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打手（41-完结）》 BY 哈哈饭 【完结】

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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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7 n3 k: T! ], Q( R( N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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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 Z# y5 B) H! W4 j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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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 i3 h, Y3 W# M4 |# B. c' i1 D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 t) @" X9 o/ x* p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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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w. N5 W0 [# r0 F2 f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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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2 j9 M+ B% |% w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 w) B: D6 c  o2 {8 w% e& a9 i1 L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6 b: m7 @" L8 I- T& ^; s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房宇说。

! d1 W! \, ?: |: B* C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7 e: U2 C9 D  ~% F: X7 }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 N8 L3 `2 D+ m' _8 q4 k3 o' U  @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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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 ^& q* A4 I) g# P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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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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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I2 m) e3 V' Q1 E; D    杨磊一愣，呆住了。

+ f4 f# r" K* C  R) k! b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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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G* [: \2 F( M* ?* c+ \+ ]: P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 {# T. A% }0 {) W7 a7 R) T/ N/ W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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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5 K3 d- a3 s/ _3 }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0 l: c! i0 w7 D: P% Y    “……真快。”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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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d! ~) _4 \" a' K    二黑说着，又喝酒。

+ n9 P# T3 X1 z; R$ o$ |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3 q0 h& }1 C6 _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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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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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0 [* L+ i- @; K5 O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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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0 P; F, ]1 o) ?  T4 R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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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X/ l* d: S7 B, t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 @0 ]8 ]9 p* W. r6 v% ?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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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 P8 d; T* g# b6 k: a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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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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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f5 b1 }' M. l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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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3 [- Z4 ?3 q# L: w# l5 z; ^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1 Y4 P* z! F1 j- P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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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f# [7 x" y; N* K2 `8 [* n    杨磊没回答。

$ E& t8 {( p4 t1 j6 {8 j6 w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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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j4 J* L( n9 N, R: x: n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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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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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W5 Q  d1 B) P: ]; T3 T3 y' `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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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0 P, h+ [8 [  Z; v5 y/ I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 I7 j$ S7 x  w' j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 Z# f  \: H; [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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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5 k. i; J  P6 O! [$ u. A- `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杨磊有些不耐烦。

8 y) \/ t' J- F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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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 H/ |3 h) k$ g; S2 S+ b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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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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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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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 ]- ]# p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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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同事。”

  f* o" F9 v6 z/ Z* ~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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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5 t* C  \* q% f$ G) u- i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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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R$ a0 ]* X6 E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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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3 N6 |: f0 L1 L) v7 t! B. |  Q0 C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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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 H; v0 W1 _6 V( z. Q7 p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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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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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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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f( E2 y+ h2 R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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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 C0 u2 U' A* n" ~4 i. i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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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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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1 S# O8 ^6 w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 C1 k, {/ ^) {8 l3 Y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 M! f0 P' H; `( o* r    “什么？”

* {" h% q& N- L+ N% l2 B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团长，我不上。”

/ [6 _! p/ y4 ]* D$ P  Z+ g3 C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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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 i# o: S% s( ], j  t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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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H7 I- d1 @$ @; v7 e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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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 C/ N& H  p4 I" S: u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n( R* I$ `2 s/ r  \  @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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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K9 S9 l, s6 w* Z4 z5 h: C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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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9 K$ F" L. H$ Z6 F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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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 x6 t& A1 S# p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 v" S9 _% c- g4 ?  Y4 P    “你好，我叫杨磊。”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 a8 N' y+ l8 ]  a6 U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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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

* L/ |9 e- f0 y' M4 u! e' R# K: o# x    “你咋来了？”

7 P8 r( D7 w, w) |: P, _# Z5 l; u. M9 ?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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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h  P) V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 s# S( C$ F) Y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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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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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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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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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X- J9 Y/ q! \% o9 o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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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d2 X) R/ u8 A& i    “得了！”

5 c# ?. I. N% a7 A' s6 v# ?    方梅咯咯咯地笑。

7 T2 x$ T2 i* v! ~5 u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1 \7 B& w" t, u0 ]$ Q) p! n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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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9 W- k! P: ~2 c1 i" Y. f, v    “你呢？还一个人？”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 K" z8 i+ V7 W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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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H2 C0 H: ]2 K( p+ p! T    杨磊吃菜，没说话。

    “你家里没催你？”

' d* E% b8 N6 n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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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2 g. Z) w: j$ G- }) T2 ]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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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 s7 G! B/ t1 F3 Z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1 L# ~; n6 A% ?9 N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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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Z5 z$ v& h& ?; j# L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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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m/ g9 w9 F, b% {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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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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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同志？”

0 P. H, Q) p1 K" I8 v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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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z+ G' _" i9 p' m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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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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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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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W" \: t0 P) f8 D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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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_2 `( E3 M    “后来，你找过他吗？”

    方梅问。杨磊摇头。

. P+ x6 m4 I* A& S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5 U; C/ m0 ~8 v7 n1 @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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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H* x* O: {% N1 ]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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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7 R8 P$ D" F. x' j# ^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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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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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 b) u4 W5 `5 M, M& s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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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7 F/ k# n1 H' N# S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他曾经拥有过。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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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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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5 U( j' x# H/ a% z( [) h* j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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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6 ^! z# E5 a: `5 K! s1 c* G4 i    方梅问。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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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u* ~0 r% U; Y. N, c- l' ^  t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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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j# _: ?) F4 R% i% |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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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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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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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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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 n  a% Y8 b/ x( x    “嗯。”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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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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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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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0 a8 Z4 Y- s2 [7 t5 a- D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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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 V' @8 y$ x, p8 c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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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z4 y  ]2 ]$ M; G6 {9 G3 A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 D+ t, s( b  Y* Q9 k! q    “跟我结婚，怎么样？”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z; R7 M* n# w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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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b0 e- U' O; Y8 J( p) ]! z* S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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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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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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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看着杨磊。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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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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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C7 G; }/ h  R% l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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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 U8 f+ c# K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1 ^' e* T  [  a( O* x    “我帮你。”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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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O( U# u& g6 `. {5 p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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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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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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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 D. `# g1 L7 @$ G) Q8 M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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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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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L$ }' l0 W4 n8 V3 z' d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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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l( H2 g# Q) O5 j, D5 U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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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n' v8 u8 f0 K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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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7 R3 D  c& k7 F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 b" y7 E( `$ Y+ {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 T2 X- T  G: l% N3 p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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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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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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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z5 g- L4 N/ k3 i( `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 k5 m4 y; R6 P5 ^% S1 ]. o! d6 k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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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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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生日嗳！”

