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打手（41-完结）》 BY 哈哈饭 【完结】

黑高壮

第 83 章

" @. L9 F) v6 F+ @' _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U; u/ u% R- i+ |! R0 L) T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 F3 j' m) N  j+ H# U% K/ h0 E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 s9 p+ y; A* e# e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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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 E' u7 }# M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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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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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 e* \4 K  I" B% w4 g1 X0 e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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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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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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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K% z6 a% i8 q! |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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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6 \" C" ~0 |. u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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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说。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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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 f; f6 `2 r( y! S1 H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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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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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5 \+ e/ \. s7 U7 \" p1 i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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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4 H- T& i( ?2 L& a9 j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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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k- Y! F* p2 y2 B  ^1 ]8 Y    杨磊一愣，呆住了。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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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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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 L5 u1 |  F4 T/ x& ~9 o; g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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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f6 ~' C0 P% {# i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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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u! J3 B  w1 U" U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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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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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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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7 k7 Z3 g; ^/ H+ B- i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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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R/ L0 n5 Z3 f2 u7 n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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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g6 a1 d* x) Q) {, C+ F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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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 u& X  k, |, H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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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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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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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Q9 b, d) M  v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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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8 ~( D+ _$ k* R3 E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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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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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8 E) v, ?0 X* i/ l0 D    “你也要走？”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 J- l/ ]0 ~8 _4 I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6 q$ k/ }" T3 B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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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3 p) L% F9 |8 D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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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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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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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K+ I* h* }( c/ C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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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 m9 x. m1 e* P/ _% _2 J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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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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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 {3 v7 U& U. B' Q4 }) \" y8 q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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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F( f- S% [4 {0 x. R9 \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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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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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2 h  m  B  P+ T4 r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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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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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都是同事。”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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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 h. _, D* q5 \$ W) I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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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f$ y. T* ^8 \6 w* a" t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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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k; @. k* M4 Y& @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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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 S3 C- ?# P( [% T: L) L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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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h4 j. }) P; k4 b3 A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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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l+ t# ]8 X. E& d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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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F, ^# K! v4 d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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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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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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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N* i) b/ X" z: T6 `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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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2 B6 I) G; T3 ~- ~3 |, q# m8 Q/ B- R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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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 ~" _: T0 H- B8 s- P1 W    “团长，我不上。”

! P) E# q" v6 X  r/ {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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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d6 b+ Z4 X6 [4 ~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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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4 i! l+ G& m# L, W/ m- C" Q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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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s: X; y3 E9 O# O; C: D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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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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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3 Q# G) |8 o5 G' K* W5 I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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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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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S1 Q" j! L( r* Z- l+ d: X- u$ b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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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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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7 m, W: g+ o' O* E7 G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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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0 O- Y8 L/ X  @3 I6 X* P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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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愣住了。

6 G; s# ?( W& k5 }4 P4 N- A) t9 z    “……方梅？”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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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T9 F; C) r5 B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 Z0 _0 a+ ^( r2 \6 k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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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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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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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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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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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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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 ]1 v: t/ K6 Q$ s& v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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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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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D/ M  s; X1 j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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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T5 K0 O7 I( m& n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 O4 V1 ]0 h9 G( G0 J9 B/ v$ \7 D& h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5 X7 R- R$ r$ ?, O" V8 ~    “你呢？还一个人？”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1 e8 i' ^+ |! ]- g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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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n' Y6 H6 J: b; Q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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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里没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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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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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x5 ~" F! }    杨磊不耐烦了。

6 K# x8 Q0 S" I7 G( A$ u8 A7 z  P1 d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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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 T6 _1 _! s4 f8 t3 [  b8 m7 a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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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想着房宇？”

' E& U5 \' ~" _0 B) n' Z- _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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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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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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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d. |8 c/ S6 k+ M' @4 P3 R/ `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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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 V' U' X) ^; p$ F' [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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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D: f, R3 ^( Q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4 V: S- a! @! S6 A! _6 g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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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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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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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q  A" w    “后来，你找过他吗？”

1 r+ W2 G5 J9 i; I    方梅问。杨磊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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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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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m) l: V$ A6 p) W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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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M; E; Y* k8 z+ \9 j& K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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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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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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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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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拥有过。

- c  _! T( l6 m. I* x9 ?: o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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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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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 f0 x( k) J$ Y) u    “你现在还怪他吗？”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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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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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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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6 n0 f1 ^* j6 [3 e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9 O- A: r% v" l+ W- A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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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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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p5 j1 {  T  N    “结婚呢？”

$ t6 D/ Z! `& A$ w& b8 k+ c( A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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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 c- Z  g" j) F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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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 M% D' D6 i8 ^. l8 S0 e- X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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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 t' R2 D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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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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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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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f4 }: C+ b( ]* m2 `/ k8 v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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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 h/ V, |  L% `+ Q, P# g: H; B+ C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 a& C" l% H) n, K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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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 z" H7 {3 M- k. A2 \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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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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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 ^5 u! F- z* W9 n; W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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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9 D& I% j5 W8 D& k) W2 m    “我帮你。”

# Y5 Z* F# Y( H    许久，杨磊说。

9 U& ?0 `! N& X5 H% f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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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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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w0 _. V+ S9 x! z" }/ Y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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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6 }8 O* ~; @) [& l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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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9 ~1 l, L1 Y/ m' Y1 x1 u: i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 [" c8 Z: t$ L  t; d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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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1 P: `  ^  Z0 p: s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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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5 [  j1 T; G. A( c2 k! P/ o" Z  A( u, X2 x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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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o" m  _$ O5 j3 Q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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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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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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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 M% s2 o* O, n5 M1 o& T; K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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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 Z5 D+ W3 B# k9 Y" z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 ~0 Y2 J( b) S( o$ Q8 O$ X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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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 H# N, X9 D; M. m) v; {( ~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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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a6 M1 ~2 J8 b: u3 h9 v% G# M8 m    “今天我生日嗳！”

