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又逢君》 BY 高阳(温馨文，很可爱的帅神仙，微虐）【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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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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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此时已经心死了大半，面色也平静下来，看向一旁，如何狼狈，也不管了。
　　
　　青年过来，抬起他下巴，故作忧态，蹙眉道：“刚才还如困兽，现在怎么泄了气？真可惜这么个好模样的。我不舍得杀你，却又想你生不如死，可怎么好？”
　　
　　一句话说得赵烈寒毛顿起，知此人心术异于常人，禽兽堪比，道：“要杀便杀了罢！你埋了我，不也一样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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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9 u5 S4 _$ y　　青年微微一笑，两指轻轻道：“是么？我折腾人的功夫倒是一流，一年连娶带买的数十个，给我弄死的也不少。可惜过几天就要搜城，你的父亲为官一方，唯我独尊，亏他弄得出这些花样！不留时日给我侍弄你！那我就换个法子，让你这仪制贵重的公子，也尝尝末等营生的滋味，这样，我每每想起你，才能思念绵绵……”
　　
, X" ?9 y$ {/ m  V　　亏他也说得出！赵烈听得悚然，咬紧牙关，都觉得要打起战来，好像心要落无入无底深渊之中，万劫不复。
　　
　　他突然想起张衍，若死之前，能见他一面，真的比什么都好！
　　
* \6 u7 J7 p) c0 }3 r* N　　他常觉得自己对张衍是一时□而起，然而不知为何，每每回味他一姿一态，都觉得再可心不过，再明媚不过。纵然他说自己寂寥，自己觉得折辱和不甘，但想到他也同样如此，就想执他之手，看江上清风，山间明月，只要一旦，便是人间极乐。
　　
　　可惜那个呆子，定然是不知道的！
　　
# z* Z7 [0 c4 q$ k. P/ s# f　　出生以来，还真没有对谁动过这种心思！难道是人之将死，想入非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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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见他俨然已神思恍惚，当他已吓破了胆，觉得有些没意思，便伸手往他下身直探去，赵烈一惊，往后缩去，眼神也凶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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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一笑，正要向前再弄，却听下人来报：“黄大师来了！”
　　
　　一个道人走将进来，没有丝毫修仙的模样，倒是满脸横肉，衣料贵重，倒像是专敛人钱财的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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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q7 r' q) J+ q9 d　　青年向他行了个礼：“大师应该听说了罢？价钱好说，千万替我摆平，给他个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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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 Y6 @$ W7 k9 B5 K) I) c　　道人看了看赵烈道：“城中有个刘麻子，专弄毒蛇猛兽，明日出城，倒是可以送这位公子一程，不知您看……”
　　
　　青年一愣，拍手道：“甚好！甚好！大师尽管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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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法师便在院中作了个法场，祭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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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被缚在一旁，不知他要做什么法术，只惊觉奇门遁甲，竟专出这种歪门邪道，祸害人间！过去自己圈于高墙之内，对世间百态丑恶真是认识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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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站在他身边，抚着他的发丝，对他道：“才见不到一日，竟要分别！我真是舍不得得很！若不是你那强龙父亲，我这地头蛇说不定还能留你几日，何苦和那跑江湖的去浪迹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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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眼中竟似有泪意。
　　
　　赵烈大为恶心，别过头去，不加理会。
　　
* B3 Q! w" W" D4 A% j0 t7 n: q7 P2 Z　　那道士祭完天，端了神坛上一碗水，口中念念有词，走到赵烈面前，大喝了一口水，仰天在嘴中转了转，低头狠狠喷在赵烈头上！
　　
　　赵烈不及反应，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随后，五脏六腑好似伴着剧痛，翻江倒海，他大吼一声，挣断了绳索，下人们正要上来抓，青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上前。随后，赵烈疼得便倒地翻滚起来，视线也在其间慢慢模糊，天旋地转间，失去了知觉。
　　
' m# [, Q3 a! Q/ U9 }/ ]  e! B- m　　醒来后，他见自己趴在一个大木笼子里，他想站起，却站不起，倒惊觉两只手上长出了黑黄相间的毛！这哪是手，根本就是老虎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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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o6 H( I  T; l( x　　他听到人声，挣扎抬头往笼外一看，只见那青年抱着他的衣物，面色凄然，哀声道：“就要分别了，我却只知道你性赵，不知你姓名……也罢，过几日，就会有城榜张贴了。我替你立个衣冠冢可好？将来你客死他乡，也好认得路魂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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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狠狠骂了几句，却是老虎吼声！他惊惧之极，突然想起出来时身揣张衍给的神笔，此时却是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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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继续道：“我不图你钱财，尽数给了刘麻子，让他一路好好待你。那破笔，那道士喜欢，便让他拿了去，你不会介意罢？”
　　
　　赵烈狠狠撞上木笼，吼得嘶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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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觉得担心，便对旁边刘麻子道：“他如此吼叫，可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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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G% i+ \$ j' k+ s) D　　刘麻子道：“猛兽刚入笼都是这般，好好饿上两天，不给肉吃，也就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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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g% k) Q* x　　青年两眼放光：“可是生肉？”
　　
& U8 z& @* l2 }: Y- p0 ^　　刘麻子笑：“那当然，还有野兽挑熟食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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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大笑：“好好好！我告诉你，不可饿了他！天天换着喂他！我耳目遍布，你要亏待了，我拿你是问！”说罢，给了刘麻子一锭金子。转身对赵烈道：“你还没食过生肉罢？今后可以大啖了，还不谢谢我！”
　　
/ |/ t$ V: P, F8 M% ?. x3 m5 t2 o　　赵烈瞪着铜铃般的眼，低低怒吼。
　　
　　道士正走进来 ，对刘麻子道：“请放心，我已在他身上作了法，虽是邪门法术，不容于天，却也瞒得一时。一般神仙，不定认得出来，寻常行走江湖，应该没什么麻烦。”
　　
　　刘麻子笑着点点头：“我正好要经过江阳县，怕这人变的动物惹上土地什么的，心里正担心呢！先生如此说，我也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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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U7 x4 c$ r( v# c! Q( }, t: w　　青年抬头看看天色道：“既然如此。你快上路吧，城门那班守卫，我都打点好了，别等到换班，就多一层麻烦。”
　　
7 Y0 n: |& s5 K, ~　　刘麻子喏了一声，便赶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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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月明星稀，赵烈趴在笼中，只能望着路途景色变换，默默无语。想家中父母兄弟，就觉得心肺欲裂，可怎么活得下去！不禁开始呜呜哀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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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r# p" M: T( t* z0 d　　第二日中午，离江阳还有一小段路，赵烈已饿得头昏脑胀。刘麻子扔过来一大块生排骨道：“给你块好的，我也算不负秦少爷之托！”
　　
　　赵烈哪里敢吃，一下退得好远。
　　
　　刘麻子也不理他，自顾自在一旁喂食那些毒蛇之类，喂好了就在旁默默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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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L! ?6 F0 w0 \  W　　下午日落时分，他们终于赶在城门关之前入城，进城之时，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刘麻子吓得伏地而拜，弄得守卫大疑，把他上上下下搜了一遍，又想随手敲诈，好在刘麻子狡猾，把钱都藏在兽笼中，才不至被搜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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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阳县生意不兴，此时除了酒楼客栈，店铺也都关了门。刘麻子在兽笼上盖了厚布，不引起注意，悄悄进城，订了个相熟客栈，准备一早表演，挣些个钱。
　　
4 {* M- @1 H! N1 P2 B8 X　　晚上，赵烈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趴在兽笼里想到，现在笔也被那道士抢了去，以后真见不到张衍了。自己就在江阳，他一定为法术所惑，全然不知罢！
. N" X( @" I' Q$ Z4 |　　第二日早上，他便被敲锣声吵醒，见兽车都被赶到街上，刘麻子在一旁穿了簇新的戏服，手擎一鹦鹉，教它去叼看客举起来的铜钱，一边吆喝着造势。
　　
: C( r' I) U7 V% ?8 u8 ]　　有人道：“那只老虎怎么一点也没有兽中之王的样子！蔫得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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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麻子赔笑道：“那只老虎是我新买的，还未驯好！等下次路过江阳，大爷就可以看他虎虎生风了！”
　　
8 H$ y# Z, _: O2 g! v1 l3 o　　那人又道：“是么？我看不是没驯好，是没吃饱罢！你这跑江湖的，做这等生意，却不知喂饱自家老虎才能有力气给你挣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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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麻子忙道：“看官有所不知，这老虎生性怪异，山中之王脾气不改，你看，我明明放了这么大一块排骨在它脚 边，动也不动不下。想饿他几天，才会开始听话。就是给他草，也得生生吃下去！”
　　
% }9 g$ L% h- L4 J/ O; E　　那人走上前来，笑道：“这畜牲倒也可怜，何苦这么折腾他！我也是会养老虎的，我看他不想跟你，不如我替你收了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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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c# v; T  h1 f4 @　　刘麻子正觉得这老虎棘手，一愣，问：“收了它？此话当真？”
　　
5 O. D" J! B& l( L, C) w( ~3 A　　那人摇了摇钱袋，好似有不少碎银在里面晃荡。
　　
　　刘麻子心思一转：“不行，我就靠他讨生活，哪容易让你买了去！”
　　
　　那人摇头：“贪得无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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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中似乎又中怀中掏出什么，放入钱袋中，钱袋更鼓了，他往刘麻子手中一递：“喏，全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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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麻子喜出望外，接了打开，两眼放光，道：“这位老爷把它带走罢！兽笼我也送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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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笑笑：“我才不要什么兽笼，你打开，让他跟我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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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客一片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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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 |+ m: O5 g+ k# o; r　　刘麻子犹豫道：“这……大庭广众，怎么好放老虎出来，伤了人怎么办？”
　　
0 m1 D# C, y4 A- X5 |" G4 x　　那人道：“你打开，我自有办法。不然，钱还与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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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X2 ?( L6 I. f2 I# k　　刘麻子虽知那老虎是人变的，心里发虚，但还是为钱财所动，拿了钥匙走向兽笼。