    “真的啊？想去哪儿？”

    “你说去哪就去哪！”

1 n; p  m7 ~: s. W) h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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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v( a+ R+ C; ?2 x    “走！！”

    “哈哈！”

4 i* r  P7 B! F3 Q    ……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2 f+ d$ Q% A% D1 z% u- C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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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_' i8 ?- z) k" v2 M) _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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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7 Y) {: o, a9 i3 u  S/ W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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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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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 m6 `* r* s" X7 Q) ^: J$ x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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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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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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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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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j# s  @& M  V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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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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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Q8 i+ K# k; ^, F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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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v8 [2 H3 c1 W: k6 ]+ N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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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 n/ X7 I- H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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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高壮

第 83 章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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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 p; G+ C4 y  `' S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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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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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T8 M6 b/ d: m% g( b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9 M. x& U& A! w  p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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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 o  E, T) u' z6 [; s, R2 s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 d+ C0 r9 S, W. x  g! ^1 H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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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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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2 \  B8 F- ~' ~: @  Z- g8 O$ y. X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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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e9 Y% N: E) T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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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 K7 t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 j, K& }6 `5 ~, ?5 Q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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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b7 }2 `, h( r5 z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w' W, _9 r; d4 c2 j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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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t9 n& k  E! c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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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4 x' \& F% _) X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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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2 H# E. e, ]- h& B! |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 t- B0 ^8 _7 J1 I- |( Y" W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真快。”

. D: m0 ?- U" e0 v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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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g. _0 f1 [& T7 t4 C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 m& N1 l; {# F8 ]    二黑说着，又喝酒。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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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z9 f) t8 A/ h! p% L/ d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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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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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x/ \/ a! X* S2 B: e' n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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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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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R6 i; g4 m* {. j0 m/ N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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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S4 D: H1 T$ e4 G$ d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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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t9 {5 |% T& d: c6 K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 K4 ^; Y; y! C; _0 l+ Z' Z! ~0 W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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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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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X. X( `- p: k9 s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你也要走？”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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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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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 d. H, Y" H: V$ F( u! j! _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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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B$ J7 T: ^4 a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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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8 e# l$ l6 N5 I     第 84 章

4 c' A) F% i$ t! [, w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 d, d( U2 E6 N: K) x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 ~2 S. ~2 f1 h3 t5 V- J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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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 n# u  ], K8 o! D4 Q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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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C# Q+ s$ h, U, J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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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有些不耐烦。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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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I' c9 n9 ^% Y8 h2 T8 }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 k" e1 S2 L; q& |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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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 u) h; X# ?  g* a# D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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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t- G% \- A* s. H3 K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都是同事。”

$ H) T3 f& h$ C# q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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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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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M3 U% W1 E/ q0 ^5 M$ L0 H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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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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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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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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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c+ I( u' Z$ {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 w6 k9 W9 c! G& K) s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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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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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9 R" D2 K/ k9 R: u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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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Q7 h3 R# p2 S; X* q& D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8 O6 f3 J0 a7 A; u  Q# S2 v8 X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 C# W4 }' M# j9 A  N9 J# `# S/ K; J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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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9 i  J* m! O$ R' O5 M0 U; k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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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0 B2 [& f# o$ q) m+ t4 m* h3 Q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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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我不上。”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 B5 a6 K6 S" e) u# U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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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7 f$ C, p: m, W' F" A& P2 d# f- e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0 d0 M( Q6 t: \1 U7 `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1 ~, s' q9 t7 \6 W% m. E6 L9 U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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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F4 s& ]6 c* }$ |+ Z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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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E( B! M0 R3 C( b0 O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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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2 w! O5 ~5 I. _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 V* z- Q  g5 B/ M. X    “你好，我叫杨磊。”

2 Q7 W5 W, N0 G8 a! ^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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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s# O/ X4 t9 {# v# L8 e    杨磊愣住了。

    “……方梅？”

    “你咋来了？”

( J5 G+ K. O% R2 i/ s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9 w" |' m8 o: ]5 ]9 |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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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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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 C- R5 I5 g- P) b- o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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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0 G4 c8 X1 s$ ^* g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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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4 P: t- D8 q8 V3 `1 f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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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0 ~3 J9 |5 ^8 g' u/ a" a$ M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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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

. _% f* r$ J  a5 U( d$ B# j6 J) \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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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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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5 p: J0 D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3 n) I* F9 d2 A7 }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 V% J) P% `5 ^, I5 M! ]1 ~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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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1 y. J4 y0 G: h/ x7 L( Y* M7 N8 d$ d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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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p! ^+ A3 M1 H    “你家里没催你？”

/ n- K+ B! W' L) N* x8 R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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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e' A- ~8 q2 G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 x3 [, k  A: {4 b2 \) t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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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想着房宇？”

& R3 |4 V$ D1 U3 a& M  C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 R  Y- a- \$ [( D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 l  L  `9 W) H, v+ ?- Y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9 m, G- o, `# a0 ~" m
    方梅明白了。
5 B5 j# l: W: i
) m7 O6 J. v% z- e* ^5 J1 k/ l4 l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 m% H# B, d( ]# B; k# T8 a8 K9 F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6 l' x: i4 u  V! P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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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 ?0 S. H+ w0 a/ R7 {0 h' E5 _    “后来，你找过他吗？”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 b  U% }* c. H( d& W5 e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9 b: x  d& ^. {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 Q1 }6 o1 Y7 s1 m# j' _6 F2 N$ o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 _( m# T7 w% o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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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3 o9 v1 Y2 ]  h% b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 _0 e8 I6 Y. Y+ J+ C1 L5 o6 x: p6 t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 t; X. y  Z: m! q2 n8 h& U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 ^5 C0 p6 q$ |+ \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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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b. Y# Z' ?9 t6 o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 ~0 m3 R* G5 S$ m' m- z" `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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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还怪他吗？”

$ w6 L8 w. d% o: J6 ~6 P    方梅问。

5 c0 D0 p1 Z* P) ~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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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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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 P3 z( n# J& N& t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8 B! d! [7 u( ]6 l5 A  g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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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I9 c. u, f& w$ |. [4 |# J1 [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t5 \1 L5 d$ ]! m) n( t    “嗯。”