3 M, e7 Z" w- L  K( [: Y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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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B& M" o4 X; b0 L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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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1 B  _. s4 g2 A( Z+ {" t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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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

* v! B' Z4 Z  S6 Y    “哈哈！”

- ^$ P8 U' x# f- [# P! [+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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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3 a; v; E$ C  ^1 _5 S1 @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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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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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K2 n5 L8 B- }1 f& k* ?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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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 \2 f) i3 Z0 n8 u& S2 h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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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Z7 B$ l' r0 Z3 K5 |& g, a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0 c/ H' b0 @  W2 l' w5 u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 E* x4 m, p$ j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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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8 n/ O  J5 z9 o$ ]  [4 I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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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9 z  U% H' f5 V# c3 Y+ |; I2 ?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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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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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 ~' m5 _, S% W7 R8 H2 C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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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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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3 Z( y' j; L5 N: i5 ?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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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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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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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7 C3 M8 R' A7 S* M& v. _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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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e4 y+ N' ?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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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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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4 c8 [* t3 _, L8 f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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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L8 W8 n: y# u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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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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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k$ n/ @3 {1 O8 b7 X    房宇说。

3 U+ B; ?) k, q7 n  M% ?; [  ~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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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9 L0 j" G  {; ^+ `* R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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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g" K: f# E- d; l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 l' w$ B' y7 m! a! k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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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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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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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j8 Z" H2 n. M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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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U9 ?& L+ Z* h. J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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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U% ?9 A0 X$ @7 H$ L  n; I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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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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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 j$ ~1 E/ ^; q& c, l, P" h, h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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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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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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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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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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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D* b4 t  }2 n+ Z! Z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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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M& |% L# G3 @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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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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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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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V( }* W) b' @$ @' i4 e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4 {) e- b6 Y( s% z. I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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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X. L6 c. e, v' z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 i: `  K1 k& M6 M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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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 A- W6 a3 L  g  ^/ U1 E$ Y, Z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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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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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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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w/ G6 |1 h+ z: |- z. U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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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x# ?; n5 a1 i7 B, ]  _: r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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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G5 D0 Q% ]. @- `( d2 a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j, u% }1 K  `7 d; p6 r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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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第 84 章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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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 y2 V$ D! D/ ~  t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 b2 d# S' R1 ]$ C4 l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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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i3 v0 F9 R* [' p* w5 H& |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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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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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i0 |6 J0 F. X# }* E$ A- l  N' t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 Y- J  J# Z1 _; K% e: U& f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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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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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f- H2 p7 f: g  r8 b% M) I+ V! a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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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  M! w+ m( W" O+ h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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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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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3 ~, a1 u! w% b  j% r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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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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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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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 {& E# M( v0 _/ ^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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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1 ]/ H7 w$ p! k! u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U. e; F7 n9 n/ ~( E' d% a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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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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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j% ^( c9 [* o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没有。”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 y: r$ t) |# I$ K1 R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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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d# H, ^* i! t+ w, a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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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 ~8 ^8 ?  {$ g; r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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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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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我不上。”

( f+ W% W4 j7 u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 l- D3 E9 ^3 t; [. p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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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y7 P  G$ N  i" ?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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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 \0 `: h. g! W0 y3 H/ D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6 V2 Y! ^6 _- ]: q/ X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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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c& d/ w' x2 H+ @2 N) R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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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叫杨磊。”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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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8 U+ s: \( K* `, @# n, P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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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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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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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 K5 H; \/ s/ H3 }, `9 k/ P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 v( a  ]8 d1 M& }9 c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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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s% G6 A% N6 v# w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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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O; v6 N4 ^$ U& b7 k' _3 Y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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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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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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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得了！”

    方梅咯咯咯地笑。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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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 Z; j: T. D; n( u9 y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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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3 \2 C( p& H( P) J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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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 Q/ L  B, v' M! e- D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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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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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3 k- r3 Z* K: |5 e    “你家里没催你？”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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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0 b0 ^, T4 ?2 T! P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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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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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D; g& \+ w, c8 F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 R7 R: O2 z0 J7 V1 [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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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t4 n2 R2 |6 ]7 G' s5 }& s    “……还想着房宇？”

9 H$ H; |7 j$ D$ i  U+ l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 z7 u% R% e) G; M; J/ L( z# c, y: }3 K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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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a! m) ]( ^, g  E4 A! F, `    “……你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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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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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 n- G2 m; X/ \# f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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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c8 K; P, V8 i4 M: W; `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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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G+ |) |6 V5 ]8 _) w+ c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 C: ^  k3 ?7 H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 ~# B; |  N4 ^  J    “后来，你找过他吗？”

    方梅问。杨磊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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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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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6 x4 C' a6 A" H6 n2 |7 I( S/ t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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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f( E, f* J. x, A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 t1 g0 M4 \" O- J% r1 n% m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6 w6 {) G( Q3 R1 |) m2 C: U7 F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 j3 r% p2 p2 N) C7 ~+ E# r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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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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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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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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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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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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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5 h4 f/ Y5 x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 p+ k0 A* D1 V+ y3 k) W& U6 ]& P3 p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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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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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 q8 C8 |* P9 Q* V3 d! ?1 r+ J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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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f6 i& v7 W5 R: V* _# O- p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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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O. @2 P5 V+ x% [, h    “嗯。”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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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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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 Y5 }1 C# M. {" l% I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7 k2 X7 H+ p8 m" P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 {& s( p8 |! W% w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 z  `% |% T+ r: Z, O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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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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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 I( _) u" l4 }, E" |) S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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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

