:“嗯。”妈妈再一次使我出乎意料了,她竟然问:“你扮演女性角色吗?”我简直太吃惊了,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看着妈妈愣住了。妈妈点点头,然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捂着脸哭起来。我赶快坐到妈妈的身边,摸着妈妈的背,想劝慰几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说话,自己先哭了。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说出话来:“妈,对不起……”妈妈把捂着脸的手拿开,擦了擦眼泪:“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我说:“我也不知道。”妈妈说:“你看心理学的书就是因为这个吗?有办法治疗吗?为什么会是这样?”我说:“这和恋母情结有关,也跟我爸常年不在家,对我关心太少有关。”妈妈说:“也就是说是家庭的环境因素?”我点点头。妈妈又问:“有什么治疗方法吗?”我摇摇头:“很有效果的方法没有,而且真的是越治越畸形,最后大部分都会变成疯子。妈,您要让我去治疗?”妈妈没说话,好像在想什么问题。
/ M3 E6 m( p& i$ W+ r我又问妈妈:“您是不是想把我送到医院去治疗?您看过美国的一部电影,叫《红伶劫》吗?您要是把我送到医院去,也许真的会永远失去我。”妈妈很冷漠地看看我,摇摇头。突然又哭了,边哭边说:“妈妈不会让你去治疗的,如果注定了改不了的话,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吧。妈妈永远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儿、幸福点儿。只是太突然了,妈妈接受不了,好像天塌了……”说到这里,妈妈已经泣不成声。我倒是冷静多了,抱住妈妈说:“您不是总让我坚强吗?事情已经这样了,谁也不会想到的,我也不希望这样。可这不是我的选择和决定。我们一起面对吧,总要面对未来的生活。不过,我看您还是先别告诉我爸了。等机会合适的时候,我自己跟他谈。”妈妈流着眼泪点点头……# W- F8 E$ p n6 ]) V, b
我和妈妈又聊了很久,当我去给妈妈取面巾纸擦眼泪的时候,发现小卧室和客房相对的走廊上一个修长纤细的身影。我知道,那是霆。也许他一直在偷听,只是我没有发现而已。为了避免尴尬,我有意装作没看见。正在这时候,保姆打开厨房的门喊:“阿姨,阿毛,吃饭了。”妈妈擦着泪:“知道了,放在餐桌上吧。”然后对我说:“你去叫他,和你一起吃吧。我不想吃了,要休息一会儿。想静一静,别勉强我了,我还没做好面对他的准备。”没有办法,我只好同意,并把妈妈送回卧室去。照顾妈妈躺下,给妈妈服下了“心脑康”和正痛片,我从妈妈的大卧室里出来,刚刚关上门,就发现霆在角落里看着我。他靠在墙角上,好像刚刚经历一场生死大难劫后余生般,失去了一切力气,就是那样靠在墙角上,急速地呼吸着。他看着我,一副被抓住了的猎物等待判决命运的神情,真让人钻心地疼。8 L( A/ w K2 K
