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打手（41-完结）》 BY 哈哈饭 【完结】

黑高壮

第 83 章

: ]; ]7 e# O; X: [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9 s2 D3 m* I+ I0 Q7 Q8 `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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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8 W  \0 j( e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 ~7 B4 \0 \% f! o7 R0 ^- B  _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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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M* e  p5 E, R" o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 b) d: z$ i# |/ ^1 X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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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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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 L: g: A; D. W' o" k  a+ H) O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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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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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j) X2 C, t, o  q. O9 C% ], h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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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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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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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n6 D' h$ l- l, ]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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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i$ N+ O7 Z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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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 V& d4 X8 G6 N3 X( R& N$ {' y: h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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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G) l* Q! H, u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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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姓房！”

  [" n: Z7 t% u! d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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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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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 [/ n- ]* @2 \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 M; x+ P4 I" r% \) k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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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  ]* @" |9 P8 R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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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快。”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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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p: D; i$ s( M$ [# C& o) O7 C; s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 }( o' P8 L; `5 _/ e4 I9 d* z    二黑说着，又喝酒。

: i$ s; I+ Z( f; Z- R+ @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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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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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 Q, J( _/ j+ a, T- l, o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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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k0 W; K- c  y- L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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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x- _, W* {3 T* z4 z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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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6 n9 F1 A. h$ g8 y+ B; W. t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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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8 }& h, J- ?+ Y$ c& i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2 \4 f/ Y' T' J8 f4 x* e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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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 Q8 K- {' x& H1 A# C; H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8 w5 b* b* y, D) X- x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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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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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1 }+ K& \9 o. X  |# f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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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8 |6 I+ [9 H* n* ]9 G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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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8 R( C8 G+ _5 e7 V) K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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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l( v  n( g# Y     第 84 章

" ^) A4 W( ^1 S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 o2 }: [+ E! H: d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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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J$ ^2 P0 A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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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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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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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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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f9 S$ l2 F  [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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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Q- m8 S) [1 ]- s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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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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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i% _. C) G% c" y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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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k3 x: B2 E1 L( ^  x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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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V4 r  \3 K5 X/ E5 H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0 G/ r  O0 V$ K! G; w6 R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 z5 j% c- x. p, F# `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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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S% v' g8 g- z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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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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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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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 C/ e" p1 _; q0 O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 ^' V6 Z6 |/ t4 W& ?1 E$ J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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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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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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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E+ v) M- I$ E) t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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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0 S- t& o0 q8 n; b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 t1 ?( f+ ?) G  h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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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R* z* `3 U' e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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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9 h! d) m7 \- d+ @6 L4 Q' I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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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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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8 o. _) y, t7 i& ]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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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0 W8 M1 f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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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o0 ^% r% |/ e" T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 U0 u9 \! z0 j, S4 E2 f5 R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团长，我不上。”

+ a0 Y5 R3 i& M" W* B) W) Q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9 G) w+ v: w/ C! ~9 J0 ^) Y( R( M1 J& s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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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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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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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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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m3 d7 e3 B0 I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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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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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 X4 n, \) u8 A$ e4 I/ S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6 w8 F" S2 s7 N2 z! v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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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o: g. u; m4 U% i    “……方梅？”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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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_* V# j: B0 |  Z3 \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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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X6 V! e1 i6 _4 ?$ ~" ~6 P8 T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 L9 S9 @3 A$ L8 }' i4 n    “你瞎凑什么热闹？”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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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P) y- a6 K6 x: m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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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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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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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P% }5 G& f/ f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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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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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V8 v$ b6 v. {: |, ^1 x    方梅咯咯咯地笑。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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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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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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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 w$ L' g7 p8 s8 h% n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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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吃菜，没说话。

+ m  n- H# F! z* l/ Z; b- A$ G* I' l    “你家里没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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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q+ {0 {/ x+ |, q, ?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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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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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0 o: A6 P: ^! W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 A( w8 \- ?. t% n, p1 v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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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W. W$ w: e( y: t. P! b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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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C* r  u3 k' a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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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 F: M2 b* D( s1 @) L: _* [/ d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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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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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 o* K" E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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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 j9 u0 j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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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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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P1 q. ^4 ^- i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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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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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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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6 t: u; ]$ K& B, {; W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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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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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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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_3 T9 d0 {2 w* V1 `1 ~) Q8 S9 @' y    “后来，你找过他吗？”

3 @, U) ^* A5 @( d3 j    方梅问。杨磊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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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H; H& X* C& X' K* t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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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3 `: O4 r4 [- \4 A' E! g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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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H  B+ p; Z) w  l: ^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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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 v2 D) p$ I1 }" ]# n* r8 S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M; W# }* A* w( ^1 h7 [0 r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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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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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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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N5 A% E; K$ C# W% u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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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8 P! v. j5 x" X# S8 X0 U6 {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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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6 k* E7 K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 ?; Q; ?. k5 V! J* A3 |    他曾经拥有过。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7 L+ v* H3 u* F5 [$ p$ v- w! I    “你现在还怪他吗？”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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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 o% v' {0 [( G    杨磊摇摇头。

3 H% O) c5 x: w1 ]  V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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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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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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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x2 r8 T5 ^+ m2 r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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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f$ z, m0 f* h. O% {* N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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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Y6 ^' i! N2 O. u* S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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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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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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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3 W1 |4 L: _$ c7 @- J- E* w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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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 s& K4 C$ ?$ z; {7 C# l# ]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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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0 _2 S* A& @8 I$ f( q& Q. ?" s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 `9 E' `+ |; B# \4 O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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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U" U% u& @+ v1 L/ K  \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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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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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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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Z8 D5 ]( V7 D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 T% P" L: z- I; t2 w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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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 W2 e  Y0 L5 J! D% |$ y( s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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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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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6 S/ X- Z  `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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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U- ~+ T# U; d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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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帮你。”

, o. z/ I4 F5 E1 Z! i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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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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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 b: b! N, P; d1 y) c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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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U; e6 o+ K. g( H9 r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 ]: @8 r9 k7 K% g) U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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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 E6 S- B$ ~( Y' \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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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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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 _( D8 i7 n' Z+ g# }; ?7 l, j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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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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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G6 E/ {3 N4 @$ q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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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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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F4 l" b& A& u0 w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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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3 B" j8 s7 E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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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6 Y$ N( I& `0 Z. Y) z( a+ b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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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