/ k. g7 ~0 D( c( b  z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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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0 h; H2 @' V5 B. O0 {; X1 K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 U" g" t4 P  E* K4 W8 l% E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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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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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n2 t0 @) c0 l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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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F  W# x" q! P4 ]' o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7 n7 M5 d- P* c2 o5 |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 A  j+ X. }* U4 ?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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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0 b1 @/ ]( N- P- y; p/ {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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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9 N+ a( N. G5 v7 l8 f7 B' h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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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g# y# a1 f) z6 N+ m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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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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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u# @5 c5 I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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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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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N8 |- R/ E" @, z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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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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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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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V( y- M+ ]/ v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 c& |; V: p, c4 s% j# ?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 f+ m- `. ~. Z: Z( q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今天我生日嗳！”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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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z2 R: L5 m# h6 ]: [3 r" {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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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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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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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N* T8 ~# B2 F/ {' }4 ~    “哈哈！”

    ……

, w8 l) t, Q- u+ S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 q/ d( i3 ]4 D) W: J- t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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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2 ]; C; _, t  _2 d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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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4 N- {7 g) c6 w1 o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1 g' k/ K; ]* g; `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6 m$ q' |$ ~; U/ M  t, }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7 K" T) C. C7 X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 u- h* E& U; Q9 O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 ~5 k, R3 d& x: w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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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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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N# S2 L" Q. V, C4 z% u7 n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 \$ t% w$ K" t: E' ]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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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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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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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 w! ~& N7 B/ l# ?# ~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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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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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Y( w! x% E) K6 w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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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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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2 r) z0 z: L2 r# y, F5 X# q9 ]% _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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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4 z) u" p8 k) A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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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j& {- X7 n  s0 R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 E. M* Q3 P6 H+ E  h+ ^' R; g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 t$ p& I( W0 |/ b. \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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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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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6 s! @# |( F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 w* m' i9 ^9 t+ R8 X; g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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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 B0 h6 E3 `1 x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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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P  f9 I- ?' P, D2 r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4 l$ k3 K9 I! t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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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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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说。

6 v# K& p  c9 g7 y$ r, \' \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 V7 D0 J; z* j( u; q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4 G% s% n  S/ J% z$ H7 B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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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d8 ^! K  Z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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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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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_% k' q8 H# R8 i    “他说他姓房！”

    杨磊一愣，呆住了。

$ E' ]0 [. c7 ~" `& O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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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V  u1 J/ ?4 I" u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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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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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3 u+ ~1 B, x2 Z/ e9 B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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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6 I' t3 i9 b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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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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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b8 a2 o7 @# M2 c    二黑说着，又喝酒。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0 \; H& R7 q. a: x3 ?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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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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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5 u9 o& S! C5 e: D1 B9 D/ L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U& C) {; N) Q* I$ o. q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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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4 @* \( U9 v7 B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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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3 W( S2 Z0 e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9 Y& N5 y1 E5 F1 i0 b5 ?1 [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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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E! H  j1 h5 u0 m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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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 I5 P6 c9 a& z( R" ^# N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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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a* d, Y3 f1 A& l) ~; Y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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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 |  U$ v" T9 w3 p8 M7 @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2 b+ ?1 T; X9 G) S% z    杨磊没回答。

8 t# [, }6 z1 v* H& y/ \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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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 D8 J' P. [% \2 e5 K; c+ I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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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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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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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v6 Z6 h' N$ p. O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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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m& a' V$ G% N* Y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 L% I- c+ v+ v/ H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 j9 `9 B# j% |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W- E2 w  f. A/ f( C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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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 `8 {# E; d2 H  D+ U( s+ X) i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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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S/ [" y* R% \7 A4 }. u  X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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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6 k2 m2 ]& }$ V$ E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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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E" f& w+ C9 |7 t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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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 \; @3 {, @+ l& K2 I5 u( |0 E/ e! q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 v' v3 \/ J% ~5 y$ E+ j5 x/ Q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 u3 n! k/ I$ G! r$ [( c( X- s    “都是同事。”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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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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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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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6 d& [+ |4 D# ?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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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4 _+ Y, Z) Y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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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9 y6 u; X! d1 I% G8 x2 \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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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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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7 @; F" F7 O9 v! o5 e! y! r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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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1 W- u/ G7 m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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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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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m# U% p2 e" U; _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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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 O3 t' {# a. G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 d( {; _3 p- N: K( q3 u+ {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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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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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M; @5 K3 R3 F* u1 |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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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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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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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F3 P2 r# ?3 a: \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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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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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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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 U8 `3 g, ?( ?3 E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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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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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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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x" y4 Z0 u* d% b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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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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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愣住了。

! Z: R# I4 q& S) f( s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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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6 ~0 q% e3 R2 Q( g    “你咋来了？”

9 A/ }3 C) }$ H' k4 }, p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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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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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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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瞎凑什么热闹？”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 ^; i. I) S: h9 i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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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5 M1 i" ~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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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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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0 Y, a! S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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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X& s( z" Y3 J* r9 @+ `    方梅咯咯咯地笑。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 A. X/ E0 ]8 X& g  d  e    “你呢？还一个人？”

0 Y- h+ K0 B& N+ A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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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 S' p6 ~! r% {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9 b& Y5 H9 ~3 z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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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里没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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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f" X2 y4 n5 }9 C% o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杨磊不耐烦了。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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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7 n6 n8 J+ h# U- }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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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 x  }' O- a% \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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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9 D2 {# q3 d* P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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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s3 J' \3 F" D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 G8 f" Y0 T% D! ?8 e, s0 m    “……你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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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j) E2 E( I& _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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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E& w# C  P4 ?& K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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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M; g( j3 @! d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 R" a3 H9 p' `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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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 L) P  Q' d* z- N  w1 \. e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后来，你找过他吗？”