我想起来在淳安医院里孙阿姨对我说的那些话,想起来她对我和霆的无奈和宽容,想起来妈妈那句“永远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儿、幸福点儿”的话,想起霆总是把我看成是女人,真的好失落。我不知道是不是我错了?是我老缠着霆吗?是我太堕落、太妖精了吗?是我为了自己的欲望伤害和拖累了所有的人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想。感觉好失败,情绪简直掉到了低谷。看着霆身心疲惫的样子,我不知道是该安慰他,还是让他来安慰我?不管怎样,我还是迎上去抱住了霆。霆也搂住了我,在他搂住我的一瞬间,我流泪了。这一次的眼泪和以往都不同。这一次的眼泪,甚至超过了我在上海的看守所见到霆时的眼泪。悄无声息,却包含了我和霆相爱以来,全部的情感。也就是这一抱,我似乎找到了归宿、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一切都会过去的,霆对我的爱也许是真实的,永远的。我和霆对视的时候,才发现霆也泪流满面了:“宇,谢谢你……”看着霆,我无话可说,但却突然萌发了想要霆吻我的冲动。我闭上眼睛,向霆献上我的唇。; D2 Y; e+ P6 w
霆的唇很热,有些干裂,但仍然让我陶醉。我好像在黑暗中看见一丝光明,在流沙中抓住救命的稻草。那是一种寄托;那一种安慰;那更是一种幸福。分开后,我再次和霆对视。霆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难以诉说的深情。我明白那种眼神,我可以理解和体会霆的心情。我把脸枕在霆的肩膀上,任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 T* z+ K) s2 F下午,我一直陪着妈妈说话,和妈妈天南海北地聊天。当然最多的,还是谈起我年幼时候的往事。妈妈每次谈到我刚出生时,第一次看到我白白胖胖的小脸时,那种激动和羞涩,仍然难以释怀。妈妈谈起我成长中和妈妈一起经历的苦难和折磨,谈起我们母子相依为命时的艰难和快乐,谈起我的身体经常闹病住院、甚至不能独立去厕所小便的痛苦。总之,我们谈起了好多好多话题,感觉竟然象是要生死诀别似的。趁时间还有,要把一生都总结了,不然就怕来不及似的。突然,妈妈说要给她的一位老同学打个电话,我回避了。但是我知道妈妈一定还有话没对我说完,所以就在客厅等着。果然妈妈不一会儿就出来了:“你和他好好在家,我要出去一下,找我的老同学聊聊。”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我真的好害怕妈妈因为心情不好出事情。所以:“妈,咱们再聊聊吧?”妈妈笑了:“不,你让我也散散心吧,我真的好压抑。我出去走走,会好一些。你不要管我,跟他也聊聊吧。他一直不敢见我,也许是不好意思见我。但他也许真的会对你很好,现在他一定也很难受,你跟他聊聊吧。我找同学聊聊天,宣泄一下对我有好处。晚上我也许回来晚一些,小陆弄好晚饭,你们自己吃吧。”我还是很不放心:“要不我陪您去,把您送到那儿我再回来?晚上您打个电话,我去接您?”: T$ ]+ u) T- Y- r2 e" k: G
“不用了,”妈妈很少有如此斩钉截铁的时候,“我自己知道分寸,也懂得如何面对。这么多年,什么风雨都经历过来了,这也算不了什么。”我看着妈妈换了衣服,然后又目送她出门。然后我来到霆的客房,和霆拥抱在一起,躺在床上,还是沉默。很久了,霆才问我:“后悔了吗?后悔还来得及。”我苦笑着:“戒烟、戒酒、戒毒瘾容易,这一生,我是戒不掉你了。后悔不后悔都没用。后悔又能怎样?离开你会是什么样子?真的会象没见到你之前那样吗?我不想骗自己。”霆又问:“为什么非要你爸爸妈妈知道?我们的事情,何必非要把他们牵扯进来?他们会受到伤害吧?你不觉得他们很无辜吗?也许我们真的太自私了?”我紧紧抱着霆,生怕一不小心他就会蒸发掉:“不!你不明白!我并不仅仅是要他们知道,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让他们知道你可以给我幸福!让他们知道我们应该赢得祝福!他们会理解的,只是时间问题,但迟早要有一个开始!”霆摇摇头:“也许是你错了呢?也许我们真的承受了上帝的诅咒呢?也许是你过分幼稚了呢?”