5 ?7 E7 L) [2 m& _$ ?( i    ……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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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 w4 s5 i- }: a% I; q, e) q2 k' v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 ~; n. Q1 ], M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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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c  i& [7 n* p6 [* B% E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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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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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c; _1 J6 P8 S" \1 R! y( Q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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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T5 e& F  l3 P3 r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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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4 B& q  Y/ x& y6 r3 D' C8 g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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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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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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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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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 N; E) U4 s: ?0 y2 S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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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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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3 P8 f2 w6 C# L; M$ K2 i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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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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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t6 A# F# h8 F- c& {8 b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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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 L$ W! ^( z  e' E4 r9 Q8 w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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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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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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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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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f0 q1 g6 q9 \* U9 b& G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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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Z6 {9 S7 t/ D& d; |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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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Z- |! l& T) r* }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 R0 P  N0 E/ e, o+ r    房宇说。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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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Y* G* e+ I6 `# q' V( I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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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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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8 G% s' Y6 K  S& I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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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8 e3 z. c5 f$ J: i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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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U/ v$ x1 L! M4 b7 ?' a! m    “他说他姓房！”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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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7 F' P4 \/ r. d' L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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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 I4 ?& k8 E3 m9 S& J; a( T" K  H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 c( I7 A9 n4 l3 i! T  P- ]2 Z$ y0 s    “……真快。”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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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P7 V' H0 i6 N+ h- O1 }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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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h. ]$ k! L: {9 m- Q' b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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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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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 k- q8 X" G7 I4 B2 x$ {1 b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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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 N5 s2 [4 w' S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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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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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Y. R1 y! `! ~  l: A1 A5 S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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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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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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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 m5 w* Q) R  B0 i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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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6 |4 y, a$ f" ^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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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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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5 [+ G! K- ~0 q# G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 `6 x0 r$ q& u# g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 E' t1 N5 L+ a6 n  G3 g- L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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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e: i5 W& \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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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V% G. I( j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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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g  F6 |6 M, x: U! s9 O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2 B7 t; Z2 A, n! Y* e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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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 p% i* ?' ]/ @1 l9 `- \* N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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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 B/ s" P* i5 V0 e+ i* l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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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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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_5 \" O$ e5 x: \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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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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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 s# P" L6 y  B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 f2 U& k! q9 W0 y# I. z2 E  i5 O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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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d% v; X' r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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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同事。”

0 b% \, y) D6 q) _( O3 ^; g, f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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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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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E$ G" E0 L7 s% w1 k! U2 G& t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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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z* R1 T( W: x) @2 C. f% b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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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7 }3 L" r0 \  \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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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4 J7 b& R8 N) @- n& n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6 e! s2 J1 i1 o5 K" \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9 Q5 M; S0 S1 n6 T; O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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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1 b2 e7 ^, o  }+ D/ ?    “没有。”

! V2 l* e: \0 p. P$ E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2 g9 H; L* e: f/ r" {6 }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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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 F3 L+ w9 {# D3 j8 L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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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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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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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 f3 ^9 ~5 `4 ?: E5 o6 n    “团长，我不上。”

3 f- E- y, l7 V! w# o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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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k7 |% ]; Y    “我……有女朋友了！”

9 h, v6 r; U& _6 H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 p8 `: `! n( e8 v/ g( ~. ?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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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 \- m) S) r6 ^% {. ~7 s# U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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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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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 W" W$ t3 |& a2 e  ~( r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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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叫杨磊。”

8 C/ l  g5 A% }3 r, ^9 C6 K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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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Q  K- E3 ~" A+ N; q8 M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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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Z" U+ Q+ G, `4 b    “……方梅？”

    “你咋来了？”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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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a7 l7 Y& ?  m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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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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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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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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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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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8 L; u' e$ L) u7 J# [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9 R8 G. e6 r* t3 _6 g* ]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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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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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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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W) Z3 W" e2 `% q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 k, F) T/ n4 @+ z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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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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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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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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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里没催你？”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 b! ~1 _+ c. ?) ~4 @- Z, e    杨磊不耐烦了。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 s. [4 Y  \  U; m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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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u# B% ?; F0 w5 P$ j4 }! Z" o# r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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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o3 \3 R; L" x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 E, m, N" x2 j3 T, C7 j1 F# m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0 |6 m& J2 j$ h, a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你是同志？”

% j# I5 A- I- W, }( t0 d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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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 C3 L2 ~2 R# m0 a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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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S7 y" l( [  I& E  O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 ]  K9 V8 [" Y$ t& W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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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 l$ I4 X/ t9 U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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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2 w6 U; t# J* O  `# s* l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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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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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V) ?; C# z. _    “后来，你找过他吗？”

    方梅问。杨磊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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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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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1 t( {9 N: I+ ^7 M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 [$ J" T/ _# U( @' m: ^  m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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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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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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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4 K$ c7 N" z; j3 C# b8 W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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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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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e0 F! z% n9 ]8 v- X/ R, l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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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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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Q( y9 r4 |; e1 H6 V* j4 o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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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 |& k) ~1 P% ?& o/ ^- C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2 d9 e: f. I  O( n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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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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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G: N* @! n( r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 a' {% a. }. t6 Z; w% J' |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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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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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 E3 m" a4 Y- v. T3 v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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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 x3 P3 B8 S* b$ ^8 U- b2 D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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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 K, x) [0 ~    “没想过。”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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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L' m% D+ r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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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Z' V/ Y1 C0 d* }" c( z! v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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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f2 X* N- t4 X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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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结婚，怎么样？”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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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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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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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 v4 ]+ I1 O7 |! f( ]5 k; n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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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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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B0 d( p  [) M6 Q6 F, V4 C; K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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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 f- m( K6 L# E) b6 `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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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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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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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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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x! ?5 \' E& _2 K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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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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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i: V8 M( k4 y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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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R/ ^) ]# d9 w! l; J& _/ \. [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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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0 E. T9 |. z' a2 h# V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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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K  m! U& |0 g3 a9 j. V) a2 d0 n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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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f- p. O, d! |) N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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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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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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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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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6 \& \& @# D8 {, Y1 b+ O' Y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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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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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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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r- v( _" [    “你说去哪就去哪！”