    方梅问。杨磊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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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_. R! T# h& q3 ]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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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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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 U5 e! p$ S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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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p6 x2 O- e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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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6 i" V5 A$ p2 \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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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1 s5 s  Z: ]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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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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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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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9 e+ W$ K5 ^% Y2 J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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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E! i4 @4 G4 g( J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 L# w& |0 M/ X+ K1 R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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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_& q6 k1 p0 u& z& N1 {3 Y" u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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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d. S1 `) @+ g8 ~4 _. \3 L4 m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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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Y& b( [9 ~) V$ J. O* ^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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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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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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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O7 G; i- ^$ P7 [" S& h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4 F( \7 }9 A$ _3 z/ n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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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呢？”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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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T- [3 o; i1 E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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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2 Q! p% p9 g3 k0 w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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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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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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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_* }" T0 n: @5 M; t( N. m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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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跟我结婚，怎么样？”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 x7 c" ?4 M4 b( T) ^& |* ]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 N! X# l- d3 v) u1 v0 Q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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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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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9 Y9 V- _1 @2 G/ k6 q) |: B1 z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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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 g, C# E8 X  {# k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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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H% N" A2 P0 S! c- F& n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 G* d8 T' T) D& h5 G' _6 {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 p3 H* k8 f  P1 ^2 U) A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 A( k. e$ ^. h& B/ }9 H  o2 S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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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 S5 E1 C0 l: ~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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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B1 C6 e. U& G' j8 c. G5 K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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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7 t( q( q1 T% ]0 E* S* q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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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x" M( M; v# w) [* e) @9 y, H    “够意思。”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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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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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o& `; K$ o' V. z/ u& d+ [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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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3 K: @1 T) K( `; l* l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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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O! z; g9 v2 S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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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R2 t9 P8 r" W8 E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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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q, ]: b" F* K/ a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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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Y$ o1 @: u: h; x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 D% v- J' I6 b+ `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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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O6 W* e- A9 ?! z; _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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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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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a/ P9 V9 `3 x) C$ D& g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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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啊？想去哪儿？”

    “你说去哪就去哪！”

    “那跟我走，乱世！”

+ o' m2 E0 b0 ]2 e: k+ V- Z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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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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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b# m0 h  p4 w* J9 a3 b/ J" U    ……

/ @. f. d7 n: z+ G- C) x7 s4 n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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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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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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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7 J* l& h# Q/ [; H. `* _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 g+ f9 W) e" C- U/ J* f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 L# g) _( r/ J4 _4 [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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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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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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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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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 C6 C5 {: s; p* J; X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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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 E: A/ Z5 n2 Q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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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_" t0 L* {. l6 U2 f- N- t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9 F5 I- ~9 J- O( i. }7 I' A  C' `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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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5 c+ }3 ], d/ [9 c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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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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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s7 A6 M$ n% o: x+ B5 }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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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4 j) Y( ?" c7 \4 j' `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l. Q" r/ o; ]* v" Q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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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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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k0 M2 c2 D. ?, e! N* `6 o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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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0 {& L. r* a  j( R' z* h: ]! Q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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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E" D" l5 @) t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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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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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2 ]8 f$ Q3 Y/ H6 n# v; a) Z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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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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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3 X( l! H: @' O) }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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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6 z& [* x* x: o    “他说他姓房！”

    杨磊一愣，呆住了。

- N5 p* |; P7 [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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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e% T/ c/ m0 G. I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6 j% d. H0 Y; {6 ]; H; L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5 J5 f& d6 N$ v* ~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 G( \9 ^8 ~8 h0 g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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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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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9 v# ^/ W" v5 `2 g1 X( Q% V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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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4 m6 u- ]& s& {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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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6 [6 D+ g, I& ^6 O7 v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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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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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8 v2 _- h* ]! }- i, Y% m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4 v# ^% W5 n' a( u% P0 x: v$ v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 U# @/ [7 l! H9 t8 L* x. h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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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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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Q$ o/ q' E" C) }0 x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8 b0 b: T2 g. u) U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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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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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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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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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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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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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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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H( T7 A: x4 P* I. H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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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s7 I3 s- C6 o& k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第 84 章

( I2 n# s: C! f) H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9 U7 w, m+ r7 x+ ^" M) K, P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 O, E( b: ~4 Z2 I+ f7 m6 z0 [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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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杨磊有些不耐烦。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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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7 G% m$ H5 l  D# M7 ?5 R, A  d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 I/ f: u9 d: C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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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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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d  J7 }4 ^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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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 |$ c% c" ^9 Y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 z: C+ [0 l) R: K8 \1 j    “都是同事。”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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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Q: q: ^: {! e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 |( B4 g3 o# R- d( U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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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8 d" l8 z$ X/ q+ V, r* k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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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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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j$ h/ M$ i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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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A8 d! L9 z' w/ d) @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0 Y" f0 x9 n" J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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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R$ x2 ~) C2 Z1 k, ~. n- W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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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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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 J) h2 C0 j* i5 y. j4 m! y# h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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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k+ M' M2 s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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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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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q7 B# n) c; M( h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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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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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M8 q- h! q, |$ T  U! H    “我……有女朋友了！”

) \1 P( v: d2 E9 K* J, c- }1 m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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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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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A) C' u0 E1 ]! _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 T  I6 |% r- G# e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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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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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m) s. |" D- j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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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o% M! d& w# E! D8 I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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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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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i4 p7 {5 P6 m    杨磊愣住了。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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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 }+ \2 g5 M9 l( W8 P    “你咋来了？”

6 i/ c3 ]! d: S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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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6 W' x) N, G  ^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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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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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Z$ H7 U; p$ Y- @6 y( m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 G! h* B5 @6 e0 i5 E4 I9 [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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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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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咯咯咯地笑。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4 ~& r4 n4 m; ]( f( K& I    “你呢？还一个人？”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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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c! F; K# c& o! t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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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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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g2 I7 }0 |. J3 j. o    “你家里没催你？”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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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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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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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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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m5 M1 q5 V, p' R  Y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 D& d4 J+ ^% A3 d  a* a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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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5 章

( \! J7 l3 Y# W8 o2 v3 [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 X  y  {8 i% K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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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1 q! n5 @- S8 ^% h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 ~5 h- p; s& Z0 f- S    “……你是同志？”

# t" {% r1 N! ^# y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Z  d9 u5 H8 B  R' _. T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 E# E0 g, J: ?. v1 G# n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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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明白了。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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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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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 E( l; B! Y3 ^1 X1 g9 o. w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2 F1 Q1 L$ w0 \1 _: w8 ^, `7 j3 ^9 x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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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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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r/ ]0 P4 z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5 X4 r; t* }+ \0 M) L/ v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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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他曾经拥有过。