　　
  O; E/ V. ^" d" H( m. |　　那群看客，有胆小的，早跑得没影，有胆大的，紧张又兴奋，在那推着搡着，等着看收老虎。
0 y. E, d, w: Q( a　　赵烈两天两夜未得进食，只隐约听得人声，却不见人影，只察觉开了门，却不知是要做什么，也没力气走得出去，模糊间见有人走到他身边，蹲下道：“赵公子，不认得张衍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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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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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声问如春风吹入寒冬，处处花开，赵烈认得张衍声音，却站不起来，倒是这几日想念惊惧委屈，全伴着眼泪涌了出来。
　　
; o; ~) ?$ ^' e. z( M& ?% p5 L　　“快看，老虎流眼泪了，这畜牲有灵性！”人群欢动起来。
　　
- ]9 h" _4 O! A* i3 l' S　　什么灵性！什么畜牲！
　　
( f+ f. y, v( ^7 C. V　　赵烈觉得受辱，强自撑起，大吼一声，有奔出笼来之势，人群纷纷退后，作鸟兽散。
　　
% ]1 K5 N/ f+ Y- M' `& Y1 |　　刘麻子本就心虚，加上那道人说过寻常神仙认不出来老虎诡异，心知碰上了什么高人，愈加害怕，早趁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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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f" @* D. h& G* F. w　　张衍叹了口气，大声说：“大家不用害怕，这是一位少年公子，中了极深邪术，才变作这副模样的！”说罢，脱下布衣外衫，披在他身上，手抚虎背，道：“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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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一下子变回了原样，只是□，他忙扯过长衫手忙脚乱穿起来，觉得十分合适暖和，遮了羞，才看到张衍在十一月冷风嗖嗖中站着，只着一件白色单衣，心里过意不去，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傻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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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立在空地上，行人见此情景，只觉得吃惊，却不敢问，只绕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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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静静看他，然后道：“你还说再不想见我？”
　　
　　赵烈微微别过脸想了一会儿，说：“我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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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伸手扶了他，两人摇摇晃晃到最近的一家食铺，点了一桌东西。赵烈两天没吃东西，更被那排骨恶心得半死，此时才知食物珍贵，大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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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在旁边悠悠道：“吃饱了就随我到山上去罢。”
　　
　　赵烈停下手道，沉吟一会，看了一眼张衍，恳求道：“你能不能送我回榆塘？那里都乱作一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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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2 z+ M  r0 ~5 O　　张衍摇头道：“恐怕由不得你，你现在只是一时人形。这咒极厉害，我能解，但是解得急了，又会伤了你，非好好弄上十天半月不可。我是山神，不能离了属地的。”
　　
　　赵烈说：“我家那有的是高明的道士，我从小见他们在家作法惯了，总有几个能治的。”
　　
　　张衍一愣，良久才说：“且不说他们治不治得了，你就这么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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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0 @( k9 Q9 _　　赵烈才从生死场上过一遭，虽悲喜交加，脑袋却清楚得很，一时想不过来，便不答他，道：“你那笔，被那妖道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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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u7 W2 g0 l! w* P6 z" c* K3 A　　张衍玩着筷子道：“算了，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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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a6 _' O# t4 N/ ~　　赵烈停了杯，讶然道：“我听那土地爷说，那是你随身的宝贝，不要回来怎么行？”
　　
+ a; }! c1 m" L6 d　　张衍把筷子一放，淡然道：“那又怎么样？我把它给你了，你不想要，便不要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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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不想要？”
　　
* @7 D4 b( {* H- S* {( ~  K1 _6 {. I　　“你连我都不想见，还要让作甚？”
　　
　　赵烈心里一疼，咬牙道：“你拿来画画，不也很好？”
　　
, C: }* d( W. n. T* l7 H' ]( w　　张衍直视他道：“我不想画了。”
　　
　　赵烈见他这般，好似赌气，真是欲哭无泪，横了下心，道：“好！不画便不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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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x# I+ i. m5 ]4 d" X9 S　　两人顿时默默无语，赵烈吃饱了，便一杯杯接着喝，张衍道：“酒莫多饮，等下没走到山神庙，便又变回老虎了。”
　　
　　说罢，便站起来去结账。
　　
* E6 u$ N9 f+ ]3 p6 U　　赵毓跟在他后面，身上只有一件外衫，好是难受，问：“你要我赤脚走回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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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b5 C& w　　张衍不答，走出店门。才中午时分，街上却一个人也没有。
　　
7 T3 r1 R1 b8 X0 i5 C5 \　　赵烈早识得他障眼法的把戏，也不问他，径自踩着沙石走着。渐渐地，足下生出彩云，两人徐徐腾空而起，不一会儿，便双双立在江阳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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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r. p1 f4 b6 r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赵烈没站过那么高，脚下的云仍在上升，不免有些害怕。
　　
　　“送你回榆塘。”张衍并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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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 z8 l7 g* N# a% x* j　　“哦。”赵烈闷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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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坐在云头，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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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a1 N9 r4 [* t! V　　赵烈突然想起什么道：“你还记得杨冕么？”
　　
+ w+ G6 s* ^, x5 F& X# _　　“怎么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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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Q: s, O. R% o' |　　“你待我，如待他一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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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张衍面露惊讶神色，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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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P6 F- d2 n5 ^　　赵烈正要说什么，却只觉得整个人不由自主趴将下来，又变成一头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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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2 L! w' [( o3 P6 y- U2 P8 b　　张衍只好又往他身上注了些神力，让他恢复人形，又问：“你刚才说什么？”
　　
　　赵烈沉默良久，道：“我和你回山上，那笔还是拿回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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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突如其来一阵难过，捂着脸差点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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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章
　　
　　张衍见他面色戚戚，这才这才觉出他别扭，无措道：“你看，我真不是诓你，这咒极难治，若遇上个学艺不精的，不走火入魔，也种下病根。你若担心家里，我晚上与你托个梦，和他们交代一声便是了。”
　　
  ]) U! F+ B% t2 a　　赵烈心里憋屈得很，一面不想再与他牵扯，一面又生生离不了他，自然恨得慌，但既然他如此说，也无他法，便按捺住心情，道：“好吧，先随你回去。”
　　
　　张衍喜道：“我早掉转了云头，就等你这句话！”
　　
0 v2 t8 ?/ x2 n4 [　　不会儿功夫，两人便到了卧龙山。卧龙山属玉山一支，是个小山头，所以张衍此次遭贬，也算归于新来的玉山山神手下，然而，这里的山神庙香火却比榆塘旺些。究其原因，大概是榆塘坐拥西湖，故而被西湖龙王庙抢去了大部分香火。
　　
, ]" i9 x/ B( [/ u　　赵烈进了山神庙门，四下看去，仍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他不禁笑道：“你还是这样。”
　　
　　张衍正找了个蒲团坐下，抬头问道：“哪样？”
　　
　　赵烈却不知要说什么，拢了拢衣服：“你看座上，那泥菩萨还是一点不像你。”
　　
, ?/ m# p. N$ |& @　　张衍也笑：“那是百姓凭空捏出来的，人家肯给我们立庙宇，本就一番好意，也不讲究这些了。”又道：“你先不要动，我帮你取回衣物，等等穿上，我再另外寻几套来。”
　　
2 T' C$ Z3 M3 f* @　　说罢，便不理他，闭上双眼，径自入定，口中念念有词。赵烈第一次见他如此作法，不免好奇，在旁边看他合目模样，也觉得十分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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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张衍睁眼，指着香案上，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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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上便出现一沓衣物，叠得整齐，却让赵烈大为尴尬：放在最上头的，可不就是他那件红肚兜！
　　
1 v, G6 R5 G1 v. ^/ X" i$ @1 q! L　　张衍站起身，说：“全在这了罢？有没有多出什么？”
　　
3 S# ^1 m5 A: c5 Y0 m　　他一向对赵烈的女儿装扮不予置评，这次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了。
　　
　　赵烈低声道：“全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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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愣了愣，便抱起那堆衣服递给赵烈道：“既然如此，你好好换上。这里不比榆塘，山中天气更冷，那件外衫，给你穿罢！跟我来，我替你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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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4 @7 u' X; v! z% @6 \　　赵烈接了衣服，胡乱套了便随他走出山神庙后门，原来这里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比赵府竟毫不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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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T% f1 W. }9 L　　一个女子翩翩行来，笑道：“张大人，你来了？说的便是这位公子 罢？”
　　
　　张衍一笑，似乎有些不自在：“不用弄成这种排场。”
　　
9 G' f8 j* x7 n0 [- g. o　　女子又笑：“张大人交代的，哪敢简慢？我还是带二位去看看厢房罢！”转头唤道：“青儿，过来伺候公子更衣！”
　　
　　赵烈怀中有件肚兜，哪肯让她们伺候，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换罢。”
　　
　　女子笑得更媚了，直向他走来：“怎么不用？难道要我亲自来么？”说罢，就去拿他衣衫，突然脸色一变，退后道：“张大人，我们虽在荒郊野岭，也算好心好意招待，怎么弄了只老虎来？”
　　
　　张衍忙道：“这是榆塘的公子，被奸人所害，当了两天老虎，我刚把他救回来，这几日里可能还会再变形，所以要留在江阳几日。”
　　
　　女子面仍有惧色，战战道：“既是张大人如此说，我也没有别话。只是我带来的姑娘都是胆小的，恐怕不能侍候左右了，请张大人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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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m1 a# m8 j9 p) b3 o! P　　张衍似乎本也不喜她们如此笼络，此时也松口气道：“我也就为他寻个地方住，若你们怕他，便收了法具去，我在山神庙另外给他置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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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虽惧，也不禁婉尔：“张大人真真是个没有架子的！法具就留给大人，我们回来再取。大人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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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也还礼道：“多谢好意，替我向令尊问候一声。”