3 l# A( P$ b' R& @2 R# |" C9 _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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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

    “哈哈！”

    ……

7 z! k7 `# B# S+ l6 b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 y# `$ X, u( b  S: [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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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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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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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j. w2 t0 {9 `1 M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 o* V3 t5 b. Q8 T' r& z& {3 \4 a) x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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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o' {, ~- m& T5 ^8 W2 }0 n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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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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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x7 L% N) \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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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1 E8 s% f0 M5 N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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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B. h& F; q/ v/ X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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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D9 f% C7 ~: f- j5 A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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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Z+ F* e% @$ j2 i! ~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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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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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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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e2 B3 B, P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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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3 U- _9 |  {, R9 x8 t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7 D2 T9 s' U! l0 \) H" [( a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s3 o5 F5 C, U$ Y7 k) F, z8 n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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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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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O$ W6 y0 T: O: y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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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D5 l# c) [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 |% f) T4 X2 t' {( N- |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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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6 O# v/ N) t5 x% d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5 E3 D7 u$ U* `3 D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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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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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q& d5 Z. U4 E    房宇说。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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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 V# Y3 k6 y- Y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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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 t$ b( q' ]# {7 U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 a4 B) ?# m4 J4 z" j. Z# g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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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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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 u" O: A, X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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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Q$ w0 r6 ?! R1 r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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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9 `6 |& z2 G7 P7 ]' Q3 `' e; \' y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 O3 J" {5 b) C& R7 ]* r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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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7 R7 ~6 R# V. Q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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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N; U6 E- z# j: U% I4 K; d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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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j+ i& Q* a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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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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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B& `4 c1 D  R. o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 h$ }) V& K) ]9 v& _3 p$ u, M+ l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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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q& u2 P. W8 r  E4 V# Z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 ?" a4 s6 [5 z0 A! x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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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A! z& _5 S8 s- e; X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 }  G1 u) Q& ~7 L  l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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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Y1 |2 K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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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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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 I/ K) D! d1 e8 }' k  }- @9 k( x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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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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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i1 C* w8 q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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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7 N; o7 [% B  V5 `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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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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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9 O4 X) b9 Q+ K" g" p6 S4 \7 G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 L- C) O+ o1 |: p1 l, J    “你也要走？”

, H3 [) {7 T; H- G! U5 Q* N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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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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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H: w: B# Z    杨磊没回答。

) F5 s' d2 k- B1 R$ H2 D8 T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 W& \9 ~) ?; W4 a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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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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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4 章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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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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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b6 ^- I" }& K( O: L3 M) v& V  i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 m0 s( M( d# E& P# B% f9 k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 w4 g$ z% x$ v: u3 U3 H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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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 w  l- _( ^" q. g$ k0 q$ G7 P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 q- R/ b4 O' y    杨磊有些不耐烦。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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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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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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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k# ?- W# g/ o( h9 d. c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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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2 F4 d5 H3 }3 i* e, {  j, h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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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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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U7 ~& W* B( Y% e8 I( Z% N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3 w% h# ]$ ~. q0 X8 S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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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p) Y6 @/ z; L8 o2 K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 ]- P' L! N  a2 ?# B, ]$ Q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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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M1 D2 p4 P  l( m- W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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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z+ U1 F. Y3 k* A0 ]    “没有。”

7 @# V+ ~3 D9 W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8 `% E" d0 k7 \) y- V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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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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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 K/ h1 U' u9 J2 A7 q) D& H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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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W& w9 ~* u. X  n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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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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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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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女朋友了！”

3 \) j9 v* c0 w& n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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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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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y; Y5 P! c4 b( v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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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W; j* d, L- T) G0 j  f9 \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 J0 H& q, S. U" P( B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8 E) ~# B  C/ v% Q- F, k
# D" M: V7 K2 `( X7 c0 ^5 ?' G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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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Y/ i8 m+ w% `    “你好，我叫杨磊。”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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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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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S5 k, v, M- ~3 Y( _5 T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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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T' ]. R; S4 I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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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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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R3 k$ h# a9 P- w: ?2 e: ~+ h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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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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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R. K, x- X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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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G9 ]3 ]/ D( v. d! t- ~% ?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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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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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8 I* V: p% ^# K: ]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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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8 N3 B5 G. n0 I6 r3 u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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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2 x* c) u1 J1 j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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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s3 P5 o& q1 w) r9 x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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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 R8 O% o# ?3 N# X* N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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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s3 M$ @( [1 b    方梅咯咯咯地笑。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你呢？还一个人？”

& E! T: `. G6 j) p6 K; |0 [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4 B: A1 {# A8 v/ y1 ]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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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Y; i* v3 C5 X# j' a: B4 [( J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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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里没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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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 B  F, n" T) C- z) F& F" q    杨磊不耐烦了。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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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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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r7 J: q5 ]1 S  w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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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z2 D# B" J) l( U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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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 k: K/ ^$ W8 F6 E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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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0 @* c/ v2 H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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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你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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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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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7 g# R4 Y' X/ c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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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6 D9 J0 X& U% c4 E9 w/ w" e2 S, k& r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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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1 W' q! k' \# N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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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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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G3 k  e1 p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0 X- }; _2 A5 D5 `  P- w2 B8 v    “后来，你找过他吗？”

+ y( h9 l. _; r; [0 v4 u( o    方梅问。杨磊摇头。

4 X( z- v2 o+ E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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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C; q# c8 O5 D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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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 m. s& j4 F% ?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 P2 W1 T' C/ Q/ a8 v! H# x+ S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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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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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拥有过。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 H4 _, R& Y, j! p- C* ?: N- e. w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你现在还怪他吗？”