6 E) P& o! S$ L: A% l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7 M, I) _% ~1 v. R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你现在还怪他吗？”

+ I9 N7 B  y. P7 s; @  P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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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s1 l% k# e+ e    杨磊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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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a/ V, H% R3 Y: e: I" j$ x$ r9 X9 o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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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J. I' u8 @& }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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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6 P6 _& S; g+ @: X( n' }5 w& R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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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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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结婚呢？”

    “没想过。”

& ?/ P5 ^; P. f. l$ [9 f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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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H* G9 \! y5 x4 Q3 r' O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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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Q+ i9 b& `2 Y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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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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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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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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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8 g; y% I. i# S8 j! e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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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P, y3 g1 o2 N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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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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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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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 \( \4 n$ C2 [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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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 Z$ Z2 U' [6 o: k2 }8 Y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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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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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H; s4 m$ x2 Q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4 P1 o4 ^! [) f, h. q" a% N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 \- F* G, |& G, v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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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q- y* Q+ E4 A4 b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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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帮你。”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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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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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j% \) a; I  B% P! a# }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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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T0 B' b1 A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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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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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 k9 M9 {! @% W  H' o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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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2 A# E8 T0 H/ W; A% W+ r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3 `7 e6 P" O$ [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5 S! ]$ Y0 X2 X" a7 L) `3 s9 n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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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m: ?% m* Z% f+ ?4 _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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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j8 p3 B, K! w6 r) N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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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L, M; F1 \( S) [/ E; c* i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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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0 Q  i7 E) @, I+ k- J' G  K( z2 {    “今天我生日嗳！”

    “真的啊？想去哪儿？”

$ D9 }3 O, y8 \. b    “你说去哪就去哪！”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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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r- D; }6 p( y, |& j! I8 c7 ~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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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

1 J; o2 z+ _+ k8 f7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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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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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k' N( f# e6 D2 |' B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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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 s9 [9 J; C& r  F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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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o8 E6 N) z4 e+ V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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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i' G% v. U4 |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4 Z$ f" a) _3 |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0 z2 f8 h& h8 e" V/ P5 s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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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7 k. H8 o0 |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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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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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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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d7 g' [/ d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6 d! i. _  s; v& h: Q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6 H2 l# Q6 g4 o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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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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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 m5 Z7 s+ J! @2 N1 u4 h! Y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7 @+ {- M, U& u# ^5 |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3 {7 ], t4 Z- [, \3 K. b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 f0 ^4 S8 e( U! B# A* B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 x8 @* k4 _* G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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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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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 I  T+ z) I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j* y! ^3 a- v& g1 g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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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z. @8 C: _$ t3 h; k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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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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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姓房！”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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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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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9 N2 P' F0 g2 c1 }& d! u5 a9 @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 w6 Z2 R( y/ j) q$ w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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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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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快。”

! O& b% r3 B) |9 P  W! V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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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h/ b4 H, G  \4 R' }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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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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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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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 ~1 q* u) V: k6 f# v8 Y0 B4 P* ^5 _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 U9 A7 w  s5 o; ?3 x- \4 B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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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J9 f% _6 H: b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 l2 j0 A3 P/ s0 Z' |! k' g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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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S: M: u5 \+ [- W8 S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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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 E; o' w: v/ r. p) d: B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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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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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E( ^& j, u$ ]! T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0 j. }  I% E. _& {; ?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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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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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1 C7 Q% p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7 f7 P  ?) Q" G/ y6 J- p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 z9 D6 `% J% S5 ~- b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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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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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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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 O# _$ c: P9 q) ?  x$ A3 \# e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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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s( n* \( G. z8 Z" }" l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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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n# B  {" l% j- B3 Q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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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6 S/ \; m! ?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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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2 m8 _" w: F+ O: B# Z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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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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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B! f3 K6 T% I* w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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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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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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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 h( O+ _3 j, g  z, M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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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b9 o4 _* o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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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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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A) s' ]1 W2 A) O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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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u) T0 ?& g* @4 X) L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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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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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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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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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D( O' ^5 b3 a( X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 Z7 m7 g' k; S! ]6 \2 a& H    “没有。”

  s# N% X0 Z% [. r6 @# _9 h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4 ^! ~' l1 A& J; q( }) r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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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o. ^9 J2 s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 b+ A' l  ~6 B, u: f" s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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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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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7 ?) R# c- r1 L' e3 h$ P/ s+ w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 O% t5 ^  }  _. J! g5 o6 l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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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f2 ]2 D1 Z8 u* x; m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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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 j+ b. i* O& M+ t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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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4 y4 b8 |  h" u5 L6 I; i/ M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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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女朋友了！”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 K0 `9 W0 C9 q1 J: b, h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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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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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 |2 B3 g" f' ?, I- k$ C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你好，我叫杨磊。”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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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5 m5 _1 @1 C- P7 O/ O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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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f1 J) g( o/ v' D4 ?- ^    杨磊愣住了。

    “……方梅？”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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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6 b2 [: T0 h* B$ U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8 [$ b( E* l$ m/ w; t. c* F4 n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V! m! i* B1 U& F1 {+ r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 y/ k/ H. U+ b( ^9 M    “你瞎凑什么热闹？”

3 C5 l% H( ~" r6 k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 O+ J/ T1 G; h3 z1 Y) {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 {( g0 K. o) r8 A6 a2 H: r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 W4 e0 N; W9 q" ]0 s. S- ^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3 D# i: p# `- P/ s; Y3 L5 F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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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b. u8 _- h! B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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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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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y* ?2 ?" a' R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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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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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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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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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k7 z) u4 s. b  K2 f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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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M6 N2 w) H8 j! l' s7 H+ q, ~    杨磊吃菜，没说话。