' \" Z6 O  o  {; M, ]& i& G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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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过。”

  O0 c: y5 M' x0 m* {* n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 {# y5 z6 l0 Z& J2 P' X) y" X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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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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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F% P$ B5 R! I* n3 b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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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C3 k9 b( b. p% C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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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 F8 O# L, ]; P8 J3 {, |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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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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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x4 X. _( r: l' U3 P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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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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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Q% |" L  ^% Z; Z4 A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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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0 C$ A" [) O# M: {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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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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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o# ?0 O3 ~: p% `4 H8 w1 D2 V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 c# I0 E# f6 M7 m3 u5 o* N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u6 k" s# @! c1 ?3 u* {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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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i/ |- T# x" L( n/ ]) o    “我帮你。”

    许久，杨磊说。

2 h/ j+ a. H8 y  a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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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7 F, O5 r4 E; d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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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q  G. w* G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 b( U/ ?( a/ R, f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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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O- a+ t! J" ?. g- c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1 ?6 s; g! E- b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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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j1 q/ H6 f; r) F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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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9 j2 N  b/ c  F# Z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 g( a* z8 f+ G4 C# m6 f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3 [5 E5 K+ t: t+ I) |4 m( Z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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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t3 G. E& H$ E! t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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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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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啊？想去哪儿？”

1 w- U+ F# t9 J/ t: u    “你说去哪就去哪！”

8 y% d, j7 X& _3 u& s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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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_: S. `0 S8 k    “走！！”
& @5 u4 a5 S$ z6 _; _
  H: L3 u7 p$ y" s& n9 i+ p. E$ J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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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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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j' C0 W/ E2 y2 l8 g% R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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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 E( k% [" N; Q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9 V- P, ?6 C8 x8 T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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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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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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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7 O/ R: A# d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7 k0 H- r) d7 d! W) K7 H  s
- y3 b# i1 ~8 D% H/ _, d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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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W" H/ n* h( X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2 w. Q" n) Z* b$ w% z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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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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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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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 h/ N7 I; k! _* ?$ ~) @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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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 U" A; H9 Q! y% s! ]
& y. L2 r7 j0 @3 ]; w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 ~5 p: b3 J& J1 c6 `8 s$ L: d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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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K- G* `0 [3 c; J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 [" F2 R" K9 H! l0 l! @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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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p0 R3 Z4 Y6 x" H: L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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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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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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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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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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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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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7 y1 t" ~& J  o1 H) B  B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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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 ~( `, ^6 o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 G( A* `3 E# E: l, U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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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a/ l7 Y) M$ L/ X1 {8 [% d9 _- {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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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8 W' ?2 v& P* A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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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说。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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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3 V) C, O: i4 S# n0 [2 D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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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9 P# k& `  }' F4 O) g$ C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 `& ^7 @3 D2 S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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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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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N/ x4 n' f" {# t! A- d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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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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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9 I1 u' E- T7 R  ^/ u2 u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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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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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9 ~* C% v& I  t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 ^# o7 l7 _* d- U0 Y8 A6 q  Y) N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 H9 u- [  u6 N5 F1 N" }    “……真快。”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 l4 r! H0 g9 r3 I% `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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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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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C2 ~( `0 M$ ^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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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9 g1 W6 |$ `7 b( g/ G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 I7 D, a  |& G
* W& `4 x6 ^8 N' K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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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q% b. @$ A9 z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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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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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  l- t; i" u0 k7 `( @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3 b6 Y8 Y% |' K0 j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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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 y7 ~1 u% l$ A" C1 e$ e; F- T) E* G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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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K/ \2 g: S+ a7 m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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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g1 X. q' T$ h9 n8 Y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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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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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T: w- W( k* `% D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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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6 G( V  Z* F0 j* X1 f: Q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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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 Z2 Y; Q8 N# X8 t; }5 l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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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I: ?( n( i4 a/ ?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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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 U$ d' g# F) y, |  L, Y4 ]: X" A* T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5 O2 A/ G8 x& a" ]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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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3 u( D) P, s' }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 W5 q/ @& v4 L- K0 z) S4 d& O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 W! ?8 p8 w4 p6 @9 O8 Y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 C. ~. U- l5 F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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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8 O, A5 U; o, _7 y7 {1 ^! E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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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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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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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h1 w& e* k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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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8 }/ o$ T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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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 }0 ]4 b7 K9 E2 w- J1 _# }6 e/ ?    “没有。”

3 v& Y. m; s. u6 _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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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q9 u  V! i* F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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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 ~. U2 V0 ~& P* G& f( y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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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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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1 l4 }, {  x4 P) r# z: Z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 D3 p, ~/ q6 M0 _+ `8 U( Q4 T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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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Z6 _8 P8 P% R: I, Q' w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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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1 t$ r/ ?. D9 ?. e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2 W/ M, l, z: {( U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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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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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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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R2 c7 T& H+ N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 p4 ~; |, u+ `+ F# i+ @  U9 L# F. z5 G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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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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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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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 u+ l5 d8 C! i6 C* v+ B: }3 D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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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2 \. R9 Y( @; e! p+ H  F" R- x    “团长，我不上。”

% I9 N; E# x0 k- J. w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 }, q- H2 }8 V8 s    “我……有女朋友了！”

* h) Z9 p& u* V: v; i, U$ [2 W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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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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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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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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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 [0 w# e- L; R& \  u' M; }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 d7 ]1 d2 V( d$ x( }+ g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9 }3 P& ]% O' b, g: x+ t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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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7 U- c" }, V2 E( x/ X7 S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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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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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P; y& i$ S' p. z    “……方梅？”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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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f/ S' z% q- q& r2 j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 z* U4 K3 E8 T9 v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你瞎凑什么热闹？”

1 A$ @) D: \1 b/ u2 e# j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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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V/ s1 w' T/ J6 {. @8 B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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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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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H6 e8 [" v& y6 z; E! y  n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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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h3 j( y3 E$ k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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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L& w6 {2 t+ l# f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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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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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8 U3 z  k1 G6 @# t1 g    “你呢？还一个人？”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 i) N# }+ T, [; |9 H. w! \$ B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j3 q0 {' |4 U: ~. F+ o5 Z: l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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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a. y( u  d5 |9 ~  T' a    “你家里没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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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3 W  i9 D1 h  c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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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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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4 Y* g8 w' K6 f# J. @! l$ Z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 y5 I  ?+ w% L. F0 e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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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5 章

