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打手（41-完结）》 BY 哈哈饭 【完结】

黑高壮

第 83 章

# T& j: k6 ^: ~& w0 A5 N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W* V7 F) x/ g# u, C# i: e) e+ V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 k6 c/ s% W1 q' ]# `/ H( G; `
* w; ]- f5 B" t, U) o. G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 B9 V' q  `+ s) M' @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 o- j4 }7 E, x$ E7 q! \4 D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 i$ C. B) r' a9 n4 C/ l8 J  z
/ i& k- R0 F6 d# G' w; {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 s, q% `/ i0 h1 E- Q
4 w; ?* n2 s! n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 e1 v, C7 d: x# v4 `
7 I& |' ^7 V; ]) s; r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2 i$ o: i5 g0 Y8 ~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 Z; \7 k7 }% V. [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7 z, M' b; ^) X8 O% s, g* H
    房宇说。
! m5 t  M% q! B" O+ O) s8 J
2 Y5 Z/ i/ i' C5 _6 N: k( ]3 R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1 o! R/ Y6 z1 k
# Q9 B8 u& u8 L! n2 i: [0 |+ A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5 y: f5 [% c; ]6 Z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8 l0 T) J; W8 V! x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 o+ e' \8 @) s9 B' J6 x& I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2 r7 O% x  |6 h, F1 w! J9 }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7 X$ ^- Q) a5 B    “他说他姓房！”
  G4 _9 c2 O7 k- R6 [2 u
    杨磊一愣，呆住了。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 T# x2 \2 E6 r7 H  k. }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4 u2 [2 X3 ~& c# T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 e* @5 S9 M/ C* s' @2 v5 q3 S
9 V9 ~" w' T8 ~* H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9 x+ M5 a$ [3 o0 J3 l6 V: J
" q' o! B# i) @5 v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 n$ Q3 b5 \- N0 W
+ N- X; H4 m# c% I0 d& D- Q7 D    “……真快。”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9 V! _+ z2 u6 @    二黑说着，又喝酒。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 ~; k% F! o: _: S2 [( T
2 C" G, O" {5 M! v* l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 @. i6 S4 r7 i# A
$ e0 j; n2 \! j. u; ?6 v7 p! f; _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 q" O' D/ |$ H6 j5 `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 X3 _" G7 {/ _9 s) d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 @$ {2 j% Q: g4 z2 L. m# x( R# E/ G1 o
) g) w: Z6 C, n8 @, D  ~7 j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 V# B% B: u% @3 m, u2 b
* l7 E2 C: W0 Q8 @& b  x( l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 W$ j8 f+ |  P2 f2 a/ d( o
/ V3 K! y0 T! c# b# W. P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7 }- e: n# B3 t* B- j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 X, ]- a2 o8 t, I1 c  N1 s& I3 r- ^# T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 T& o. j3 ]( E. w. A( ?& n" q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3 H9 f  Y, t7 G  S
: X# r* K% t" _0 o6 T( P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3 E/ ], Q& L* N% B- k
  ~/ O+ s0 l& ]4 R    “你也要走？”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 W) T, L! t, K$ Q4 A$ l4 M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杨磊没回答。

0 k$ Q! x( E! }+ Z; C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 `1 M# C, ~' z1 Y0 `8 G* q6 k7 P
- t# [4 W/ p1 F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 [0 I" g$ R3 Q1 a% A0 |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2 O8 |; I* a; ^- B* X: p9 k) [     第 84 章

' X! J- {7 A4 n0 ^& d5 v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 b8 |2 M: Q6 f" z( Q- I9 U
$ R; {! L1 {. w$ Q: [3 U6 E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 p0 v' t6 t+ T2 H/ g& o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5 k6 _" K) Z- @( f8 n! G
/ I# i  N' P: W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 F# \' @1 S3 p7 h5 i
4 h( W. A' _9 a+ U# z0 ^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 I/ ^0 A9 e' s7 O' P  J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 h" `8 a- B1 l; Q, r9 O$ D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 P, u6 M& g( E5 i- W9 k, y
    杨磊有些不耐烦。
6 C9 Z' ~: T! M$ m9 `9 {& e$ f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 ^2 @6 x8 l. C. N& W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 b" t- _  H) y, Z. _6 Z1 G+ |; E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 b0 X/ S+ n3 W1 f' b# K8 Y' O
7 h# M& E8 Z+ z* {4 H% g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 [% Z. |' [( W6 g0 b2 @
- K3 K4 H( e, a1 z! `* R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6 b3 j; E& r4 A7 k
    “都是同事。”
6 ^3 d0 k8 u7 W" E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7 T" d' p) l0 H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1 n9 {( V5 Q3 y3 w, N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 l" N: _+ ~9 ~1 f* c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 l* R% a5 z) a8 m7 f0 C9 p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 i4 X% m0 B! p3 ?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 C7 a/ c* @! O4 Y
2 F" Z; V2 e+ ]4 C' d# M4 ^( C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 v& j( j  S& `" {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7 h9 u* R/ r2 B* \, ?: f$ W
5 g$ K2 ]1 M' w! f7 P    “没有。”
. z; D, W8 x  E" U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7 h; u0 I4 G  Y3 P! q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 G+ k* f9 c6 Q2 n$ f4 ~8 J: {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 l" J; g0 k2 V/ w( T3 ?! V1 l2 v- @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7 B4 v! d* ~# j+ r# K9 B
( a# ^7 R4 o  l9 k# O* H' J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 p' w3 \# c2 ^1 k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 q% T5 Z* u6 M5 ^9 t8 A& C
9 ]) {; n' J5 X( z4 z+ L    “什么？”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团长，我不上。”
/ e$ Q" D! h' i/ u$ I+ I3 X
# I1 J  e/ R; d3 j% J! D, j2 |7 c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7 D* I" Z, E2 f% b
    “我……有女朋友了！”

( ]6 R* U2 n! {* i% v8 L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 f  ?# e0 y/ ^- O8 [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 y0 W7 |/ W0 [4 [, d: k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9 ^% `5 C$ K5 K1 _' P2 X$ r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1 ?- H' c; {( c7 t
, v' h; t" M! w5 {0 ^5 G; b0 O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5 h9 l6 K, q, e" [9 j* t  c" J
( v2 u. o. u' y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你好，我叫杨磊。”
+ U8 Y& u; E  T! Y9 D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 D& @# x' ~; H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 o9 p; e6 e2 M6 X  k* u2 K$ v
. G4 x( t* v0 ~3 \' r6 y    杨磊愣住了。
3 ?5 s- O! M' L; }
/ i( v1 O% k. Z% t4 T    “……方梅？”

    “你咋来了？”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 }- S9 C$ Z. A( l5 n$ h/ B2 d
, h8 f$ k) n' f9 _! F/ ~( x" ?# j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8 s4 u: c3 `7 v) @  k    “你瞎凑什么热闹？”
8 b2 T* D( N2 |; K; ^
, M5 H# ~% m3 I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 M9 H, |; }$ e
. W8 Z& d5 n5 m3 C: M/ X  @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8 o/ ?* l. g$ H* H# a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4 B1 }; K: j7 E/ ^9 L) Y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 u" A6 i$ {/ p4 m! z
    “得了！”

    方梅咯咯咯地笑。
1 x5 t2 M# n( X9 n( o/ z0 J( Q; m
4 a  {; E# s' Y% j6 X; E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9 B1 T  v, ~* @$ i! J% U* X
0 m& S( R2 ~5 q# g" ~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3 L  j: X( \% c. v8 z' C  x' f
* M- e8 c0 W8 L1 m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 g+ W4 c8 K! \" b
  G3 T! U/ t/ j! q( R# D  E( }- i    “你呢？还一个人？”
. O- Q% D0 I" i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0 f. }9 L( Y. N" j% g4 ^; {
0 M( v' D9 k  Z5 m7 E% i6 S    杨磊吃菜，没说话。
8 U6 J# h0 e$ N4 y7 B+ h
    “你家里没催你？”