    方梅问。

* a3 F- j7 @  `( H    杨磊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1 u& c* L6 R# i- |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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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 n+ Y% q$ E2 ]/ V7 y    “嗯。”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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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Y9 `8 i* F9 p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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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 a7 P7 \9 c' p9 ], d! K. q& g  M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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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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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d- u- p) R! E) r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 b$ G$ `+ B; C4 v( ?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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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4 l2 y2 e% g  }) O" N$ W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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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P* n* G7 F) ]/ ?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跟我结婚，怎么样？”

3 @, e: `: J! L2 U( Z0 u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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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 h' O' `& M& S8 \  G: |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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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 I- `7 {2 {5 `$ y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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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7 ~/ k5 ], j1 j# n  W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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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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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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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3 C. P, ~$ e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 V+ R; O- z" H3 j) A  M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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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我帮你。”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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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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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y- m3 Z1 ^3 d* N5 w' f3 ]% r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2 h1 g9 h# s+ m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 x5 f5 u# y9 S0 V$ P  T. _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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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 }" U( E6 Q/ t$ \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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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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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3 M4 U" N' H, [( J5 _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 f* `+ E2 A  j' w% n* c* z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 ^6 o- V0 H* P. W6 ?9 i4 a, `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8 P# r" F8 i1 z. e2 c- U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6 B1 H. K( z- i! ^. r1 [- u% S* X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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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i  [0 A+ B8 X, n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5 w. \3 I7 e2 P3 l, i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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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N  i+ Q+ G7 h8 G) c    “今天我生日嗳！”

    “真的啊？想去哪儿？”

( t: _! \# [6 D8 p2 D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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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跟我走，乱世！”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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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

    ……

7 _! k' ]2 M/ p/ j1 j* |' j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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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j" ]. Z% E, m7 N) [& l$ c% w" l5 ^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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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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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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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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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 {, \7 M$ d% k7 T2 G( f2 u1 _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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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1 Z$ B+ w/ S3 J3 `& _5 S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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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i  A. w/ L% _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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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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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d! ~- J. U- x% ~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6 Z# ~1 r+ C: M( c) }% F$ `; {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 U8 h' Y1 m' @  I0 |9 R) A
% {4 Y  c" |. N& }0 p9 }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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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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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1 u0 C, ?, f6 C  }; J  ?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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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i5 J& j9 k- O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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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2 b) t' n, f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4 M+ R* P( j. u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 b3 h$ q! Y3 t. ]& c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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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3 b* s- v7 J5 R  W5 U$ E& S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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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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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6 X" u6 u, }, _6 n# N% g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 E# M/ B) ^4 V% {4 ^* Z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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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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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k7 x; X3 R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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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z" m7 g* p( N- N7 |  ?* m3 a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 M3 g5 Y3 S4 v# Y* B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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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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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B/ M1 O/ u6 I5 y1 m9 W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 b# a! k6 C1 ]+ i5 Y, N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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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3 Z* J) ^6 X$ l) X% |5 i7 T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 }- p) h+ R6 K$ l8 i# p8 o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 \6 K' S  x7 L: k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 d9 W- }/ P5 g' i' I    “他说他姓房！”

    杨磊一愣，呆住了。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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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d( c6 r3 h; d3 C2 d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1 @& R8 Z9 Z+ m- d* c: W- u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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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f  T7 m! H  M5 l6 J: `8 F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9 \; l" c% i* x2 u  _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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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b. T- V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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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C  d8 a. B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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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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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 T( ^6 P5 }! o6 g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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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Y, |& B5 J4 ?2 e# ^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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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4 q- W9 F' T$ Y" K4 r- x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2 B9 J! W: _# C5 V7 E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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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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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5 a% O; Q0 G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7 E3 b1 B0 ?5 g" d2 t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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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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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C& Q$ l- W$ z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0 L# d  y5 T) U, Z% j' Y" c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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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c. C5 m4 A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9 S9 C, ^$ w" N$ r( N    “你也要走？”

- c# h, s, E, R( h3 l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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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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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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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 ^, u7 n7 y  s& X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 t1 f) G/ [; \' c& d# ?0 U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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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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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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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0 K" B; Z3 r# T/ n0 g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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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i  E, d2 G# u" ^3 f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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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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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O) I" t- s% q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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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 L0 W2 e2 N6 w7 j4 S6 P    杨磊有些不耐烦。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 Z4 u3 @8 G" p, P) K  }, R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 b+ z+ ]/ Z. w8 {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 X  f/ Z7 @# N6 b, J& T7 X/ a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5 ~5 J; Q2 y6 {' w2 w' X& F+ L3 a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都是同事。”

& x7 x4 j3 j! t, }# |9 b8 s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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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i# v# _3 y) f* M: j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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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x0 H4 j3 N) a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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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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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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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Y# k5 o9 Z; o" C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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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7 q& ^2 u  \" B  h4 F; f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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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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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0 K( W: K& _' s; f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5 W9 B/ J& F% A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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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Y3 t: k" e- q$ I- ?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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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e2 e/ P& r/ Z4 P2 X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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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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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s1 _( N4 j/ L' e' |8 c8 u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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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6 m* l& w5 l0 W8 d$ p  N' Y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 C- h$ l0 n7 X3 v/ ^5 H    “团长，我不上。”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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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g( h5 V9 l& [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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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j8 L0 u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 j$ R3 q7 J3 c/ z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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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 O* L7 s3 X5 c4 R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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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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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你好，我叫杨磊。”

+ k  J+ C4 |1 D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1 ]/ T  {7 E; {3 i" y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杨磊愣住了。

    “……方梅？”

& h' {8 A* U# v7 z  c    “你咋来了？”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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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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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P; ^& \% I" O% x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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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瞎凑什么热闹？”

5 ^$ x* b; z5 \8 y; ~* K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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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 Q: D" c" |) j. S6 S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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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0 ?# v" m! z% L1 ^& r/ L; f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2 U- u: ^6 Z7 V7 w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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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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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3 r# I: N; g0 @9 R3 M1 g; O1 k    方梅咯咯咯地笑。

8 P+ W* }* b8 v$ E" O( f- G$ x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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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2 Q. `: w! N5 m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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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4 a/ `! p4 c3 B  l    “你呢？还一个人？”

; h9 c+ j2 i- t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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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m" C) m5 C9 p- M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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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里没催你？”

