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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kpo11

《走在右安门外》 BY viburnum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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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16:49:59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天的饭,我们一直吃到下午才算完,周小川把他那两个哥们儿送出头条,然后回来跟我们俩收拾残局,屋子里全是酒气,让我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
1 q$ J+ }3 Q# a1 B# E$ F$ p            总算是干在小九爸妈回来之前收拾好了屋子,我和周小川跟他告了别,然后慢慢悠悠往家走,天有点儿阴,也挺黑的了,没走出几步,就觉得脸上冰凉冰凉的。 2 K! x9 L! y4 W/ W: {
            “下雪了?!”我惊叹。 “嗯,这两天一直下小雪。”他没多惊讶。 “我都半年没见着雪了。” “上海不下雪?”
4 v+ l7 c+ x  j- q2 k            “反正我没赶上。”摇了摇头,我立起军大衣的领子,然后突然问周小川,“哎,你刚才干吗让小九亲我?” “因为我不想啊。”他说得特坦然。
( ^, Y" U" q$ B2 l2 V, x            “真抠门儿。” “不是我抠儿。”他反驳,“我最近口腔溃疡。疼着呢,今天早晨吃油条还一不留神咬破了,没瞅见我刚才饭都没吃几口嘛。” 0 T7 t! S3 F! T; v) q2 N
            “哟,让我看看。”酒醒了一半,我抬手去扳他下巴,却立刻被打了一巴掌。 “别动!真的特疼。” 9 h* v) u3 @9 o( u
            那表情没骗人,我有点心疼他,但一开口却成了逗贫:“那你可快点儿好,别忘了还欠我一热吻呢。你不是说因为口腔溃疡所以不能亲吗,那我就等你好了再……” % Q: {# L0 D) o6 [, o) H/ H
            “少臭来劲!”捂着腮帮子,周小川瞪了我一眼。 $ \) b2 H( J0 o6 s9 @
            “嘿嘿……”傻笑着,我一把搂过他的小肩膀,“走走,跟我回家,我爸妈打从我回来还没见着我呢,今儿晚上跟我们家吃饭。”
/ w7 r; W2 v) ?  C  r5 j& i" v1 V            “啊?!你还吃得下去啊?”他不可思议的抬头看我。 我没回答,笑着搂紧了怀里的小东西,我迈开步朝四巷口走去。 - i2 t7 U% {$ K! ]9 Z$ c
            身前身后,是一片蒙蒙的落雪,沿着护城河,下得无边无际……
# D# [9 @" T$ i0 V            放假没几天就是春节了,那几天比前后都忙,都累,跟着我爸妈和我姐到亲戚家拜年,几乎绕遍了全北京城,于是,乱糟糟中也就少了和周小川的联系,直到过了初五,才算踏实下来,那天,我把他叫到我家吃破五的饺子。 4 m4 w: a$ v- w. C2 @$ J$ ~+ @  |
            皮儿是我妈擀的,馅儿是我爸剁的,饺子是我跟我姐包的,到周小川那儿,就剩下吃了。不过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公平,因为这小子包了好几个小合子小包子,都小的不能再小了,我说你别玩儿了,这玩意儿一下锅肯定找不着,他却不以为然。 0 I5 n" m- i' O; l- h
            说来也神了,那回他鼓捣出来的那些小号合子包子还真就没煮破,我把那几个小心翼翼的捞起来放在一个碗里,摆在周小川面前。 , A2 q% f5 o' l4 z
            “来,咪咪,吃饭了。” “你说什么?”他似乎不大相信自己听到的。 “谁让你弄这么小的,这不是猫食是什么。”边说边偷笑,我把醋瓶子递给他。 ) B8 H! n" H) H1 p% g3 @
            “嘁,猫食就猫食。”很是无所谓的撇了撇嘴,他拿起筷子。
, A. j" g: l' m  t, r& C            那顿饭吃得挺好,也挺快,饺子这东西就是吃起来省事,包起来麻烦。饭桌上也没聊太多内容,无非就是我在学校的那堆事儿,找值得说的给大家讲讲,这种讲述我已经习惯了,春节这么几天,上谁家吃饭这都是餐桌上的必备节目。 $ W; Y: Z- [: k7 r; i4 L
            饭后的时间远比饭桌上愉快,我爸妈和我姐在家看电视,我则准备和周小川一块儿去他和乐队成员临时住的地方。 “有吉他吧?有我就不带了。”我问。
# \) H0 R9 d$ ~3 y5 D  x7 w" v            “能没有吗,你想玩儿什么都成。”他双手插兜,“走吧。” 出了门,有出了巷子口,我们一路坐车,终点是西单。 ( [: A) j( P  Z0 Z6 g* i
            “你们住这边儿?”我看着面前的高大建筑,“在西单商场后头?”
# v3 u' f1 h6 V            “是啊,这儿是我们吉他小溪家的房子,屋子不大,但也够我们仨折腾了。”吁了口气,周小川带着我往前走,从西单商场旁边一个门洞过去,就是居民住宅区,跟着她绕来绕去,才总算进了小堂胡同口。 8 P- `9 Q  O+ r& U
            胡同很窄,仅能两个人并排经过,房子之间几乎没有空隙,这种地方能练琴打鼓?别开玩笑了。
" [5 z: u5 k1 i6 @6 ]6 a            “你们也不怕街坊跟你们急啊?这门对门,窗户对窗户的。”我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情况。 7 @4 z, e8 ]+ ?9 b% H
            “没事儿,白天这边儿就没人了,我们也不会晚上练,要不早让人轰走了。”笑了笑,周小川把我带到一户门前,“就这儿。” 7 j, R4 S+ h) \+ Z
            看着他开锁,跟着他进屋,我才算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秘密基地的全貌,房子的确挺小,仅有两间,一里一外,乐器都在里屋,外头有张行军床,有张小折叠桌,几个摞在一起的小凳子和一台很小的黑白电视。生锈的铁炉子摆在屋子当间儿,一节节烟囱之间缠着黑胶布,歪歪扭扭一直延伸到窗外。 : _9 `& V% b: f1 n9 ?
            说实话,这种情景让我心里一阵阵发紧。 “你们……这也忒……”
/ Q) }6 B) I- d! u1 H8 J            “瞧把你吓的,话都说不利落了?”周小川关好门,朝我笑了笑,“又不在这儿长住,所以布置很简单。” 8 t. p# |( ]3 b: a* p1 j# X- F0 z
            “这叫简单哪?这叫寒酸!”我敲了他一记,“你们那吉他手怎么也不说给房子拾掇拾掇?”
& F/ R( T& f2 b* c- f2 L            “人家又不住这儿,他们家住后海,这套房闲置,才能让我们用的。”边说边走到炉子前头,他抄起火筷子挑开圆盖儿,看了看里头的蜂窝煤,“你先找个地儿坐吧,我笼火,一会儿就暖和了。”
# a3 g3 O; B! L2 E            无言,叹了口气,我踱到行军床旁边坐下,看着周小川拨弄炉火的动作,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我愈发觉得心里难受,他就是在这种地方一天一天熬着?这种夏天闷死,冬天冻死的房子,这种连点儿象样家具也没有,又阴暗又潮湿的房子,这小子就跟这儿忍了半年?!
# H  n, h# e1 f. r8 k7 t3 S            “你们还是换个地方住吧。”我终于开口。
( K3 k# I& h, c! m" |! S; z            “干吗?别地儿哪儿那么好找?又要交房租,我们可都是穷人。”蹲在地上,周小川把劈成窄条的木头塞进炉膛,又塞了两张报纸,然后朝四周看了看,寻找火柴。 ( v8 h! {5 a( F
            “这儿条件太差了。” $ l+ q( f0 z4 [  |% f
            “已经很不错了,其实这儿的房子是文革房,比咱们家那片儿新,就是因为没怎么仔细修过,才这样儿的,要是刷刷墙皮就挺新。” 8 G. f3 F. G1 X6 Q4 T6 H
            他说的轻松,我听得心里一坠一坠的。 “你爸妈就忍心让你跟这儿熬着?”
/ q& H8 c8 d, s" }/ {8 a            “他们不知道我住这儿,我也不打算让他们来。”挺坚决的说着,他站起来,走到床边的小桌子旁,抓起一盒火柴摇了摇,确认听见里头有东西后,又转身走回炉子跟前,“再说,我也不是天天住这儿,就是有时候实在累了,就凑合一宿。” , b3 N' S4 x' T  D' Y3 z1 @5 }
            我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从床上站起来,几步走到他面前,我从他手里拿过火柴,小心点着了报纸。 8 ]0 F- C' I) T- f
            周小川看着我,我能感觉到他在看着我,我不说话,就只看着燃烧起来,并越来越旺的炉火,然后叹气。 % {$ s& G( n; B0 ^( @8 I, Q% b
            “干吗?至于这么惆怅吗。”他笑我,抬手按我眉心,“看看这眉头皱的。” “去,别闹。”挥开他的手,我又叹气,“你怎么这么委屈自己?” # d7 D  V, Z* C8 r
            “谁委屈自己了?” “你!”我抬高了嗓门,“不早就跟你说了嘛,别给自己找罪受!” “这叫受罪呀?”
1 `6 ~8 l. q* a3 g" Z( m; `            “这不叫受罪叫什么?”我盯着他,盯到他不自在,周小川站起来,有那么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他才开口。
6 Y  X& X0 I/ w- ~" A. B) @            “我这不是因为家里没地儿才这样的吗,再说这也不是说就真有多艰苦。”他努力为自己辩解,“等过一阵子有了钱,就能换套好点儿的房子了。” $ |( u9 f+ h( z8 L
            “等不到那时候你小子就玩儿完了!”话说得挺狠,我一扶膝盖,站起身,然后三辆夏解开自己的大衣扣子,又把衣服脱下来,给周小川披在肩上。 , R( j* d9 i; o3 K! T
            “我不冷。”他想拒绝。 “不冷你哆嗦什么?”戳穿了他话里的漏洞,我把军大衣裹严实了些,“你跟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 {1 A4 L0 R7 h" E, m& ]9 G
            “哎——你哪儿去啊?” 他想追,却被我拦住了,推开门走出去,我一溜小跑出了胡同口,又以最快速度钻进了西单商场。
* ?2 R6 f0 O4 j; m. r( U* c            那天我身上没带多少钱,但买想买的东西还是够的,在商场里绕了两圈儿,我买齐了东西之后又快速往回跑,风吹在身上冷得厉害,从旁边经过得没有不看我的,大冬天穿着一件毛衣满大街跑,百分之八十是有毛病。 ( T% o2 F5 y/ q% z/ H- |6 K% k7 V9 R
            没有顾得上搭理旁人的眼光,我一口气跑回小堂胡同,直到进了门,才终于松了口气。 9 s2 v+ w/ T: x; E) {1 t6 M5 |
            “你干吗去了?”周小川瞪大眼睛看着我,然后又看向我手里提的东西。
0 p3 B+ T: h7 X$ j7 m            “买了点儿必需品。”靠在门上把呼吸调整顺畅,我走过来,把一大堆塑料袋扔在床上,“也不能让你过得太惨不是。” - d1 _4 e1 d/ F7 |% |& D( q
            “这都什么啊。”他逐一察看袋子里的东西。
2 D6 Y7 T' t% C& A+ H, |4 y7 K            “热水袋,手炉,保温杯。还有一枕头芯儿。”我报着数目,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你这屋的炉子我看不怎么好,你晚上要冷了就灌个热水袋,那手炉得先插电预热才能用,别忘了,这保温杯……”
. y/ J2 B3 D% m. B            “怎么这么大啊?”他一下子笑了,“跟暖壶似的。”
* S! K. v( u/ o. g5 C! v6 M! x; A% @            “废话,小了不是装不了多少水吗。这你坐一钢种壶水,开了就赶紧串上,先喝壶里的,等壶里的凉了再喝杯子里的,这大冬天的别喝凉水。” “哦。”   N, o! {4 x/ d% ~
            “还有这枕头芯儿……” “我这儿有枕头。”
* A; ]) G( ?6 S5 k7 o5 K            “这叫枕头啊?硬的跟砖头似的。”我打断他的话,“头天晚上睡不好第二天就特累,这个枕头芯儿……人家说是什么棉的,哎,什么棉来着?忘了。”
( X  e5 ~; G" ?4 S4 b            “爱什么棉什么棉吧。”周小川把枕芯儿从我手里拽过去,很轻很轻的抱着,然后甩掉鞋子,蹭上床来,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膝盖上,他看着我的眼睛目光闪烁,然后,他开口,“嚼子,你真是……” ' s5 f! x& L( ^2 [0 a
            “真是什么?”我也脱鞋上床,把被子抓过一角盖在身上,我们俩都背靠着墙,脚努力缩在被子里。
# c3 n. K( q& ]5 G            “真是个会心疼别人的人啊……”他叹了口气,然后朝我靠了靠,“建军……”
" x* w! C% `9 Y% ^            我听见心里咯噔一下子,他一叫我大名,我就没来由的紧张,我总觉得我这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名字一从他嘴里叫出来就特百转千回,特让我说不出来的那么期待又害怕后面他即将说出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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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16:50:36 | 显示全部楼层
“干吗?有事儿说事儿,哪儿那么煽情。” “谁煽情了?”捅了我一下子,周小川慢慢开口,“我带你来,不是让你觉得我可怜的。”
* U1 B' n4 Y$ z# J5 T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 “你看,你给我买这么些东西,弄得我直不落忍。”他接着说,“你又没上班儿,一个月生活费也不多……”
7 W2 t6 q" G3 }: |! M) ^0 W            “去去去,甭跟我这儿装小大人儿。”我止住了他后面的话,“我可没觉得你可怜,就是觉得你忒不会过,一点儿不知道心疼自己,你说你要是冻死在这儿了,这条胡同谁还敢住啊。”
# c) l  U2 d8 d4 P            “积点儿口德吧你,就欠给你勒嚼子!”周小川骂我,然后把我披在他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来,给我搭在肩上。 “干吗?我不冷。”
2 {7 \+ [# f7 g" M: \            “不冷你哆嗦什么。”他笑着,把刚才我说给他的话又给我扔了回来。 “你啊……”我笑叹了一声,然后把军大衣搭在我们俩身上。 5 U, l& B# |" w: ~. J4 X
            “你怎么那么爱穿军大衣啊?多沉。”他拨弄着袖口上的三颗小扣子,有点自言自语似的念叨。
7 ^6 w0 q4 G/ X, Z/ P% f            “军大衣暖和,分量沉是因为棉花好。”我指了指他身上的小羽绒服,“信吗,要是到了最冷的那几天,你这个绝对没我这个搪风。” + ?/ C  y/ |# v' M/ V  m* O5 ]2 h- d# |
            “可是太沉了,穿上走道儿都困难。” “谁让你那么瘦的。”我抬手搭住他肩膀,“多吃点儿,吃胖一点儿吧。” “我吃多少也不胖啊。”他争辩。
: r/ y2 e& h; i% [' G% ]1 q4 [            “那是因为吃得太没油水了,你一天到晚吃素,都快变兔子了。”我捏他脸,“知道的是你会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庙带发修行的呢。”
( W' I! i1 s" g/ a            “对对,我就是京西潭柘寺的,你眼力真好。”边笑边点头,周小川挥开我的手,“施主要不要给捐点儿钱?我给你立功德碑。” 0 Q3 k9 U# _! P1 Q. z
            “行了,我的钱都捐那堆东西上了。”我指了指保温杯、手炉和热水袋,又指了指他搂在怀里的枕芯儿,“还有这个。” 6 d( N0 t$ {& P" z8 R3 f# y$ s0 r0 l
            没说话,只是笑,周小川掀开被子,跳下床,打开了对面桌子上的小电视,一阵兹拉兹拉的噪音过后,小小的屏幕上有了影像。 0 t9 h+ E6 T% u2 w* B* E& T
            “译制片?”他没回头,征求我的意见。 “随便。”我应着,“科教片我都看。” " R: X: M% e6 w" F3 e. I0 `9 _- n
            “农业科教片?”带着笑音的疑问,周小川把节目调整到比较清楚的一个台,然后边朝炉子走边说,“你知道吗,上次看农业教育与科技,发现里面关于农药的内容我都懂。” " l+ R! m7 }) B$ B* c2 M& d% d9 q
            “那可不,你本行啊。”我看着屏幕上的电影情节,“你要是毕业了就进厂子,说不定都已经升个小官了,你这么有耐心又有干劲儿的人。” 6 _+ y4 ?+ K; D6 {4 v2 |6 m- G* J) K
            “算了,我不会当官儿,功名利禄我兴趣不大,我就想老老实实做音乐,在这方面杀出一条血路来。”
0 J: c" [# t( Z2 p/ E' L            他声音不高,我却听得清清楚楚,也铭记在心。我知道这小子肯定能说到做到,他说能杀出一条血路,就肯定能,而在这之前,受多少罪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1 i) v2 G2 z! r' r5 c4 S4 D            “来来,试试那杯子。”提着刚开了水的壶,周小川走过来,拿起大保温杯。 6 X  a/ i9 [, X& e: a- P( R
            看着他串水的动作,我有点儿没心思看电视了,那种水流在容器里撞出水花的回响,和提着水壶,专注的往大保温杯里倒水的周小川一起,一瞬间在我记忆中成了个永恒的片段,与其他片段一起,被小心存留在心里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
* T3 u" I2 j+ m' q' Q9 N. u            那个冬天很漫长,而在冬天退去之后的一九八九年,中国则在酝酿着更大的变故,那是一场震动了每个经历者的变故,但半年前的我们,还根本不知道那些事情会从何时开端,我们只顾着过自己的小日子,只顾着享受那些小小的,又弥足珍贵的幸福,与平安。 $ q9 _) n3 t  v# j# w: u
            寒假挺短。 ' V8 S" o; E) D) E, S
            开学前临走的那天,我没让周小川送我,那种距离那么近,然后慢慢变远的感觉我受不了,我怕那小子用那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看我一眼,我就立刻扔下行李从车窗户跳下去了。于是,送我进站的是我爸妈和我姐,上了火车,等到车开,听着那种有规律的噪音,我闭上眼,靠在硬邦邦的椅背上。 + X4 T! B1 E6 ^5 w" C4 N) j
            我有点茫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心里空空落落,我开始想周小川了,可能那种心情应了好多年之后一首叫做《DI DA
* [% Z) Y, C3 V/ q6 M            DI》的歌里写的“才说再见,就开始忍不住想见面”,我没跟他说再见,但我特想见他的面,我觉得我都不正常了,竟然这么离不开周小川,不就是一个玩儿伴嘛,不就是一哥们儿嘛,我都没这么离不开我爸我妈过,他小子不知道下了什么咒,就把我栓得那么死,他拴不住我的人,但他拴住了我的心。 7 ]3 Y6 T7 ^) Q. b
            我是自己掉进周小川陷阱的,我是自己跳下去的,周小川站在陷阱那头说“来啊来啊”,我就甩开步子跑过去了,我没看见有圈套,也没想到一掉进去就再也没能爬出来,周小川站在陷阱外头,时不时给我送水送饭,让我不致饥渴而死。我呆在里头还算舒服,他送吃的喝的我就吃就喝,他不送的时候我就窝在陷阱里琢磨,我就想啊,怎么着也得瞅准了一个机会一把把他也给拽下来,要不就我一人在里头呆着早晚得疯了,既然我出不去,他又不打算救我,那咱就一块儿闷在下头,我只要能找着机会,就决不迟疑,我得把周小川拽下来,然后我们俩跟陷阱底下呆一辈子。
; q; J7 a% J9 V& o1 e4 O- V            这样想着,我控制不住笑了出来,我知道旁边有人看我,但我没睁开眼,闭着眼更有利于我胡思乱想,更有利于我把幻想变成一幕幕场景在脑子里过电影。 9 b9 P  }7 W) B) M+ \3 h6 L* V