, i( g" I, j5 ?; c$ Z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杨磊不耐烦了。
$ b4 i0 V7 B9 X! t7 W- S- q/ D+ Z# j
2 \, _0 a( X2 {% `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 ~9 x7 f9 m6 }% @2 O
/ a" M- D1 n! {. G% u0 T4 Q" _( P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9 h7 i/ R5 p/ _' G/ u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8 o, z9 R' t. @* ]* K  ^
& F1 Z& X- k( g& p' \1 H    “……还想着房宇？”
1 i3 [% f4 Z6 a' w, U, S) o
0 q( c: }' j8 X/ t6 Q8 T. ^% U     第 85 章
: ~' N7 I7 {. Z0 D8 l" y4 {) y
. P% Q0 B" r; T# w' d9 l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Q: n9 x: s! A. [  L' j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 D) M6 _& ~- i5 N3 J    “……你是同志？”
" I8 {# Y# _: h
& r, N  V& c4 L, o: Z& u0 G* X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 D5 J: _: v* m# p6 x. y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9 A  w. j3 s8 P  @
) c* W& |4 @5 L8 j: R1 |2 V    方梅明白了。
9 m3 M7 S4 R! r, g! L
% i- y  m3 L1 l, [+ o  B; ~  }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 h8 I1 Q9 ]7 C( \0 I, _: s  r" O
9 W! ?1 R: U2 c) s/ B& }; I- W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 d6 V2 B( f- M    “后来，你找过他吗？”

. r; W6 ^9 y1 P; z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6 k5 G  G) `; E' w2 B, d+ x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 v( D3 x# P1 b3 I, U2 x
) n, v' l$ B3 c9 \8 e3 h  ^/ ?+ j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 P& s8 e9 v$ S9 ^: S% c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 \: \) o' U! w
5 }/ F3 n. ?5 |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 m0 B/ P8 Y. N( f! [% ]: ^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3 E7 O3 y& }# U9 S1 q3 c+ \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3 b5 ^, e2 |9 b' I0 h8 b
2 \0 v/ a3 d  i9 Y4 ^( [0 Q& q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2 i. l4 D7 D9 y8 d) z: c. Y) b
    他曾经拥有过。
/ v5 x6 z0 @" z$ t
9 ?% B9 a9 H. n/ s$ R( Y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6 s( w) H* M! X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2 X2 e. t& G4 G5 f. |2 Z* g    “你现在还怪他吗？”
$ D& P  C9 _$ x( s
. a: C3 d* H. C, j; ^    方梅问。
! B" O' z1 S: N4 ]: u
    杨磊摇摇头。

& @8 Y! s$ c7 Q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2 b) M! j1 S9 z8 l2 U; C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2 D% T; s- {# m' U% t: P( R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 |' |8 B, u' ?; _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6 A/ r/ Q; C1 U
& t% x" j2 z: W* F1 `: F# f    “嗯。”
% o$ G) f- ~/ ^* o  {) o4 q
    “结婚呢？”

    “没想过。”
" [: [2 |- g, [% U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 b9 }  v8 X: h* C1 e. H3 f5 \# a: o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q+ _' S9 ?! k0 S9 R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1 b$ o, Y# U' g: a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Z$ G; U* Z/ w4 k# w4 M
/ b' \! u2 s# B, v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 R4 w* J. ]9 v( ?5 \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 p; N% O  ^  \; u8 I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 ?+ x- Y7 y" A- E6 |$ v5 @
2 _$ ?: M, I% O' s    “跟我结婚，怎么样？”
1 s  l5 {  q% L  k0 N
. }6 |" m/ l% y% n+ D3 s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7 H1 \( y1 U5 e8 j  F% r! z
7 L, M4 L  r/ b0 }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 F. X: q5 U9 k
6 a  r  A9 t& N# T0 D1 m    方梅说。

# G8 v# Z5 W5 z# w: V6 {2 P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 E* t7 z0 L! O, S) d+ _9 m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 i9 X2 c$ o& \
$ h/ C' y8 t  P, _3 m, S& [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3 I/ `, y: s4 @# R8 ~
3 b* x4 f( f" ^9 Z' j; K% Q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 ^' c/ B1 M7 y; B    方梅看着杨磊。
3 X; `8 _3 I# t# Z, m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 C8 C  c* K) F1 Z# W0 H' k* `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8 i+ \) z1 Y+ Q2 P; \+ H2 m
8 T* n- S6 R. N- w, ?6 X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 e1 E6 V/ N. m8 C9 g4 p
' j/ E* m2 ]- s! n! @    “我帮你。”
% \& S: n( q; D4 H2 I5 t# I, d8 W; n2 ^$ _
    许久，杨磊说。
  v- g7 \7 ]5 ]
7 j. [+ V; @" Y! L    “够意思。”
2 _7 j# J2 ?* s. `/ d. M
' W: A% P! a2 ^3 a( [# c5 Z8 F: s2 @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 d" @8 u3 H& k4 E0 D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 r+ s# T/ ]9 S; o# D8 D; P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3 M: m. t6 L% z2 C* P: ~& ?! g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 V5 r' l( |& `  r& f3 Q) }
! G- R/ S( R# m. h! b- {  u& p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 i' v2 L0 N$ q8 ?- S! N. L: ~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 u+ O1 L& Z( K( d% L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 m; D! {) D! l# _' K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 a% M5 X5 Y7 B/ E0 A
' g% P) W0 W! X! s' ^. `" O# W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 L2 \0 K( d8 F3 D' \& {2 R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 k& c9 i& P* l" ^, T7 m+ b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 N5 t" l- Q5 U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 v% C" v  M! D; {3 n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 Q& g' d- ]- I. X# |
. f/ R4 C7 M2 B3 u7 j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 {( m' r5 l8 y4 z7 P9 ~' N
    “今天我生日嗳！”
: m) f4 g2 b0 g8 K( L* L
    “真的啊？想去哪儿？”

. A( ~& V; ?. H& h: [. k" {    “你说去哪就去哪！”

    “那跟我走，乱世！”

! O$ R& q" ^$ V* K6 y. y* r- |    “走！！”
8 F. p( _4 J; @5 x* H' P5 {
4 j' s/ }( O$ ?$ i    “哈哈！”
; K5 D' o( B0 s5 F3 |; j3 ~
8 F8 e" C* q" k1 I    ……
. Y. o' c/ i! p2 C2 {# F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0 ~+ Y3 H* S& m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 ?4 g6 g/ j% |" _( v) S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4 R/ M: J" T# ]* Q- n6 f! w" P
% |! J& X7 W0 P- n* n. t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 e4 E( s+ Z3 J, }7 H% _; J1 f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6 q/ z5 {4 }: Q+ p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6 u2 I1 D" {+ s  o: y" z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 H0 f% e1 T# U& q$ ~9 q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 ~2 m2 _8 ]5 m3 \+ x* Y8 j/ R* v2 N  O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 y% M) R- U7 K. z+ h/ k
4 O) N4 ^( k" \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 @) t5 Z. [( ^' \6 R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 u) q; @# [1 f, z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8 x1 q# P" d6 y9 i; |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 F" n5 u% h, h% e2 T; Q# K- h
$ \' @* w6 F: d9 k& @' Z5 S  P2 f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 o! S# ~2 s8 j7 j* I2 \- V
+ s- Q0 ^2 ~3 x/ C: K2 l! S5 p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 S8 Z, Y7 p$ y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 `1 x: ^% c, f8 z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 M3 n& j# [2 ]/ w) {* U. y
; l8 [4 _% F1 Y6 [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6 T0 p% ?! L, o- J2 t

黑高壮

第 83 章
$ J3 T7 Z# C8 U
: ^4 s8 j1 [% m1 {- T9 d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2 H" \9 k# D$ D& }
2 P7 ^$ ?  Q! s2 @' z  S# e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8 n& I9 |1 L$ E* ]/ R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 z$ D8 R: A& _
  c  Y" D8 U3 ]( F" }% B8 `5 {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 w; H6 t  R# K$ ^; b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6 _2 @+ B/ I, m* m5 P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5 S, G/ I1 c" m. U# J8 u: c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 t5 H# x) I4 B" A8 `( v: h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4 i  y1 f+ c3 x! S) m+ v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 u. R& L, ]2 N" \2 s; M0 U6 I
  s0 K5 i& ], h* [' K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 z: L6 I, n7 A$ M# |6 }
5 R  e$ I/ m5 s/ c    房宇说。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6 X/ E; @0 @% f+ V8 V& R6 G, v
/ E8 ?4 J0 d# q* o) P* I" @* a/ ]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 ^3 ?) s; ]# n* u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9 \( t) [6 b+ J0 }  L
" H- f9 {3 S6 C! ^% O; G' P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 j$ Z! z) t2 |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 I: `# D% p1 n" z* V) O8 y; F    “他说他姓房！”