　　
3 x% R+ x2 X: R  W$ |7 H4 ^　　女子率几个女孩向张衍拜了拜，便腾云而去。
　　
# L$ ~/ s8 _* [! }　　张衍只好带了赵烈，选了个厢房，让他进去，正待关门离开，赵烈拉住他道：“你住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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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W$ B: ]. @7 {0 O# A　　张衍怔了怔，道：“我夜里就在庙里菩萨身里打个盹，如果你不想一人在这，我留在隔壁陪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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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又惊又喜又迟疑，还真答不上好还是不好，低头道：“只怕我又女儿打扮，吓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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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彻底怔住，两人竟没有话说，赵烈惊觉不对：人家本来不想提起此事，自己倒摊了开来，把场面弄得尴尬，都别想下得来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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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U. p3 ^: F2 A8 u　　张衍好容易才说：“你不提，我不过问的，放心罢。”
　　
  ^5 N1 s9 j7 f5 t' \6 X* ~0 w　　言下之意就是：不至非常反感，还能忍受，但不乐见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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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冲他背影嗫嚅道：“我也就这毛病，其他与常人无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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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 E, o/ z$ Z' ^. X  o0 |: O　　张衍正要出门，回过头来淡淡一笑，笑得赵烈如沐春风，心都要跟他飞了去，眼睁睁看他随手掩上了门。
　　
& H0 W) i: M: T% ?; |　　换了衣裳，藏了肚兜，出了门，见张衍正立在院中芭蕉树下，和一个青衣男子说话，那男子生得眉黛风流，俊雅非凡，怕也不是个凡人。见他出来，两人便都止住话头，转过身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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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s5 k& D- W, H2 c　　赵烈只觉得不好上前，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还不等张衍介绍，那男子已先行礼道：“小生季常，住在卧龙潭内，见过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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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客气，忙不迭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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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Y4 k+ f6 G3 g- W1 v! s　　季常笑吟吟看了他一会儿，对张衍道：“像，还是有几分像赵大人。”
　　
  q- B$ F" w% h  M　　张衍笑着对赵烈说：“我不是对你说你家三弟是仙人托生么？这是他旧友，听说你来了，特地看你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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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r% s" E) ^' M& Z3 x$ H2 y　　季常对张衍拱拱手，又对二人道：“张大人何必说得如此客气，我只是一带罪臣子而已，没有赵大人力保，我和家弟不能活到今天，可惜他如今记忆全失，只当我是他五舅，在西湖龙宫，惘然不知世事。我被贬到江阳，日日思念，也少能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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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6 V* B7 @) ?: r# L$ `　　张衍叹道：“那段往事，我都觉得血雨腥风，不堪回道。季公子忘却前尘，未必不是好事。”
　　
4 ~0 O6 ?0 x, q7 g' F4 d! |　　季常黯然道：“你不知道，他前事虽忘，性子未改。见自己几百年仍不如兄弟姐妹，不但躯体无长，法力更是全无进展，哪是他能受得了的？家姐说他每逢心情抑郁，便往玉山山崖上撞，你不是也见过几回？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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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Z* y. B+ J5 u" @; n! S0 i　　张衍面有怜色，道：“可怜，可怜！”
　　
　　季常突然想起来道：“赵公子，你可觉得你家三弟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7 h; p) m% B0 Q2 D3 N7 a6 v% h　　赵烈想了想说：“老三他从小聪明绝顶，又少年老成，学东西快，待人也十分机警，处处异于常人。”
　　
　　季常拍手笑道：“张兄，果不其然！真像赵大人！上头说他轮回已度完，这一世便能上天，不过几年，曹党复兴，一定带上季霖，我们也可受提携，回天庭之日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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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却不似他面露喜色，道：“你那六弟法力尽失，哪可能有什么造化上得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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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常道：“你不知道，他龙珠与赵大人仙元所系，今世赵大人仙元归位，父王一定会有安排的。你我安安心心在此等好消息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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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 Y7 p7 O! q　　赵烈只听着“回天庭”三字，虽知和张衍注定陌路，听在耳中还是别有一番悲凉。
　　
　　张衍却看来不大感兴趣：“虽然在凡间很是无聊，但天上争来争去，我也很厌烦。总之，上去下来，自有定数，此事莫再提了！”
　　
　　季常摇头道：“我等水族为天神车马大将，拼死拼活得来的仙班名号，哪能这样拱手让人？你做惯天仙，下来几百年当然不介意，但长此以往，真的甘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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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 H* {3 G+ o( _' }% y　　说罢，也觉得话不投机起来，匆匆告辞。
　　
$ A6 j# }" E! c$ w- d6 S% u  r　　张衍看他出门，才自言自语叹道：“每次提到回天庭都要弄到不欢而散，无奈得很！”
　　
　　赵烈道：“凡间也是如此，或进或退，自有一番取舍，取舍之间，没有全不无奈的人。看来如今天上，和人世倒差别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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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笑道：“赵公子那夜去玉山找我时，和我说过，凡事但孜孜以求，畅其志，尽其才，无愧于心，没有什么好委屈为难。那番话我心仪得很，张某这几百年寂寥，也是无愧于心。”
　　
6 O, j( y3 o" a; s7 a　　赵烈一时感怀，说：“张兄能放下进退得失，那是最好。但凡人，总是想求而不可求，因而倒有不少牵挂，无愧于心实难做到。好比如，明明不过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足矣，却妄想朝朝暮暮，你说可笑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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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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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  P: f. c; \6 Q! Y. T# k/ ^　　张衍听了，似乎有所感应，看了赵烈一会，眼神却又飘忽开来。
　　
　　赵烈笑道：“你自然是不懂的。金风玉露，朝朝暮暮，于你来说，也没什么意思。”
　　
　　张衍也笑：“我还真是不太明白。不说这个，我带你去沐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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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便带他转入后院，拔开长得茂密的芭蕉叶子，眼前现出一口池子，水平如镜，却腾腾冒着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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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c5 C  `+ b  U4 Q　　赵烈正感惊奇，张衍道：“这狐仙真是客气，我不过叫他们帮你寻一处住的地方，竟连这池子也预备下了。我们便用吧。”
　　
　　赵烈正犹豫，只见张衍正在退下衣衫，不禁大惊：“你……你干什么？”
　　
　　张衍回头奇道：“这个池子这么大，你竟要一个人独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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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3 \6 t4 r: y% l  T8 ?　　赵烈支支吾吾，只觉得不能直视，憋不出话来，只说：“这……这样……不好……你先洗，我再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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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不好？”张衍道，“世间男子，不也常有这么做的么？况且这个池子，是老狐仙家的宝贝，我觊觎已久，今天也想试它一试。或者……你不愿与我共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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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x/ k6 p' m5 _, J) [　　赵烈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是不愿意……既然张兄看得起，我只好从命了。”
　　
5 d8 ~* a" u& i　　张衍一笑，把衣衫全退了，径自走入池中。赵烈早已转过身，目不敢视，听衣服落地都觉得脸红心跳，大气不敢出，等觉出他入水了，才立于池边看去，却只见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张衍，甚至都闻不见什么声息。朦胧中，他勉强脱去外衫，又开始解内衫，手却有些发抖，不大听使唤。
　　
　　突然，张衍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没什么起伏，却隐隐有一丝兴奋：“赵公子，这水不是普通山泉，是老狐仙用法力从极北之地贮下的，终年不凉，大有好处，天上神仙都不定有这么好的东西，如今让他家女儿特地送了来，莫要白费了人家一片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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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知道他极希罕这泉水，却不知自己此时心境，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离远点，我脱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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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6 n1 r& i. Q' ?. `　　说罢，急急解了，就要下水，却被岸边石头一烫，惊了一下，滑入水中。
　　
9 A6 K8 s! O5 j" g) G& D: D　　此时已至十一月，草木凋零，本来院中郁郁葱葱已让他觉得春意盎然，置于如此温热的泉水中，更让他觉得通体舒畅，飘飘欲仙。心神皆宁之后，他开始四下寻找张衍。
　　
# B5 I+ i5 K- }+ [　　只见眼前雾气散了一些，张衍正靠在池边看着他，水高及脖颈，微微摇曳，脸上笑意淡淡，若有似无。满头青丝皆湿，贴在脸侧，面色微红，别有一番风情。
　　
　　赵烈另找一处，没入水中，只剩下半边脸在水面上，不禁想起小时先生教《诗经》时念的句子，当时听得干巴巴的没有意思，现在却觉得活色生香。那朗朗书声，回响耳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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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 S7 m' i& \$ n　　“
2 J9 G2 z1 ^/ v$ u! @; N% z　　有美一人，宛如清扬。妍姿巧笑, 和媚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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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9 s, N' C: U) O2 I5 t　　知音识曲，善为乐方。哀弦微妙，清气含芳。
　　
  i# R9 ~' D6 ?+ A　　流郑激楚，度宫中商。感心动耳，绮丽难忘。
　　
2 c9 I. N3 B6 U　　离鸟夕宿，在彼中州。延颈鼓翼，悲鸣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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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眷然顾之，使我心愁。嗟尔昔人，何以忘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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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叹了口气，转身趴在温热的石头上，看四周景致，也不过是芭蕉相掩，白雾缭绕，然而能和张衍独处，却胜似一切人间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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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间，依稀听得他从身后踏水而来，赵烈不敢回头，只任他走到身后，大气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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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5 I! E. D# k2 f; J5 D　　张衍踱到他身边，仍靠池边而立。