            那次回上海,我胡思乱想了一道,然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很成功的梦见了周小川,我梦见了那年,大概是七八岁的时候,我们俩在院子里玩儿,然后他拔了我们邻居老头的花儿,那老爷子气的差点儿心脏病发,可问是谁干的,他却死也不承认,当时我不知怎么了,也一口咬定周小川什么都没干,结果,两个革命烈士一样的小子到最后也没说出一个字来,大人干生气,又没有证据,只得“放生”。但我的梦并未到此为止,我梦见周小川后来趴在我耳边说谢谢,我一侧脸,才发现他已经是现在的样子了,我也是,就在回梦一瞬息间,我们不再是孩子。
* w% C" K9 a9 T- R9 Y            我挺感叹,然后在感叹中火车就进了站。 " X7 J5 x& G0 L, O
            接站的是林强,他从开学一个多礼拜之前就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上海来着,我提着一大队行李从车站里晃荡出来,然后上了林强的车。 3 K- c7 B2 X3 K4 t3 |9 f! z& \
            “我说裴哥,这火车……”他抬手看表。 “晚点了,又不是特快,什么车都得让着,你等了多长时间?”我边解释边把行李塞进后面那排座。
! W$ B+ i! ^- s2 M: M( Y5 e            “还成,没多长时间。”看着我坐好,他发动了车子,小车很轻捷的驶出了上海站,朝复旦大学方向开去。
! `, C& I" `8 F) j9 c  Z            “真不错,有你接我还真就省了我不少事。”我很舒服的靠进椅背,“看来有个大款朋友就是好啊。” 0 Y# m9 o. t& x5 e
            “裴哥你就别损我了。”林强无奈的笑,然后征求我意见,“今儿晚上咱哪儿吃去?” 0 D# R& F1 e. z7 ?  o* v
            “哎你别说,我还真饿了。”打了个哈欠,我揉了揉肚子,“现在特想吃碗拉面。” “拉面?” " ~! j, `5 T. u" ?( I5 ]
            “嗯,热汤热面,放一大堆香菜辣椒,切牛肉片儿放上头一层,再浇上辣椒油,香油……”我自言自语地念叨,“哎哟不行了,我饿了,越说越饿。” , q" e6 Y8 h% `
            “那咱先就近找个馆子?” “别别,还是让我先把东西放宿舍去吧,我还得洗把脸。” “不用这么讲究吧。”他有点意外。   I; t. K# ?% Y$ L/ `1 y0 d1 ^
            “咳,我老这么脏着,有人不乐意啊。”嘴上说着,脑子里乡的全是周小川对我的邋遢指指点点的样子。 “哟?女朋友?”
* _1 ]5 K; ^* x/ O            “啊……”我开始傻笑,“不是女朋友,是压寨夫人。” & d1 x$ W6 `1 E' Y2 w$ ~
            林强一脸疑惑,我笑得更厉害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开口:“我得养成良好卫生习惯,不能让你嫂子嫌弃我啊。” 3 @2 W+ z, t) |
            那天,我在把宿舍收拾好之后先跑到浴池好好洗了个澡,然后轻轻松松和林强跑到外头找了个小店,吃了一顿拉面,味道很不错,只可惜里头放的是牛肉丁而不是片儿,辣椒也没有我想象的味儿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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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16:50:54 | 显示全部楼层
“早知道应该把我妈做的辣酱拿一瓶来。”我喝了一口面汤。 : A$ C" s- n( O. \
            “这已经够辣了,裴哥你可真够口重的。”林强不可思议看着我,“吃那么多辣的不烧心啊?” ( M* R" f3 n5 G! g
            “这烧什么心哪?”我有点得意,“不烧心,我天生爱吃味道浓厚的。” “我就不成,吃多了刺激的脸上就起痘。”他放下筷子,吁了口气。
! o4 I, @& Y) I, _9 @# _/ P            我看了眼他碗里的面汤,基本上就还是原色,不像我这个,都红了。
$ u/ l' H' o' R            “起痘就证明你年轻,还没过青春期,我可老了,现在想起痘都起不来。”我作出一副老道的样子,惹得林强一阵笑。
3 N( V6 H+ R+ W: S$ z9 i% b            “别逗了裴哥,你也不仔细瞅瞅咱俩谁更显岁数大?我看着像二十大几的,你可一看就是个小孩儿。” “小孩儿?” “啊,你是孩子脸。”
- f/ m3 z" B4 A" n5 Y4 D. r            他说得挺轻松,我却觉得受到了挺大的震动,孩子脸?一看就很小?这还真让我意外,好歹我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难道还是一脸稚气?
- m# c1 L! P, X9 j4 r; n) v            “真的真的,显得挺可爱的。”林强说的挺起劲,我却在走神,难道我和周小川在一块儿的时候倒是我跟小孩儿一样?不成,这我得问清楚。 * E5 p, ~: i7 R* U8 J) D  H; ?! M+ ~
            抱着这种心态,我在到上海之后的第一次给周小川打电话就问了,得到的答案和林强的一模一样。 “你就是显小啊。”很漫不经心的声音。 * |* b5 ]3 d$ Y$ D
            “我可比你大一岁呢!”我强调着年龄上的差距。 “小就是小,你说岁数也没用。”漫不经心中带着笑音。
- Q5 ?- d7 |/ u1 w9 a1 U5 M            周小川笑起来很好看,不像我一乐连眼睛都找不着,每次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特想多听听他笑,于是我总是竭尽所能逗他乐,把本来很平淡无奇的事讲到天花乱坠,然后在电话这头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听他轻轻的笑声。
  f2 Q( V- [6 q4 M# }2 E( H            同屋都说我,么见过这么痴情的。惦记着女朋友都发展到病态了,一有时间就抱着电话打长途,然后穷到连出门都没钱坐车,还硬说是走着能锻炼身体,什么样的姑娘能让我迷成这样,天天勒紧裤腰带节约闹革命。 # H- y+ ]3 W4 X) {" L; O
            我说你们不知道了吧,我们家那位是搞音乐的,也算个摇滚青年了,人长得要多漂亮就有多漂亮,性格也好,温柔体贴起来能把骨头都甜酥了,就说偶尔使点小性子,也是特招人疼的那种。 . k% C8 a5 f) F) O/ @1 g
            大伙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说:“那你们俩的关系还真是好啊”,我很自大的笑:“那是,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学玩儿结合,天天进步,为建设幸福生活奋斗终生。”
# L! H! y9 q8 V: r            且不说我借用的那些词汇是否恰当,反正我真是那么想的,要是能高高兴兴跟周小川过上个几十年,我可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让我怎么着我都认了,可能是因为年轻,有股冲动,可能是当时我还没怎么意识到我对他的心思和情感倾向该怎么定义,但那种感觉却是真真切切的。
6 ^( |8 p- i* M5 q( q            在上海求学的日子,我不常给家里打电话,反正有我姐在,爸妈那儿我也挺放心,而和周小川通话的次数之频繁则让我后来想想都惊讶,那根本就不成比例,根本就没有可比性,虽然知道那么比喻不恰当,我还是觉得我有点娶了媳妇忘了娘。
4 @& @, x, |# m+ Y            大一的第二学期过得挺快,学习也好,生活也好,习惯了之后也就成了自然,但那时我没想到接近学期后半段的时候会有什么变故出现。
$ y- S- o5 E3 g1 o            一九八九年四月十五号,是个挺难过的日子,也是后来一切事态变化的开端,国家领导人胡耀邦去世,这对我而言也许本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可过后一想,那些让我牵肠挂肚寝食难安的事情,那远在千里之外让我摸不着看不到的情况变化,都是由此为起点的。 ; I3 `/ X* ^  r4 n4 j5 k* @4 m
            那几天,北京出现了自发的悼念活动,报纸上电视上相关消息不少,半个多月之后,是五四大游行,这时情况已经不妙了,到了五月十三号,天安门开始有绝食静坐者,延续至五月二十号,七天间有三千多人参加其中,然后,终于在五月二十号,北京戒严。
' R# q' ?9 E4 g# ]6 y' Z7 C            我呆了,也慌了。
0 s' Z4 H6 T/ c3 n/ y* E3 T# h            我并不怕动乱,出生在动乱年代的我对于疯狂的社会早有见识,我怕的,是动乱包围了周小川。他在北京,在暴动的中心地带,我无法不时刻担心他的安全问题,于是那几天,我们的通话次数格外频繁起来。 ! [5 m/ y1 d" T) g( N4 v
            “开枪了!嚼子,真人,街坊大伯出门让子弹打穿了裤腿,好在没伤着皮肉,人吓得够呛。”
3 v( Y8 [! U8 @+ z" ^7 o4 [* p            “我爸把门给钉上铁皮了,我倒觉得没必要,建安里还是挺安全的。” “西单我可不敢去了,小溪跟小河也说先停止活动,等这阵儿过去再说。” . H5 c1 s2 N7 e$ @  f
            “马路上有烧军车的,你在电视上看见没有?上海怎么样?你千万注意安全啊!” 0 Z/ U! _1 i. z: P" E6 p
            我一咬嘴唇,眼泪悬点儿没掉下来,要是面对面,我绝对扑上去咬他一口,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惦记着别人?!
* ~, o+ o$ o1 O( R5 A1 P            “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听见没有?!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抱着炸药包去炸天安门!炸中南海!!” & q$ T2 U% g& ~
            我喊的特大声,幸亏当时旁边没别人,否则我肯定就进局子了,罪名是威胁国家安全。
* d2 u% K+ b% a6 O* O" T" M0 d: S5 Z            周小川那边儿半天没声,我估计他是让我这话吓着了,然后,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开口。
; Y/ q) I, r  w; F. g5 M7 V            “你说什么呢,别胡说八道啊,留神给自个儿找麻烦,我可不想让你‘进去’,就算你进去了,我也不看你。”
7 h+ B; M0 c" s2 {; b1 o9 o# l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抖得厉害,接着还有了鼻音,我可以肯定,这小子是真哭了。
0 L  `( N* T! h8 {            “反正,你注意安全,我一有空就给你打电话。”我一时间竟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词汇。 “别天天打,多费钱啊。” ' p6 _! K4 E6 d  R, U% i
            “你甭管,我乐意!钱算什么?钱他妈是王八蛋!!”
2 M1 @8 d9 l7 u            我知道我有点儿急了,我一急就胡说八道,可我当时没法儿不急,我想我就是借钱也得天天听他报个平安,借不着钱,我就是卖血也要打这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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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16:51:12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段日子,我是真的怕了,我想要是周小川真有个好歹,我就真有可能去炸天安门,炸中南海了。   N" R, k+ ^2 {. n8 @
            “建军……”一声低低的呼唤,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我现在特庆幸,你没在北京上大学。”
0 l; }! y5 a# V- d' U( d            一句话,我听的心里翻江倒海,我没有合适的言语来表达我当时的感觉,我就是觉得,有他这句话,再怎么着我都无所谓了,我就是现在立马扛着枪上战场,有他这句话顶着,哪怕对方千军万马,我也能大获全胜,谁档着我,我就杀他个干干净净。 * D+ Q1 v' I' y8 z. P
            “怎么了?怕我上天安门静坐去呀?”我努力让音调平稳,“你放心,我不会,就算在北京我也不会,我不禁饿啊,你也知道,我这么贪嘴的人。”
3 L" m/ ?4 s0 ]. i5 H2 i. e            “都这时候了,你还这么贫。”电话那头终于听到了笑音。 “这是天性,我也没辙啊。”我长吁了一口气。 - C# V/ K" h3 w
            打电话那天是五月三十号,是全北京城戒严的第十天,然后,六月四号,天安门全面清场,那种场面我不想见,不想听人描述,我一个字也不想听,那种惊人心魄的景象我一丁点也不想保留在记忆中,大学生,我也是大学生,让我看着和自己同龄的人被“清场”?我无法接受,也不能想象。
3 ]# _4 p/ I; v5 Z5 O+ H            周小川每天都会跟我报平安,这让我挺踏实,也特高兴,他告诉我他的情况,比任何消息都更让我期待,然后,在期待与满足期待中,那场动乱渐渐平息了。   G$ ?" L7 B7 y- L. R
            有的人有所感慨,有的人有些无奈,我什么也不想说,我就是谢谢天,谢谢地,谢谢各路神仙,没让周小川在动乱中受到伤害。 , y2 o2 ?8 ]- u5 K& E2 x' z$ z
            “你知道吗?那时候你爸还给广场上的学生送过饭呢,我爸也去了,他们老哥俩真行,半夜让当兵的问是干什么的,表现的特坦然,说‘回家啊’,当兵的说‘回家干吗半夜在天安门晃悠’,你爸就指着我爸说‘我这哥们儿喝多了,非要跟这儿等着看升旗,我这不正往回劝他呢吗’。”
1 O8 k% G, d5 i, g4 n+ F- R; e            电话里,周小川笑的特清脆,笑过了,他轻轻开口: “建军……你快考试了吧?好好考,然后早点儿回来。”   O8 L9 V9 _: m; K" l+ F" l
            我觉得眼眶有点发烫,半天才应道:“行,到时候你可得去接我。” “那是,咱俩到时就站台上见吧,我请你吃饭。” $ p: ~9 K, r: y- G- a& e4 s
            “成。”我揉了揉眼睛,然后发自内心的长叹了一口气。
4 W% {$ {! B' Y' Z& N+ m5 O9 }0 R            那时我大学的第二个学期,那段日子我永生难忘,这之后,中国没再出现这样的变故,这场变故本身也在人们脑海中变淡,中苏关系正常化之后,人心向上,都盼着日子能有更好的发展。“八九动乱”和“八九暴动”的说法也慢慢变成了“八九事件”,直至“八九风波”,历史在淡化从前,人们自己也在淡化从前,如今再回忆过往,很多细节都已无从记起,也无法追查。 8 T. r: E/ N! I8 j' e% x
            我那是只是一心向前看,幻想着一年之后亚运会的情景,幻想着三年之后大学毕业的情景,虽然那时我尚不知道自己最终没有将大学读完。 : u) ^/ m  L' }$ k% R9 i  r
            我只是在瞻望,然后在瞻望与躬行中走过了八十年代,走进让我更感叹,更难忘的一九九零年…… " y# B: [* s+ U/ b6 Y: R' }) b5 |
            “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我们亚洲,河像热血流,我们亚洲,树都根连根,我们亚洲,云也手挽手……” % E9 ~9 M& Z  \  O5 L
            这首歌挺好听,唱的群情激昂,我还记得当时韦唯唱这首歌的样子,就觉得那女的长得像混血,至于她那时候是不是已经嫁给了有钱外国老头则从未有兴趣知道,对于这首歌本身,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感觉,亚洲的兴衰成败关我屁事?我不在乎亚洲是不是云也手挽手,我就想跟周小川手挽手,就跟我小时候学会的第一首歌谣唱的那样:“我们都是好朋友,相亲相爱不分手,要来一块儿来,要走一块儿走。”
9 {' ?% i& @2 [" J            那首儿歌的名字是《三只蝴蝶》,我和周小川是两只,可后来又一想,两只蝴蝶一块儿飞,那不成了梁山伯与祝英台了吗?不成不成,忒不吉利。我还是老老实实做人吧,做人,能享受到无穷无尽的乐趣,就比如遇见那么个让你牵肠挂肚,拿不起放不下的人,有那个人在,你会觉得活着特有劲头,特有追求,特有价值,至于受苦受累,那是获得幸福的必要过程。
2 \" p% W5 C6 _7 S) Z# t4 U            大一结束之后的那个暑假热的邪乎,但我过得挺开心,一是没作业,不用担心没时间玩儿,二是我常去周小川的“基地”泡着,拉上小九,周末的时候,他的小乐队就成了五个人,川川老说我是捣乱去的,却从来不说小九,我对此一点儿也没心理不平衡,因为我知道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还是那个真理,越亲近的话,说出来就往往越不中听。
1 R/ s* v8 J' Q: O  _            周小川乐队的另外两个人,一个叫小溪,一个叫小河,我不知道他从哪儿找着的这俩人,加上他的“小川”,正好三条小水沟,我还说呢,叫什么“桥”啊,直接叫“三点儿水”多好,他抄起鼓棒捅我后腰最怕痒痒的地方,然后说:“我说用你提出的名字,瞅你还挺不给我面子。” : ?; l2 F. d- O6 ~, O4 P' m
            “我给我给,我哪儿能不给,你这么给我面子,你说我能亏了你吗?”我抢过点我穴位的东西,然后朝他凑过去,“再说了,这小水沟上要是没桥,人也过不去呀,不过我水性好,可以跳你这‘小川’里游过去。”   r' C9 w+ ]! Z
            一番话说的周小川脸一红一白的,他半天才来了一句:“你甭跟我这儿游,污染水源。”
7 x: D9 b) m/ W            小九听的笑到上不来气,他说你们俩可真成,简直就是两口子,天天逗还逗不够,老跟新婚燕尔似的。
8 u' J8 {, E% s$ _: t7 j1 P            “什么新婚燕尔,我们是老夫老妻。”我一把搂住周小川肩膀,“是吧?孩儿他妈。” “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他冲我冷笑。 # x9 J( T# D! B0 u; B; `
            “嚼子,你上他那河底带着去吧,夏天就水里凉快。”小九话一出口,我笑到差点站不住。 ) z  K( o0 K4 ?  C0 q, o
            “行行,够意思,九儿,你是我好哥们儿,咱俩赶紧找根儿香八拜结交吧,我跟你同生共死。”
8 Z. L3 V, x& {            那天我们是越闹越离谱,吉他小溪干看着插不上嘴,鼓手小河上厕所回来,也一脸莫名其妙的瞅我们仨。
  z! b! q, {" D4 M8 A9 K( w            我觉得挺有成就感,也挺有优越感,我、周小川、小九仨人在一块儿的时候,别人是插不进来的,而就我们三个而言,关系也比较微妙,我老是逗川川,小九则是帮腔的角色,我跟周小川逗得越欢,他那儿锣边儿就敲得越响。
' V* u' t) f0 S8 D8 `2 ?6 x            三个人的小团体可能是最稳定的,就数学角度而言,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图形,一旦固定了三个点,就很难使之再变形,而放在生活中,这种稳定体现在相互扶持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总会有至少一个人能保持冷静,能想出办法来。
& v" a! U! ?5 H; H) \            我喜欢三人组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在我不在周小川身边的时候,有小九照顾他,虽然那小子一阵阵的也挺不着调,但总比没人要强,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能安心跑到上海去的原因,如果没有小九,我就是再跟家里赌气,也不会撒开他去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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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16:51:28 | 显示全部楼层
暑假过了又要开学,开学之后又是寒假,寒假过后又是新的一学期,日子就是这么一天天循环往复的,在学校的日子挺没劲,也就是跟林强在一块儿的时候能不至于无聊,但一天天熬下去的劲头就是新的假期,就是又能回北京,又能跟周小川泡在一块儿的日子,我想,忍,也就忍了。 " {1 G5 ~4 P% n0 t" d
            八九年过了是九零年,走到二十世纪的最后一个十年,我稍微有那么一点儿感慨,还记得当年上小学的时候写作文,题目是什么畅想二零零零年,当时写的天花乱坠,老觉得进了二十一世纪,人人都能穿得跟太空人一样,乘坐奇怪的交通工具,在半空中飞来飞去,虽然后来事实证明并非如此,我却仍旧听佩服自己的想象力。