# \$ w3 u1 ^3 ]1 x* S* s8 V    “你家里没催你？”

% }9 b, Y+ B' M* K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杨磊不耐烦了。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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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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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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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4 M* r  J9 G8 z( H/ b* H# X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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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P" G7 O" N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 n8 k1 ~/ i: A: M+ Z8 K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你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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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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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2 _8 G) {7 S+ P$ s1 W7 H- o    方梅明白了。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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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1 }# |8 d+ E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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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你找过他吗？”

    方梅问。杨磊摇头。

9 n2 e, @* R/ Y9 q1 z) \: Y/ O$ n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 ^  D2 K( K) Y' M& u# ]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J# s) ^' v9 V# z0 v3 y0 f4 a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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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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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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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c) ?' J) l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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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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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0 A3 q7 P$ d! H0 k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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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9 L* W; m5 m$ p  H$ k/ {) p1 v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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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u& a5 ?+ M5 X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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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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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9 K2 b9 ?; o; @9 t    “你现在还怪他吗？”

2 y+ b4 P7 a' P' n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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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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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P& }" _9 @) U. k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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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3 }" n0 t+ o6 d) h- m  `% |* q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2 V8 T) [. h' A% P+ E) B' Y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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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 K- O+ {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8 a+ x: C/ s$ w: @4 C' V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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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e" V- e' }, K- Q: X/ d7 h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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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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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F% o2 I2 R4 y- {! W6 w& @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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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  T! U$ A# L4 e* n8 M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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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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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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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g) m3 }# {8 v: i( U, m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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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N  P) i2 ^4 j: O5 G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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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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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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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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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9 t$ C) u4 B6 ]3 x8 y* n. }3 x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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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2 [9 ^  b' w, \% V! \: d- Z, g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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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Z0 W7 p! B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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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4 F; r5 g& [/ p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3 X# x7 Q/ ]) R- Z: B) \* @+ j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 W4 q1 z9 W" `2 h$ N0 d; Z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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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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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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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o/ m# H9 I" L1 D1 I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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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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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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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5 {6 ?" h. C7 z! H3 _. _6 A, i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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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 y( ~7 _: A! T: q& [$ P+ p4 N, p& O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1 e( ^8 S2 j$ H: l" y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 L+ |* Z* X0 A! @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 X' _- K+ i) Y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4 Y9 x/ D! h5 h3 w  _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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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_  J4 \9 R6 a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7 r) C0 v0 ]4 n  P4 O& x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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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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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5 i; K0 m0 N. m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 U/ s, }# w* D/ Z# R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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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2 O; @1 L8 }/ j" Q, m  s& c% P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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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啊？想去哪儿？”

0 Z. o6 y5 ]9 A1 y- m& f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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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d9 T; `% u5 v* T7 g2 x: m1 {! o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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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p5 n7 j. ~6 ^8 V5 w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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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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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C! w% z! @- p2 T- _# b    ……

! H4 }5 F: b1 m! [4 E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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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 f' U1 Q) }. a/ t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 F' u  w- \% Q" a$ r( W8 w
: j7 ]; f; S2 s  B( D, V# r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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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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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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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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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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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z7 d8 W. J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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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g' G* v# o( K- }. W$ Q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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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Q, A3 d4 w& a* I7 L# p- [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 Q, P3 I& l2 {* ^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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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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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O# m& O- I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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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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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D6 U' k9 t  I" c/ k4 u0 T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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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 T3 R9 E& \3 {' d6 z. l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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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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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4 |* h7 W* B/ r; }5 h9 p6 p* `- }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3 g  g1 B* S' k$ x2 S# A7 g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 {, z1 i2 D' S3 o3 `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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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5 M3 j3 ]& M% K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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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2 G& ]* S! W4 s/ t- l; V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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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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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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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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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s" q/ S6 w& V+ C" c  C& o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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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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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 Q9 j1 _' F2 v  n+ ]. Q( i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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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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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 d6 P* {# a+ d3 `  e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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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R( b! }$ f3 U; b' @; m    杨磊一愣，呆住了。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 U" t; M: ?9 {9 c# q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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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K4 C: Q) g8 d. h* c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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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 Q. Z5 D5 C2 Y3 ^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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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7 x: S; L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7 @# I1 L8 W: Y. _2 s    “……真快。”

. g3 a  ?% g3 K+ C' i1 w. V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 H2 v! Y+ p6 ^  h- h( n" m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 P- r6 x- @" C. n! ~7 _3 B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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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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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9 T! Z+ w' i0 s; x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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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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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b$ x- f1 x" T/ i  T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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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2 v$ e' {$ }7 d5 y2 S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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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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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3 V8 b% E4 _+ s! v1 h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 B: Y  \" S9 r! K6 D$ L+ `$ V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9 E9 ?1 H& n7 b! H7 ^; y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 W9 M* Y3 f4 y. U! g* t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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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 M, r" d$ H) R. V" m' ]    “你也要走？”

; b: o# A" J6 _0 @; D4 y  `$ ~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 w; B6 D5 f9 x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 J' x4 _9 D' w: c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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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K$ A' g4 z+ T& ~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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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M, `$ v  o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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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T% u! e- R, P* E     第 84 章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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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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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a$ h8 L8 F+ H; S" C% Y( y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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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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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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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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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2 {/ h2 L2 V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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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8 A- _2 e9 T, l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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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杨磊有些不耐烦。

% j$ l: |' p8 c. H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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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E9 f3 r# U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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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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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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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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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_$ n  n! _7 v8 p& |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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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_; c7 j2 W( g& G$ v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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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3 O5 F6 D4 |& b* E2 O' l, x# b, M1 |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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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6 h: f1 P) H4 ]& B( w# G/ W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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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 D+ m6 ^3 D" D8 L5 I! Z; E" z/ N) {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5 c4 ]: V5 O9 j1 W, s& k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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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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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6 V+ U0 F: F3 B$ L. K7 u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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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X) f* }0 @& {0 v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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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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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 G5 O; c% r( F. ]. n/ U4 Y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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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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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i! O0 [$ J. o' l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 _2 Q; P8 d+ U0 n  {# M0 f! B4 d    “什么？”