　　
　　赵烈只觉得憋得发慌，没话找话：“我那日见杨先生在你身上画荷花，还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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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淡淡道：“还在，你要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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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 H1 \& V* h4 ?9 ?9 S　　赵烈怒从心起：“怎么还在！你舍不得么！”
　　
　　张衍一愣，竟哈哈大笑。
　　
3 k9 E; r0 p9 w　　赵烈按捺不住，抬身向他背上细细看去，池水清澈，只见张衍背上光滑，哪有什么荷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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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s6 a& N& P　　他不禁气急：“有什么好笑！你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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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z  r, l% A6 K5 x　　张衍仍止不住笑，拍手道：“好笑好笑，好笑之极，几百年没这么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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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却暗自情迷，目光下滑，却又生生收住，任那白雾迷眼，不忍再视。一时意乱情迷，只想把他拥入怀中，一番颠鸾倒凤，才能应了此刻良辰美景！
　　
　　张衍见他径自恍惚，问道：“赵公子又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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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皱眉问：“倒是张兄，何故如此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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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R0 {7 X. ?8 m" o" X　　张衍笑吟吟道：“我也不知，见你为区区荷花发作，竟莫名欢喜起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赵烈按捺不住，猛地凑近问道：“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张兄。”
　　
2 O" q. [' t( z: q! }　　“请讲。”
　　
/ _, A4 K9 d# \　　“人间情事，你真一点不知？”赵烈再凑近了些，鼻息相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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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张衍收住笑容，有些意外。
　　
, W8 }" L1 N3 x4 s5 Z3 {9 ^. C　　赵烈已浑身火热，顾不得其他，直视着他眼睛道：“真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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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1 w5 n2 M; B4 l　　张衍经不住他这么逼 问，却无退路，道：“这……知道归知道……但从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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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向前一步，肌肤相亲，手揽了他腰，只觉得滑嫩诱人，咬牙道：“我看这天人凡人，不过是模样好些，没道理畜牲都通人性，神仙倒一无所知！说你什么都不懂，我却是不信的！”
　　
　　张衍却只是瞪大了眼睛，倒没有张皇，赵烈向受到鼓励般，对他朱唇亲了下去！
　　
　　赵烈本来心跳得厉害，启了张衍的唇，只怕他推开自己，或是说什么都下不来台的话，心想这辈子胆量全用在这里了，克制住不发抖，哪知张衍手伸将上来，紧紧箍住他的背，竟不让他离了身一般。赵烈心中除了狂喜，简直无法想其他，与那张衍口舌交缠不够，还捧了他的脸亲了个遍，顺着颈就要啃下来。
　　
　　张衍起先还环住他背，此时似乎也有些情动，狠狠抓住他肌肤，手指都要嵌了进去，正碰上赵烈身上被榆塘那个青年咬的伤口，只怪那青年咬得重，烟雾中看不见，倒是伤还在，赵烈吃痛，叫出声来。
　　
　　张衍吓了一跳，道：“怎么？”
　　
　　赵烈哪里肯放，急道：“没什么，小伤而已。”说罢，就要再低头吻上他肩去。
　　
　　张衍推开他，皱眉上下看道：“怎么没什么？竟像是被人咬的！先时我还真没注意，哪个咬得这么深的！”
　　
: ?  N/ K  ]* o6 `( I; _　　赵烈见气氛大转，心中失望，只好道：“之前不是有人把我卖于刘麻子么？便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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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眉皱得更深：“他咬你就凭他？”
　　
1 ^/ E# c, A( t- s+ @' D4 Q# @2 n　　赵烈忙道：“我哪能依他？是他缚了我！你看，这还有绳索的缚痕！”
　　张衍见他手两道淤红，痛声道：“我只顾见你欢喜，竟疏忽了！非打死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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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H0 x* H# d　　说罢，气冲冲走上岸穿衣，赵烈忙跟上去，见他沉着脸穿衣，也急急套上衣服，抱住他道：“你别生气了，我父亲查出来定不会饶了他。今日你这般相待，赵烈就是死了也愿意！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
　　
' W% d  P9 a5 I( i  M　　张衍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在他怀中和声道：“天色不早了，快准备准备，给你家人托个信。月上中天，你便要变回老虎形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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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赵烈心内忐忑，想张衍真真无法把握，一时冷若冰霜，一时又温存如此，叫自己无法猜透他心思。心一横：此刻风流可遇不可求，怎能叫这良辰好景虚设了去！于是抱着张衍，心里乱七八糟，放也不是，搂着也不是。
　　
　　张衍静了一会儿，大概觉得凉了，道：“你总抱着不说话做什么？”
　　
7 O% ]' @5 P9 \# Y' M4 ^1 s. `3 f　　赵烈这才觉得两人衣衫不整，站在岸边这般着实好笑，但又莫名觉得分别在即，索性什么都说明白些，老实道：“我怕不知什么时候失了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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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0 Q/ }2 r& }, s+ {4 `　　张衍侧下头道：“月有阴晴圆缺，失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在这世上几千年，要是什么都得偿所愿，什么都失不了，便成了个什么世界！”
　　
' ?/ J, E, m# t' t　　赵烈笑笑，知他不明白人生苦短，当下也不同他计较，但想自己爱他这般，他却只不过是一时兴起，不免心酸，又紧搂他一下，恋恋不舍地放了，整了衣服，随他出了这片芭蕉林。
　　
/ Q7 c- \, Q- j% i  N( Q　　两人到了一处屋子，张衍又作法变出一桌酒菜，两人吃了后，也已是月上梢头。赵烈想起父亲这时总在书房中看书，便说此时托梦再好不过。张衍看了看天色，也说正好，便把他领到院里，嘱咐道：“我稍后作法，让你们元神相会，你快快把情况说于他，最好留个信物什么的，好让他信了你。”
　　
　　赵烈点头，按张衍所说，闭上眼睛，一时觉得晚风拂面，芭蕉沙沙，不一会儿，元神腾空而起，往下一看，自己仍立在庭院中央芭蕉树下。张衍飞在他身边，悬空稳稳站住，手向地面划了个圈，整个院子被金光笼罩：“我得把它们封了，免得有不干净的鬼怪来捣乱。”
　　
' C1 ]0 O& b  e3 Z+ W　　飞了一柱香功夫，便到了榆塘上空，赵烈指着西湖边上一座大宅，还未说话，张衍便会意，携他轻轻飞去。片刻间就到了父亲房中。赵烈见父亲在书房内闷闷不乐地踱来踱去，心中歉然，忙上前道：“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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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爷转过头来，见他在房内，不禁一惊：“烈儿，你如何在这里？我们找得你好苦！你母亲不知哭晕过去几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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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见父亲如此，好容易忍住不大恸，哽咽道：“儿被奸人所害，卖到江阳，亏有……”他回头一看，哪有张衍的影子，只好道：“亏有江阳卧龙山神搭救，才得脱险。但是，儿深中邪术，如无仙力助益，便会变成老虎，所以，恐怕要在江阳呆一段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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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成老虎？”赵老爷觉得不可思议，“你是惹了哪个？”
　　
; U3 j& H: y) K. o( f% R8 I　　“儿也不知道，”赵烈委屈，“只听人唤他秦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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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 p+ ~1 h$ @# A' g: A　　“秦少爷？”赵老爷沉吟了一下，“我记下了。那个山神，又是怎样个人物？”
　　
4 p+ {6 R' D8 y' Z% z: {8 d　　赵烈知父亲因杨冕一事，对张衍不可能有好感，因而不敢直说，只道：“亲切和蔼，对儿十分的好。刚才就是他带儿来托梦报信的，此时却不见了。”
　　
　　赵老爷惊道：“托梦！这竟是在梦中么？”
　　
+ m% L; w- h! q3 T6 w) F2 t　　赵烈忙解下腰间玉佩递于父亲：“你醒来后见此物，便知儿说的不是假话。”他往窗外一看，月亮已快升起来了，急道：“儿要走了，父亲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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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爷这才缓过神来，抓住他手道：“崔员外也雇了人找你，素素日夜以泪洗面，担心你的安危，你要回来，好好看她一看，安抚安抚。你们婚 事……”
　　
/ C0 f, f! y) w- j2 F　　赵老爷还没说完，赵烈只觉得自己被生生拉出书房，急速升上天际，双脚刚立于云上，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撑下来，又变回了一头老虎！
　　
　　张衍站在身边，只忙着驾云往回赶，一句话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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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觉得气氛有异，却苦于身为虎形，开口不成句，只好闷闷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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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会儿就回了庭院，赵烈一看自己真身哪里还在，那里只有一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虎！只听张衍一声：“下去！”自己便跌下云端，不偏不倚落进那老虎体内。
　　
　　张衍又驾云把他带入房内，指着地上铺好的一片床褥道：“你睡这里罢。抓破了也没关系，我自然会修好。”
　　
( z, @2 @! T5 S% \7 o' D5 I2 [, G$ ^' S　　说罢，转身便走。赵烈爪子一伸，抓住他衣摆，双眼溜溜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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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C& P5 p: }5 }/ [( ?　　张衍本来脸还冷着，见他这般，不禁笑了：“怎么？这样没威风，倒跟猫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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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还是拉着他衣摆不放。
　　
　　张衍扯开他爪子，蹲下道：“安生点，好好睡上一觉，我白日便过来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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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只觉得当下，和他离别多一刻，便真少相处一分，格外不舍，眼中也流露哀怨之色。
　　
" \. t# j! I6 ^8 e& u- n' @0 `0 R8 h　　张衍摸摸了他头，便掩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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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 J9 s3 U) Y　　赵烈望了望那床褥子，也觉得无聊，便走去趴在上面。床褥闻来，有暗香扑鼻，竟觉十分好睡。正要闭眼，想起张衍，把两人几次见面情景前前后后想了一通，又睡不着了。他好容易站起，迈步也不甚容易，适应 了一阵，才走到门边，抬起前爪，轻轻开了门，走到隔壁，见张衍房中灯火未灭，一时怔住。
　　
　　本来被关在刘麻子笼里，一路上这般想念，什么念头都动过，偏偏这时，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他本一副江南才子爱吟诗作赋的禀性，丝丝柔情，随风而散，弥于空中，漫于水里，满腔情话却仍无法言说，此时心境，真是千般滋味咀嚼不完。
　　
　　他往后一坐，前爪撑地，默默而视，若得在江阳一日，便能这样于他窗下守他一日，或许也足够。
　　
　　有诗云：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正胡思乱想之际，张衍一下子打开门，对他道：“竟是要坐一晚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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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 e8 M0 c9 I, k3 A　　赵烈一愣，动了嘴，才想无法说话，只好闷声哄了两句，怕他心烦，不敢去拉他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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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4 h6 J9 V8 f0 Q8 V- _　　张衍叹了口气道：“我正做法，从那妖道那抢回了那笔来。若再与你，你可要得？”