! n! u+ ]% E. C" B/ ~. z            九零年,北京会开亚运会,到时候能看见好多外国人上咱们的地盘儿上来比赛,能收集印着运动项目的纪念币,能看见满大街的熊猫盼盼,虽然后来那些面值一块钱的纪念币都让我给花了,熊猫盼盼也成了防盗门的一个品牌,但在这之前,我对于九零年是真的特期待。 0 D7 b+ e( _) S7 _: l
            但是期待归期待,现实照样一天天过,大学生活我不太找得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感觉,上课,吃饭,睡觉之余是吉他和鼓点声,有那么一阵,我都想干脆跟林强组个乐队玩玩。
/ W; C5 C4 i+ {( O2 X7 `5 n            “裴哥,你不能误了自己前程啊。”他边叼着烟擦拭镲片儿边说。 . r) j( t4 n* l' Z/ s5 R
            “……咳……”我没说出什么来,林强那句不怎么语重心长却格外让我心里发紧的话,我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0 K4 i) \* y& b            前程,什么是前程?什么是“我的”前程?老老实实大学毕业?说不定还考个研,然后接茬儿往上念,博士,博士后?难道这就叫前程?那我是不是应该再努把力奔着诺内尔奖一路杀过去? 7 y5 z( c; l' u( g6 y7 _+ o+ _
            我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也没有那种当个老学究的兴趣,要让我见天儿戴着瓶子底儿眼镜给别人讲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文学大家及其文学成就,我宁可劝学生们自己去买套中古文通史回来看。做学问不是我的追求,绝对不是,我对毛主席保证。
) {# M- i! D1 F' c2 j# a$ m            那我的追求到底是什么?出大名?还是挣大钱?这些我都不是那么明确,我觉得我只是想追寻一种不具备清晰轮廓的东西,一种不知道能闯到哪一步,不知道前头有多少死胡同,不知道会走多少弯路,更不知道终点在何方的东西。
; [7 J) f0 m, q6 i2 i: R            这大概就是创业吧。 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东西,仅此而已。 * q% J" z% |& h! R
            “可是,大学总不能白上,要不太可惜了。”林强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然后拢了一把挺长的黑头发。 $ ?9 R% V3 B$ e9 L3 }8 L
            我又没说话,我想,如果能有那么个机会,我肯定抓住,到时候我可就不管什么别人的期待了,我会照自己的方式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骂去吧,哭去吧,我不伺候了。 9 w+ w" n9 c# t, I; k
            可能这世上的事儿就是这样,你有时候越不想怎么样,它就偏怎么样,有时候你没抱多大希望,结果反而照你想象的方向发展下去,等你反应过来,已经不能不往那个方向走了。
9 @- J5 d, g0 l* l1 o0 M3 K            接近期末的时候,周小川给我打了个电话。 “嚼子……”他说,“小溪跟小河说不想干了。” “什么?!”我觉得自己听错了。
# b/ x, H; h% x- Z3 g, G& K+ E            “他们俩觉得玩儿摇滚没奔头,又嫌钱少……” “等会儿!”我止住了他的话,“那他们俩就把你给扔下了?” 1 v8 x: R: L5 q4 Z& v' H
            “也不能叫扔下,这总不能勉强人家,当初又没签生死文书,我哪儿能咬着不撒嘴。” 他在努力掩饰,但我能听出来他话里的委屈。 + v$ j( w# n  Y# R
            “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家呢。”他答道,“我的东西都拿回来了。” ; t; A) L) U. D9 s, _' `$ g( e
            “那……”我有那么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半天,我才开口问,“那现在,‘桥’就算……散了?”
/ r9 X$ v) v% I            我不想说最后两个字,那种说法有点残忍,特别是对周小川来说,但除了这么问,我有没有更婉转的途径,而且我急于得到他的答案,莫名其妙的就是那么急。
$ k+ V; I4 H  G. f5 {0 H            “我不知道,建军,我不甘心,要是就这么散了我真的不甘心!我还没奔出个样儿来呢!不能这么就放弃了!” “没错,不能半途而废。”我同意。
: ~. ^  z) [8 a, Z            “而且如果不混出个样儿来,我也没法跟家呆着了,当初我也挺伤我爸妈心的……” “那你上哪儿啊?” " B+ D) v' N% I7 u/ z! g8 |5 `# @
            “我也不知道。”他苦笑了一声,“要不我干脆当个流浪歌手算了。” “少胡说八道。”我骂他,“你要不先上我们家呆着吧,东西都搬过去。” + [( [% p; N3 p) ?. T
            “那你假期在哪儿住啊?我一去,你就没地儿呆了。” “咱俩挤一被窝呗。”我笑。 “那多热啊。”一句小声的嘟囔。 : N3 `2 n. E* T- F, \
            “行了行了,不开玩笑了。”我言归正传,“反正你先过去吧,我这不是马上就放假了嘛,等我回去咱们再想办法。” 3 X+ |* k. W: p1 \
            “嗯……”低低答应了一声,他挺小心的开口,“我想,要是近期找不着合适的人手,我就只能先去工作了,总不能坐吃山空。”
% d$ ?+ M( s9 a- {% g' g            “工作啊……”我拉长了声音,然后突发奇想,“哎!对了!要不我退了学给你当吉他手去吧!”
! X# i9 y* n+ _" |% q# e2 e, Y            “裴、裴建军,你别吓唬我啊!”他有点结巴了,“你要是敢,你爸妈非杀了我不可!” “我退学,碍你什么事啊?”我笑。 5 L0 Y1 ^! U1 ^6 f1 B% i' W* o
            “是我勾搭你的!!”他抬高了嗓门,然后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那什么……反正……” ' z+ H; O: {' l7 z7 I  }; |8 m7 P
            “反正什么啊反正,可不就是你勾搭的我嘛。”我挺来劲,“我说,你到底用不用我?一句话,我就扛着行李卷儿回北京,哎,对了,说不定我还能给你捎回一鼓手去。” & Z. o9 L! e" f( t9 }
            “你饶了我吧!”他拒绝,“我不能毁了你的前途。” 2 t& j8 j! [8 o/ F  L
            这话我挺不爱听,前途,又是前途,什么都要和我的前途挂钩,我告诉你周小川,你的前途就是我的前途,我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你消得人憔悴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老想为你牺牲一回,壮烈一回,你多少也该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了吧?都这么些年了,你说我是不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歹你赏我一面子,就利用我的一片赤胆忠心一回不行啊?齐天大圣经过九九八十一难还成佛了呢,合着我这么些年下来还不及一猴子有造化?
( ]4 v3 M/ E" ^5 k: ?/ [  I            这么想着,我可没这么说,因为周小川的态度挺坚决,虽然底气不足,但他死活就是不肯让我回北京给他帮忙。   Y1 v8 X2 n. {9 ^5 p0 z
            “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裴建军,你给我老老实实在上海呆着,再提退学的事我就跟你没完!” 6 M: h3 ?* ?0 i- p
            他话说得挺狠,但我知道,他是希望我去给他“添乱”的,这小子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算算我们也认识十六七年了,他那点儿小心眼儿有几个转轴没人比我更清楚。 & l" D" F: C$ O0 P8 ~# w6 ~
            行,你不是不好意思说吗?那我就付诸实际行动得了。 “主任,咱们学校退学手续怎么办?”那天,我扔下电话就直接去了院长办公室。
% o7 ]% M9 l6 J# N) H9 J% K+ \3 u            “你、你说什么?你哪届的?哪班的?” 我有点想笑,主任那幅金丝边儿眼镜都快掉下来的样子绝对够爆笑级的,忍住没笑出来,我又重复了一遍。
# `  s: S5 [3 x7 [% ]! E' X4 _. G  z            “我想问问,咱们学校这退学手续怎么办?” ' B( f1 l4 ^, i  `
            时隔多年,现在我想起当时的情景都会觉得自己绝对够勇猛,够疯狂,我在一瞬间做出了影响我一生的决定,然后为这个决定付出了实际行动,也付出了挺大代价,但现在我不想说代价,因为我得到了最好的回报,这回报也许不能和我的代价相抵消,但我却从中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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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16:51:5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妈哭着说我爸不肯见我,我姐劝我先去躲一阵儿,然后,在僵持中,我爸从里屋冲出来,抄起门厅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就朝我扔了过来。 我没躲开。
2 a2 w  w' |7 w+ y8 t            然后,在我妈和我姐的劝说中,在我爸的叱骂声中,我感到一阵阵耳鸣,一抬手,摸到血正顺着眉侧流下来。 ; P' o( }& |6 J1 ^2 V
            那天,说实话,我都不记得发生什么了,我就觉得太阳穴发胀,全身的血都集中到了大脑,可能正因为这样才烫坏了脑神经,强子说我跟疯狗一样要往前冲,往前扑,他用了全身力气才抓住我,把我一直拖出了四巷巷口。恍惚中,我能记起我看到的场景,那最后的场景,我姐拽着我爸,我妈让我快走,地上有我的血,还有一地摔碎了的烟灰缸的玻璃碴……
* W0 K- }. a8 L' e            回到小九家之后,作了简单的包扎,周小川看见我这样,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从没见他哭成那样,我知道他是因为心疼我,但他那么哭,我更心疼他。 2 o- m& n1 a& l
            “行了,别哭了,我没事儿。”尽量让语调显得轻松,我喉咙却有些沙哑。   d" |4 P* n! I2 ]. K0 A) A
            “裴哥,要不这样,你们先跟我上我们家住着去吧。”林强开口,“房子在东四,是独门独院,有地儿,又安静。” ) s. R* T/ w4 m# b
            “……”我想了想,然后点头,“成。”
' J8 T1 E% w9 `1 U/ e4 [3 I2 c7 v            当天晚上我们就跟着林强过去了,他家那套房子是个小四合院,是老宅,确实安静,家具也都有,我们用他那辆备用车搬去了乐器和必需品,直到快吃晚饭的时候才终于安顿下来。 2 R% N% e9 K) B1 X
            “今儿先这样吧,我们出去买几个菜回来,就胡同都那饭馆,你俩等会儿。”小九把有点散乱的长头发弄整齐,然后叫上林强出去了。
% }% L% ~3 Z4 G* ^            我坐在藤椅上,还是觉得一阵阵头晕。 “你说,你何苦这样呢。”周小川坐到我旁边,语调很轻很柔。 “苦?不苦啊,就是有点儿疼。”我冲他笑。
+ o; D" R4 w, }5 @3 q7 s            “还疼?要不还是去医院吧,开点儿消炎药。”他立刻紧张起来。 “不用不用,没那么邪乎。”我摇头,“这点儿伤好得快着呢。” $ h7 t' i" l: X. L2 A
            “你怎么老这么逞能。”他皱眉。 5 @9 _3 w7 O  s! n2 E6 w& r
            “我没逞能啊,咱天生身体好。”我又冲他笑,然后拉着他的手,“行了,这回什么事儿都没了,咱能踏踏实实搞乐队了,加上小九、强子,咱四个生死与共吧。”   @8 g) ^  c/ C, w% ?0 M, W! h
            “那你们家……” “咳,这都得从长计议,先说没人拦着咱们了是真的。” “……嗯。”半天,他那儿应了一声。 0 D* E' u% ~5 o
            我有那么点儿昏昏欲睡,可能是因为失血,可能是因为震荡,被烟灰缸打过的地方发热火燎的疼,但我忍着,我不能让周小川看出来我有多难受。
2 Q; S% a* y5 s; \9 D9 J- P; N0 \            然后,我在晕眩与疼痛中渐渐睡着了,后来证明我睡了很长时间,差不多有两个钟头,这期间我还做了个特长的梦,我梦见有棵大石榴树长在一院子当间儿,然后有一小孩儿跟树底下绕着圈儿跑,跑着跑着就晕了,晕了就往地上躺,可还没躺下呢,就发现那儿还有一人,是个挺漂亮的小子。那小子眨了眨眼,好像天上的星星那么亮,到这儿,我才突然发现,那绕着树跑的是我,那占了我地盘儿的,是周小川。 & x2 U, e3 Q/ F8 t& [9 P8 o! P
            “你起来。”我说。
8 y7 R: p& V( k- D/ ]" s& b            他没说话,也没动,我往前走,结果却怎么也走不到他那儿,正着急呢,脚下突然出现一大坑,把我给吞了进去,里头特黑,特冷,正不知该怎么办呢,周小川突然出现了,他闪着星星眼,拉着我的手说:“种棵树,等长高了就能爬出去了。”我看着他,然后摇头,“不了,还是种庄稼吧,我又不想出去了。” / v1 m1 Z1 c: r3 A; `! w4 W
            对,我是不想出去了,咱俩就在这里头好好过吧,这么想着,我笑了,笑着笑着就把自己给笑醒了。 但醒来之后却没有那么美妙。 : Q, m! `1 V8 A5 I
            我看见周小川坐在椅子上,小九正帮他往脸上抹着什么,好像是药膏,和我伤口上抹的是一样的。他表情挺痛苦,也不只是小九手重还是伤处特别疼。
$ U9 v9 v3 j) D0 l. Z4 L4 o% C4 V            我一下子全清醒了。 “怎么了?”站起身来,我凑过去。
- e7 c6 {) `4 |) v  w+ t            “在门口摔了。”他苦笑,但我知道他骗我呢。我拼命追问,他才终于不得已告诉我,那伤是被我爸打的,他趁我睡着跑回建安里去了,跟我爸说,是他让我退的学。
6 k0 Y4 `  h% E8 @4 e( u  B            我当时就急了,我说你他妈的有病吧你?!你没事儿跑过去干什么?!挨打了吧你?活该!你丫就他妈欠这个!! % ?. v$ U4 E, }( `9 t3 L
            然后,我又说,我找那老丫挺的玩儿命去。 周小川死抓着我不撒手,喊得都岔了声儿了:“建军!!他是你爸!!!”
; R7 W" B7 ^4 M0 C0 `' n3 |            “就他妈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打你!!”我也冲他喊,然后拼命挣扎。 ( r+ }! H1 W6 @& ^
            “建军——!!”他话里终于带了哭腔,“你爸正在气头上,我挨打也是应该的!你不是说我活该吗?我就是活该!!你爸就是打死我,我也认了!我不能让你一人背黑锅!!”
2 s' r$ `# s( V* `- {' u& y            他这话,我记一辈子,和当时他那张带着伤,挂着泪的脸一起,记一辈子。
; K2 v$ m0 N& O! ^1 C            那天,我最终没有冲出门去,在小九和林强的劝说下,我慢慢冷静下来,然后,他们俩去别的房间了,这间屋子只剩下我们俩。
% c4 P- p/ H# T            “疼不疼?”我抬手摸他脸颊,“都打你哪儿了?” “就脸上一下,我躲得快,没打着别处。”他冲我笑。
* l' E0 A% j* t$ H0 T; ?            “你说你啊……”我叹气,然后一把拽过他,把他的头按进我怀里,“以后可不能这么傻了,听见没有?” 0 S0 B* J# H% K& O- g6 W- u' r
            “嗯……”一声低低的答应,然后过了半天,他小声说,“建军,以后……我跟你生死与共。” “成。”我点头。 “跟你在一块儿,干什么都成。”
& u+ ^: n# L- |  N' h/ y            “真的?”我突然很想笑。 “嗯。” “那行,你先把欠我的还了。”我开始来劲了。 “啊?”他不明所以看着我,“什么?” 9 U' e' T7 \5 l9 v1 [" D- ?# U
            “你别想赖账啊,你可还欠我一热吻呢。”我提醒他,“当时你还让小九亲了我一口,那不能算,现在你得还我两口。” ) R3 b( i- @# W( k
            “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开始脸红,然后在我一再要求下终于不耐烦的妥协,“行行行,你随便。”
7 n+ R7 O/ y; d4 [6 V            听见没有?他说我随便,那我在跟他客气多见外呀。 " S$ P" V$ n8 R: k, K: J; n
            “要不这样儿吧,咱把俩合一个吧,来个激烈点儿的。”我一脸鬼笑的提议,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亲上了他得嘴。 4 H2 C) t$ q9 w' Q
            当时我就觉得脑子里过火车一样的轰鸣,全身似乎被通了三万六千伏的高压电,如果当时有配乐,那肯定是一个连的吉他手在合奏,还得赔上崔建那首《假行僧》。
+ g: d8 X3 A- Y4 N3 N6 G            “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的嘴。”我个人认为,就相对论的角度而言,只要“爱上”了,那谁吻上谁的嘴都是一样的。
/ u  L/ y7 Q9 g! |2 x9 c1 D            亲吻结束之后,周小川有点发愣,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还留着我温度的嘴唇,然后眯起水汽朦胧的眼,别过飞上红霞的脸,嗓音柔和低沉又带着那么点儿沙哑的跟我说: ) R2 u  X+ u5 {5 p* X
            “你碰着我牙床子上的伤了……疼着呢……” “那我给你揉揉?”我大笑着抱住他。
' @1 `0 ~/ M; z, C4 T/ e  [$ \            那个时候,我觉得我挺幸福,我觉得跟周小川在一块儿,受多大委屈我都无所谓,我可以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也不去想将来究竟能怎样,我就想好好珍惜每一秒的现在,有周小川在身边的现在。就像梦里梦见的那样,既然已经在同一个坑里了,在同一个陷阱里了,就一块儿跟下头呆着吧,我耕田来你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咱夫妻恩爱窟也甜。
& @0 \; j( w" F4 n            “川川,咱的‘桥’塌不了了,现在有我在呢,以后,我就是那桥墩子,给你顶着桥面。”我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凑到他耳边低喃,“你呀,你就踏踏实实的,敞开了在桥上跑吧,你想跑几个来回就跑几个来回,你不下桥,我就决不撒手,累死我,我也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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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4 ]2 ?. O; ^. Y; D; l4 H            第二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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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16:53:08 | 显示全部楼层
走在右安门外(第三部) By Viburnum & F8 Q: I' x- O- ^$ r+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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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的喜与悲永远都是从天而降的。 " K  W  B# L3 N7 N. ^! k% k# L