9 P. d9 l0 H  ~+ I: w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5 M: m, j% I7 e  p1 ]" [4 Y9 g% K0 j+ D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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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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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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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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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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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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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明白了。

7 b9 P/ Y( _2 z# B' ?2 ]6 J4 l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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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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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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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z; k% a  S& y3 j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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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杨磊摇头。

4 J8 Q! H6 X# A( n5 l  s' }* Z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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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n  y( G9 ~8 C. e, ^! @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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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J& W+ B+ ~+ S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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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 k* {+ ?5 e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7 D% @% {% _: c+ `3 b3 M2 o5 Y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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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g  m5 e$ F) r0 \, b) W! g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0 C# K3 i- w* R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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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 J" V: N6 R+ o- W% d0 M    他曾经拥有过。

* S! h/ o1 J# Z! w7 C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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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8 t  c2 G/ P* e$ z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 F* j3 h& J; N- [: X+ {  ]" U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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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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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3 y2 O( x* i8 h. M# y4 r. F    杨磊摇摇头。

, J! l# [% ?+ h. A: f5 r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 i/ x6 Q8 J8 y5 l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p/ ~0 @% e; w& x, Y6 e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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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M* R1 y+ n6 g( l+ L7 y  _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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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7 X0 J# i! t/ O; T/ o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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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H) ^2 b( B    “嗯。”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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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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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8 D6 L$ v& A1 F) b8 g* h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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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2 C% w5 ?* f) i+ d6 D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 I1 R7 u) w+ |; ]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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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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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U6 X4 m2 v5 B1 q1 ?# u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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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 r- {8 \+ D. f" _! e& b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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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 e; y& `1 N* _$ D  m( \6 I( a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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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T: p) m3 Q; H- B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2 M2 B5 j- M% P' G6 ~( g5 \" b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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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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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 [! C# r; a" D8 I& t/ R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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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5 C( a8 h4 F2 K  {, G& C; W3 e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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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V* [: X. Q3 m$ S9 c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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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M; R( F" i7 s* K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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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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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意思。”

' l1 b' `0 F8 N* s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 h; K9 c: E6 ]7 V, v! [6 D1 A+ h6 C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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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 c+ |7 l/ |# K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0 h9 g0 ]! b4 M6 ?. d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8 O+ H3 A  f$ o& k8 A5 }% k$ j, J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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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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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k$ Z- Y5 a- g* O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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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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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u. Y" N0 }& c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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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Q; e' u* c3 D3 y+ [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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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5 v& F! ~# b0 H9 c& m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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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1 ~/ ?7 M; Q6 c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 @. y" M* Q; f( E  q. \8 f. i    “今天我生日嗳！”

    “真的啊？想去哪儿？”

0 k, q$ U; Y* j3 h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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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跟我走，乱世！”

$ o. ]: x" \! X9 n' O( g* o7 t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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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F1 d9 z) h1 M+ U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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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D& v. V6 ]. N5 b4 {  e$ m  }!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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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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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x8 ^' m4 ]! w, {' [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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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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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b- L) S4 S; j: k; x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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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1 }& \$ A& w, L2 `' @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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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5 F7 J6 R7 \2 x7 X2 W" S6 B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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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u% h1 r: q* W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 f: D4 {& z( y! L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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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h1 d% H* x9 E9 X# V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3 F5 A$ L' H5 s4 d( Y! J6 s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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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 I0 r8 v" W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 r. N! x) Q" }- G/ J% A+ Y! Y
! S: p5 S& c% Q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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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 C, G" i/ S& K2 q5 s( I, b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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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4 Y) l- z: a5 |' _$ s0 Q* I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 p3 O1 ]* g3 h2 U  M; t' q# U9 u/ M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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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7 S! `. P2 J8 M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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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0 p& y& V+ t- y( r4 n5 `! o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 }( f; w) o9 Y' t+ r  r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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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 S) |7 L% N5 t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 `5 J7 p7 i# a7 E' u! M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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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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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 V8 A9 o- {- K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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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 I3 D" d8 K6 m! }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1 ?. A; i( H: l0 _6 x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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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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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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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J) |, a7 \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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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 ]; \( s( E) s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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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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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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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9 b8 Q# _, ]6 `/ Q6 g. F5 A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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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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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姓房！”

    杨磊一愣，呆住了。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 _- f% Y* p" _% `5 T) ~( z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3 j& J+ t3 M/ ~- e# Z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真快。”

: |8 m2 i! ]8 D( |6 t; m$ ~2 E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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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t  Z( Z% j9 q# w  T8 l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 B4 d& B! Q0 e; Y4 e    二黑说着，又喝酒。

  ]& C# w+ f. ~2 d' J& e8 t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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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J2 }. a0 }- n/ b* W: w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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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n0 Q+ |6 c5 i! E8 s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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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 D. k0 @2 g* H" Y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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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X7 H4 n+ \! y% C0 Z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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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 F/ |- Q$ X, ]( m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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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w& i( E% [3 ]9 i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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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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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y8 h! q* Z2 G: C; I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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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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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6 ~% O4 E$ p# t0 x) Q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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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6 S' M( Q0 A# I3 L( W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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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4 k$ e6 `9 C3 x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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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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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m! X; d7 `8 k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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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2 L4 |" a: L4 T8 o# a. @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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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Z; x- F7 j: X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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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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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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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w, o; m- `  _- y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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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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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3 W  D+ Q7 F) U  K' \# E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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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M- t+ C5 `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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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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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v& O# z4 X. B/ x. g! E; k/ `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4 N* c. ~7 E! h; F: }/ k    杨磊有些不耐烦。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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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 v) ~: [) \' Y! E6 f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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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4 D/ T: n* T/ V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 j7 p* v6 R# B# }& M    “没有。”

' a$ @4 a9 g" c7 T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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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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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V( N% U- u5 `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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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 ]. _0 P1 p' e. f+ w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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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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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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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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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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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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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7 {# X5 ~4 R: q; w9 ^: T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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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0 C& r1 W$ o9 m6 |1 E7 t6 \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 h! u  l) m9 e; n3 y% n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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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2 B# G/ m. k0 B' {3 X  c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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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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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 w* b# Y1 T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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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 v8 Y. C* ?4 z; O6 D    “我……有女朋友了！”