" M4 N- Z* Z: d8 S2 K6 F  `7 d1 c    杨磊一愣，呆住了。

. G) {' U" q- n% G# T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 r3 u) s6 l& E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 @8 Z2 g" n0 {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1 a. T, ]" q9 O' u, Y
$ F$ W' X- R) Y% K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7 P3 w! @1 F. E7 X2 W9 {
( r0 F, K: T/ Z9 J& }. _; D2 _% k% W    “……真快。”
$ K, p8 N' b$ Z# {3 Y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 n! F% h" Y" l& `- E/ f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 s0 `$ Q" _! ?7 W# C& y0 Q
" H; B4 Y5 }# z& X# j+ {0 ^    二黑说着，又喝酒。
7 L( @" H" o0 N$ h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G8 r9 G$ s( X' h% `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 E3 T! X2 I9 _9 ]' H+ w  ?
8 V/ s% [# g! S2 z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 ~6 M$ J8 y8 |' o' {
& F2 p/ I, j; ]8 e! Y# b: e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 Y5 }0 d9 l* H1 x6 Y1 a* V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 k2 H8 P9 D8 i5 ]/ u
# g" X- V1 \( w5 F5 _9 R5 m3 ~( p5 R$ }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 o* ^. L/ k2 [
+ s3 `) s4 o# R4 H9 P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 I* ?/ b6 I- b, }6 {" I, t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0 \: `- v0 G+ S" L- P+ f2 V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 M4 F- C4 ?. J5 q* v. m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5 O  g: `, |! ^  a0 |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你也要走？”
" m( ]0 l- m  w* L6 J. `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 Q% A" S( x6 G" v3 K* Q2 ]% P( Q. Q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 k& s1 s& b5 |7 l8 p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杨磊没回答。
- S7 J+ h( D: b# j  ~6 Y- X8 D% x
; T% ^7 S' Q& P/ C% N( Z! n: ]  p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g# h1 u5 F6 W* p+ I3 o7 V" P' g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第 84 章
& {& s4 |  T  g+ b$ J! y
) ]& @% j8 P# G2 F; F% L" u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 W: }5 A+ ]3 X! f  q6 o/ a7 C1 U( U0 f
1 A0 a6 q0 Q+ {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 z+ E& L0 Q) g% N" C: k! ~
  a  Y. h. |8 V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7 ]1 G# _* S% S7 H+ W2 a
% H. ^2 d" X! O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 q2 O- B* K7 r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5 x* b/ b0 N6 f; Z6 q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 V2 y& |% {1 B9 Q5 L6 P
$ L, Y  _0 g& W6 \- v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 l) B$ V. M! q8 b/ V% P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 A3 g! A0 B. n# w    杨磊有些不耐烦。

( s4 R8 j0 g7 r4 `, C% |' e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 K  v7 a+ T6 T6 l) R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 L2 k1 P. a% t% {, }  Z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1 v/ O' R& p- m3 i; t0 j% x+ a    “没有。”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都是同事。”

2 A2 I8 t0 L+ h& p; J* e8 M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 j2 v' D! h, i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6 g, [" L4 m" F2 V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 D- w# ~  @) K9 N0 h0 ?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6 ^4 Y' V6 f7 L4 v3 X
5 ~' W2 p- v1 I1 x( u6 |4 Q. R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 Q# f% J4 S  s4 Y: U* N$ l2 O
* X" Y, F3 b' m( ~1 g$ y' g5 k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 q4 z" @" x# ]3 [1 Q: P: Q. i2 y
3 ]' B; z# W- y- V% k( W7 J: j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4 C/ ^. t* Y, j% p, S
2 |6 N3 _4 ?. j+ c4 m: K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6 _0 p" A8 @% v3 z0 ?1 u
3 M( {; w) D0 ~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 {) D* O" F. W
( m6 i5 _0 O- m6 r9 V    “没有。”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 U: z& s# ~# @. d0 j2 J' j$ o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 `  W4 q- D, x. h7 B! u% |, y
6 m% u% n. F; U! t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 g4 N4 |4 X+ |2 ]9 N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x9 z/ C2 M+ I) {" N$ B% Z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 e0 u+ x4 k5 \
7 c- `! Z) Z  k0 X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 ?9 ^4 s2 ^; z; s0 u2 w/ I    “什么？”
$ s; Y9 G' m! b8 O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 y% W9 E) T, P2 T8 p# W5 V( V
    “团长，我不上。”

# J& [% U4 X# c1 ]& l# U& Q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5 j; b# p: s+ c* B% [    “我……有女朋友了！”
/ {3 m# Y* q0 d, ]$ v
; O  ^* w/ Q' D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 f) u- u( Q! ?9 x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7 N1 y6 E$ a% Z* T' H3 b1 R3 D6 R
2 q" Q. ]7 V+ ^" s+ W1 e/ T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 m8 J2 L' v; V
, n: b1 x# K7 k4 ]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 u- u; k1 j- d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2 r2 N7 q  r* B* j/ c% d( F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 g4 k8 u. O! k: |0 T+ O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 B0 D6 ^) r; m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5 G. g9 g5 X$ b5 m  T    “你好，我叫杨磊。”

6 h- ^. W6 a, h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杨磊愣住了。

    “……方梅？”

    “你咋来了？”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 u2 Z5 }  f7 `5 H9 m
# V/ Y! q% M) \( D2 m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 |# J' ^9 J2 M1 g' P0 {: a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6 ~$ x+ U1 ~7 e+ U3 u& ~2 {
    “你瞎凑什么热闹？”

7 Z( I1 s+ v7 A. e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5 U& i9 K+ {0 H! P- u4 \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8 ?- p. k3 O0 J/ m. V/ Z. L9 F) x
0 V  x+ c3 d0 w( q* Q2 v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 d, H! J6 y# O6 y; L: d+ |2 C; L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0 C# E2 c; O0 s! q, D* c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0 x( h3 P4 s9 K/ E8 b/ e5 x7 S5 w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得了！”

4 ]0 S. v# ?2 v" q: l    方梅咯咯咯地笑。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6 k  n6 B( g$ _: z& E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1 K/ I5 X6 ]( e/ Z% B5 n! ~1 W
% g: t8 y/ X: A0 f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你呢？还一个人？”
9 ~' C$ i9 D1 V3 ]5 `2 u7 }3 Y
) [# k. f/ O3 z* {# f+ {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5 o! |4 _+ K. M4 |$ R  q2 q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 b4 ^. }7 L4 `0 L1 L+ E* e4 l    杨磊吃菜，没说话。
6 g6 G  I/ \7 S
" z/ W1 c+ `* |5 z( q# d    “你家里没催你？”
* n1 T3 r' H3 w! y) c
$ Z8 B5 r& d1 \9 x9 d  {+ [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杨磊不耐烦了。
* Z3 e9 z% O% Z( z1 e2 \1 J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6 `) n) e9 d* @7 t# c6 C+ M
! H& q& A7 p, s0 d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6 a- a  h+ m$ n' z+ f0 _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还想着房宇？”

) y- O  S7 S9 e" m. J     第 85 章
0 l1 v4 l5 A9 v3 s4 }) h  Y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7 Z7 O7 [% N5 Y0 a: C( c8 S
8 M' a! V" H5 u6 ?9 E# F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3 }+ l9 D( w& i' s8 r
% W) f! H. {- d0 C/ S& N& H7 ^. h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r, |* k9 W5 l4 J- A  x# Y    方梅明白了。