, u+ w5 R+ {* e            让我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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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比如爱上你,你比如伤害你。 & @! t5 R. Q3 Y, l

; u% {" {% @+ T6 F! ?$ R' Q            我记得有那么一部电影,讲的是一群孩子为了亚运会开幕式刻苦练武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叫安建军,这名字我印象深刻,虽然电影名字都忘了,这个名字却忘不掉,不仅因为那孩子跟我同名不同姓,还因为在和周小川一块儿看了这部片子之后,他就用电影中别的孩子称呼安建军的方法,换成我的姓来称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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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q' c8 r! ^9 i4 |% k. E            “裴大……”后面那两个字还没出来,我就做恶狼状扑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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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再叫我一次‘裴大傻子’我就强奸你。”把周小川安在宽大的红木龙床上,我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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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T. h7 X! S+ i! X" S            “你?就你?算了吧。”他好像根本没让我吓着,“你还不一定就能打得过我呢,瞧你那小身板,真跟小九说的似的,杨柳小蛮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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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E/ T6 e' A            “我小身板?你也不看看咱俩谁小身板,肩膀那么窄,胯也那么窄,根本就还是上初中时候的个儿,一点儿没长高。”说着,我低头打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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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裴的!”我的话显然激怒了被压在身下的人,周小川推了我一把,反唇相讥,“我不长个儿也不如你不长肉惨,还男人呢,一点儿肌肉都没有,整天吃饱了就睡,早晚你得变软体动物。” , r' a, Y! F+ D1 X7 O;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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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G$ g0 x4 C$ ]            我听了,没生气,更没急。加大了一只手控制着他的力道,我另一只手开始在他身上乱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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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m" [" t, j/ j            “对对,我没你结实,你多结实呀,瞅瞅这胸肌,这腹肌,这……” 3 i  W$ u0 p) Y2 s, i# R/ B,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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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时那样是挺流氓的,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周小川都说我是流氓,没事儿,流氓也比裴大傻子好,我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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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x% c6 d8 x4 _( c$ H            那时候我把他全身摸了个遍,能叫出名来的肌肉我都没落下,然后,我自下而上把手探进了他很宽松的短裤裤腿。至于我摸到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但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周小川一把推开,然后一脚从床上踹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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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建军!你、你……”从床上坐起来,他满脸通红瞅着被踹倒在地的我,“你”了半天,却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 `. W1 A' P3 U( A# R5 P; O1 q