, x/ P# v" c; b; [8 h; n6 Z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 [4 F; i- J. g9 n9 \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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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u; v8 N$ I+ W; I+ d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我……有女朋友了！”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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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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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 v, Y' I0 ~' D8 M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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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N9 l2 b) W+ x/ q2 C3 C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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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6 ]5 K3 x: T/ L5 C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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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r) A9 V7 _( ^9 K+ z' ~" P6 I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你好，我叫杨磊。”

* [0 L5 ]7 x: p2 S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6 q) N% X1 k4 a6 r# W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8 q- Q. E% d  u) Z( r$ {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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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U# \+ w" z7 ^6 n6 `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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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来了？”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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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b3 o8 H0 P( v/ ~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6 v$ }: X& L5 T* Z6 _- U- W) Y    “你瞎凑什么热闹？”

) b  S' N- i" b7 K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6 P+ u) K6 R! F0 B& I2 O' M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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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9 P& ^7 d* M4 w- E: y# C! z+ a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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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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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8 H& L" X2 Y; k, g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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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 o) G( r) g6 r2 t" t9 Z/ B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你呢？还一个人？”

0 l7 o$ k+ M% p, _1 {; F2 o6 G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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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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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W0 h! A0 n1 b    “你家里没催你？”

& G+ g; _& Z# p- |1 B; L3 w7 O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2 S1 v6 n1 A, T% `& s, l! j    杨磊不耐烦了。

. V$ B2 k+ o! p$ _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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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 Z! }4 H- d5 t  `& Z  Z2 w4 v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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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i, q4 a  n. s0 A/ l    “……还想着房宇？”

4 r! @! N, e* n7 ]* f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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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你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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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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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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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M# P8 L5 A6 O9 @% f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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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n5 Q9 M' O. ~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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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o! q$ T% D! b: M2 G5 r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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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q7 B& D7 V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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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K5 Q4 {. S& Y$ i. v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后来，你找过他吗？”

$ p) \" ]* s, Y( Y    方梅问。杨磊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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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w: p8 Z. R. Z$ M7 j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 p* g% d  o: S, n: y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 R( @% Y' K$ x4 e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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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0 t& d, I! ]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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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 Q( Y% h. z3 [: n; D0 m3 z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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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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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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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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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Y% o$ b0 V3 h9 w8 y9 b6 n( Z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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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摇摇头。

6 A# @6 _3 t4 T0 s3 n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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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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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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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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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 T3 I4 r; A: q  W2 |5 {( q    “嗯。”

/ k& O; u5 \9 `) S0 S  g, C4 x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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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n0 T+ U  }# ?7 Z. l" L& y    “没想过。”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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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9 G) y+ g) }" L% G0 o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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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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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9 o% b3 o' D3 E0 f7 }) W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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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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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 I; ]8 s. B$ J4 R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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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M  w* r. z& v( F3 f) b& O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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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 O3 `" j* j" E1 I# O3 P7 x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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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6 c" T) B5 t( O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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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5 M( W- u+ g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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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x0 g: w5 R& ~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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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q+ ]/ z3 w    方梅看着杨磊。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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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E! U- F; W8 W% |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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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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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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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O% u) m6 K# Q- v' v' b4 t    “我帮你。”

) @/ Y$ i0 H# v5 i' T6 j: j& T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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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 H# r8 w+ P. h/ l- ^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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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y5 @1 O* Z; I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1 g- C. u" `9 F( _( ?# Z; @1 k; x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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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_2 N( A1 @/ D9 ?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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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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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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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4 @) w. c! z) a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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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2 y6 i8 A) W) Z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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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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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u+ Q% N9 g4 q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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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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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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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 W" m. _) k7 B  g5 x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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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8 m2 l3 X) p/ m0 V, t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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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1 |. ?* V$ W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 l* T( _4 s# q/ |( G4 k) @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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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k7 Q" l. Q$ s- a& \4 ^    “真的啊？想去哪儿？”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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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1 |9 B* ^0 h9 G; j; R- F! @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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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

( t( e( s% D2 v' m    “哈哈！”

; h$ \$ _/ m$ {! q    ……

; B- g# F5 M5 x1 b- P  S8 [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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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l, y& |% {- c/ R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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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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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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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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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r* F, w: \/ r( D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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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s0 F5 J4 z( O- F* _4 H* H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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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6 g: z' u5 w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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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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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d/ P5 @  b* q) I" m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0 F0 ?9 ]2 z! X5 e+ S2 N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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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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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 f* w+ _# W/ D) m5 X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 k, M6 k# z5 B" p8 t& O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0 u4 A2 O9 O. L7 }: i! Z& B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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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高壮

第 83 章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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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2 `; f) v8 Q% S- G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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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 T2 r  C9 H3 a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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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5 V8 ]3 h1 i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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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 y8 |) R# [$ B' z8 q5 n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4 ^% d$ K+ W" g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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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 G  N5 u5 D% C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1 s% Y9 Y$ Z$ Z$ c- k( ^/ U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4 f# L: p& p, }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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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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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e/ z6 s) t- T. c( ~! L% o- ]    房宇说。

4 Y0 \- R0 o! y! {/ k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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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I8 ]9 F' T* V% d; w- e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8 \# m7 f. ^, Y, g' G" a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 l4 G* u6 ]( h# x& ?9 y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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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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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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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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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E2 Z* W# I% ~$ Y0 j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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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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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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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7 F. u6 w2 @( N0 W  O3 ^: l$ F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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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z0 C5 l3 a$ P7 ^, ^+ J# V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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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3 J5 x: w. s& g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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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 f6 g9 X% t2 q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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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 W* l/ t( h( C; h7 S6 o4 t" x    二黑说着，又喝酒。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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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 R+ ~+ J5 v5 ]* r# {& p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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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6 F( P, W) T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 B! j2 ^' I- N$ z3 e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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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 a5 V7 _) h4 |: F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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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要走？”