9 }2 Z, Z: d- k) I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 o& R. ]- K( I' V
  G) U, P. @# o' m' H& r2 C- }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后来，你找过他吗？”
5 x) d  O$ F& \( s
0 [' t% }  A/ g1 p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7 \, J) f. n6 M  W" _  T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 L  Z( I; [5 V1 L0 [+ B
- I) S& u: ]+ m) ^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3 F& q+ `" O& p' V
. \9 ^* C- v; o7 ?# R0 Q5 V/ U% C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 X: Q# _. M9 F& q5 H
7 R( f+ ~# q' e# m2 u5 J- s$ Z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6 o, _3 V; M; B+ _+ d3 ?
3 P* G* q8 s' S% E' p7 `" ~8 N3 x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8 W2 [6 J" |3 ~' N9 t, k# f" C
    他曾经拥有过。

' P, r& g: F: U7 N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你现在还怪他吗？”
' G! N! Q( _6 P4 S
& o5 b3 L. E5 S3 a) J    方梅问。

" |/ Q* s) q- D( |# H    杨磊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9 [) p5 \- K! |- S- A! p* o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 b" H& y0 @: S8 C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 C7 m' X* n- `2 I! W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 `7 ?, y5 n9 }0 C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嗯。”

    “结婚呢？”
  n' P4 P- S+ y) W+ O
    “没想过。”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 i% w- _: N+ b  ]' d. c9 n
1 A* }# r7 I8 f# W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 u5 Q4 ~! q6 r' \( P+ D2 D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0 {3 ~( v6 Y  a. G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0 i4 E8 B' W9 M' V
7 g6 a8 V7 h8 D# ^4 K! ^" h1 o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 M# j, q) c; V- [( V6 }3 \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 B0 P# Y. a3 @# F
    “跟我结婚，怎么样？”
2 A  a7 S) F3 Q" ~  i" Z, v3 Q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 n3 U8 x; J: ~" E$ f4 W( @; z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2 {) d6 e- p6 s; Z0 [
( e+ O# O9 m# X( O4 a5 v) |9 _    方梅说。
: {+ c7 P$ q% Q! X9 O; z8 n# Z
# r* g8 ~/ r* _( j1 J- g$ M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 t; Q1 ~5 x" v6 }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7 V* f( V7 w9 e6 |1 w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k/ a7 w# i" D; ?. L( d
    方梅看着杨磊。

2 n* N" z# L6 O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7 x' W: i2 ~/ y  l* v: x+ Y! y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 N$ m6 w3 Q6 I5 B; b' y( d) `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8 d4 W8 S3 E! F) k* O! V. q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 K8 q+ y& a" D0 t6 M
    “我帮你。”
4 @% L7 R' `- O3 I9 ]3 t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 I6 U/ [5 @8 F. _
4 H/ ], c7 P- \! ~) u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 M3 E6 m. y" s) W; ]0 Q% r2 D
$ P; Y& s) ?$ I6 |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 e, g' Z" g0 Q" m/ R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8 M7 E' a& F4 z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 d& ?, C' s3 p7 R; _! Y/ \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 S6 H9 D, X7 ~8 J$ Y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 h- R6 y# d! \5 g1 J) f, W! p
+ k; ~+ w. d9 Q4 g3 z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 n: l* }! K* X  R7 ~2 I3 f1 A/ f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 O7 N) r: L  @( O" z. N& v* z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0 V- A- }0 J  A* i  v( B8 x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 g! X# n% X9 K" }+ O$ R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 P0 {* m' n# S2 D4 C* `    “今天我生日嗳！”

1 K/ r, e# d, j    “真的啊？想去哪儿？”

: `5 e3 v# s( U- o9 ]    “你说去哪就去哪！”
! T- q0 A* R8 t3 Y, X4 n
# |$ c9 \1 j/ i7 y4 b( s3 F0 m    “那跟我走，乱世！”
# T. E2 a+ I) R) B1 L8 G: [
    “走！！”

    “哈哈！”
$ v4 }8 p3 \3 j  @, N) h. P* H  C
    ……
, Y  `2 N1 d# f& {% w, p
! N2 h) \9 e  H+ T2 a2 u) o) C' |- I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 _0 O0 k$ K! p: p( q# ]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8 r  T: F. u( c9 O3 T
- v  [; v) x" ~- R, R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0 Q5 F$ @: A1 x( g
7 H( v9 H0 u3 Y. M" |& |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7 W! z* ~$ n5 \4 |
. @" F( y/ t6 k/ v! i2 r0 o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 M1 {& I& `* w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 Q% A% [* t! x! C1 P7 O+ m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4 I' H" x. G% R3 _: |: r
. \: i: R! L) z1 N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 m, B# Y8 e. I3 z2 h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6 I# j, D$ d5 Y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9 {1 k5 G% p9 w# p! z1 K6 m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 i0 S' D3 W  `) [/ t  F% L
6 |5 B1 |, V+ ^8 l8 a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 f% y0 D. T; x5 [" |% [, j+ c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 [) k- T0 R5 p9 U; N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 |* G; D/ K( }4 w- @7 I6 i6 L
: d+ }4 j! m) N, L0 }3 g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4 E* H* R/ T( y$ t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8 Q# ?! D" \" Y/ t  _* M7 n

黑高壮

第 83 章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 r, E! U' h# b, Z! J6 y
2 P& _) [" i2 N  `  W2 H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8 `1 }& v4 X' y; k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 B$ k7 _) ^/ ^) [( G, E! e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 R" v* g) f5 `+ B9 ^! p4 h; M6 m1 e) _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 u8 ?/ ?1 x2 u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 Y7 G2 N: I5 H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 l" e# f8 t# B% \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2 F/ l4 G0 A; X# w0 l3 t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 {. F* X4 w" Q' c3 I% M& Z8 O
    房宇说。

- W7 {- ~; h7 K  Q1 L2 u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 \" C8 Z4 S8 R, w3 j3 t/ _
; |* h2 f0 k" S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 u9 V- P9 q7 @. O9 T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 I2 O* T, U, Y& ~# t0 z: Z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 d( S( |2 E. {( h% t
; b1 }0 |! W& }6 K/ r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 ~# v4 X* X/ r" l  L/ s$ g* J, t- _
    “他说他姓房！”

    杨磊一愣，呆住了。
  I5 A- y2 W# a/ a0 a% c' B2 w
+ N- H7 N; t+ M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 E; a2 [, U) [/ l" k& S
4 R8 P+ r5 y! y* H4 u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 Y/ B: l" v' t* h! W" s' r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真快。”
, h3 q* V0 }, N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5 U7 g7 @' k, [6 m    二黑说着，又喝酒。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 A, S) ^6 _. w7 @# ?+ Q* J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 S3 N) L( i+ F  r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2 b; R' M1 h% i1 u7 R& R$ U3 D- |
1 C! j9 @( j! l& R7 c) f+ @2 l# [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 |* N! V  Y4 [3 h% u8 s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 i6 s0 z4 P5 [6 L, r6 o* X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 [" o& N: L( P
9 f: ?5 M! b  g! ~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 K6 @" I  B, G8 C* e+ x+ _, |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8 _  i% O* I3 ?  L% U, n/ y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 O# H4 q- K+ |
0 S' T" n* J) \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 _1 \5 |+ Y3 E+ n' U" h! I- y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5 q: j, h$ q; m1 ^2 ?8 y
    “你也要走？”
7 L' K8 P2 B/ N2 w  S- I- {6 e! V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7 s) k* ]* a" z) x9 S6 s/ j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 Y; K% ^) F. `9 {6 O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 T; I2 e* `+ x6 w
    杨磊没回答。
, `/ c1 J$ N: j' ?4 U$ J3 _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 h0 B8 `/ E' d6 {& B+ x& ?* E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 Q, n3 H/ r9 ]0 ?
( E0 z5 s4 d6 O# B0 S2 [     第 84 章