* t( Q( V( F( u/ \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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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耐烦了。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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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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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e$ _' i, p# B8 D: _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还想着房宇？”

9 D7 Y5 |( w1 I7 A$ I* w' y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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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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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 f: g2 i0 }* R$ g* ~1 y- x3 B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 V6 s- k# I" W' @- j+ Z3 m    “……你是同志？”

" t( Y& W8 P: ]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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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8 _% Q4 d  ]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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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2 l: y; |7 k+ ~( n    方梅明白了。

: O& X% X, |5 u# Q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1 o, n6 t" g& `" t( j# _6 M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 e+ ]  _, H5 p2 N6 w* f& N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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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你找过他吗？”

3 J7 E0 }$ p. r% L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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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L5 g* `" m; ]/ f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 G: O) N' g4 ?2 P( T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 N$ ?- h2 p" N$ O6 Y4 ]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6 h/ I9 R* _3 C7 L) U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7 X( m1 D7 m) |1 Y6 J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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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t; }/ d; G3 f+ [; n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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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 ^2 P! ^: D% F! P( g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他曾经拥有过。

5 a& h8 y/ s4 ~2 b3 W1 F9 m' y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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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还怪他吗？”

( X* v+ j, Z0 ?- V1 i: G+ m. m) A$ e2 c    方梅问。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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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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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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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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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7 a2 j% U1 b! \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3 i3 s+ ]! W* p! Z, w* U5 A" u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6 v  o; N/ u1 r& D    “嗯。”

& m* V6 J- ]! c: ^0 c- U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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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 l5 P- j) x. L6 _6 u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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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2 j+ o2 N7 _5 L( V) Q& G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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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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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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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m; `" S/ H. S4 ?! T; y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 B! S+ E7 R! n7 ]# M& i0 O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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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

1 ]/ X0 S) q1 r( T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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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t0 z- Z, p: `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 s1 n& Z, ]( S2 G3 K* o0 G. I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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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x: x0 q2 n) ~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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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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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b; Q, h& e) \# O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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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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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帮你。”

9 H) y" o- @8 K  q% c# e0 w    许久，杨磊说。

( B: F) c( e7 v( U/ D    “够意思。”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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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9 P" v/ V' L6 q( t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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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j3 {5 j& p6 G  y5 k0 |& l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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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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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v* l3 c. V0 r# Z* L) r/ e% G1 W) Z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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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 [# r* @( V/ i. m; P3 R, Q6 c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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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 E& d  \0 i& Y5 y+ O$ g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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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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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 E8 l5 b0 y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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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 i: _0 R0 b* J6 s# [- N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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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T4 J, D$ \# x6 i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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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k& u' C  j3 `0 R0 L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 {* w8 W& a: i. h1 m    “今天我生日嗳！”

! z2 R3 w, f; l! |    “真的啊？想去哪儿？”

6 S( M0 K2 ~# m' }1 l7 A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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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8 K9 _/ }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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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

9 x7 ?( l" s, U6 F( Y* a/ K/ \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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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J+ G* G9 }5 }, J    ……

  v0 @% f; W3 A& o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2 W! F$ D1 g3 n5 G; i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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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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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h6 z) W7 D. _- Q) D) |8 k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6 K* e) u6 L+ ]6 m# B9 Q$ Q6 |! y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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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h+ S/ E( `+ {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 z! d3 _  g3 ?" H" A$ S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3 M0 u$ V0 q; s- `+ P% y" @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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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u% o9 N1 L- c, F" R1 x  m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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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d6 e5 H% {: |) q: E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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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8 P; [& [+ d& U; D4 Q+ k5 }9 q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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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8 f' l: _/ ^* j% `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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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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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7 [9 x( y% m( Z- ~$ u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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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8 {. w3 w: k% s$ j) \9 ~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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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f$ {0 ]1 e3 Q# E3 S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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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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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 ^- \$ k+ ]7 [" Y5 P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 \# p/ k$ Q* g. l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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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 {9 ~- \2 p' n5 c6 T2 J1 V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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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D6 f% E5 z3 c) G# _# Q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0 K, v- d7 ~! ^: |0 @7 R* p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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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_$ h1 ]/ @. C6 M6 i% U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6 r) P6 y6 T$ Z) |$ w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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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Y1 ~$ g! I. T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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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q, n+ A' s( E+ |6 G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5 e3 _8 E& r- `, p) r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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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u& f2 k- Q* @& |/ @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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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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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 c! [% M* Y0 A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他说他姓房！”

    杨磊一愣，呆住了。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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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e; y  G& T- m( }: [# k7 b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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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F/ q4 S6 v) R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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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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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3 F5 N2 ]2 @0 x, ~    “……真快。”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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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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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R4 H7 U( \% n; }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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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_! d& W/ c/ @$ I1 \* Q# a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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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6 J$ G% @. d# h/ o6 h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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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X) e9 {, `) E$ ^  f$ |0 q) [6 o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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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5 M0 L! }8 F) w) i" Z! T* l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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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8 M2 ~; `6 e  k) y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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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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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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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N2 z3 o6 e* T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 `. Z: k3 ?5 X' L/ T. ^. Q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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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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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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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 J. k2 Y" Z1 X7 J9 P" E9 n- Q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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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 i' s+ t6 z  f0 |; {- F& @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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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2 C% \, h5 C/ y; C  q2 f& l/ }. G$ x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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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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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U2 A/ c# E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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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p+ S) v6 [  S2 I# f/ E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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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p; h7 l" Z9 v2 q2 s1 ~; m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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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6 E2 f2 O. W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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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f. d2 Y, m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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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G( c% t8 N! b- ^3 _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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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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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 p4 z/ A7 c+ Q- U7 f. n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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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_* j5 I- d, ~8 |+ u7 r; [) ]8 W    杨磊有些不耐烦。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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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Z. \/ Q8 A! {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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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L0 N. Q1 `1 x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 Q( b- p# ~. U, C7 N* S: t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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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同事。”