* n$ ~. t' }- s8 ?8 q, H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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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i/ E8 m% G1 Y% T$ C0 E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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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 y! N- s0 ]9 L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2 q7 _* N+ i8 _' S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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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5 S$ _- p9 L  M3 q* ~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 Z' c' K$ ^* \# q9 N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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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T( z! ~6 J( B- F& V( F: {' Z! g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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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5 p' D7 x+ H7 b; `0 Y6 W# U, y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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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 D9 o! i. b5 U# t9 G0 r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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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  ]) L# z* z/ H& B/ |7 X) Z, T7 {    “……方梅？”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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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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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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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 q, j; [8 }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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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 w* h5 q. _6 T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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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Z% N% Z) U/ d: P9 w; Z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I2 \! v, V$ y( n6 V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 k/ c4 Z' g5 @3 q8 i- C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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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V. E4 [; }8 u1 C4 {, S1 y' y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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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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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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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 t: E2 f5 S/ l, D5 N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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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2 A* Z. k$ Z6 W% g  n1 o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 `" N$ Y! y2 f2 W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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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n0 U. H& s( F    “你家里没催你？”

/ p3 Z( y4 @5 P0 v+ u4 @6 `' G0 o* `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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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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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Y7 M- ?1 U8 e7 U# f: }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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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W1 {$ l, |& z1 y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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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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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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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 Y3 s% @, \7 E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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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E# R0 b) I! P( ]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你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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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_; b" u) {# F, V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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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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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明白了。

" P+ l: w, `4 h) a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7 R; C8 v, ]$ m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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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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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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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 D9 M& K# g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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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 M( A. p4 H. V2 x6 v2 E* f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3 n+ C  \) K1 b! I* C) G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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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L; v1 w* j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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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R3 a3 ^# F! Z% z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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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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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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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G9 q3 f" l" d" _& S7 Q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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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1 u  B  ]2 Q, s8 T, s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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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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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9 R9 k# S6 A% t+ |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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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a6 {  M5 h7 [: V7 c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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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p7 t2 ^+ U; T1 Y% ^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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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E; i/ t9 G1 Q4 O- C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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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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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过。”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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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 Q( `3 Z/ m$ j+ d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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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_8 m; k% q, ]( t2 Q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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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D8 g* j7 X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3 F! T4 K8 G2 v9 B: d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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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M: c# g3 Z1 w0 l7 w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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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 B6 d8 l' N' G  Z9 D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9 Q6 Z* _7 e+ D" @* p    方梅说。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 X% O! \+ J7 h" }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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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1 x- P* G; _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方梅看着杨磊。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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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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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E, j/ z# T- P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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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R3 k2 \, K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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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5 `- m: m$ f7 B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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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s# }( g7 r0 ]    许久，杨磊说。

" Q9 X5 {. l- }. U: u/ J    “够意思。”

# f) |. d) _, Y: ]& z- J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9 _8 b  \' i; V* l% `+ |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9 |+ s$ {: W) ?- B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 M$ J) M0 o$ l& b; {" J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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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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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J- c/ w6 p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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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Q/ t/ T6 i2 m, l! Y% W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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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R4 B8 l% A- _) V; t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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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0 h3 f7 ?; ^: h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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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0 M8 W% g7 u$ y4 x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今天我生日嗳！”

    “真的啊？想去哪儿？”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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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1 u$ `( ^, Z' t  ?* P    “那跟我走，乱世！”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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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 e; ^2 \& I    “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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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6 s& D' W- K" T& s3 H( ?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6 ~  g$ C/ v+ R$ v, w, m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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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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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1 r: j/ l, Q' Q+ H7 I& v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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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4 p! z$ N+ q; ?' l8 e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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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m/ v) z9 W1 N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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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 ?( j4 v; J# u9 F7 L% A$ o+ `. S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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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1 e% s5 a! {& _/ ?4 s# z( Z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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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k4 `2 S5 @0 ~' W2 h- J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4 k, c1 ~8 x3 A/ [$ J5 `$ ]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3 [8 R5 B2 N1 _& U  t' Y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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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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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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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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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P: R: L/ N9 T2 `5 P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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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0 ^* l; C/ M- I# ^1 @1 O+ c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 ~7 ~- |5 f1 t2 V2 p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8 P# }! @1 Y5 ?& }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 f6 b9 q* J3 b" `5 c) _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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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 G1 n" c4 E$ l' O    房宇说。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 Z! m: H6 M: [0 C7 k0 e# ^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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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u- P4 }# [$ x3 o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 D6 w/ P) g: S. D) E) a- m5 Y, `& A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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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B8 X: \- y& [8 u+ r) h3 _1 o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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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j4 r- e% _; u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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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 a2 r8 N, k    杨磊一愣，呆住了。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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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c$ w: j) Y7 a3 i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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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1 H2 I( h! S. b  p. v7 c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4 e$ w- z# V/ ~# @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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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3 W4 a  D7 Z/ h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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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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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i2 k7 q6 }4 A; E' W/ w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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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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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t* V& t4 \( [( q3 q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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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F. K! E2 y0 t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 w6 r7 A4 L( ^# C4 r, c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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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e) L0 X1 M% l" x  S9 x' s5 a, @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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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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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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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8 Z0 U$ u8 h3 W+ Q9 q# X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 w# A9 p+ M. c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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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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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h/ a4 }- H$ _" R2 t4 M% H5 O* a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4 L. |3 ]7 Q' ^! K1 p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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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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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K: i: z1 T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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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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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3 d+ v" \# \/ q' J6 o  W0 [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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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o. A0 L1 g! @! z7 }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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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6 K2 G6 T  j, e: U$ |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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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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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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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0 x8 p" D% g+ A. G0 k  E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0 L, u# S% k% d) p; [! _  x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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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 W' Y( Z9 t4 v7 M0 l, {9 F! A8 S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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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Z- v  C$ L$ \0 o, D3 W: W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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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 s. U$ z0 _' G' w  W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 P2 v# q0 d! O" z+ z8 o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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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都是同事。”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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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 T# T1 t0 J: J0 g. {- L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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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 ^9 B+ |! Y" }# i4 D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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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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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l0 v* W; G% n, Q) z9 _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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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 _4 D# ~, z2 a5 d: m2 Y& j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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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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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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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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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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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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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4 y1 G* A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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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0 m; q% O" ~$ v; b# R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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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Q$ ?. g* B8 |+ l/ Q( d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 E( s& A& y* ^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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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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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V9 I/ X( s6 \# x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 m8 r. ~7 j" ~2 i. ?0 i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 H/ x/ @  r& k$ D# Z! l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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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6 t- W1 |, I( s) [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6 ~5 @5 r& f' q# j& Z9 E7 @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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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 F6 y  C' M% h0 i8 u3 i- r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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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e: _0 k( k' @    “你好，我叫杨磊。”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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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u8 ]" z- G( I: }- ]" v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 }' ?6 n3 P$ e7 |/ |( g* {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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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 W/ {7 q7 Y* T4 K+ z. ]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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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o# N4 J! N6 w8 J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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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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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 P/ S5 b: Q' K+ l, g: q- u! x2 h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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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Z- i+ r- [& z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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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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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 X$ S0 r* i1 [% U" W1 C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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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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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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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 Q/ d! W! {1 H/ C  x6 d( H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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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呢？还一个人？”