* E3 x0 `9 h8 b4 Z0 k% d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 C- _' t% ~3 ?0 R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 q  H8 t' r' j2 p. g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 B( U* s& N2 ?$ a( E$ ]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8 @- Z# v5 Q7 P: }$ D* X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 |7 J% k1 {( l4 @7 {2 X+ V
% I. B7 T5 Z( J1 F- t    杨磊有些不耐烦。
% `- \  A2 S, \* n, Z6 R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 Y* [' l$ @# Z$ H4 ^, I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2 w2 ]' J% I$ Q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 r2 I9 Z8 z3 x" l: J3 u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9 ?+ i1 c9 I! u8 v, `1 G3 Q
    “都是同事。”
! o% R2 [3 U; K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3 [8 ~3 X' A' {$ a9 c- Y9 V' U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 \* J9 V& z3 _( y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2 ~: X( G) ^4 t4 j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 W+ X; ^- E9 `1 e  P, c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5 }! |* w7 F. W2 K  R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h6 l1 s) J" ~! v  P/ ?% p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 K8 l# y; [# H" P
    “没有。”

# c: n- ]3 k4 f: Z' @" _$ ]. y- ]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3 n5 d7 L/ P3 _) `& |) h; @2 [0 P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 r8 ]/ Z6 V  ?  t6 f7 q* I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0 l* z( n. g' G) H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6 F1 _. f, x: b  X8 d4 U3 D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 u" B& S; M# X0 T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1 A' a; s: R0 @4 g: v! a
    “什么？”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 q- Q) b" O: E  l. Q; q    “团长，我不上。”
& q- U2 y9 I6 v" z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0 y6 M$ P. i& |! p$ d
    “我……有女朋友了！”
! z  l1 x- S7 n. d
: Q+ w. _; h% R! E6 M1 ^9 F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 t) s1 g: Y% O; P& _3 m# T4 ?
1 H( S' P& t$ K. d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 }1 h$ R8 B1 o  e1 F! y6 P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 T  U8 P' t1 O  @' K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6 q: w7 L! S1 s9 A8 f! S# V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 S( T' F, e* D3 O3 x9 `
3 S: L7 Q3 b& o8 R- y1 K1 A( A' \    “你好，我叫杨磊。”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 k$ A$ p! M0 b/ J) |
: R& [$ S' ?, j+ U7 p; H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杨磊愣住了。
; N+ r) Y. {# G( Z' _$ K
    “……方梅？”

( b4 k0 Q* P5 S! c7 C    “你咋来了？”

) c8 C) l6 U: W# j5 o4 N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0 L! y! X$ I. |5 B/ A
1 l/ G* ~6 Z6 \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 Z/ t- y/ O7 r% h
5 c& a" J  r; T' z' |: [& n  X    “你瞎凑什么热闹？”

& B+ ?3 l: U! w0 J& N$ q0 _- h+ c' K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 g7 D' Q  o& ~9 Z" ]8 Q
5 s( Z+ c: p" B$ R9 ]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9 X, P3 ?, r, `, q$ }0 t! Y5 R
" T' U2 u1 h/ E" b: k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 W2 u! {8 u- p. E9 |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 W7 }: `% H7 m5 t2 F7 X: q" `% t% g; U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 w. `& L* S4 A& w9 b, \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9 n0 a# i- B' }; I5 M' t  ^) P
4 l, R+ Z1 {8 g1 Q    “得了！”
# k; s8 P& t6 a
    方梅咯咯咯地笑。
% n% e* a* z0 c( @- G  ]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 a1 l/ @! n0 s4 a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 y# F4 t2 x  a% A) k* E3 |: S  e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 V! F' n, f" l# c5 D9 a- y+ R    “你呢？还一个人？”
6 m6 M! R1 H9 [; d0 Z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 I# H* x2 v- @, f) @5 _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 L3 T$ S( v! V0 b$ S7 p
. |4 G5 R) m6 c2 ^" D4 S6 j4 q    杨磊吃菜，没说话。

! k3 l( @4 r; V    “你家里没催你？”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杨磊不耐烦了。

: N4 X5 |# t' [  I# N. i+ ~7 K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 e+ H/ O- i- N# S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 ^. ]" u$ Z" |! d
5 Y& D, Q8 d4 F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2 }4 K' M* h4 I/ |- _& H
, t6 z+ }% m* P  }    “……还想着房宇？”
# R6 H4 q) E0 I4 c( T& r* U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 l1 I2 _$ f& ~3 N7 A
  u5 {& S) k8 c- j: i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 r+ Q( E2 p4 I2 E# t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方梅明白了。
( R  x* x( ?' a+ y) M( v
3 U- d  ~2 q" v$ n1 `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 B2 ^* @2 U: ]. s3 C, ^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 W/ o- n6 l) ]: M0 Y3 Q( s0 K( X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1 ?, \' q2 }9 x3 D0 }2 A
    “后来，你找过他吗？”
: ?7 y, a0 j& b. d, t- p. c
9 p. R: }- O* Y- e2 @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0 H* D( q& G. B; Q3 q3 F4 ?6 \- E
9 c. ~! v- U. g$ r& A/ y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2 u( y. @9 o6 j3 J8 @$ g9 Z- D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V3 a: v+ I' w( p% N+ ~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 v: e5 @9 @+ ]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 Q$ |$ S7 c! k2 @) ^+ ~" ^' Z
9 u$ m; v) A& ^4 p5 |9 E, O5 t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 q. G8 D4 [' a2 a+ K
$ `/ J/ c$ p* x& @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 f) i" F7 `3 h3 s
9 h, X1 a9 h5 d4 W) A; \    他曾经拥有过。
6 U. j0 {8 W; y% E  B9 }! s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 ~/ {% d. ]8 M1 `/ A; \2 s6 W    “你现在还怪他吗？”

$ Z9 j( t4 T' s: D" B9 n    方梅问。
% S/ `' q" R; S/ M% Q# G8 t6 X
& C9 Y! \# C' {6 T2 V; m    杨磊摇摇头。
" ^1 |) n  M$ L2 T* {
0 y. @2 f/ Q7 V* m, y' g7 h( @, k  q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 {( a: D3 b' _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4 Z; ]- K6 d: X9 Z8 a2 H# i1 C/ N+ l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 W4 U# y8 g6 b2 `) \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9 f: w; K  Y" B. t+ ]! v
9 Y# ]$ e. f( P0 k, L* a7 S- B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 Y9 i& v  P+ {1 l: ^2 G
    “嗯。”
0 {% C% Y8 r# ~& I* O' Z: l: N
    “结婚呢？”
" r9 J3 M: E$ p3 B: |
    “没想过。”
: m9 a" i  V. A" o3 n2 g$ c4 Q
4 n: U( O9 \7 d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3 o6 m  Q! q, r  M3 _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 E( V. l3 U; M2 p0 K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2 b9 g# Q8 r2 E1 Q/ M; U* e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7 [& t" f9 I9 c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 B  H9 A" e, Z  G9 E7 Q
    “跟我结婚，怎么样？”
& e1 F1 z( o0 e" ^0 V8 l: Y* x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 B! s9 f: K) A; ~# K    方梅说。
! E! m$ A! u+ s7 Q% p8 v' [9 c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 ?8 O1 z+ |* O# s" W. j' t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 j$ ^( v* L, A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方梅看着杨磊。

: ]: N0 ~& x( p7 i8 C% e. V  w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 o4 f/ K4 m! ]/ C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 I' m+ H! L+ Z. u: ~
, I* t( T! K- p* B& M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 @6 ~! m$ `* j5 J- u- o9 C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3 E* |3 `9 g  V+ K! r& X3 u
* t5 A% c; {6 H. Z/ ]    “我帮你。”
% Y/ L/ a& {+ y% c
7 |# V9 |* O, K4 F9 @. Y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 r6 i9 g" l7 a$ E* \( O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 {3 p, O7 d8 w7 Z6 @% @) E
$ A8 E0 N& |1 j7 c0 G& W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8 N4 Y$ K" O9 X& o3 e4 ^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9 H; y+ I3 q4 h& h4 k8 P9 j  F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 |. U( G* [4 H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 N! Z. O' e7 V, z
4 }# X  _8 B2 a$ b: ^* ]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9 }; j0 r) h2 j' a9 Y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 Q2 {1 O+ Y4 ^  p5 L; O
3 j; f* b, n; Y+ J* F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 _0 d' Q/ x! ]( o* \. A4 H# J
# {: i0 f7 t) a/ Z6 Z. K! `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 z7 l/ Y0 b. I8 |2 \! w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1 \! j! {# Q3 h3 [. h% ?6 A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9 q) ^) T& ~  E- V; |! \1 s1 B+ d, b4 X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 h( M5 V2 s" K2 K8 H4 [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 V: c# `/ Q% O$ L& D2 u8 B
; w( j" n/ S( c) a9 O; S$ c3 ?" e5 c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9 n2 L/ P5 a3 q: o  p; ^: j  r0 N
    “今天我生日嗳！”