　　
　　赵烈看他手上，真拿了那支笔！忙不迭点头。
　　
* {" M: B8 |0 C  _) }　　张衍“嗯”了一声，道：“你这凡人，也心眼忒多，现在变成老虎，我倒好相谈了。我问你，你那日在榆塘，说不想再见我，是当真的么？”
　　
　　那时只是想天人殊途，才说得气话！赵烈有苦说不出，只好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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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K, u1 N* F　　“好，我再问你，我今日在集市上救了你，你一心要回榆塘，不和我一道，又是真心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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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更觉得苦闷，只得再摇头，伴着哀鸣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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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4 |7 K5 T　　张衍轻轻敲了他头两下：“你们凡人，就爱言不由衷，却是为了什么？”
　　
　　这可怎么答？赵烈无策，只好继续呜呜几下。心道：你之前说不懂人间情事，却和我在池水中那般，不也是装傻充愣？这么一想，就不满地摇头晃脑起来。
　　
) H0 C+ a9 \$ \% p　　张衍皱眉道：“又点头又摇头，想说什么？”想了想又道：“也罢，现在月光正旺，我逆之而行，把你人身放出来，反而不好。这样也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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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N* s& d7 M# s: v8 i$ Z* [　　赵烈巴巴看他就关门进去，忙又上前用爪抵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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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叹了口气道：“是不是要我陪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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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n0 r! H( _　　自然是点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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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即，张衍吹熄灯火，随赵烈进房，看了褥子笑道：“这狐仙准备得周全，竟也不显得小！怕他也没想到是给老虎睡的！”
　　
　　说罢，便径自和衣躺下，弄得赵烈倒不知如何是好，无措了一会儿，才笨拙地挪到他身边，摆了个不压到他的姿势趴了，张衍转身一推，把他弄得侧翻过来，一人一虎相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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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z% C# h/ ^8 |) p, R' u3 p　　张衍又使了个法术，灯火皆熄 。黑暗之中，张衍揪了赵烈胸口的毛，道：“我与你说个故事。”
　　
' ?0 Y7 A+ D2 l& b: @7 o! C+ Z　　赵烈大气不敢出，只能勉强动了动虎头。
　　
　　张衍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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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 N5 @% c) X8 W: {: ^8 s　　“从前有个书生，生活贫苦，屡次考试，不得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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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王母宫中天女下凡，见他一表人材，风骨异于常人，便倾心于他。两人相识到□，不过数日。
　　
- p' o$ m# p, m# A　　一次，天女对他道：‘我托付终身给你，你可愿意？’
　　
　　书生忙道：‘只有你看不上我，哪有我说愿意不愿意的道理？’
　　
! B0 g: N& i; ~& h1 }　　天女喜道：‘王母已恩准我俩婚事，过两日有天庭使者前来探你，你也不必慌张，如实相告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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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生应了。过了几日，天庭真来使者，面如冠玉，威风凛凛。书生慌忙下拜。天女带二人到一处宫殿，华丽非凡。几人宴饮欢歌，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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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到酣处，使者笑问道：‘你个书生，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意随了我家天女到天庭去，长生不老，还是做人间宰相，享尽荣华富贵！大胆说！没有不允的！’
　　
9 j. R" A, B( F# {1 b, Y3 G+ j- e　　书生见天女看他，不敢不答，却又醉意上来，觉得心动，只想天上长生不老，有甚么意思？人间繁华享用不尽，才是真真实实的。
　　
　　天女见他不言，在旁跺脚，使者脸色也沉了。天女忙差使女塞了些珠宝给使者，他才复问了一次。
　　
　　这次问得严厉了，书生着慌，忙伏身拜道：‘人间宰相！人间宰相！’你道后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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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1 x) c2 C$ X: ?　　赵烈被他揪着毛，不知他为何要说这个故事，黑暗中亮着两只老虎眼睛，不作声。
" ~6 d& p# k( e3 z　　张衍笑道：“后来那书生被送回原来的破屋，天女也和使者回天庭去，从此对凡间断了念想。”
　　
　　说罢，却不松手，玩弄着那些毛，揪得赵烈都觉得有些许疼痛，又道：“其实这些也是我下界后听的故事，王母宫中到底谁嫁与凡人，我竟不大清楚 。本来在天上觉得天庭人才济济，挑哪个不是比凡人好上千倍万倍，下来后，却发现凡人傻，却也有傻的妙处，天人通达，也有通达的坏处。只是那些个天女下嫁的故事，我独独喜欢这个。天人凡人，终究道有不同，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说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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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章
　　
5 i0 T# U: o: |4 ]　　赵烈被他问得瞪目结舌，胸口的毛被抓得生疼，但无论如何，这话还是答不上来的。
　　
, a. V1 D# N' `4 k! g; S5 E$ M  n　　那故事小时也是听过，当时奶娘学着那使者的样子，故作肃然问他兄弟三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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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仙地仙，人间宰相，你要哪一样？”
　　
: X/ L8 {! e2 E- w+ R6 K　　当时大哥说：“无边岁月，只有天仙才能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凡人的话，就算坐拥如花美眷，日久天长，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那些落魄读书人，功名不得，心中失意，消极避世，才凭空想这些东西聊以自娱罢了！”
　　
; b& N/ o) r8 C- m& d" ]: B* `6 x　　大哥这番话，自己和赵毓深以为然。如今却被张衍这么个用法，真让自己情何以堪。纵使现在就让他回了人身，怕是也无言以对。
　　
0 t3 O/ U, p- h$ j- v　　天人陌路，早有觉悟，又何必多问？既然如此，说这般杀风景的话做什么？
　　
　　赵烈心里一急，一个翻身挣了张衍的手，把他压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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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死么？”张衍怒道。
　　
　　“死倒罢了！如此星辰如此夜，你说这般伤人心的话，就不容我做些什么？”赵烈吼道，说来奇怪，竟不是虎啸，倒是人声！“快快把我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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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D- W( }( y& m) h  S; z　　张衍也顾不上许多，伸手往他背上一揽，他便化为人形，手一软，两人生生贴在一起。
　　
　　赵烈回了人身，不由分说，手便去解张衍头发，扯开他衣服，狠狠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张衍吃痛，却没有叫出来，只死死看着他。赵烈恼恨，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边哭边骂道：
　　
　　“你个混帐神仙！我倒早愿对你断了念想，你赠笔于我，又留那种诗下来，我哪天不是千念万读？白日在池中，也是你诱了我罢！现在翻脸不认人，想叫我去死么？你要是凡人，我非咬你个稀烂，也不枉我变作老虎一场！”
　　
, p5 E2 c$ z( `; f, W3 X+ \8 c　　张衍反手抓住他恨道：“你家老爷当我的面说家有美娇娘在等你回去完婚，我才想咬你个稀烂！”
　　
　　赵烈又气又痛，眼泪还止不住掉下来，骂道：“要是光为了这个，你不能好好同我讲？要对我有半分情意，也不会说那种绝情话！伤了我心，我看你高兴得很！我早该知道，你认识杨冕十年，现在他连你踪迹都寻不到，恐怕是要空念到死！是我没脑子，还拼了命往这火坑里跳 ！什么美娇娘，早知你是这个摇摆不定拿人耍玩性子的，我在榆塘就该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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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8 b: l( D6 S# I9 g- W　　说罢，脸上也狠狠挨了一拳，只觉得被狠狠一推，摔在褥上，黑暗中还能感到张衍气呼呼地往外走。
　　
　　“哪里去！”他挣起来，半跪在褥上，死死抓住张衍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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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甩他不开，另一只袖子一挥，房门打开，月光入室，赵烈又变回老虎模样。张衍趁机逃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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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气得追出去，吼道：“走便走！你怎么不去找杨冕！我看你对他脾性得很！天仙地仙，我赵烈一介凡人，侍候不起！”
　　
　　庭中空无一人，刚才那通话也不过是老虎啸月而已。他急步入张衍房中，也是空空如也。不知是不是虎身的关系，他兽性大发，把家具又砸又咬地，弄得一片狼藉才悻悻离去，回到房内，在褥里边哭边骂，快天光了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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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醒来，双眼红肿，头疼欲裂。只听身边有女子格格笑道：“公子连衣衫乱了的样子也这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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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头一看，不就是那天带他们进来的那位么？于是皱眉道：“你是老狐仙家的女眷罢？不是怕我怕得紧么？”
　　
　　那女子袅娜一拜道：“小女子名唤菁儿，那天不识公子真身，只道有老虎气味便是老虎变的，万万没想到公子是为奸人所害，多有得罪了！”
　　
1 ]3 `# a- M; Q4 e, k5 c　　赵烈摆摆手道：“也没什么。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我好歹也收拾收拾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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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菁儿嫣然一笑道：“我来照顾赵公子起居的，可会怕公子衣衫不整。”说罢，伸手就替他整起衣衫来，从里到外，无不照顾得服贴整齐，灵巧之至，比素素那般大家闺秀，别有一般妙处。只见她粉妆玉琢，不肥不瘦，俏身材美脸蛋，赵烈纵然心里烦闷，此刻也有些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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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 U+ D1 y% c1 P& [, T% b# X　　整了衣服，那女子又拉他梳洗，把他一头乌发束起，梳得整整齐齐，赵烈长大后，一直是王实侍侯他起居，哪有女子细心，此时受这般待遇，自然也舒服，又有些不好意思。忍了好久才问道：“张公子呢？”
　　
　　菁儿笑道：“自然是出去办事了。公子就在这安生呆着，过不了几日，那妖术散了，便平平安安回榆塘。”说着，突然眉头一挑，手掌一翻，上面亮出个红肚兜，嘻嘻笑道：“这可不是我家东西。”
　　
　　赵烈大为脸红，站起身就要夺。菁儿往后一跳，把肚兜鼻下一凑，道：“这是公子贴身穿的么？好闻得很！”
　　
　　赵烈从小见的都是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哪识得这般撒野的姑娘，又羞又恼，伸手去抢：“快快还与我！”
　　
　　菁儿一闪，不见了人影。赵烈一回头，竟被她死死抱住，香粉扑鼻，只听她在耳边低低道：“原来公子有这般癖好！不必惊惶，我爱得很！”赵烈要挣，却觉得那香粉有异，自己四肢酥麻，奈她不得，那女子大胆解了他腰带，手往他下-身探去，抓了□搓弄，赵烈又惊又怕，却又微妙地快活起来，才刚起色，就被那女子半推半扶地按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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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H, \, Z! @! Y+ D　　“不可……不可……”赵烈好容易说道。
　　
+ A- C  o! ?% A, h4 ?- ^0 Y　　“我听说凡人就爱假正经，明明快活到不行，嘴里也要喊‘不可不可！’”女子笑骂道，“公子放心，菁儿功力也不弱，修了个人形，不会半途变回狐狸去！初识人事，倒也灵巧，没被什么臭男的手脏了过！”说了，撂了他衣裳，张口含了他那话，有声有色地舔弄得欢。
　　
　　赵烈想，伸手要阻止，却无气力。那狐精边弄边道：“都起来了，公子又何苦强抑，抑了伤身！菁儿见公子就喜欢，不会要公子一点精气，只要公子快活，菁儿便觉得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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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Q) ^, u7 V  r( j. H5 c- k　　赵烈提心吊胆，却又真起了反应，正想罢了罢了就范，只听轰的一声，张衍踢门进来 ，脸色铁青：“菁儿，我叫你侍弄，便是这么个侍弄法么？”
　　
　　菁儿不理他，只继续舔弄，只是赵烈见张衍进来，又惊又气，倒是软了。
　　
# A4 \- G2 m, l$ B2 I7 k　　菁儿这才愤愤替他收拾了，扶他坐起，又从容整了整裙钗，才挡在赵烈面前叉腰道：“张大人，你这人不讲道理。当初说好全与我传弄，我现在愿意了，怎么这时候变卦又来插一脚？我对他这般，是他福气，又不要他什么！你进来 时，他都那样了，不也快活得很！”
　　