* H9 ^% K+ q" a: Q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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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B: U! c5 D9 r8 C, f3 [, E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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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吃菜，没说话。

    “你家里没催你？”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 m4 R) F, d0 L% @  F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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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p- o- W3 o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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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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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想着房宇？”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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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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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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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 N$ v& V3 C' T; m    “……你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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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Z7 `* x" g  }8 A- T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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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1 v6 {  f/ U2 N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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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7 y; m- K* ~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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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 E; L% s0 [" T2 b8 Q3 P% t& p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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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k* g" W$ ^( r% o0 w! O# R    方梅问。杨磊摇头。

) v5 g( ]+ w: }( B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 O2 C0 L9 v' K8 Y" }2 l& K6 z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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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8 I$ V  k3 W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 O  `8 F8 _# u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0 t& J' D' G% T$ I# p5 X% y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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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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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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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Q* ?7 K) \; ]0 a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5 Z/ `- O/ R6 \    他曾经拥有过。

6 Q& Z4 I4 D4 m, n" {; o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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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X9 Z2 n9 |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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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还怪他吗？”

    方梅问。

# X0 f( ~: P0 C    杨磊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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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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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X4 g4 C7 \  S  \- \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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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v, |; A4 M( b- h# W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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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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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5 |/ j+ |3 X. N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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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d; G8 Y5 ^" e, c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 W, \( D/ p9 L- R; D( x: A! h$ N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2 h0 ]  ?1 a- C( U. {0 U. T1 C$ V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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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J# ~' }4 w1 ^, o) S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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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X, ~+ f4 q2 V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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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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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 ~8 S+ L4 P! t- f    “跟我结婚，怎么样？”

' a9 c; N9 W) G, W) V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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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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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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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a4 a" f! g6 U) o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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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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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0 T  I# h# w0 u+ h2 P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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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b5 R$ a& A+ H( `, W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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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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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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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 E  m* W$ g4 B+ m+ b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我帮你。”

. ^8 Q7 X' A- D9 `$ \, L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7 d1 N' b8 r9 e/ p& V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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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 t4 {9 @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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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4 u* p- X% d/ d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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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w# [3 C* [2 {4 G# O- B7 e5 L* J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 P/ e1 B  Q$ d2 t4 K+ U
% ?+ e! V, K! z# F4 n6 i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 h& f7 j% F1 f/ x" C, M" j9 J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8 c# H5 [! J- l# _2 E5 I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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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 p7 i, a7 D- N/ d+ K) W3 q9 H1 U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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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W* o9 Z5 _8 ?' f, W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 i* X. S+ }8 X8 O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2 _$ W( \8 S' ?) }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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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z5 O8 X4 Z; \/ X; O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 {1 c! K; O7 \# ~  y  Y    “今天我生日嗳！”

- N6 U: `; g2 s  \( j  C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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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h  f$ m$ K5 s, Y; H& Y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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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跟我走，乱世！”

    “走！！”

" b6 f" u3 P7 ~6 k    “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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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_. O0 J7 e4 D  F- C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8 ]- r. j. G. }& b4 v. J  Q, U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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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4 D$ |; K/ k( D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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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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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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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j6 b8 h. |+ H( W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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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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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5 ~8 d) Y4 @  b1 A' O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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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3 w* Q( c9 A) G& [- ?+ R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 `: g' o! l, R: K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 P, q- B7 D" N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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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 j  x# i0 G, p- g! z% ~7 [% @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9 F9 E% G2 T3 x) l# ~( F3 C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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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7 t; {) Q, h/ _  _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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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j  m$ S) U+ n7 @/ f: B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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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6 ?6 Y8 e5 z# R. e# e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 [8 x/ q; @! }5 W1 h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p7 Q" |) }& h: [- Q, m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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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G; a2 T* w4 E  Z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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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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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x# o, Q& P$ e& H. l1 W) z' g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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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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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 N6 W  p. l/ i( ?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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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x* U  P0 d+ G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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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5 p* Z0 T6 g8 Q2 m. a2 q4 U: f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 d2 T* h) n4 u. z3 @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1 |! o! s% f9 U/ S2 e# c    “他说他姓房！”

- E4 q0 ], x( N4 o: |0 ^7 y    杨磊一愣，呆住了。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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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 f9 Z" Q) H. {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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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 H4 Z& L; @9 [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真快。”

; j3 |) |# G) k8 V6 K5 a+ e7 f' m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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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3 c+ {9 t+ }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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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6 _1 i! H# M4 L) p, j8 G5 n( f) v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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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1 {: h5 l( O: x) S4 J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0 {/ s) G; T: |* [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6 _) C: A8 `& [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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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r9 K* j! a1 Q+ G1 m! g. J$ }$ D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2 S% Y. c5 D$ c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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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Y8 H$ t9 B$ m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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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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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5 L# l* C1 F) g, N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 y2 C4 b: e1 v8 H: A" s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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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9 f4 B0 n9 H0 s; q" }6 ^' I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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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h3 m8 t: f0 \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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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8 B  E: D) F& H  D$ m( D4 m* s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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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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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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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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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 U9 d: q0 k! U" \. k9 X9 r     第 84 章