    “真的啊？想去哪儿？”
# A# y$ m) X+ V# h: F/ `
    “你说去哪就去哪！”
8 l( {/ c- a2 @
+ V" @$ M! L( z/ X    “那跟我走，乱世！”

# M/ B  D- o0 B    “走！！”
5 L5 j9 k0 i( ~) j, U* L" i
' U  S) O, g9 f( A+ S& L    “哈哈！”

+ y3 p2 G  M+ z1 d2 `& b8 r: p    ……
& |. k  F  }2 J6 f
+ C" M7 {2 I: O' `6 Y7 ^) p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7 t& W2 g$ ~4 d6 D
! y6 L4 L3 [( @- j% h* X; w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0 W2 c* I4 m' C! t) S! o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 o8 m, U0 ?$ v& B$ E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5 f. ^7 W6 I- o
3 y# \% n5 Q- x  N" ?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 g* w1 i+ t4 b) j; K3 A7 F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 I; |" d" g, C5 N
: `! B3 [$ O8 D3 N$ d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0 a* R* r: {; K# K9 H2 b" `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 @' J  _' h2 I* d9 @
  w) U3 ~$ M/ }) r: U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 g  a3 j" t! M9 h$ w
% N$ p% }" s) g' @& a1 o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6 l% P: a& m6 s. C/ W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 F* t4 _0 P. @- _& m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 X& R1 z' m9 B0 H; M5 `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2 i$ H4 k" d9 _; \+ ~

黑高壮

第 83 章
" h; g4 y. V+ H5 a4 A( c! o3 k. ?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5 ]. `% b7 g+ M) H2 s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 d; j" m! z& @, F6 Z
- Q; c, x. H  \8 P5 g; Y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 A3 p9 A7 D+ N" y9 R1 _2 v) w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7 |; F5 m7 O5 C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 k2 s/ t; t/ ~: [6 `7 h0 K' q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6 y( ?+ v( N) l6 E9 V( O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 L& y" I5 w. M( M& _
, @( z( @+ N- l9 n% ]- W" r, I6 i0 z- x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3 y- |/ h' ]  N6 m/ M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1 k6 D7 m- |" K1 L, I. W; f( |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5 G) J! E' c9 H! Z* {) n+ L0 h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 s* F3 M0 Z+ z) c8 y0 a
* h9 C* D& b6 g  Z, R8 o( W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 g! `: k* t' E2 N
* \: k+ ]! H1 }" F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 {% C  l8 J& h
5 L7 m' K: b7 B/ s' r& K! k/ ?8 ~& f    房宇说。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 S3 L% C; g" F4 _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 V. p% b, j7 E0 P8 _& N2 d- C2 Y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9 p3 [3 u$ R# O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7 x0 P% R$ F, C
; F4 w( K3 G6 z! r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他说他姓房！”
. V3 N( c' F. Z5 ^( r2 I
    杨磊一愣，呆住了。

% K4 [6 p' n0 m- g/ H( V- B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 N& I3 `' }- @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真快。”

) L( S, f; F+ j/ @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C3 D! y" |9 J5 z* Q4 v" X2 `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3 i( l( ]( A* q
    二黑说着，又喝酒。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9 R( ]6 a; C" h/ X  p/ ~: Q& n
/ F! k- T" A& i& o6 A; t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 x# X$ z% M& y/ z, W0 S5 t0 f; w
) j. ^( r& C  T& h' S( n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 T  O0 k1 {* K1 A" h) S+ T9 ?
- D# s0 r. q  h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 j# e/ N. e- h1 h& [
! K' y7 `# Q3 I1 e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 J! y# I5 m% F* x+ A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 e" o( t' Z3 C7 V1 B" v. R
6 o/ @0 ]& U) G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 T# I0 z) Y' |! \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6 d% K# v5 q. }! B% g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 `) `! ~7 r5 c4 I1 U" ~, [
! q1 B3 c" |# V2 \9 N* f' _; ?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 s* }2 a7 z# O5 s) ?( Z) D/ M8 H* U/ W
. }9 |& }! f! z, r; Q: R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 A* J2 M9 }4 k( A- V  S5 ~$ g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 \4 @' y1 a6 w; }. O$ S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4 z' n. Q* B" y4 m+ D    “你也要走？”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 x8 K6 s, [# |& T1 z
! p5 M2 @, x( K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A+ i/ N+ U2 c
  ]) j3 I$ G$ G, c  r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6 X4 n2 t2 [7 d7 O, @' B
0 c- K$ K/ x, K    杨磊没回答。
( f9 U. q  K& g
& q: t/ C/ l9 d( o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 ]$ a! r; |9 m- [8 Z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4 C  r! l9 X+ v0 d# n7 R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 Y4 M3 `9 D: U3 I
     第 84 章
8 n; a, o  \2 s/ ^" }; v# H& k8 ]
5 S: E: ^+ f0 H( @# s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 c6 k' g/ Z( S$ D& ]! A  B9 O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 p3 [6 o2 j3 `7 O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 A; T! }: Y( i; w+ E/ a0 V' \2 j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 O! d# I' J3 b; Z" R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1 v: _( ~5 |" K: y7 @
4 i: Z$ |" P3 g& R4 H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0 V" ~: y$ M" M% R- j& ~: G7 x
& R% \6 G0 o2 q8 {% A5 t. |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1 V& H! H7 [0 g, f. ^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3 Z8 |, H/ C) B% V
% Z9 ^$ _7 B" m) a    杨磊有些不耐烦。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8 a$ X& ]. e& g. ~& O8 @1 f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D7 ?6 o6 @; C, f( F  ^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0 Y( i2 A9 a: w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2 T0 I: V& U2 O( m5 p! y: }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 U. e) b) I5 z! v7 w
( a  b* [6 \0 v0 c3 B    “没有。”
2 `2 q+ B8 ~5 f  R( M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 c' a; q% ^3 s  R: y- Z) u$ }    “都是同事。”
/ k1 e9 R, s8 B( y+ [
  Z4 w8 b) y% b+ J$ _6 K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 g9 k3 J$ G% l5 G0 E1 f" ^9 s1 }
3 w+ I/ B6 s9 `! N2 Q' t1 j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 L1 d0 F$ u3 ?4 ~1 Q* i$ r
, ?) n- m  w  E7 Z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5 _* k8 s; H: s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 L' _, m4 u, o
6 e1 @. `$ ?) w- n0 G" X: O0 _! E  C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 v; n2 {& c( f) h- d6 k
" H0 H1 P* |' p4 x/ s# x( H. K8 C0 R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 `( Q8 S8 K! _9 A* r, t* |- Y3 T5 n
! w7 K4 K( n# H4 U# x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2 }; U. z, S5 v6 W
    “没有。”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 P+ ^4 F* A; H' R
8 i2 g6 r6 z  u  E1 Q; f: C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 x+ [. s: G; x& K8 |0 k3 U  P) H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V6 V' K& r) C  N5 M2 r5 r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 e+ t$ V/ Z9 ^. k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 ?4 \; q( o7 v
* W7 M" Q# Q" J    “团长，我不上。”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6 ^. o6 Y+ D2 e
" Y! m8 N: W: Z* t, \6 b9 S- S    “我……有女朋友了！”
9 z; U8 H! u$ u' B' ?& o2 U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 B, V9 d: B8 ~4 t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 m" Q, _3 V$ o. x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1 Z5 q9 d# \% [2 P' K* Z% }$ Y: K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 t9 W$ Z3 d2 n0 d6 I# a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 H/ D2 C' X! d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 c/ y4 Z& E; G5 x4 j# u( U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1 Z$ V1 G, j# d
4 I0 Z) a# R2 F* v! i$ t$ [2 C9 W& s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 R' \) N1 X( P& g/ b% S    “你好，我叫杨磊。”
1 z9 f0 {' \4 a; \' j6 d
' G0 s7 f0 r( ^! z8 k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8 D0 ?) ^% |. H1 H2 V% e3 ~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 U/ C5 Z& I( H! N
    杨磊愣住了。
* v9 h. y& U# R; d# u. O) B; M. t
    “……方梅？”
  K6 U6 ~, q( K+ f, H
: s; U" e, Z5 |5 x" |5 ?    “你咋来了？”