. {5 n2 C3 m- t3 Z' g　　一番话说得直白如此，赵烈羞愧，又偷眼看张衍，他淡泊惯了，哪经得起这狐精这般架势，自然是愤然却出不了声，好容易憋出一句：“你和他一狐一人，没有前途的！”
　　
2 s& Z  }1 i. {8 b+ n" X　　菁儿倒是不卑不亢：“张大人，我们狐狸和你们仙界做官的不同，我若想，只要赵公子也愿意，我便嫁于他作门偏房，旺他家财官运，他百年之后，还能好好给他送终。怎么能说没有前途！你若喜欢他，你离得了属地么？你叫他一起住山里吃风看月亮么？你倒问问他肯不肯！”
　　
　　张衍脸色大变，直直向赵烈看来。
　　
　　赵烈正要开口，那狐狸扶住他又转头对张衍恨恨道：“张大人，我家爷爷喜欢你气节，对你笼络。但他凡事由着我，若你要抢我汉子，是万万行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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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不理会她，冷冷问赵烈：“你真肯？”
　　
　　赵烈头又疼起来，扶额颤声道：“我不想掺和你们什么妖什么仙的了，张大人，赵烈对你痴心一片，但死活猜不透你心思，求你了，你还是送我回榆塘罢！”
　　
& |5 e; o/ Q" e" G7 }" g! l4 E& B　　张衍怔住，转身就走，赵烈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冲出门从身后抱了他道：“我都要回榆塘了，你也给我个说法，不然赵烈一辈子也不得甘心！”
　　
　　张衍微微发抖，赵烈忙移至他身前圈住他，直逼视他眼睛，才见他流泪道：“我是真不知道。见了你欢喜，见了你为杨冕那荷花发怒也欢喜，你对我那般亲热，我也觉得快活，不然决不会从了你。来江阳前，也真真舍不得你，你和那娇妻一块，我心下不知有多别扭，你被送到江阳来我都觉得是天意，高兴得不行，我从未如此，怎知道这般留你到底有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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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一听，横抱了他，也不回屋，直接踹开隔壁张衍房门，把他扔在床上，道：“赵烈何德何能，蒙张公子如此错爱。有你这句话，就算明日便分别于江湖，也可记挂到死了！”
　　
2 F, v; g$ R9 I7 e4 d8 g3 m　　说罢，扯了他衣裳，两人抱作一团，在床上半咬半亲，云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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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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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到一半，只听门外菁儿敲得轰轰作响：“张大人，你想犯天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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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两人哪顾得上她喊叫，赵烈刚一踌躇，便被张衍抓住：“别理她！管不到这里来！”
　　
　　赵烈少见他如此主动，又知错过今朝，以后怕是没有相见之日，也不肯撒手。撕咬了一阵，便骑在张衍身上：“我要做了，就怕你吃痛……”心下觉得这神仙未经人事，倒不知怎么侍弄他好。
　　
4 Z$ T# x$ r5 v+ D% R5 z" U0 f　　哪知张衍等不及，一个翻身压了他，怒道：“天时地利，没有下次，不想你爱打扮得和姑娘似的，原来行事也差不离！不如我来与你做！”
　　
0 N: P$ [0 ~" o9 ?7 Y3 ?　　边说着，手使仙术，竟拿了那红肚兜来。不等赵烈分辨，自用肚兜紧紧缚了他双手，将他按住，难为他虽是神仙，凡人奇淫弄巧之物也见过一些，倒也没真使过，一时也稍有犹豫。谁想到，赵烈是个异于常人性子的，平时自己行事，都要套了女服，这回反被张衍用肚兜缚住，下-体已大为兴奋，手不能扶，通体白里泛红，竟自呜呜呻吟起来。
　　
" y: w  Y" P. u8 U, f% t　　张衍听了那呻吟，又见他散了发，纵然是神仙，也觉得更加千娇百媚，低头扳了他下巴上来亲嘴，一手把玩他乳-尖，赵烈一面挣扎，一面兴奋，张衍情炽，手虽笨拙，也懂当下开了他门户，不管不顾长驱而入，赵烈哪里受得住，一边快活晕眩得直直喘气，一边又痛得直咬牙：“你轻点！学了仙术做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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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2 K- @# ?: T; }- ]　　张衍恍然大悟，使了些法术，才觉得不似先前那么紧拙，□之间，两人都到了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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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番过后，也解了那肚兜放赵烈骑了试两次，赵烈正值少年，血气方刚，自然想了许多招数，两人你来我往狎弄几番，气力用劲，才汗涔涔抱一起躺于榻上。
　　
　　张衍想了会才道：“这回菁儿一定回去撒泼，这宅子，老狐仙怕是要收了回去。”
　　
　　赵烈一把抱了他道：“和你住山神庙，我也是愿意的。”
　　
　　张衍也搂了他，拂了他乱发亲了几口道：“我本不知这事原来这般快活，难怪那些天女放着神仙不做，也要下来。”
　　
7 l0 }; R/ s7 t9 k: {9 i　　赵烈又喜又苦，喜的是张衍喜欢那事，苦的是张衍本是神仙，用情之深不似凡人，若他只念及床第之欢，自己却也心酸，道：“你想做几回，我便陪你玩几回。我回了榆塘，这山里模样好的妖怪，也侍弄得你一些时候。”
　　
　　张衍若有所思，发了一会儿呆才说：“我在天界几千年，也是埋头不问人事，下了凡界，才稍通了些世情，那些精怪幻化模样虽好，我一目所见，即他们原身，没什么念头好起的。”他想了想又道，“若你是寻常山野女子便好了，我起个名目娶了你，给我生两个孩子，虽不能朝夕相处，但也能时时探望，这倒是也有先例可循。”
　　
( b, \5 f& G! Q/ t: J' |2 m( N' C) O　　赵烈听了知分别再即，难过道：“如果赵烈来生是个女子，便嫁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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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2 P+ v3 o. `+ p  S- S　　张衍抚他头发道：“世间男子，视方正如性命，哪说得出这种话！况且你今世富贵荣华，和我一介山野小仙，有什么日子好过？你没听菁儿说么？吃清风看明月，那日子，我都觉得打发得吃力，你又如何应付得来？我那日说相忘于江湖，不是玩笑话，你若过得好，我也放心。他们说人间朱颜难驻，白发易侵，世事无常，不出一两年，你娶妻生子，也把我忘了罢！”
　　
　　赵烈叹道：“你是还不知人间情苦，才想得这般容易。随你怎么说，我是忘不了你的。”
　　
　　张衍眉头一挑，拿了那画笔，道：“你若忘了我，我也是不甘心的。凡尘男女爱以香印灼于身上为念，今我在你身上画个符，一来保你平安，二也做个记号，你看如何？”
　　
' t' A" E. _3 f2 s1 j　　赵烈应允。张衍便拿笔在他肩头画起来，每画一笔，便如火灼刀刻般疼，画成之后，赵烈一看，一朵小小荷花正含苞待放，一看盛开，二看半合，三开好似又开了，奇妙非常。
　　
　　张衍也端详着，看得出神，竟一口轻轻咬上去，舌舔口噬，双眼闭合，仿佛情动，径自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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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动容，拥他入怀，两人又滚作一团，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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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6 Q4 a) s" `　　过了几日，老狐仙倒过来道歉，说孙女不懂事，张衍笑笑，并不多说。此时赵烈体内毒也退了快干净，张衍也不含糊，当下便托梦给赵老爷，叫他过两日差人来接。
　　
　　离别那日，赵烈坐于山门下，张衍一身粗布衣裳随风而动，立于他身后，两人齐听山下敲锣打鼓，由远及近。一到山门前，车队停下，赵老爷王夫人下轿来，王夫人一见赵烈，抱住他大哭，自不必说。
　　
, w$ L6 f- r( c1 m1 T* C! G. q7 Z　　赵老爷倒是一眼瞥见在一旁的张衍，客气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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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轿上帘子一掀，又出来个妙人儿，你道是谁？正是崔家小姐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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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见她出来，直拉着赵烈的手去迎素素，赵烈自然不太愿意，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回头望了望张衍，张衍走过来笑道：“这便是你未婚娇妻罢！当时我还说你好事近送你个礼物，如今拿回来了，仍放你处，好生收着！”说着，递来那支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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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知他说的是场面话，失而复得，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默默收了笔，好好道了谢，和素素客套两句，便扶她上轿，再下来与张衍话别。绵绵情话，早都说尽了，此时阳光绚烂，却山风大作，阵阵刮得他脸生疼，哪还有什么话讲！
　　
( @" m1 O2 _' E　　张衍拍拍他肩膀，在画荷花处狠掐了一把，赵烈疼痛，咬牙忍了，死死看他，竟移不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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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 r7 x4 E& I3 C　　赵老爷见他俩胶着着不动，便领王夫人上来，再次谢了张衍，带赵烈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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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0 v" K; [+ m6 t0 ]2 w' k* d　　车行至山下，赵烈仍不言不语。此时又一阵山风吹开轿窗布帘，他忙探出头去，只见满山树叶凋零，那山风拂面，如张衍夜中轻抚他脸颊，他不禁伸手去抓，却只得了一片枯叶，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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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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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b/ ~$ v) ~  v, b  {) }: I　　赵老爷见赵烈这般痴傻模样，不觉皱眉。素素倒还懂事，笑吟吟问他喝不喝茶水，一路周到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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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倒浑然不觉有异，一路上应付着。因为有女眷，车行不宜过速，一天一夜后才到得榆塘。夜晚在客栈中留宿时，赵老爷把素素和赵烈安排在隔壁房间，赵烈仍有些魂不守舍，郁郁不言，吃了饭便关门而卧，对着画笔发呆，心中好不难受。
　　
　　一进榆塘家门，赵烈松了口气，觉得不必再对素素假以词色，便溜回房中，却不见了他先前挂在墙上的字。那是张衍去江阳前赠予的，自然十分看重，此时莫名丢了，心知蹊跷，压了压火气，叫来王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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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o; v) ?, c' a/ M' a- b　　“墙上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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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实面露怯色，闪烁其词道：“不知道。”
　　
　　赵烈一拍桌子：“是不是父亲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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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实不敢说，直直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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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a5 _/ v) E+ d　　赵烈大惊，看了他一会儿，奔进里屋翻箱倒柜起来，果然，那些女服女饰，全被拿了个精光！当下站在房间中央，一动不动，王实奔过来道：“少爷，老爷着人去秦少爷家要人，那姓秦的来路比较大，老爷和他有些往来，也没怎么动他。大概去的人威胁了几句，那恶少不服气，故意说公子当时身上穿着肚兜……”
　　
　　那肚兜现在在张衍处，自然是搜不出来的，赵烈颤声道：“他说有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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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w. x$ H! ]0 o1 V; w　　王实低头嘀咕了几句，赵烈吼：“大声说！”
　　
　　王实这才招道：“老爷一听，觉得失了颜面，就抓我来打，我扛不住，就……”他又急急辩道：“其实少爷你有这个癖好，老爷也是知道的，只是这次让外人抓住了，才大发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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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J( |0 a* c4 N) I4 F  H　　赵烈知祸事了，好容易才问：“那为什么他的字也要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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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实小声说：“老爷那天搜房时，见那字奇怪，问我是谁的，一听是张公子的，就问‘是不是和杨冕闹事的那个’……”
　　
' d: u# X6 S, e2 D/ v, B　　赵烈一听，脸色惨白，想当时竟和张衍如此话别，一定全被父亲看在眼里，当下吓得坐在椅子上差点起不了身，刚刚和张衍分手，神情恍惚，此时晴天霹雳，清醒了一半。
　　
　　王实侍侯他梳洗了，换了衣裳，他仍心有顾忌，连晚饭都不大胆上桌吃。
　　
3 M1 a3 ~$ Q8 C7 R3 v　　果然，那天夜里，赵烈就被父亲叫去祠堂。一进祠堂门，就看见执行家法的两个哑巴执着棍子站在牌位前，无甚表情，看得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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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下！”赵老爷在他身后厉声喝道。
　　
! S: m; S; g8 {" {+ L9 B; m; p　　赵烈不敢不听，不知父亲知道了多少 ，心下忐忑，直直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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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 a) G  W- {0 U6 V2 p　　赵老爷负手走进来，坐于堂前椅上，等着哑巴关了门，才沉着脸问他：“没有外人，我也不和你废话。那山神，是不是和杨冕闹丑事的那个后生家？”
　　
! m) E4 i. F, k: v2 @　　赵烈低头道：“不知道。”
　　
　　赵老爷拍案喝道：“打!”