- t3 R, A0 v0 B- i            “我说,你不小啊,都快赶上我了。” 我的话明显有些不知死活,“原来小时候跟你一块儿洗澡的时候,没发现你有这么好的发展趋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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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P* h( P0 u            这回周小川没叫出我名字来,也没有“你”“你”“你”的重复同一个字,他在盯着我看了几秒钟之后从床上跳下来就开始打我。他手挺狠,打我也挺疼,而夹在“殴打”中连捅带掐就更是要命。最后,再怎么也躲不过去时,我扯开嗓子就喊: 4 M  n. M  W8 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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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子!!小九!!快来救我啊!出人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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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故意把声调拔得很高,喊出来的词儿也越来越邪乎,当时我们俩那种感觉就像《办公室的故事》中柳德米拉.波罗科夫耶夫娜追打纳瓦谢里采夫一样,闹得挺惊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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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天动地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惊动了林强和小九,先冲进门来的是林强,他瞅着屋子里乱成一团的样子,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 % _% E  u" S1 z8 s. O.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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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哥,你们俩干吗呢?” 7 e  Y! K/ |0 f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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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子,快救救我吧!你嫂子要杀我!”我说的特惨,脸上却控制不住在笑,朝他跑过去,我一闪身躲到林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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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小川并没有放过我,他不说话,就是一路追打,身子小九是有好处,绕起来灵活,我怎么躲也不能完全躲开,于是,林强很快就让我们俩给弄得手忙脚乱了,好像眼看着小孩打架束手无策的幼儿园阿姨。 1 e' O8 |. ^% k. x5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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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小九哈欠连天的从屋子里踱了出来,看见院子里的场景并没有多惊讶,只是稍稍瞪大了本来已经很大的眼睛。林强瞅见小九,就像见了救星,忙喊他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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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16:53:32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用管他们,一直这德性。”小九趿拉着拖鞋走过来,然后冲我们俩喊:“好哎——加油加油!大战八百回合!我给你们擂鼓助威!” 0 Z1 @) X  Y+ C3 A: N, g%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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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在的,小九那时候是挺坏的,不劝架也就罢了,还跟那儿配着铜锤花脸出场时的“紧急风”一通“嘣噔呛”外加较好,但我没精力修理他,我这正忙着让周小川修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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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9 o1 q5 ]5 _- \% \* k            那天闹了挺长时间,事态平息下来之后小九趁周小川上厕所,边嚼着山楂片儿边问我:“你又怎么招着你媳妇儿了?” 0 |7 v+ Y1 ~* ^; _