& L, y' d& z; O; ^) g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 d* w* F1 r: A' R( i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 ~. D) s3 T  o" _% j5 ^# G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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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 p$ k# w% t  Q' d# ?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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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 u8 |) B8 W' J( p     第 84 章

! {$ h3 \  g* `7 L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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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8 z/ M& t6 [6 R9 G* A: p0 e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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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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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Z) f7 R" N; r) B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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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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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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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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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 A- X3 Z; ]: ?& O1 X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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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H0 t/ n7 X( W# s9 z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 p9 w* F7 F  N% i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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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同事。”

3 R  n( L* L. z1 i. o1 T# e. ]7 E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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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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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X/ b) H) M4 g5 I0 Q" _( e! t9 n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g! {% P- l, _) s& |5 W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 V, O2 Z; `- `2 A$ L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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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 x5 L$ E5 h  e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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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6 H$ g6 D$ _0 X, T: \0 A4 v    “没有。”

! ^1 D, X$ Z5 y4 m/ Y" E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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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D. o- ^, f: g4 z# \% l, _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3 F4 S' @1 V. u# j% ~% k4 D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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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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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1 N$ U4 a0 b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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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j/ L# Z4 k' y( ]: b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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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 C' r6 }- q7 Z7 [0 g3 ^; U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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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7 K+ s3 X' W  L3 l6 q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B" f3 P$ g& I    “我……有女朋友了！”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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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2 F3 a# x; N+ A) R  g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 i1 R& e' T' |; {; B+ h9 a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 \% t, r  d! V2 g* [) T* j. ]5 w6 Q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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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4 \( X  u* Y) h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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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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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R# [. v6 Q    “你好，我叫杨磊。”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 v3 }8 [0 Q. ?% t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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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愣住了。

    “……方梅？”

% X; A: P* K. {; A7 ]' |7 w1 A. x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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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 B% g4 e0 N2 j  e; e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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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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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 Q" G# i% _# O1 i8 c' y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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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 q) x( |( y! `3 J: p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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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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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n& ~- D+ s) p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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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J; G8 V( D- e8 y5 g& \    “得了！”

    方梅咯咯咯地笑。

, J) b: f1 r/ p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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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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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呢？还一个人？”

1 ^- U) `* G8 t4 x8 L$ h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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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I! M% p1 k( f% [' V8 r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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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Y7 ]3 a8 [* J7 i    “你家里没催你？”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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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 E/ c$ p: ?1 {    杨磊不耐烦了。

: w8 [# J; }2 G$ j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 y2 \+ b1 P, z% @& g% j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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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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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 ]9 ]& X9 |1 @4 ]1 N& k     第 85 章

2 [/ d8 X. {# {# {& Y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 z4 @8 n% o% }0 S( a1 J' d5 m
, }9 p: D+ L/ V4 x4 M/ p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 @5 a+ D& @' h6 |& ?( {' ^1 t0 E0 S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你是同志？”

7 ~7 `6 V' {: X5 ?. _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 t  g9 ?. r4 \3 K5 d8 p: f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 n6 a8 g; w: }8 L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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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9 G! r3 h  `" g3 m  @1 o5 I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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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8 w$ _2 N4 j8 X. J2 x9 i7 Z, [* [4 H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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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你找过他吗？”

3 O, i/ Q; w# |* S1 `7 `    方梅问。杨磊摇头。

& d1 _/ y" t+ @+ n$ a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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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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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 J% |3 r% @8 U/ B9 t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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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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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 k( |4 v! f8 j7 l; Y& a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8 ]! f8 Q& p8 N; \4 Q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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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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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L% x! M1 E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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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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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你现在还怪他吗？”

2 P7 M; z2 r1 Z' @: m    方梅问。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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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Z' I; q; K: P% |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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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 {, c, U9 p. G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 B0 O4 J" e, y2 Q1 n3 i, [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 E- M  o/ H: t1 C6 p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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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呢？”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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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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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q8 f+ G$ N( j/ Y  H7 F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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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O- Y% M" `+ X9 O; _) V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 J/ _& I5 z0 Q3 N/ A# q; ~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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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q" r" e7 a, F# ]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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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结婚，怎么样？”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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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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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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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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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0 g5 L) o; H: T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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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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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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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s7 m9 _7 H# T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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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5 g) W! l6 u; |2 t4 p5 n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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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帮你。”

* @! \+ \3 J' Z$ r6 k; M9 w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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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6 P' \* n' ~* \* H! y; y! Z& N; W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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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u! {6 n+ x  a1 c: b1 a( @' i, g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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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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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K5 v7 f  T  Y; q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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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 }. p! g' E6 Q1 S! B8 _% w1 m, |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 ?$ E; y* ^0 q( A: b0 o( G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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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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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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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B/ {- N. M8 {+ l$ N/ m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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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6 j2 s$ R9 g2 [' K1 d6 j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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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 E9 q3 D# Q$ j. R4 g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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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 ~* {! ~2 ~, y1 D, p; H6 j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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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K" j% M9 y8 }% r7 y' V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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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 y6 h$ E5 y+ F6 |, v    “今天我生日嗳！”

    “真的啊？想去哪儿？”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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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跟我走，乱世！”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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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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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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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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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n" y; B2 u0 \# @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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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t0 x8 V2 m6 I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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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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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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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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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9 M3 g$ a) D) ]3 p$ Z& s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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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J5 K7 i( n8 b' x% r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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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 T5 J* g- `; l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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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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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4 W- N3 `( d; @$ F. M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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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D* U, J) f. X6 J- E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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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K! |3 Q" X. L, A: B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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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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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y121

淡淡的青春故事 非常好

ljj165

生涯就像酒坛子，人就浸泡在其中，时光越久，就越沉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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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M! N) h* Z- P* `( ?" w4 S顶也～

bingyufeng1007

这是我看过最好的黑道小小说，有情有义有爱有恨！感谢楼主，期待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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