- k% B+ o$ l2 B5 X+ o7 c  y4 e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5 J  \. J+ r& {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3 b5 W' X4 c2 c0 |- b& b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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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1 V5 s1 ?$ ^3 |' T- z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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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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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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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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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 \: @) ^3 Z5 V' L" k% O4 n9 Y+ g  m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1 P  R9 v: k" r1 {! m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都是同事。”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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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i# U, \4 W1 a- s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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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_3 x& ~% M: K: E5 f1 W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5 a3 W- @5 J4 H6 U( L, K7 P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 V& ?/ }$ s8 `6 ^7 J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3 j8 [  b' d- q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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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O# U: l) P' n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3 X, s5 @7 r: q5 j, z# \  V5 [" {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 U2 U' a/ ~. P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 m" H. [, S) |3 _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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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J3 q, w3 ~1 Q& p6 V/ N7 ^/ O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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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 C5 h' h2 H9 l$ @+ u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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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N6 A, c! m) I+ }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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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女朋友了！”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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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 U& X2 t* D5 l2 Y+ ?0 ?; A, I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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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 Y8 d- Z# s# D7 R' |  L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5 [- `5 A! Z5 V* C" W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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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7 u! y" j6 E/ j7 G" W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你好，我叫杨磊。”

+ k" Y! v' m1 m) Q! _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 E4 Q! ]  Q/ r: e# S$ Y1 ~8 u3 f5 j( m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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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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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p$ i/ g1 W- m. i% b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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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 z! I: w- d& q6 d. M/ E: U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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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6 H2 F* ]; Z( y* f8 L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 G5 t, ~1 E8 v) r8 ]5 d; R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 W! C9 I' ^. N0 h& U0 G. i5 j2 U2 G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 |% x: n5 w$ B# _' d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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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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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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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 s; i. Q$ e8 I* b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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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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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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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x, ^8 D7 H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 J2 A) V" ?! a9 d    杨磊吃菜，没说话。

    “你家里没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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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C2 v1 K9 S: z" J$ N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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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耐烦了。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H/ r. S7 V  N5 b* \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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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 ^  ~; J9 `# K7 d" j) ]2 J    “……还想着房宇？”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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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7 V3 X) X  l# b) P2 o" U2 t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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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 Q3 B; c+ m( ]4 N8 P7 }! y% [+ m7 r    “……你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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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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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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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v4 S& w* ]  v- }) L9 o* l2 Y0 n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7 _" B) S0 D9 `% G$ r; Y8 Z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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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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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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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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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g: N) L- {" g* ]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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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d7 g* H1 X2 ]' {9 Z    方梅问。杨磊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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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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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y6 Z2 e$ n, z3 t7 ~% q, k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 ]. Y, `" Q  \8 N( H- c) i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 {/ N: U% w6 J- o2 {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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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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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 ~! f! d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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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Z) z$ M% \3 u' t/ v5 Y9 O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 A7 _8 O# q7 c2 O, D8 Q, y/ q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 T, w8 D1 |. R8 L' ~) b. u3 I1 N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他曾经拥有过。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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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9 j& o0 M% i- l4 k    “你现在还怪他吗？”

3 I4 |$ P7 ?- ^3 m% J3 H5 `/ B1 p    方梅问。

    杨磊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 {' z" z  ?* `' E4 ]! F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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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U# x6 w  c" z) A  P+ d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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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 C+ ^, C# Z6 F$ o; m- m  O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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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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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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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呢？”

6 j, @# B3 \  j+ N* y, G    “没想过。”

/ y8 P, b7 A) Y; F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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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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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z. |; e% B/ t) r1 Y1 c& ^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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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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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M! `/ y/ M/ S6 Z- g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 ]+ [& n: N2 w9 b: |3 O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 C+ u# @! `/ z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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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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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 |! j+ U( [! [  e- n) l$ [  s    方梅说。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 R5 {( c8 q4 v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 T! \! E5 h* S3 v* }1 o/ ~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方梅看着杨磊。

6 ^+ l# e7 f5 X1 f. ^0 \$ p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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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W8 D8 E0 Y0 j+ p+ U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_. K3 m8 [" k; {  w; W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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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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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8 G# m$ S: U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我帮你。”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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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6 B. ]- o0 [8 i  h1 Q    “够意思。”

  u" N$ Q% O- n- d& i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 G3 W+ P. |% w& P% R0 W0 x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 J, v7 q* z2 M6 s) `9 S% N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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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3 M; o& \3 f( U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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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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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_7 {8 I8 g, |( i( j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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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4 Z' G6 ?9 B8 S# I5 M+ F- W4 n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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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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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P2 e& h1 |9 z; c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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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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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 A4 u, S* \+ U: W& |7 F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 j$ I3 m8 I% v6 u% ?0 h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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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 E& w  K5 M0 G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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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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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L9 Q5 ~: z, l, a$ }* }* p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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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S  p" p7 S) s. _7 N) w* W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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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3 i7 f4 u; P6 K9 W    “那跟我走，乱世！”

    “走！！”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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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 s  t* W* n, Q    ……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 [6 ^0 e: ]- I8 E: b9 h' K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 y# a: `3 X) Q" {1 R& A! R9 o6 |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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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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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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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R, `$ p* j% J. J  U( w* W: g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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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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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9 D% J) F0 R8 r. ~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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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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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i7 G. `! d% Z6 C3 G0 z0 ^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 U0 b- h1 p( W( p: t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 |4 P; D; ~- i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2 u* F7 B$ ?/ B! l/ F: B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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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d) P6 F7 O6 B2 i6 o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8 B2 p' Q( S+ l! m* ]$ n( }) O( j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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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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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C1 z1 _2 j) C3 j/ z/ P( u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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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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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S" N" v( Z/ U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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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9 y# l% a7 q- j* P( |$ x" S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 H5 F7 a) R) R( P$ ]1 f( `3 l+ Y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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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v3 \% R. N; ^) \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 A/ Q* y# l0 U) \; U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 y/ M, V+ x: h7 _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 j9 y  S( |& b) P2 G1 g$ o* w; v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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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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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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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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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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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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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3 x3 C! a( D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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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 m7 e% w$ \1 X3 x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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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a6 _# C9 ?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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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 t3 e( C  k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 A" `' X9 r' M$ ?' c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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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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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4 |+ @+ M3 r2 I1 ]; T' ]4 q/ m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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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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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O. G2 D" D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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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 }! V* t8 {# d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 a0 H( J( X( A: N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 }( |6 Z/ |% N! ^4 a+ t* E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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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7 r/ }' h9 d# S+ I$ C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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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d  F# Y& `( O6 q' J& W; }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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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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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1 W8 H$ p( y0 [9 T: A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 n2 p% f" Y4 @& I  G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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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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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 v( ~" p0 h% ^# U( j) m& i  k+ ?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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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8 j) W) S2 a* b$ O1 E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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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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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3 |, w9 s+ G4 s( V# K: [3 }, }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 _, u/ b. \: e9 ]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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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 T8 G' I, G- o& ^$ @9 c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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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l1 z$ r8 L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 Q2 I& w9 t: V) h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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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q! D1 D( m. v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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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4 ^& _  R! P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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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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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4 x, `3 Y2 m. a( \2 q' g     第 84 章