2 C0 R' a+ |2 C            我没回答,喝了一大口茶,我反问:“你有种把这话趁他在的时候再说一遍?” 9 j& L& S9 c& o* s

1 r) g3 |% ~% k% U  h3 J% J7 r            “说也没事儿,反正川儿不打我。”小九不以为然,转过脸看电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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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那么点儿郁闷,三个人当中,周小川就敢跟我下狠手,他护着小九,向着林强,唯独把我踩在脚下,我说我想打个地洞钻出去吧,都快到那头见着出口了,一刨开最后那点儿土才发现,周小川正站在上头冲我冷笑呢。我说掉头再往别处挖,可不管怎么着都能让他给逮着,周小川把我放一小蛐蛐儿罐里,外头打上横竖封条,再印上戳儿,然后把我和那罐儿一块埋一坑里,一直堆成一小土包,这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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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我这种说法,周小川有点儿不乐意,他说我胡说八道。 ! W6 V& ^0 q5 {, Z0 N

: P+ A) t) |) ^8 S  p/ I% l0 V  v            “没那么邪乎啊,说的我那么惨无人道,我哪儿能把你放蛐蛐罐儿里,再不济也得是蝈蝈笼子啊,总得让你透口气儿吧。” ; m7 N) `/ G2 Y2 E- _

3 Q# k% s( Y9 h) Q$ K9 s            “是是是,您大慈大悲,我是小人,您是君子,我那我的心度您的腹了。”我故作低声下气。 4 V/ E7 A; m- c%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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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这样的事情我们之间发生过不是一回两回,也不是五回六回,也不是七回八回,说实话我都不记得有多少回了,反正就是每次都是我先招得他,把他给招急了,然后才闹起来,而闹起来的原因,几乎都是因为我说了针对他的,少儿不宜的话。 ) y) B. P( E6 D.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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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t6 v) a0 x! M, c1 p" x0 Q! C            对,少儿不宜,在很大程度上而言,周小川还是一少儿,还是特纯洁的那种,他是小红帽,我是大灰狼,他是白雪公主,我是那坏王后,他是天鹅湖的奥洁特,我是那猫头鹰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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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8 V6 Q. U* _' d/ l1 {2 _            “别把自己说那么惨。”他嘿嘿笑,然后把头靠在我肩膀上,“你没那么坏,最多你也就是格格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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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B/ ]6 s) O, E- M' S            “行,我是格格巫,那你就是我那只阿兹猫。”我笑着从后头咬他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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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话说回来,周小川的确挺像一小孩的,虽然就身体发育来看是成熟了,但那小脑袋里却时不时迸出点儿幼稚的东西来,我没说过他思想幼稚,因为我喜欢他那样,我怕我一说,他给改了,可怎么办。于是,周小川就持续着他时不时发作的幼稚,我则及时扮演着欣赏他孩子气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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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A* D2 R( z            说起周小川的性格,去掉单纯天真的部分还有些别的东西,比如温柔,比如倔强,比如严肃认真,这些地方我都喜欢,用一句俗到不能再俗的话来说就是:我爱你的所有。 + z( R9 N# X4 s* C,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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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日子过得挺高兴,四个人住在林强他们家那老宅里,享受着四合院带给人们的古色古香,然后,可能是受了感染,在写了一堆激烈的曲子之后,我头一回写了首温柔的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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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对不能用电吉他。”我说,“得配别的乐器。” 9 `" F4 ]' t& R2 D! V/ y: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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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鼓点儿?”小九故作惊讶。 + X+ G8 E# _+ r$ x$ i: v6 R; P