8 {' w5 ?8 B2 ~& `我不想争辩什么:“事情已经这样了,后悔也没有用的。”霆搂着我:“你可真傻!真傻!”我把头埋在霆的怀里,感觉好疲倦,就什么也不想说了。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7 y) m$ v4 K; d0 P
“嘭……”门被很大的声音撞开了,我和霆都被吓醒了。刚刚惊醒的我,竟然看见我爸爸不可思议地站在我们面前。爸爸的眼睛里燃烧着不可遏止的熊熊怒火,仇恨和愤怒沸腾了他浑身的血浆。妈妈在后面赶来了,大声地喊着爸爸的名字,责问他:“你要干什么?你不是答应了不发火吗?”妈妈抓住爸爸的袖子:“你还这么牲口?怎么不讲信用?!你以为这都是孩子的错吗?这应该是我们的责任!”爸爸愤怒地吼道:“你给我滚起来!你这个流氓!我们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我明白了,爸爸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看来妈妈已经告诉他一切真相了。我站在地上:“爸,你听我说……”还没等我说完,脸上已经挨了两个大嘴巴子了。妈妈在背后打着爸爸,边哭边说:“你混蛋!你怎么不打你自己!孩子这样都是你害的!”爸爸一把就把妈妈推开了,然后从门边上顺手抄起一条扫地的笤帚。那是一种超市里经常可以看到的笤帚,塑料的头和须子,不锈钢管的很长的柄。* b4 F Q, Y8 f+ H9 N
愤怒的爸爸竟然劈头就将笤帚向我的脸打来。我刚想用手去挡,却被霆从侧面扑倒在床上了。就这样,霆扑在我的身上,而爸爸的一笤帚,就狠狠打在霆的背上。霆浑身被打得颤抖了一下,倒抽了一口气。却仍然死死地压着我。后面的几笤帚也接二连三地打下来。看见霆咬着牙、痛苦得扭曲的面孔,我终于被激怒了!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吼着,直呼着我爸爸的名字:“你给我住手!你这个老混蛋!从今天起,我没有你这个爸爸!你也没有我这个儿子!”我终于把霆推开了,翻身站起来:“你打我可以,你凭什么打他?他跟你什么关系?”我气急败坏地冲上去,不顾一切地抓住爸爸的头发:“因为他操我吗?我愿意!是我自己愿意的,你凭什么打他?”爸爸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 t* T/ J# i9 ~+ s/ o! M9 [: w
是的,不光是爸爸,连妈妈,甚至是我自己也想不到我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我从小身体不好,从来没有和别人发生过争执,甚至没有发过脾气,没有吵过架、说过脏话。爸爸无法遏制自己的怒火,竟然将我的胳膊一口咬住:“你打我?!”妈妈大哭大叫着,保姆也来了,一起往后拉爸爸,霆从我身后一把拦住我的腰,将我往后拖。我和爸爸终于分开了。我开始大哭,一边哭一边大声地吼叫着:“走!收拾东西!以后再也不回这个家了!我不认识你们!我们断绝一切关系!霆!咱们走!回北京!”我冲到自己的房间,把自己的包拿出来。妈妈跑过来了:“阿毛,你别生气,别理他!你爸脾气不好,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一边说一边拉住我的背包带。我气急败坏地把妈妈推到一边:“都是你!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先不要跟他说,怎么样!这下你高兴了吧?”
( c& E4 q# I7 T. v$ s4 v妈妈哭着说:“是妈妈不对,可是妈妈一个人承受不住了,他又碰巧了回来!”我声嘶力竭地怒吼着:“不要管我!从今以后,我死也好,活也好,都跟你们没关系!是不是有个同性爱的儿子你们就觉得丢人了?受不了了吧?你们早干什么了?我是同性爱,就是你们造成的!该害臊的是你们!知识分子怎么啦?你们牛B什么?把自己的儿子教成同性爱啦,还有脸发火?!”爸爸又冲进来,我提着包,向他劈头盖脸地抡了几书包。可惜,霆和保姆把他拉出去了,根本没打到他。我大吼着:“陈慕霆!收拾东西!咱们走!”妈妈和保姆抓住愤怒不已的爸爸,妈妈趁机和霆低声说了几句话。霆也把自己的包背上了,我已经没有退路,不顾一切地往门外冲去。霆也跟了出来,扶住我的胳膊。我因为愤怒而浑身不停地发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到了楼下,我已经瘫软了,并且再次哭出声来。远近坐在马扎上三五成群纳凉的老太太们被惊呆了,好奇地看着我这个出了名的“乖乖仔”哇哇大哭着,在一个大男孩的搀扶下,往外走着。
$ l' S' P- O" \$ z8 s霆一直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控制一点,控制一点!”但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和悲伤。短短的一段路,我走得好吃力,好疲惫。终于到了车边上,打开车门,我几乎已经瘫痪了,倒在驾驶座上,扶着方向盘,痛哭失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