9 l1 s3 i7 P+ l% {0 K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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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U& [7 ^1 k- |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8 k1 G( E. o6 ^7 q1 f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0 r1 ~( s' i7 ^2 T5 }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3 Y1 ]$ q# M9 u9 o" ]/ s$ ?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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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0 P) s$ l" ~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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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F( M8 b& a* u+ h    “没有。”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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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m6 k: f* T8 t# N9 |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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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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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3 g) i, G& y* G% Z, T. U; i/ ]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 r0 S" G1 p) }' R8 \' o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 ~7 Y& h& ]" a: z) G/ I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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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 k( R- u* Y. ]+ Y+ R" G5 B    “团长，我不上。”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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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女朋友了！”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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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y& Y& q) ~! t2 I2 L9 E# z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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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e. g$ X6 p! N4 i4 N  o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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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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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5 n3 M; k; S# |) i6 q$ t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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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 b1 Y6 S: P! C1 _% A" P+ w6 U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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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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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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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p% R4 [- ~' _7 K4 u3 @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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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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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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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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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瞎凑什么热闹？”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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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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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9 |1 h2 L; c" e. n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7 ]4 u* U: p" B6 U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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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U# z! D: o0 J" }! [    方梅咯咯咯地笑。

5 S; J& Z( |" q9 t+ {$ v0 `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 w: P7 H$ p: |5 V% {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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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z' C4 s- A0 e+ v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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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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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3 b- v% A0 s$ m/ W    杨磊吃菜，没说话。

    “你家里没催你？”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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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F3 @5 ~( q: {9 o; W    杨磊不耐烦了。

" a  ]7 b7 d/ @0 Z% h9 k  _6 }; _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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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w- L. z+ O3 O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8 ~$ T2 f0 ^5 t6 C. A0 C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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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1 @0 s) W7 L$ ^) j2 J& t- `9 _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3 ^* l% `( D% h9 J7 e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你是同志？”

" _6 |5 s7 _1 O1 r" b/ b! S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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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2 {' s; R: {& M5 V3 |( w, b! t  n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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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F" v7 s, T. S    方梅明白了。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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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E' R3 U- V7 b+ o5 s9 O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 J6 ?8 @  t3 o. K9 S+ T, P0 J. n    “后来，你找过他吗？”

' V$ `) j3 W) _3 O    方梅问。杨磊摇头。

* _' Y3 s  s! u! @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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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6 h$ h/ O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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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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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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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 D9 ]$ D5 e- p7 {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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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e. @* p3 ?' \+ o3 A. H# |4 P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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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5 X' W* y0 X3 P, b. {" y0 E    他曾经拥有过。

8 |% w+ w$ l( }! v  v/ {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6 f7 c8 Q5 e- `% j# p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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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7 T- ]4 o/ n3 F    方梅问。

    杨磊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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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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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7 @/ \/ a& i9 b* J, D  j1 Z) i, Z% ?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0 a/ ?! c  y9 O- ?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 {3 A0 m( V" J5 Z" A( W/ G: q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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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 J) c9 w5 D* e! n    “嗯。”

+ }8 S, S) x1 l% F; ]5 M- t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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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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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r# n: r; y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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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z' J( E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 O6 B" O+ {2 [  _" T- k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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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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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4 I& G( H: g! V" L/ P( h( ]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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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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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4 i% e8 }9 C+ d  z, U6 g# O. o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 b  C5 b8 ~8 ~- M: R! u+ y, o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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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

( S" M8 h6 V6 N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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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 [/ T, _6 y, B2 w" t! e% M- m# ]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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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K# w9 E9 U; d: }4 v' A/ u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 ~  x$ X; q* }    方梅看着杨磊。

  ], p4 Q" A8 A$ `! }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8 j5 [* a- F, U' S+ y+ K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 W4 R( r- {$ B2 m7 p) r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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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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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c6 H  S* y$ F+ [- f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8 b3 L. a* \% f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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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H, J! D# H6 Q( A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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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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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0 j9 r, T8 e" [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8 o- U9 x/ r6 ], G7 @1 D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 V% e; A+ \7 m4 F, t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I3 [# H) f/ E0 f$ t5 a7 i+ @2 c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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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d0 g7 b# e3 u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9 p' j+ ~' U: X3 D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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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R' n; }8 U! C$ M3 E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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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 A: O3 {+ _. F2 l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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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t0 `/ l8 x6 J4 n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 |3 N+ @! R7 ^. C/ R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 z2 `$ P- K! ]. x6 y) w  C" ^    “今天我生日嗳！”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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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Z' [6 V% q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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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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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F% T; R# }0 I1 j5 y; l: U" [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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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

: K5 U* B0 [9 S/ C    ……

8 ~( m2 I) S" ^8 A2 H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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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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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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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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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O4 Q- ^6 k  @7 V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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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5 E/ b, K. ?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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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z! D( Y' ~0 v# X* @* X; l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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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 O- D+ H; F' v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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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0 ~3 c) [" z' a# O' p8 {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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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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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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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J+ s* @2 ^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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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u# r" L7 j/ ^5 @$ ]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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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m5 M' \6 E: o5 r; M8 N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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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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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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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j( ]( S' M7 y% B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3 w: w5 O; w0 r$ B3 M, R* |0 h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 {- h  g0 `9 g, M* F: M" T# }: I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 I2 k1 `/ c+ ?" ^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 O8 }% S8 e" p+ T/ u: D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 e2 V7 W2 o3 r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 b) F5 H2 q1 R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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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o, e% P4 ^2 f' w# r. x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 h- Q7 N1 k0 z. P- `* @    房宇说。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7 I% x) i4 y4 v* Y) \" L1 d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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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 f* M7 A4 [6 \! Q/ f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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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6 q6 c, }' B  h- B. i5 c6 G$ J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 Y3 z9 Y7 p6 j$ Q' E6 T: D4 F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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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D- D6 n" x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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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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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x+ v& g3 c7 `' ~1 r7 G; C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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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X9 i# ^) L; r. E$ F8 G2 v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 r, z2 [1 X9 n( o/ Y$ S7 y  e1 X9 s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5 _' ^# H  |  j" B. F: T) P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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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 Q8 u' h4 a! A, V2 [  n    “……真快。”