  Q: P/ `  W3 k+ q4 L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 `9 p" M6 g& f" ~4 B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 Q  |+ Z7 Z0 c1 ^+ I, {# P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你瞎凑什么热闹？”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 _& ^' J. O! n1 z( H! M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 n# H* p8 O0 ~8 q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3 D: x: S8 G5 W% z: N( @
5 e! J9 L' T7 \' [/ y  ^    “得了！”
+ t5 c6 B% D( \) Q& W
    方梅咯咯咯地笑。
' @; @& R$ n' A% Z2 K" d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2 n% p! s- p! @$ }0 g
  @7 a) _' I, u( c+ l$ R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 j3 z* T6 n0 T% A0 ^. V
: y( h- W1 `8 c+ I7 N    “你呢？还一个人？”
) F7 N9 Y# ^: \5 B; P- {' y# h" `$ B6 j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2 H0 Z5 ]3 ^3 r6 z  ?5 c
% ?. G/ Q; |. d  [" x7 L2 O$ }    杨磊吃菜，没说话。
, Q% g) X2 o1 d+ s* R
. w* O- D& h3 T9 M/ w) R. X    “你家里没催你？”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 `; M, n* P" I$ y# p
    杨磊不耐烦了。
" o" T# C" H0 _( [1 ^2 ]3 A6 I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 d8 y: U) R4 ~, _) d; _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 ~: x$ V# O% q+ v! E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 i6 u$ U* K, _  H
    “……还想着房宇？”

     第 85 章

" h& V5 d* @+ T" M3 T/ Z6 Q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7 ?0 o8 z8 m4 I! L1 p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 |$ K3 W2 q7 {+ _) B, s2 p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你是同志？”

" y# t# J/ r$ M& u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8 ?% k% A0 ^) Q
! i+ L! c: K0 j, L% ]9 x" E) W4 B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u& s) \  {$ j. h- j
, `8 @5 }7 J& J& r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 {. b1 o( i( N5 h+ l    方梅明白了。
3 f9 E* D( ]9 e
, D& q$ d# h8 ]8 U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3 R+ |  [$ X8 b# u' l1 M0 N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3 j8 T; H0 Q$ O: V# z' X: n4 k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 Z. K8 J+ \# a6 b& l/ a
* _8 q# e$ f* I    “后来，你找过他吗？”

    方梅问。杨磊摇头。
8 r9 E" o# u! z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 S1 X7 }- c& |4 ]- Z0 V- J
- y: X! B* H% w3 U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 w' e/ @- q5 Y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7 N1 Z" I  Q/ r+ k- G
( z7 L6 Y0 d! J/ J8 S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 b6 D) f7 K  i/ K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 v9 S; _) C, J( G" S" x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 H* j3 E# d& b3 p7 k
+ H" k1 Y) H5 o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 L6 r" z* Z: ?/ }  R" k) R, u& O9 g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 v! t5 h2 B4 d  D. P6 B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他曾经拥有过。
3 N& j8 I2 _. n1 Y( Q( w# N7 S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8 w* V1 ^1 I/ |
. f7 |- j& \5 O3 X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 {( I" I# v/ F  h
" Z  G: n: f' c8 J, j/ @    “你现在还怪他吗？”

1 \4 p, w6 u- W2 L  j, H    方梅问。

( Y! }0 O  v' A3 w, U    杨磊摇摇头。
* ?* S+ I% q7 o( {1 z
$ ^( o" n5 ]' t( L( F- b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 W# Z: N+ U+ u
: H" M9 R- n$ O% @8 ~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3 i5 T& W' ^" A/ M% T( g8 I# f  V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4 T- Y2 R! h8 Q$ Y( e
2 B7 Z* o# g, X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嗯。”

    “结婚呢？”
$ R1 M6 C1 R, e4 e" m  j, |$ W
    “没想过。”

/ m/ m! d6 e$ P% q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9 v! K1 M7 a* u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 `7 B% b5 v' C/ d) K. i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 {1 r  q0 l& F) i* w
! B& ]. T) F: q2 u7 O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 w! f+ j. U: D' a0 ]' b8 W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2 A- a# _# S5 P. J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_' T1 D0 R6 v) K. T    “跟我结婚，怎么样？”

& u; b7 q' E/ r5 f% ?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 {* [4 D1 R' l# j# F7 v- Y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3 {: F8 R8 @9 V! Q* W    方梅说。
; A7 A+ O: a. c2 U& s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 E$ C- }' l6 e6 n+ A; s1 G
+ c* J4 v6 ?8 m) J& \& |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 T  K0 s* M8 @6 E) L; \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 V- `& x- i2 _9 G
/ g8 c9 I( E; A) [) x& g    方梅看着杨磊。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3 i' T- Q' D) c, H. i, {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6 i/ h6 h  _) G2 b+ K9 y6 U0 Y9 n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 ^. c3 M3 h. f0 Z1 T    “我帮你。”
; D" r0 L$ g7 |* g" x1 m
& H( L1 ~; V; N* V, e' `    许久，杨磊说。
8 v- A9 |9 d+ K- J1 k% J: l0 _& {
/ }( Z3 T. v  [' ]0 V1 I1 W" i7 a    “够意思。”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 I6 P* q6 T4 G5 b
' c( L3 N! A+ K* w4 T/ H! e2 q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 l. M$ p9 l* a+ {! V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 u; I7 S9 l$ [& Q9 a, {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 n" \$ h9 {$ S- _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5 R2 `" ^" e9 q; m& m
; P$ y" W5 ~4 u+ w. A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 {8 u; t3 F: [, h6 J
9 ^. V; y$ }0 o$ T5 K+ ]4 b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 M  i; R7 Y$ C+ f  j7 y. U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 k- C! R2 ^! Z6 b* B+ h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 O; E& I: u0 n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7 }; t8 K; P, L: e3 i9 \  w& Q
" ~8 l5 [, ^+ a' @2 q! I: R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 Q% c" C! Q6 y; F% n) W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 J6 |1 P4 `4 n% t- F9 \  a
6 u- h- Y9 [' X( F8 _0 L6 [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 c8 l8 E0 ?2 g/ A; b" d
1 L4 R$ \# @6 J! l    “今天我生日嗳！”
$ ]5 K) |/ w3 {" ]7 i- c5 j7 o/ N6 ]
    “真的啊？想去哪儿？”
& u4 Z. j, e/ U8 |
    “你说去哪就去哪！”
& ^9 ?9 Z# r$ S$ u
    “那跟我走，乱世！”
3 O& B. |1 i( b/ i/ N
    “走！！”

    “哈哈！”