- b2 a. p7 T, f4 X            “去一边儿去,吃你的东西吧。”我瞪他,然后问周小川,“你看呢?九儿把歌词写这么酸,得对得起他那酸味儿啊。” ' S0 o- Y+ Z: _* y1 w/ i; G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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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钢琴啊?”他迟疑。 ! {; T& z' i& q+ y

( d4 U- \7 x5 z* ~: H* ?            “钢琴太柔了,不酸。”林强说,“要不二胡吧。” ! E) f% C5 C3 A+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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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疯了?”小九捅他,“二胡拉出来就光剩下惨了,这是情歌,又不是《江河水》。” 0 Q1 Y$ p& [) i0 z( _

- s, b$ m1 {3 S            对,情歌不是《江河水》,不能用民族弦乐配,于是,到最后我们老老实实用了木吉他,说起来那感觉还真不错,有点儿《Hotel
$ B! R" d! L8 Y3 k: _* w            California》的味道,只不过没有砂锤,周小川嫌那东西太西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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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1 w7 q# h% d5 S8 l+ m- x3 `            “那什么不西洋?吉他不也是西边儿来的嘛。”我逗他,“民族的不西洋,干脆我拿编钟给你配乐得了。”   z/ h% G) K( y( P+ K;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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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是欠关到蝈蝈儿笼子里去。”周小川捏我。   k- T% r0 m) E5 }1 S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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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蝈蝈笼子?”小九一脸不解,“干吗‘还是’啊?关了不止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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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问,这是枕头话,你懂个屁。”我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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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B& V& I* }% f7 B6 E. w. h2 ?            其实仔细想想,那首歌却是挺酸,小九大概是翻了《情书大全》或者《肉麻语录三百篇》一类的书,写出来给我们一看,仨人全愣了。   I/ y7 d% s' Q# @  I6 M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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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你粉红的唇只保留我亲吻的记忆?”我念歌词,然后抬头看着对面等着邀功的家伙,“这不是你风格啊,要不改成‘让你洁白的身体只保留我亲吻的痕迹’吧。” & _6 f" a* z$ c7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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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t7 n3 d2 Z) w# K; q# m            “你丫真流氓!”小九骂我,“这是你的风格,黄色风格,现在公安局正扫黄呢,留神把你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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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俩人都够没正形的!”周小川终于开口说话了,“就用这个词了,现在说说配乐。” : G2 T: ]$ g2 C5 M5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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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们在使用什么乐器之前的一段小插曲,我还记得周小川的表情,他对着小九写着歌词的那张纸,看了好半天,似乎很喜欢。 ) J* X0 y& i3 U% I& c

+ F0 ?+ X7 p" K1 B% R- p- K            “你喜欢这样的东西?”我后来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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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还行吧,有时候温柔的比激烈的更能表达情感。”吁了口气,他抬头看天,“小九是一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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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f5 Z# o# d. m4 u            “那我呢?” : C, O: g9 W+ h(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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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是。”无奈的笑,他轻轻捶了我胸口一拳。 9 `5 o) j: \" }. |" B9 r+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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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们几个晚上刚吃饭回来,走在连路灯都没有的小胡同里,我和周小川讨“天才”封号的时候,另一个“天才”正在后头吵吵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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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着我背着我!然后一直跑到家!”他拽着林强不撒手。 * f6 x% Z* y" }0 s1 L" W# g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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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黑天的,摔着怎么办?” * v8 O. ^+ S* @

* A* X2 s7 U6 U& `0 l0 U) j            “哎呀没事儿,摔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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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上来,我慢点儿跑。”终于投降了,他向小九示意,“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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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9 o8 G. D. n0 W  `            “好!”几下窜上了林强的后背,小九又冲我们喊,“嚼子,你背着川儿,咱们赛跑。” 6 k' m+ v+ J( h0 ]3 S

0 A& r2 ]9 ]9 Y8 i5 f            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什么“咱们”赛跑,而是我和林强在赛跑,让有点跃跃欲试又有点不好意思的周小川爬到我身上,我就和林强在狭窄的胡同里跑开了,我们俩都不敢加快速度,他怕摔着小九,我怕摔着周小川,于是,速度还算适中,但即便这样,还是出了事,我一个没留神,让一块砖头绊了个大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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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16:53:52 | 显示全部楼层
说起来那时候还是挺悬的,万一我摔到的时候把周小川给扔出去,磕在墙上可就要命了,好在他反应快,从我身上跳下地时站的还算稳当,我就比较惨了,脚被砖头硌紫了一大块儿,这时候来回家在日光灯下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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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九一再赔不是,我则并没有说什么责怪的话,然后,在屋里只剩下我和周小川时,我才开始喊疼。 - P% A) M9 K) q1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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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明儿个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吧。”他坐在床上,皱着眉瞅着我脚上缠的白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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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 h' V% w            “没那么严重,骨头没事儿,就是紫了一片儿,两三天就好了。”我逞能。 4 q& H, k9 h6 O0 c+ e9 [' X3 M

  O& I) k" X, _+ v            “你说你啊……真是。”叹气,上床,周小川凑到我旁边,“这儿刚好,脚又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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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抬手摸我额角,那儿是让玻璃烟灰缸砸的伤,已经快好了,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红痕还没褪去。纤细温柔的手指头在伤痕旁边流连,勾的我心里一阵阵儿的那么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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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年犯邪,诸事不顺。”我故意大声叹气。 & j8 H) Y& k$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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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乱说,邪都是说出来的,疑心生暗鬼。”他让我住嘴。 1 k( R7 P" S+ V/ h

1 h/ L2 ?' p. j5 h0 v            “没有啊,真挺邪的。”我强调,然后揽过他肩膀,“哎,你给我化解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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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f* g) }6 N+ A% ?            “我看你又要来劲。”他斜着眼睛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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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儿啊?我多正经呀。”笑着凑过去,我未经他同意就亲了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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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是第二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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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l5 @  I7 q. _            然后是第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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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法儿形容那种感觉,和周小川打啵儿,亲几次都没够,如果说唇与唇相碰的时候会有火车轰鸣而过的声音响在脑子里,那我想着肯定是辆双层货车,还是吨位最大,车厢数最多,鸣笛最响的那种。周小川的薄嘴唇上大概沾了鸦片,舔进我嘴里,咽下肚去,就很快上了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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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小的嘤咛从唇齿间溢出,他有点儿想抗拒,想逃跑,但动作都挺小,不足终止没完没了的亲吻,于是我有点得寸进尺的把手探进他衣服里,然后在他条件反射一样的轻微挣扎中被他一下子踹到了受伤的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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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x* |) T5 ]            当时的情景狼狈至极,我一下子疼的叫了出来,这一叫不要紧,林强和小九都被喊来了。强子说“裴哥,你没事儿吧?要不咱现在就去医院?”小九说“大半夜的嚎什么呢?有劲儿留着明天排练吧,俩神经病。”我说“去去去,没你们的事儿,我们这儿闹着玩儿呢。” 1 _+ }2 u3 h& f' j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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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挺懊丧,周小川则在一边儿偷笑,我敲他:“笑什么笑?你等着我收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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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等你脚上的伤好了再说吧。”说着,他一翻身躺在床上,“睡了睡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 |  H8 R( D' e% L*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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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着的,你又欠我一回。”嘴里念叨着,我也躺下,然后关了床头灯,“下回得加倍补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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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I$ Z( n5 j/ M9 b2 s& a            我说得挺狠的,有点儿像格格巫,周小川笑个不停,有点儿像阿兹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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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X: Z' ]* L6 g) O3 @9 [# q0 V, a  \            那个夏夜,是我第二次亲周小川,这之后,这种事情就频繁起来,而且“愈演愈烈”,当时,我有这个预感,虽然我直觉很少灵验,但那时,我对这种预感却深信不疑。 / x6 W7 R7 I1 x  X'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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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1 y8 _% o% o) r5 q5 U            “我的身体靠着你,我两眼紧闭,我的手重复的摸着我自己。我要满足我自己也给你一个刺激,我要告诉你一切但不要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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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健有首歌叫《宽容》,从歌词就能看出来,稍微有那么一点儿限制级,其实他像这样有限制级的歌不少,就比如《让我在雪地上撒点野》唱的:“给我点儿刺激,大夫老爷,给我点儿爱,我的护士姐姐。”等等,这也没什么新鲜的,摇滚嘛,总难免会有点儿少儿不宜的成分,小九就在那个“让你粉红的唇只保留我亲吻的记忆”之后又写了个“月光是淫荡的渴求,喘息中濡湿颤抖的躯体”这样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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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5 i7 g3 ^8 W5 `            我说:“你行啊,比我还能拽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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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2 r0 a% `+ M! r$ x            周小川说:“幸亏我不唱歌了,要不还真开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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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I; h9 c# |+ t            小九说:“这有什么,谁让嚼子写的曲子就这么适合这种词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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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仨哈哈的笑,林强也跟着笑,但是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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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说起来强子还是挺随和的,只是要让他完全融入到我们这个小团体还需要一点时间,不过我相信这不会很遥远。 # W9 y) R" `5 F) Z7 r& L6 Y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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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运会结束之后很快就是秋天,我说过不止一回了,北京的秋天很短,好像昨天还是暑伏,明天就冬至了,你没有时间好好享受只穿着单衣,只盖着薄被的日子,因为很快就要准备十斤棉大被子了,你得早早准备通烟囱,在把炉子从库房里搬出来,几场秋雨之后,第一场雪很有可能就是灾害性的。 ) d% o/ a8 P; ^, U; |, B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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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m/ s: O% S8 v9 K            我们的“桥”还算稳当,场地有强子提供,乐器是原来现成的,资金我们几个都在找兼职中一点点积攒,有点钱就投资到乐队里,日子过得挺充实,虽然累,但兴致绝对高昂。 " J3 ^. J9 P2 M' |*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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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林强他们家有的是钱,他也曾经说过要借助家庭的财力支持乐队,但我们拒绝了。那样太没意思,虽然可以让成功变得容易,可如果是那么成功的,成功本身也就没什么价值了。于是,我们四个老老实实做着各自的兼职,我在煤铺当临时工,强子在送货站开车,小九在饭馆采买,周小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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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我挺不愿意提,因为我不喜欢他的工种,这小子蔫巴出溜的也没跟我打招呼就自个儿跑到商务会馆去做客房服务了。所谓客房服务,即收拾房间之意,但我控制不了自己老往别的地方想。 3 e8 p7 \' ~5 C$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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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 n( F, Y  \" P            “算我求你了,川川,咱换个工作成吗?”我努力让表情显得可怜兮兮。 ! ?$ Q, [; x$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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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逗了你,我找这么一工作多不容易呢你知道吗?哦,你说换我就换,我也忒没原则了吧。”他哼了一声,对我的提议表示不屑,“再说了,商务会馆又不是说谁想进就能进的,在那儿客房服务,不是在小招待所那么不起眼儿。” 6 e. S* Z& G$ p( N* Q  {5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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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h. z* C, s  P" Q            “可……” 5 [, X# [8 E" n0 @; w" R( K: L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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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甭‘可’了,我知道你想什么呢。”他轻轻戳我胸口,“你放心,为人这方面没有比我更正派的了。” 0 y. k% H! |. {8 T$ y6 m  @: b