4 ~3 {" W- J5 P# E( l' J& V9 z8 O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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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c5 i. w( b0 u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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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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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d8 v  M. I. C4 Z- R* f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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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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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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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D* E4 K) G2 ]; u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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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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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7 e, t* X* s/ ~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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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g2 @' n6 P; a# @- ~) D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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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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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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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a' Y8 C5 z, r' a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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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K( G) p* f! Y4 a  j' T- m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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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j" n& Z" j* I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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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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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 ]1 ]2 x- }. ^# e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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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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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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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9 }( `. ^, F6 F( ^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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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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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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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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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l+ V, U) d6 ^" v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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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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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 p, B2 A8 S, _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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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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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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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2 Q) K4 S3 D) L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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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j/ C7 O5 }, _! Z8 ^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 u! {) B" W5 A+ K! c; A# q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 F" r6 x6 A, A* u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 ?. L% e% [! E. r; j7 k# Y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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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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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u9 Z4 @* F( |$ R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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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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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0 h% [' ~$ c! n# B) h4 ^% j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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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L( z! V2 e( G% Q. T; Y9 g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 D, T* I, C0 b! r) v- T6 F+ d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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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W, T( Q; G: D, d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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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3 V' ?  n3 V4 F. q5 D0 f( q) `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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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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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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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I1 z* ?9 Z; r: R3 V" F) _* Z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9 j+ |$ Q3 W0 W) Y) ^; Q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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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 ^( U0 ]( i7 n, W! i6 ~% N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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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0 z! \" o( v  Q% _* e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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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 V. g$ ~7 |3 Q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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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团长，我不上。”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我……有女朋友了！”

7 a( c, z( M+ N2 x( g/ B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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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 b; S4 z- J# o; M2 x3 G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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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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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 c' g# ]$ B1 F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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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a) _: y* i- W7 q% g) E, q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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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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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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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3 r0 `: f& \* L    “……方梅？”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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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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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h! |, p0 C/ e, ~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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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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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1 }6 k, R1 ~0 o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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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2 x' M& L3 x) f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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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3 ?) f9 y1 B/ B" g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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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 U# ^/ W    方梅咯咯咯地笑。

  Z+ c7 `: C" h3 ?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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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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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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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 Z, A' k1 J+ R- y6 c- x% ~/ O/ X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杨磊吃菜，没说话。

    “你家里没催你？”

7 j  w3 K- M8 G1 f& s( W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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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m& ]2 S4 e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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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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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2 ?) l. r; ^$ h' x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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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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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8 i$ `8 e0 |2 _  v8 {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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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H" `* G, Q* U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 X. @+ y& }- T- T6 Q9 i2 ]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 ?# k. @: ]& O( t9 f& I; x7 o) H6 g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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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 e+ G8 N0 {% T! b7 U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方梅明白了。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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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 c, f7 W* c5 m% |" w5 v9 Z4 H+ b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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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 c. P- S9 r0 I- D' c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 C" a2 g4 `9 ], [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1 t' |. y0 @5 R" `2 Z8 A4 @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9 H  m5 S. Y! R# k4 x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 r6 V9 Q  \- E! B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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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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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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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T! c; _- x5 ]! P% R; w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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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 B4 b- ?* ~4 J* x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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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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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5 }, ]7 N% |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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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w( }% [6 V; A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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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 p$ o9 r/ M% a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 Q9 F) ^1 N4 X% H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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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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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w5 W3 G9 K1 s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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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S+ [4 J# R% X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7 k( K2 X. U5 H9 ^1 F! ], k) z    “嗯。”

& y7 Z- G: P1 ~+ t  E* `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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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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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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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 h+ Q6 P* P5 {# \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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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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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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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I( A- {: n5 g5 t) N& z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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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 x# A9 u7 ~% Z. l" ]& n4 `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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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6 |" o* {. U3 e; d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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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m; `7 ?7 f" i, C7 N# c3 `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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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7 u& c  X% E, L2 y# F. M' |3 P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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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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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x/ y& j5 b2 s- b; i3 K    方梅看着杨磊。

3 T+ u, Y( z% Z, a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9 Q8 m6 A6 H5 f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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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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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 `0 S7 X3 B: B" J4 Y& }/ m    “我帮你。”

/ r* j: V: O1 K1 G% o7 D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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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2 X+ c" I$ M- v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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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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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8 M7 P! C0 a2 s# s: {; c" @) s; A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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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I8 k) k5 `! L' \' M9 x; N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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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G* ^$ b' o% B5 p) U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1 ]/ t) h/ l  C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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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 e- P: r4 K8 E" N. M2 W" Y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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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 p$ [) S# ~$ b* X' |9 E, z& `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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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L+ o% ~6 ~& l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4 g2 ]# e4 S7 q1 V' \. Q% E. X5 }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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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 c8 W* a& N1 }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 y6 z& a6 n# _$ |2 L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今天我生日嗳！”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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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1 Z% i$ p% d: z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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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跟我走，乱世！”

    “走！！”

4 t4 U! k, b8 l  q* D1 s% b    “哈哈！”

    ……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 ?. `/ |1 z! r2 G- |4 ?7 W  R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 |8 ~" r( H  ]0 T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0 Z' B5 S: K. ^# H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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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 `1 \& S, o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 A4 C4 F& X. r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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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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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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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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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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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c$ k# N' ~$ t5 L% x- g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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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X7 [2 Y0 K7 N8 C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3 G, f, k; s4 a& y& T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7 L2 {6 V6 a2 _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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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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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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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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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v4 v7 q1 ]7 |+ l' o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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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 ^/ w0 L2 ]. s) b5 w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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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I) n/ S' W. c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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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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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 Z: @  }+ O' t; R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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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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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t) n3 `& D+ [' b/ Y$ z* a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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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4 W7 {! I: i  ]9 I; v1 P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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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P, i, w& N" v! l; ^; u4 t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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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9 @3 K) k( m. a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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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说。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O0 B/ X# n" k$ t+ A: p, n# p, u- Y  d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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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 ~( H6 x/ q2 E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 Z- e+ r* i1 Y1 F4 e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 N6 |( x' Z4 b# |    “他说他姓房！”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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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k, v: m# B7 I4 Y$ t  e% p: [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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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b+ d) U4 V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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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k; V0 v: s8 d7 U( t/ d# `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真快。”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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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z4 G* B" A5 ?, v2 k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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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U# k9 i# X; M; D5 n( S" n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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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 _4 V) }  t" }' r8 {8 e/ ]5 \, Z$ C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 L5 z  v1 o8 O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 V- L: x) S8 @2 ]% |% a4 w+ y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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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4 c- P# H2 U8 I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 u; q7 s' h, V: c6 y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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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h: @; D% l! @. q+ F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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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 S! M' i1 c) n1 O! ^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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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6 g- [    “你也要走？”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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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Y! B% ~) A+ K) U  l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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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9 b# w0 I( x6 [% b. y# z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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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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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W! l( K+ H0 ~' f     第 84 章