  X3 K& K; X, g4 X( Y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 ~; g& W& e# @+ N' u* g( L: a9 ~& s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2 p, m0 Y- V3 e: b6 b) S# _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 U- X1 l' J3 e; g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 x& S- _) \* u/ J8 ?6 i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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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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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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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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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 g$ E- |* E: E/ A7 V; K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2 a! g$ t! @, P9 [' q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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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3 d; e# ]4 K) S$ b* X0 V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 x' r* f$ S* @/ y# a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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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 D7 `) \( o- j8 S0 p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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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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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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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z" W1 z* w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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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n% ^. ^$ @0 I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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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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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6 Y2 C" X# b6 f0 X4 T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 T& T  v3 @% P' o: H7 _8 R    “没有。”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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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i) A: P) W0 P+ f9 a  S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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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p: M" R7 c+ {/ {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4 L: A# c8 y% ~6 Y# w: C! s) D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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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0 O7 W# V. o* x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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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6 m9 k; U/ r2 X! b; I# U. c8 V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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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我不上。”

# h9 G9 E. B; a% Q4 F: C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 p& o1 |$ y( D" H' w; @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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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 t0 |7 \+ X0 r, s; a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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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6 O* t1 k& e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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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z; K: }2 j& a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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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v8 S& U, S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4 c+ W6 E8 f4 B# F6 t' t5 y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 _! n1 N8 e" _" ]4 h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 q8 X8 j2 t5 r; t9 G- o; o. K/ i: L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 \  F3 Y  W3 M* s0 I! j5 ^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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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 K. x3 s5 Q& w" G/ O4 \! o! T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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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j  p. O$ R. R/ v9 b- S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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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b) P9 z' D0 d$ }8 Z! w    “……方梅？”

    “你咋来了？”

" t4 M- y& S8 Q. ~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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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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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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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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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 u0 @- D: s1 i0 b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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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K, V$ \* H) c4 s- ]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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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8 z! [4 C( ^' {# O  d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 r5 T0 l% H8 O" k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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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咯咯咯地笑。

1 K7 n+ T6 K' T5 M0 Y( E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 R( h7 Y; L! s; O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8 ^) E7 c7 d+ m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你呢？还一个人？”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9 D7 d* w. I+ `) O    杨磊吃菜，没说话。

    “你家里没催你？”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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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t3 X% o- n4 A. v: Z$ g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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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B8 o# e( r' C: y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 A9 A& O; |& p$ U6 T. z" L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 o3 X4 R: s* R8 T2 r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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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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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2 V% n2 Z" N, K" O9 `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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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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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e( A6 x' y- d4 |  W' y9 l    “……你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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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2 e- M2 g) M9 c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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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a9 ]0 m  Z0 X/ l5 e/ P) v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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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 J7 w( A4 Y; Q, Y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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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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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 j; Q' q; i) `) W. Z/ }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 g! Y. b: B1 A% T$ D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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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K$ h1 v, ]    “后来，你找过他吗？”

+ s2 Z5 q. a& G; A. _    方梅问。杨磊摇头。

9 j3 A0 }: s* W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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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 e0 k2 g+ J; r" L3 U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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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 ^6 ?7 |8 C* j& L, [' p: B- Q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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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 [8 @9 ?+ S: y' w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5 A" |: C. U* d; }4 V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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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 }; m2 o5 j  Z* w. |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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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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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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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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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 b- K+ C( X! y# f    杨磊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 e" v2 A) q2 h9 r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8 [+ _  d( V# ]0 V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 U1 H1 f2 ]* N/ j) ?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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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嗯。”

% b% f7 d; A3 l3 B! f! ]2 d    “结婚呢？”

' m4 Y; L/ f8 W# P  L2 `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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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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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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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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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V* e2 N, y  d0 c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跟我结婚，怎么样？”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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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5 @- e! W8 i2 u5 a+ x3 X3 q3 C* v    方梅说。

$ l% s- H" C( a9 ?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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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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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x7 S# b7 K. A4 `2 Z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 m) L) ~  z0 `7 q& \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5 W- V: c2 t) ~2 S& F' A( n9 S( V6 w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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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d# r3 u0 Y' o/ W/ k  m" m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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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 r$ l# X: w7 v- u  y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1 `6 f3 b* \# x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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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帮你。”

$ m* w7 Q* y! _% v2 f/ F, \$ |% |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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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6 n% ?/ c) }7 [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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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0 I2 n4 }7 g" k6 c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1 a$ }% P' {  F! F- |6 }& Q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7 O1 y- ?4 Q  P% ^( ~, @  {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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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T7 `6 z5 c- T* x. _" P1 p$ E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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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 i0 O6 r; w. ^: c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 z3 q7 r/ [: f) ^) @9 }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1 t3 N# [/ k' {1 _  F/ W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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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r" B9 U* L/ F" c5 {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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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t5 _% x- E8 \. ~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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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a8 h* Z9 u' m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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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6 T) U& ^) w) v% C" q  c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 M8 d# @' g- n3 p2 V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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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8 a6 D; c$ F7 E$ j) W8 r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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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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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去哪就去哪！”

5 m$ S" ^5 c2 ]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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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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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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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0 e0 Z- F4 _, Q+ g/ q. j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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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8 p' G  C* a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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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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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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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8 O( t$ X7 s0 Z0 A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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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 L0 _" S: z7 x3 a+ S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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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i; e5 r7 }4 w$ Q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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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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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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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 b$ D2 K, Q+ @( Q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 ^2 a7 s/ c) N3 _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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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A" O! [" Q$ P  b7 y+ `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ray121

淡淡的青春故事 非常好

ljj165

生涯就像酒坛子，人就浸泡在其中，时光越久，就越沉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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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8 O# i# i8 n; _" s) ?顶也～

bingyufeng1007

这是我看过最好的黑道小小说，有情有义有爱有恨！感谢楼主，期待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