　　
. ]7 }1 h9 X! t8 }3 Z- A- Y9 k" \　　话音刚落，一个哑巴一棍子赵烈屁股下去，又准又狠，打得他一下子趴在地上。
　　
　　“再问你一遍，是不是！”
　　
' q3 m  P' r2 X0 h9 n　　“是！”赵烈知道瞒也没用，老实答道。
　　
　　“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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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 Y7 @) R  j　　又一棒子下来，赵烈疼得咬牙切齿，知道今夜是逃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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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问你，你在江阳，有没有和他做什么苟且之事？”
　　
1 G7 t( w% u2 l　　“父亲，若没有他，孩儿现在恐怕还是头老虎，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赵烈撑起身急急辩解，见父亲又扬起手，才又趴下道：“没有！”
　　
　　赵老爷大怒，也不多说，直直从堂上冲下来，一把拉开赵烈的衣服，肩上那朵荷花赫然在灯下显现，笔法细腻，欲开欲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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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爷见了，冷笑道：“果然不错！我见他在你肩上掐一把，就知蹊跷！男子之间，狎昵至此，你怎么就这么不知羞耻！”
　　
# D, X$ ]  ]) Y0 O3 `0 w　　说罢，扬了扬手，这回棍棒雨点般落下，痛得彻骨，赵烈好容易抬头喊道：“孩儿不是声色犬马之徒，张公子为人旷达，对孩儿又真心以待，人非草木，孩儿怎能不动容！和他怎样，孩儿都不觉得是羞耻！”
　　
! \+ [: R: ?) b9 k6 l( S. t1 Q　　赵老爷狠狠抽了他一巴掌，怒道：“还说不是声色之徒！我还不知道你们！说得好听，还不是看上他个天仙长相！什么人非草木，我从小教你们动心忍性，美色当前，全当了耳边风！你看看你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竟让男子纹了个这般淫艳图案于身上！一离了江阳，便郁郁寡欢，精神不振，枉为赵家子弟，还不如变成头老虎，我不要这么个儿子！”
　　
- U6 q0 Z- K7 o( E　　赵烈被打得嘴角流血，还没抬头，就被那哑巴踩了回去。
　　
　　赵老爷在一旁看，边恨恨对一个哑巴使了个眼色，哑巴便不知从哪拿了个大包裹，赵烈一看，知是他那些女服，暗暗叫苦。赵老爷夺了过来，解了包裹，往他头上一倒，衣服砸下也罢，首饰更是叮叮当当掉了一地。赵烈自觉羞惭，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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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是你的么！”赵老爷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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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赵烈不敢辩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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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 V& t+ j& T8 u　　赵老爷揪起一件衣服往他脸上狠狠抽去，边抽边骂：“我早怕你性情乖戾，所以特别留意。想你单这个毛病，和女子也还和顺，就纵容你一些，不想惯成这个德行！山神又怎样？山神是这么误人子弟的么？他如果真有好生之德，就不应该招惹凡情，弄得你这般人不人，鬼不鬼，三界不容！”
　　
　　赵烈脸上被抽出一道道血痕，若不是稍有闪躲，眼睛都要被抽瞎，苦不堪言。
　　
: r' x; n% T5 h4 D# h% ~3 H　　赵老爷抽累了，便喝左右下棍打，打得赵烈差点昏死过去才止了两个哑巴，招呼他们拿了个火盆来，点了火，叫赵烈拿了那些女服，亲手一件件烧了，又让他把那些首饰一股脑全丢了进去。见烧尽了，还不解气，从袖子中掏出张衍写的那幅字，恨恨道：“这东西留着也是祸害，也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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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本已颤巍巍难以动弹，一见那纸，也不顾疼痛，挣着膝行至父亲面前，哭道：“张公子他是江阳山神，离不了属地，孩儿自知天人殊途，再也无法相见，只剩了这个念想，不能烧！”
　　
　　赵老爷怒起，踹了他一脚，恨恨道：“既然天人殊途，就不该要他什么东西！他于你身上纹了个荷花，还想留什么念想！你不想烧，我来烧！”说罢，叫两个哑巴摁了赵烈，自己把那纸扔进火盆里。
　　
　　赵烈看得心胆俱裂，泪涕横流，只见那纸好一会儿，才化作青烟腾空而起，又于堂上化作几只白色蝴蝶，翩然而动，赵老爷一声令下：“开门！”
　　
. d& p8 c  [  S" L, O$ @　　祠堂门开，晚风入袭，那蝴蝶便围赵烈绕了几圈，随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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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Y: n. e# _# l/ k: k　　赵老爷这才满意，叫人来把赵烈扶回了房。
　　
0 F+ k% f4 r8 S6 \　　至此以后，赵烈便大病了一场，病愈之后，倒是精神大振，像换了个人一般，张衍之事，不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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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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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赵烈卧床大半个月之间，赵老爷也去看了几次，每次都恩威并用地教导一番。王夫人知道赵烈被打，人好好从江阳回来了，又有神助，是值得庆贺的事，何以打成这样，问了丈夫，赵老爷只“哼”了一声道：“谁叫他到处招惹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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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 X9 q6 f* j, p( @　　王夫人见他不多说，只好话锋一转，道：“秦家少爷这般作怪，未免不知好歹，知道烈儿是封疆大臣之子，居然想出这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歹毒法子，着实阴险可恨。我听说，他家不过是世代盐商，有些底子，又和官府多了些勾结，竟胆大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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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3 G2 w3 z; `3 Z% a7 }: l　　赵老爷沉吟道：“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没什么好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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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秦少爷名为秦钧，父亲新过世，他一人袭了家业，年纪轻轻，倒也算会钻营，很是拉拢了些大官场中人，但为人骄纵，心眼狠毒，家中亲友也免不了被他盘剥，更不用说被他强取豪夺的平凡人家，也算为祸一方。
　　
8 L( E$ L7 X: y7 L! H! K) u　　赵老爷是地方大吏，秦钧也总找机会，想交游巴结一番。不过赵老爷知秦家气数将近，加上当地两个大盐商见他年轻嚣张，很想把他挤兑掉，赵烈母家，王家就是其中之一，为避免日后尴尬，赵老爷总是推托不见。那天赵烈托梦后，赵老爷便派个得力下属去问，他硬是不承认，那下属很见机，知他性子狂躁，用激将法指桑骂槐地说了几句，他果然气哼哼道：“来便来！官大就欺人么！我骂他怎的！他养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把女子之物穿戴于身上，若不是风刮了去，姓赵的要来抓我，我就在门口挂了他儿子的肚兜，羞也羞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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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番话，那属下自然是不敢回的，但同行的还有赵老爷一个贴身书僮，不消说，回去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赵老爷一面暴跳如雷，一面强压怒气，暗中布置，及至赵烈回来，已无甚么人和秦家做生意，更有人打听到上面是赵老爷，一心巴结，设了个圈套，狠狠吃了他一把，弄得秦均差点连全部身家都搭进去，根本不用赵老爷开口。
　　
3 n( _0 E2 c! d! j0 s, v3 W　　秦均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恨恨遣了家中壮丁仆人，收拾了细软，准备离开榆塘，家中女眷，有些是从青楼里赎回来的，此时无处可去，秦钧自顾不暇，也不理会她们，于是在秦家门口哭成一片，围了好些看客，其中也不乏聚众闹事之徒，秦均懒得搭理，把那些女子推于阶下，自己大门一关，不再出来。等月黑风高，从后门逃了，刚出了城门就被仇家所害，横尸路上，不提。
　　
" F5 ?- I+ g1 c4 _& P　　再来说杨冕，他和张衍事闹大之后，几乎没什么主顾上门，他倒不以为意，终日也不过在家琢磨字画，无所事事。渐渐城中有些财主土豪，识他风骨，很是爱才，或不为礼教所拘，也私下求购他所画的美男子挂于密室内把玩。不过此事毕竟不如先前画荷风雅，名士之聚，也没有他位置了 。他见秦家败落，快得有几分蹊跷，也打听得和赵公子失踪之事有关。更有从江阳来的商贾，说张衍当街把一头老虎变成了赵公子，如今又见赵烈回赵府，细细一想，便知张衍确应是到江阳做山神了，当下便准备启程去江阳，临行前，特来看望赵烈。
　　
9 w& c) P/ a/ A　　赵烈此时精神已好了大半，便强自穿了衣服，让王实偷偷接杨冕进来，两人一见，竟有同病相怜之感。
　　
2 |! U0 \' [: u* b$ g( D' P　　相对坐一会儿，杨冕才打破沉默道：“我这次去找他，若是借公子之名，或许他能见我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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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J  l1 p; q4 H4 M  y　　赵烈目光移至中庭，道：“先生也是痴心一片，张公子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此行意不在纠缠，他不会不体谅先生苦心。”
　　
2 P& ^& k5 b/ `* R　　杨冕沉默一会儿，道：“当初是我逼他逼得太紧，弄成这样，我也是无可奈何。他若真能体谅，我也无憾了。若见得这一面，从此相忘于江湖，杨冕再不作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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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忘于江湖”几字勾得赵烈伤心，说不出话来。
　　
# |) S# x, ^' t9 L% [　　杨冕见他难过，又说：“赵公子如今看来难得出门，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他对你，不像对我，是用了心的。”
　　
9 |9 T: E. T( p/ _　　赵烈摇头：“见了他，先生觉得该怎么说，就怎么说罢！”
　　
　　杨冕答应下了。两人又讲了些其他闲话，便分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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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冕走后，素素也来走动，赵烈见她，也不似先前那么别扭，毕竟她十分得体，又是出自真心，两人一来二去，十分舒服，想自己之前和父亲闹别扭，故意不理她，她也不计前嫌，仍来探视数次，亦十分难得，倒显得自己幼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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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下来几日，十分投机，素素也来得越来越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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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F9 o9 W# j9 @; U　　一日，素素对他道：“父亲说，等你考了功名，就准了我们的事。”
　　
7 X: e& \: ]' `　　意料之中，赵烈也不惊讶，却仍不知如何答话，只好说：“承蒙你父亲看得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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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素脸一红，道：“你先前说，若我俩成了，定不负我，是真的么？”
　　
' P, p/ Y7 q  d$ U3 M, J, \5 I: u　　赵烈知不容他多想，也觉得也没什么好挑的了，便答：“我说这种假话做什么？”
　　
& w5 G% O) w* a; `6 t! v1 Y　　素素道：“那你现在待我如何？当初说的那番心事，可是了了？”
- z3 h% ^, @) D6 p7 J5 {　　赵烈失笑：“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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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素脸更红了，道：“我怎么知道？只觉你这几日，不似先前，眉间舒展了，神情也更爽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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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T& v5 m8 `- U  I! ^- [　　赵烈叹道：“我先前是不够争气，杂念太盛，如今经这么一番周折，才觉得惜取眼前，才是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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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g+ }6 G# j( I　　素素听了“惜取眼前”，知大势已定，低头娇羞，自不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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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e% u6 W) p2 u　　此时，王实进来，悄声在他耳边说：“杨先生回来了。”
　　
; w- W8 H" D4 y& L　　素素见他脸色一变，便识趣告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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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l7 v0 [5 [) k) b* K　　见了杨冕，只觉得他神清气爽，不禁问：“先生见到张公子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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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P, v3 H, r5 @  d2 P; c　　杨冕笑道：“我远远便看见他站在山门，原来是在等我！”
　　
　　赵烈问道：“他可说什么没有？”
　　
$ o& a' ?: T: }4 ?　　杨冕肃然道：“他问公子可有什么话带来。我说没有，但赵公子想念之切，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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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T5 u: N" r! R, c" _# D% G　　赵烈苦笑：“那他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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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R3 D, E  K　　杨冕道：“他只笑说，‘难为他被打一顿’，便给了我这个。”