6 L- \5 ]) e2 J% v; G8 ]. B% Y& R$ V( f            “哟哟哟,美上了你又,夸你了似的。”我打开他的手,拽过被子窝向床角。 ; ]) H4 N9 }6 o/ m. S

9 ~0 Q5 E1 h. x5 Z            “哎,裴建军,你注意你态度啊。”身后传来不满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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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s4 i- l8 F* ^* s, y            “我态度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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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 r& B$ f) ~, N            “你不尊重长辈。” ( W( f" I3 J" G" F& S% W( M/ p$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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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一下子笑出来了,回头看着他,我问,“你说什么呢?咱俩谁岁数大?这么会儿你又成长辈了你?” . \( ~1 }6 A!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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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队长!”他有点要急了。 ! ^* p5 `* N5 S6 A. J$ t; j'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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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长也不能算长辈吧?顶到大天儿了我承认你是我上司。”我下了定义,这显然愈发令周小川不快了,他那双大眼睛瞪着我,好像很快就能哭出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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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这时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妙了,我赶紧采取低姿态。 % }# T7 C9 O1 w* i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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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别别,别生气,我这儿跟你闹着玩儿呢,你看你就当真了。”坐起来一把抱住已经快要抄家伙殴我的周小川,我努力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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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 c% ?* s8 k% p0 \0 M            “去,别搭理我,我这种从事下等职业的人,哪儿配得上你跟我闹着玩儿。”他挣扎。 2 r/ o2 G7 o5 f$ }.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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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都说出来了,那铁定就是生气了,不过不是真生气,因为他还能骂我,真要是气到极点了,周小川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 4 {: y# r4 X5 E4 p+ S, b0 V

  B+ G! e! P6 Y" w; }            “哎哟……我的川川,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行不行?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忍住想笑的冲动,抱着他的肩膀摇啊摇,“您说,我怎么赔不是?只要您一句话,我立马跟这屋子当间儿刨一坑,然后您给我扔进去,再抡板儿锹活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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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16:54:11 | 显示全部楼层
“越说越没边儿。”抬起眼皮瞅了我一眼,周小川总算把表情缓和了些,然后,他强调,“我那工作真的不能辞,这可是特难得一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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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v8 a* l0 X6 i) s5 s5 ?            “行行,我知道。”拍了拍他后背,我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我还能不信你吗,再说了,我要是怀疑你,那我也太小肚鸡肠了。” & y. b) |2 q$ @; G7 f% f- s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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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行。”周小川轻轻柔柔的声音从耳边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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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5 V/ j6 r            “对对,我‘德行’。”笑着点头,我把我们拉开一点距离,“就是我觉得,你干吗非去商务会馆呢,离这儿这么远,坐车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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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装傻了。”他瞪着我,“商务会馆在右安门,离建安里那么近,我上班前,下班后不是能回去看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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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s. P0 @% p$ R* s9 ]            “回哪儿去?”我问的有点傻。 / J8 g, V8 q" B! z# |

: j! L) W" ?2 ~            “回家呀。”他抬高了音量,然后问我,“对了,你还不和家里联系啊?” 2 ?. `5 W- |6 `0 Z5 B" j+ u1 T: e

! c) G7 K  f" b  Q0 j5 j            “……不联系。”我别过脸,条件反射一样摸上自己额角,“都闹成那样了,还怎么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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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3 B/ U  U$ @' Z3 ^$ K0 a            “总不能断绝来往吧。”他抓住我袖口,“再怎么说也是亲生亲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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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P, }- Q9 B: r2 I3 C            “亲生亲养的不也打出来了?”我冷笑,“话说得那么绝,根本不可能破镜重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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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怪我。”他小声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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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什么呢?”我推了他一把,“是我自己乐意的,你别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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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U" X3 j0 M- u7 L4 \            我让周小川别瞎想,却控制不住自己瞎想,对于我和家里究竟会怎样,其实我也没谱,这么久不联系,我已经不再对能重新回到家庭中抱希望,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则让我对此彻底绝望了。 0 X. `! c) I, d$ w/ t/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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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L* f! @: x) g) x; X) h            第一场雪铺天盖地飘下来的时候,有个人找到了我们的住处,那人就是裴建红,我的亲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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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屋子里充满了鼓点和弦乐器高昂的声调,这样的嘈杂让我们直到一曲终了才听见敲门声。跑去开门的是小九,他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对劲儿,朝我走过来,他半天才开口,“嚼子,是你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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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G( ?0 y) ^) J/ L            不夸张,那时候我脑子嗡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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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在下雪,我和我姐是在外头谈的,因为她不肯进屋。在屋檐下,我看着那个已然成了少妇模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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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结婚了,跟四巷七号的刘家老大,你认识吧?”我姐问我,呼出的哈气在空中凝成白雾。 ( k8 }+ x* w. h0 _; Y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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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鑫?”我搜索着记忆,“他不是在保温段干钳工呢吗?” 8 s5 y: e, v& R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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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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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就看上他了?”我笑,“那小子就是一臭工人。” # H, I* ^6 C( {4 {( `2 g

2 T0 e# J$ u* t: g; K. X, h$ @% s            “臭工人怎么了,只要人好,挣钱多少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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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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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R5 Q$ Y( }5 I! i3 @" V( z            “建军。”我姐叫我,“你真打算就这么玩儿摇滚了?” 4 R0 `4 ~0 u) A( u) i" U

0 a. ~' l! G3 O1 \0 ^: h2 M- m            “对。”我回答得挺坚决,“姐,你不会是来劝我的吧?” # z7 Q( L% g. u/ F6 K$ P" r

0 B. K+ q. u9 t8 z            “没有,我没打算劝你。”低头叹了口气,我姐抬手帮我紧了紧衣襟,“我劝你,也晚了,你不打算回去,爸也不打算认你了。” : F( p9 Z  n% b- E0 M. D- G2 Y% i: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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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我淡淡应了一声,“不认就不认吧,就当我忤逆不孝,就当他没我这么个败家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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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军!”紧衣襟的手捶了我胸口一拳,“你怎么就这么宁呢?!跟爸一样!都拧得要死!但凡你当初服个软儿,低个头,也就……你说你呀!你这驴孩子!你怎么就这么……” $ Q/ {1 Z% H! C; s7 ~: @5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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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姐哭了,我那个曾经一度给我假小子印象,从来不懂何谓眼泪的姐姐哭了,那个当年背着我在河边儿溜达,像男孩子一样玩儿木头手枪,打群架,让我视若偶像的姐姐哭了,那个给周小川做过炸馒头片儿,看着他吃的芝麻酱蹭到脸上,就好像母亲一般温柔擦拭的姐姐,当着我的面,掉了我从未见她掉过的眼泪。 6 p" n! H" k. D. f9 j#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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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y$ `  m' n  y1 a$ N            我心里比让钝刀子剐蹭还要疼,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 C& C& q  j" d- w! O. R' F% _, e%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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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好像失语了一样,整个下午,我安静得让人无法接受,强子想劝我,又没敢,小九干脆不劝我,他知道劝了也没用,周小川总是试图说点什么,可话还没说出来就又咽了回去。于是,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我们熬过了整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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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晚上,临睡觉前,周小川才终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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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军,有话别自个儿闷着,说出来就痛快了。”他扶上我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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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不痛快呀。”我笑,可是笑的特难看,“我没话可说,干吗非得说。” & c1 p4 r, x: u/ X, m  J/ I; |4 w

1 n1 p2 c3 S. Q& X1 i            “你这样就不可能没话可说。”他又朝我凑近了点儿,“你平时可不这样儿,别让我们心里没着没落的成吗?有什么憋屈的,就跟我念叨念叨。” : T; Y( k: m5 s7 U" Q&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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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叨了有个屁用。”我叹气,然后把周小川抱进怀里,“再怎么念叨也没用了,川川……我爸不认我了,他不认我是他儿子了……” ! R3 p  k0 u3 n& a9 W* G

8 \7 |% C6 A/ W            小小的身体震动了一下,然后是好半天的沉默,周小川一动不动乖乖让我抱着,接着抬起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 Q1 A0 ?6 @2 W+ h% S$ F

  H+ T9 c+ n* z0 n9 ?5 ]7 }            “想哭,就哭出来,能舒坦点儿。”温柔的耳语真的差点招来我的眼泪,但我忍住了,抬起他瘦削的下巴,我试探的亲上他微微张开的嘴唇。 6 D5 c; @7 i0 ^' x% }( t* B

) q3 A# W* _6 v, j            “安慰安慰我。”嗓子有点发哽,我让亲吻由温柔变得霸道,牙齿轻轻噬咬那薄薄的嘴唇,然后舌头撬开他的牙关,探进口腔勾画他牙齿的轮廓。我舔到了牙膏清凉味道的残留,尝到了周小川独有的腥香,那种勾人魂魄的味道引我一再加深这个亲吻,我有点贪得无厌,有点不知满足,有点没完没了。 , d- E- s) q1 W  a& q7 K5 k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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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Z6 ^7 E4 t+ S: x& w+ u7 n2 O            他没挣扎,可能是我这种突然的索取让他反应不过来,也可能是从没尝试过的深吻让他彻底昏了头脑,总之,在我离开他的嘴唇时,他那双蒙上了一层水汽的大眼睛只能愣愣的看着我发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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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那么无辜,都是你勾引的。”我对着他的眼神又瞪了回去,然后一翻身把他压倒在床上。 & [0 d- j$ ?1 U) o

. d9 I. Q5 L7 D            上了瘾的湿热亲吻持续了挺长时间,然后,我听见周小川喉咙深处溢出的低吟,我感到他抚上我后背的纤细指头,我接受到了他舌尖挑起的细小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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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n/ f- O5 B7 j            我快失去理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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