3 _& r0 l$ q. [4 P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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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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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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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 S. r4 [; w3 t2 H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 z/ t' N- O: ]" W" @/ x. {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9 ~7 G6 k+ Y! S6 i1 p: A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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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7 U% J# `' @8 P3 n5 f+ b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 l) b0 F8 X$ Z% D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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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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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Z% |5 {) m+ A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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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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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B4 n  S* E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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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B3 T9 z& P! X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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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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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q8 H$ [; D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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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A0 n; w) E4 A& ]0 B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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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U3 Q7 E& S# u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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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e, U9 z- m/ f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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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p* i/ R% E, n6 b6 ^3 O2 E. E& S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 i' `* h9 \" G- ?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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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r  S5 n3 m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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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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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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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 y& C/ U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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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w) F& |0 H* Y- G" u* Q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 s$ b1 u) Y# Y; ~3 r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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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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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E! K6 W, m) Q2 Q& h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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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2 @9 F9 ~; l. j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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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 R! M8 [3 A# {+ G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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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 M) G& I' v3 k, @% O4 Q$ G, k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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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n! e1 i- F, u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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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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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愣住了。

    “……方梅？”

" L, G! Y) R* J+ D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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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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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4 w  ?5 ?; k% S; U9 T3 w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6 `3 w; {7 Z, C9 N. k    “你瞎凑什么热闹？”

9 c$ O/ s9 _; s0 m0 p: U+ V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6 B& r& X7 `" Z' n4 B$ z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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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M8 p6 b! Y4 Y, ~+ S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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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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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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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3 c, r% Q# t. |3 q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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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d- s) D* s) h! Q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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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U5 h2 |4 ~4 D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e8 A# {4 R# u9 Y) u5 E    “你呢？还一个人？”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 t. @) n; `0 T# O4 U/ Z5 D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 `* t7 D) F, P' Q3 b% {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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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里没催你？”

( V" V) j: {6 r) [' M/ b9 t9 m, a6 S* X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杨磊不耐烦了。

% B; V) ?8 w2 M5 r1 o7 m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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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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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I& F* g' B# d; _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还想着房宇？”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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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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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_4 f; q, ]  }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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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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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W) _' H7 S* _8 Z" }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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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 h( w! d% X/ z    方梅明白了。

6 x/ T3 P) G7 I, J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8 r: P+ Q' B$ k# S, `6 V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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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b* j, Z% j7 {2 u9 H+ s    方梅问。杨磊摇头。

% H0 |# l- u3 A3 a) i! N7 T; \& Q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 N$ q, X% [$ l8 u7 [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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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 j, N; K4 g# [3 s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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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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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7 `: ~1 }3 p) v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 }4 @9 W- P7 |" B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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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 Y* j+ T' @' _9 H! S: x" T  ^2 |: S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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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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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j/ c. z* Z! D: N6 N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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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7 J5 G- a3 g9 w6 h5 G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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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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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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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g4 g2 C2 H/ D- z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 n, w0 D7 Z# h/ W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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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Q) H% ~& \" B7 K    “结婚呢？”

& _, w, _: q7 K) ~+ N    “没想过。”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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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B* B0 ]$ M8 Z6 `5 w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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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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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L1 r5 |- \+ P' y+ J+ l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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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9 t" T: ^# H. G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 t- ^9 j' P! G: t* n* G: K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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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n9 C' q2 F+ p, r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 e" k4 P: G! q/ E( L8 o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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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7 [6 e4 T6 K: b4 t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 P* I; k2 P+ e) C% I/ T" ]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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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6 J  {2 [+ S$ E9 i( U2 y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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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 M) t" w1 b! D, S5 w. ^/ N2 l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 E" Z: D; p/ ^+ e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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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W/ u# ?- {$ c8 U* L3 r) F, T& B" W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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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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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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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P6 d" `" u6 J$ t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我帮你。”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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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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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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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 Q7 l) O  U: a) S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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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8 y% Z  B7 Q! V# E5 e( o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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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6 i2 }! {7 \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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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C6 z9 s1 L1 R- K9 b7 J0 X& u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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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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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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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4 ~1 I, C$ d' D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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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 Z9 f# L- @3 P4 f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 z; I# m6 X) u5 v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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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x" N9 t9 {* [$ O: a, d7 t. b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7 }  b5 A) L; U8 a1 i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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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生日嗳！”

    “真的啊？想去哪儿？”

    “你说去哪就去哪！”

. {, X, G. I5 H3 v3 e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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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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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F7 i3 _, S7 b5 p5 n, W/ y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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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X; r3 [3 @3 e  z: o    ……

2 T) K( O6 t0 p9 K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 x( j* _$ b5 P" F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9 M# |5 `- n8 _# i' `+ v1 z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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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S. _' f4 p/ V5 Q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 G# s. J" k+ \% Z  X! \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 L4 _8 U0 H) m# C2 O3 y8 z* m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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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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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K4 |: w7 T' x" A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 s# s& U* W" t9 V9 c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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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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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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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f4 F; E/ G% i/ T/ H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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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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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M) U- I6 @% y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9 O& D& T& R) f$ U9 S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 |3 ^  Q$ |3 y& |  `9 C: n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ray121

淡淡的青春故事 非常好

ljj165

生涯就像酒坛子，人就浸泡在其中，时光越久，就越沉醉其中。

顶也～

bingyufeng1007

这是我看过最好的黑道小小说，有情有义有爱有恨！感谢楼主，期待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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