　　
　　赵烈接来一看，可不就是被父亲烧了的那幅字？不禁愕然：“先生……”
　　
- z* u4 S& z5 e( u; D　　杨冕见他如此，便接着说：“他说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要空留牵挂，费了光阴，当做什么便去做罢！若还有缘，自当再聚首的。”
　　
　　赵烈沉吟片刻，道：“辛苦先生了。先生以后有什么打算？”
　　
4 R! Q1 z5 v4 ?& X& w. N9 p　　杨冕笑道：“情之所至，不得不为，是我行事不得要领，如今才弄得两厢尽失。不过明月不常圆，彩云容易散，乐极生悲，否极泰来，自然之理。此时失志，日后也有得志之时。先这样罢！”
　　
　　赵烈点头：“先生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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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杨冕也离开榆塘，据说做了一京中大佬幕僚，起居声望，毫不委屈，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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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章
　　
" W$ V3 `% d' _: F5 ^% v2 U& I　　过了几日，赵烈也开始温书习武了，整个人肃穆许多，劲气内敛，俨然成熟稳重许多，和以前大不相同，赵老爷十分满意，但怕他再跑回江阳，起居出行，还是留意了许多。
　　
　　素素常来看他，两人感情越发好了。会及八月秋闱，赵烈作得一手锦绣文章，大得考官欢心，达桂榜之首，中得解元。
　　
　　赵府是科举翰林世家，赵公子成绩不俗，虽人人称赞，却也在意料之中。此时，倒有另一件大事，便是让赵烈与素素完婚。适时赵烈十七岁，素素十六岁。两家筹谋已久，就等赵烈一举拿下乡试，也算有了功名，当下互换了庚帖，下了重礼，定好了吉日，上上下下忙成一团，喜气洋洋。
　　
" x7 z" V8 s+ W/ |$ u　　每天下来，赵烈都有些吃不消，倒不是体力受损，只是婚事当前，气氛别样，每每应付了一天就关了门坐在房里神情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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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实担心，一日进去问道：“少爷，喜事要到了，你高兴才是……怎么这副模样？”
　　
　　赵烈正在恍惚，见他来问，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你去趟江阳，代我见见他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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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实已有大半年没听过赵烈提起张衍，谈笑风生，丝毫不带异状，此时如见他旧病复发，又是这种吃紧时候，一时六神无主，脑中一团乱麻，理了好久才勉强正色道：“少爷，你见他做甚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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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双眼无神，起身在屋内走了两步，茫然道：“是了是了，我见他做甚么用？做甚么用？他可想过我么？连个梦都不托与我，怕是把我忘了个干净罢！”
　　
% a4 f8 Q" U# G$ q　　王实见他不对劲，忙再劝道：“少爷，你病那会儿，自己也说过，你和张公子人仙殊途，他不能随你到凡间，那到山里做神仙，你也是不愿意的；少爷你还说，老爷夫人这一大家子，若真随他去了，对得起谁！这些话少爷都忘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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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愣了愣，怒在屋里乱走道：“我没忘！我没忘！没忘就由着他一面都不见我！他真想和我相忘于江湖么？我要出了榆塘这樊笼，便一把火烧了他的山神庙，看他见不见我！”走到书案前，一股脑把笔墨纸砚统统扫在地上。
　　
　　王实见他这般可怜，只好苦苦哀求，想好言好语劝住他，万事等崔小姐过门再说。
　　
　　“你不去么？那我去？”赵烈说着便往门外走。
　　
　　王实吓了一跳 ，急忙拉住他：“少爷，去江阳不是一日半日能回来的，要被老爷发现，可怜比上次打得还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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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哼”了一声，甩了他便开门出去，却和一女子撞了满怀，定睛一看，却是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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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A& C$ U6 U" Y& }　　赵烈也不理她，绕过她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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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f' Q3 H- t5 @7 S0 ~　　菁儿拉住他笑道：“公子怎么这么不知礼数？”
　　
5 D+ A+ T: G4 q2 {& Y　　赵烈气头上，道：“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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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K6 c3 G* i  t2 j　　菁儿一把搂了他笑嘻嘻道：“来看公子。”
　　
2 Y2 ?# t3 e6 Z. }　　赵烈大为反感，便要挣开，只听菁儿对他咬耳朵道：“张大人有话托我告诉你，你听还是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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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W1 O5 ]  N7 W" x　　赵烈止了动作，道：“快快说与我听。”
　　
　　菁儿媚然一笑，拉了他入房，瞪了王实一眼，王实浑身发冷，忙出去关了门，溜之大吉。
　　
　　赵烈不耐道：“他到底说了什么？”
　　
　　菁儿也不生气，仍笑道：“我就爱你这男身女相的恼恨模样，可爱得很！你从了我，我才说与你听！”说罢，手便伸进他衣服内，却像被什么烫了似地猛然缩了回来，咬牙道：“好个张衍，竟下了这种符制我！自己动不了也不让予别人！”
　　
　　赵烈知是身上荷花符作的怪，松了口气道：“你动我不得的。还是快告诉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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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 c$ W6 o  E$ Q3 g/ w# E　　菁儿看得到吃不到，又是野狐性子，兀自气了好一会儿，才道：“他说他要离开江阳一阵，你莫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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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甩门而去。
　　
$ f$ r* i6 N+ |/ Z. ^　　赵烈不辨真假，但又追不上她，气得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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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王实带素素来，赵烈根本没心思见他，只得站在廊上看，只见她面带喜色，后面跟着一个丫环，捧着一叠用布盖好的东西。
　　
　　赵烈见她行至面前，便道：“素素，现在我俩婚期已近，是不好这么频繁走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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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家默许这婚事已久，根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加上二人磨合得差不多了，素素也不和他太过拘谨，笑笑道：“那是死规矩，不必太拘泥。今天订做的嫁衣送来，我喜欢得很，就想偷偷让你看看。”
　　
　　赵烈一愣，低声道：“这不太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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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Z8 m( n8 W* Y* p) M　　素素心情正好，哪肯放过他，执他手进了门，见散落一地的文房四宝，不禁一愣，随即对丫环道：“还不帮姑爷收拾收拾？”
　　
　　丫环应了，把东西放在旁边桌上，便同王实一道收拾起书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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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素径自掀了布，把那凤冠霞帔，金银珍珠首饰，喜滋滋地摆了一桌，一样样拿着在自己身上比试。她本来便是花容月貌，只怕带上这些东西，那天更是要艳惊四座了。
　　
8 q- K; G, B6 K6 {: e0 w　　赵烈大为兴奋，又有些心痒，毕竟自从那次被烧了女服，再也没碰过这些物什，如今一见，自然心中希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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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h6 B% t. b% z3 a　　“好看么？”素素见他瞧得痴了，便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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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K# _3 L0 U; e$ F5 d( G! d　　“张兄早说你美若天仙，我倒觉得天仙还不如你。”赵烈真心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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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2 `. @$ U' |" j& B" K　　“他还说什么？”被神仙夸了，素素自然觉得高兴，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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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 E* U1 i+ X  v　　“说你和我十分相配。”重复张衍的话，赵烈不免意味深长，顺手拉近了她，学张衍的样子拂她发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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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2 |( K: O) n: [, e& c　　素素大为心动，却不敢逾礼，忙挣开他的手，道：“这衣服放你这，你晚上看看，我明天再来拿。”
　　
. Z0 Y' z* s- i/ g1 H4 a# p! A　　说罢，拉了丫环，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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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见那一桌行头，鬼使神差，竟好好收了起来。到了夜深人静，悄悄起身，也不敢点灯，只开了个对月的窗户，对镜梳妆，打扮得俨然如一个新娘子，坐于镜边，看窗外明月，真觉自己如守空闺一般，随口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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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 x7 M8 Z7 _3 c8 S- M, \3 O　　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多思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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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z4 ?- V  J4 d　　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
　　
　　还未念完，身后便有人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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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O% [/ @) k( V3 y2 n# e1 ?& h' b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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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g" p, Y* h9 d2 _, `; d( ^) ]　　不觉泪下沾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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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 ]. S+ O2 N/ O) Q　　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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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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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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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一时随口念诗，竟有人接了，赵烈起初一惊，后又认得张衍声音，又悲又喜，说不话来。
　　
. s) Q0 l3 q/ w& l7 |  Z　　张衍弯腰从身后搂了他道：“我就知那狐狸不可信，竟没告诉你我要来么？你还是这般爱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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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u* U1 j- Z- @# Z　　赵烈恨道：“你若不喜欢，怎么不早说？”
　　
/ L+ Z# L4 v+ Q% A9 ~) Q& }　　“我下凡前，便有人告诉我，凡人志趣各异，见什么都莫大惊小怪。更何况，”张衍松了他，走至他跟前蹲下，执他手，抬头望他巴巴道：“赵公子，你这般模样，张衍十分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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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听了，又爱又怜又伤心，伸手把他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