6 k2 i7 o" T; e5 ~; ^6 ?0 T- w( `    ……
/ j5 \3 c, p( c- D/ e5 C. Z
6 |3 R& e" D' q! s7 y9 R6 [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 D) Y( ~; i% O' k- U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 B4 B8 O& A6 V# r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 M, P# K# ~6 c+ g# @! L0 K8 L
: _6 F4 M% t. E" d& J" b" a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 m! h. S- B; Q: W+ E' h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5 x, E  |  r: K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 }+ }( |' k- K) h6 k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 x( j0 \- \9 E% e' W5 S) Z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4 k0 D, d: @3 i) D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3 _& p* a( W' n+ G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 \3 M: {- H2 {4 s" g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 [3 h8 a: N+ J; y2 d& W( ~/ ?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7 k$ a) o" s& Y7 C$ n$ a, j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2 M% ~: R) u- w# h- R" Z5 ?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 H, A$ z8 Q0 S* k6 b
. e! s. d% W9 \* r" U: @: B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 H, A4 x% I3 }  Q+ a% M
1 B! ^2 L' ~6 y/ r$ W3 ?$ |, L4 u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 f8 d2 E% m- ^8 Z& b
- K. i  v7 |# A8 c& c. w" J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 k/ r3 f. D% }( w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 E8 S. `# p5 e9 f
; w% U1 }- C0 {" H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 ]) r0 t/ f) z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 Y+ p$ d$ l; E$ Y. l+ z- I9 U
1 R3 L$ j- l( A# y4 e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0 _8 T" c- i) B6 t% J6 L8 n9 g2 d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 ?3 b+ W3 y0 e% A0 D7 H. U2 n
, o8 }( Q. G2 `8 C4 X5 m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 c) g5 m& \/ s  d7 J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 B3 _; D0 O  @( S  n4 S1 z
% x, ~3 a) f" t) Q    房宇说。
9 D& ~: ?3 Q/ B2 y0 Y! j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 l1 h; w6 J; I/ j9 c1 s/ F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8 ]7 M6 ?6 x1 w6 `7 z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 L; {1 e' S( E3 T1 E' ^
1 k5 Q+ x, G( a+ n; f& {  x0 u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6 a, J/ |# C* l3 L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6 w4 x' \2 `8 K; i5 V- W& ^/ |0 J
. [* [1 ?- S2 r: X! r2 H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 k$ u% u' S$ P
    “他说他姓房！”

) Y8 d6 c. J, v% C  f    杨磊一愣，呆住了。

# T$ y2 c# q3 T  l5 E% J6 u6 s3 M" R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 g+ Q! f7 f" d2 x4 U- L6 z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 Q8 F! T" P0 N3 Y, H5 x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2 g: }0 W7 [, T7 Z5 ^' \7 ^& \6 J
0 I# x- W* E3 G7 D3 m    “……真快。”
3 f4 h% J8 B- }. T
  r8 U* T( N1 A% Q1 M4 F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2 B+ U$ w7 U8 P5 j) ?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 |* _$ y$ G* @) P    二黑说着，又喝酒。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 |3 L/ D% i5 @. N
( G( B) d6 k) Y% A. h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 J0 y5 e- S' v. q, Q. o" C8 {$ i' `  u3 p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 a) Z' I$ ^8 s9 c. p
" D8 x* n0 R% p: I- w- \0 D9 E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5 T" Z; l* i! o2 V  }" t' S. x
/ \3 L: M; X! O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8 \" h0 B, e( _/ I* S7 S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 h& @& B6 W' a; j5 g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 G) b  x, k& _4 o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4 y  ]  e! n# i; I# N. P& w  W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 c! `0 ^1 y6 G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 |# r) V, z& u) O) |: D, J
3 i) s. c& \5 p  h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 `5 E. W- i& z/ L    “你也要走？”

. b: m  [) m2 y7 n1 o3 j+ S4 D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 W& L, L/ N8 a5 A5 z6 W' o
  I+ z% y$ ^9 _' k  M4 G, H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5 M6 G! L0 `' Z8 x* H& D9 H- S    杨磊没回答。
9 |( w* ^7 N  c" ^: X, \3 S" Z+ x% i
+ p  m4 q( P% n; f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4 o* \# d/ r' |0 l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 g& ^0 L1 `+ |' T: ^+ ?. [
* T, ]9 u" G- y$ E, a5 t     第 84 章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3 R# l. y- M" L& l/ m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9 c6 x. l3 b5 v$ V) D4 `, ?
* k. D: Q/ A/ e8 F6 I1 |0 }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 x5 |) q& A0 p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 j6 u$ Z: H# p3 e4 ^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 ^0 [8 @3 Q& E6 @/ w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 F- L& M+ Z0 T. G0 V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9 Q, H& X/ w3 {) e, _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杨磊有些不耐烦。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 W$ T0 F1 J* f- y; C4 i$ K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 l* Z( l' z+ u& _$ k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 V3 \! I1 ]# l1 n* m$ a' l: X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5 @) h8 I) ~+ g/ Z* H2 ^1 j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都是同事。”
# h. m2 }. I/ _: X9 U5 F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2 z3 e6 R7 [% o; e3 g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 A/ f: s* F* c0 I) n$ M9 F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9 r6 o1 d5 c6 X: a2 @* e, S
6 t! o( c1 Z- g" e* A$ S& q1 J/ v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 F* J" e" r& f% W% _3 a1 `* Q% U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 `3 U2 p, R5 Y, E: h    “没有。”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 ]2 L( D6 n* N8 ~" X" _: g- g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3 w8 _4 b/ Y7 j: m4 k" K# W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 }, p1 x( H% Y$ t3 G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 J8 `) Y5 T  r. _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9 d/ I( z$ y; J& s$ T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 j! u# d9 Q1 B3 J1 G% O' f/ E9 n4 C
, m1 A! N! _* v" E: R  N& X) K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4 o* R* N! J2 }6 r& X; X6 i4 U) y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 b. r+ p: ~- J) o& O1 E    “团长，我不上。”
& m% d6 U) H6 o
/ e/ H2 c' r) v* ^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 t% g. J% c6 x$ ^5 {: K! g3 [+ ?: b& }    “我……有女朋友了！”
# I/ s) f4 V  J% L; Y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 i( F# i, o5 G. N: t" I! C+ [( G
; c- r8 S7 Z/ o, k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 ^" b5 H$ ~' U4 B) l2 x
6 \% r! N9 l0 x# i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 N0 S3 `$ m- ^  G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 c! Y: q4 U& ^  k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7 i5 N- j3 s9 R3 f# g9 h! y8 x3 @& t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0 q* k  Y& ]' _3 \) `
    “你好，我叫杨磊。”
3 d5 A6 g2 S% R& x, x( _
, s' J1 ]( b- M2 w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3 _, H$ B' r. a8 M. _, J6 G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8 u6 ?7 d# h" c
7 N5 l  o0 ~$ {    杨磊愣住了。
  J: r* @! ^0 U/ e4 ?
% W& V  I5 z; }' s6 B6 e: R    “……方梅？”
+ r" Q7 ^) {3 \  S+ L  Y5 Z( w* V
6 u0 ?. u9 o+ B, p& m/ k/ c$ c" l    “你咋来了？”

* X0 W' j$ j+ t5 y* _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 J1 L4 M; h/ k/ \* l5 s- _. V# o
5 ]8 K5 f2 P. D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 X' ?1 p8 W# u- @
    “你瞎凑什么热闹？”
: G  ]( X8 X/ R" ]8 c0 ]! P% V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3 [7 Q$ y: f! S6 m2 |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 _( K7 j7 j2 l" A  Z, x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 e& m* |. b7 ]7 f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 L& Z' s  X; M. b' e; j" _
5 o6 _- y9 ~+ }( {% {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 X: \3 ?  W* h+ t2 r6 F* y& L    “得了！”
; N; H6 [2 j1 R, c" }) L: H
0 g7 V4 W% |+ V  p" p; |) t    方梅咯咯咯地笑。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4 X. d# ~" ^6 X5 Z5 N2 `
% Y1 t! v8 j. W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 P* B6 g- ^' h5 s; ?0 D1 n, y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5 b9 A. S+ G5 E2 w
    “你呢？还一个人？”

8 }. j+ J" Q3 \3 \- q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杨磊吃菜，没说话。
( e8 g8 u7 a! u& u9 b/ k( f  ~/ G
    “你家里没催你？”

' e7 `# z6 m3 Z2 G! o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 O3 }0 M8 `8 w' @    杨磊不耐烦了。

3 c1 P3 u. h: V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2 }- [% g5 [6 m. m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 ?, C6 |& R7 w  @) t1 X/ P
  Q9 j5 o5 U; b: K+ X( o% ?  e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3 C( }2 p/ E9 o' p0 X7 _  Y
8 `+ z7 n" X) s% H) V  B! @% M: p    “……还想着房宇？”
6 e3 B- F3 ?0 F' `% F
* w$ q/ y) _9 `" S     第 85 章
- ?( C4 A! g+ w  D) E
" p! L2 z1 O9 s# B' I9 A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 C& T/ R8 p4 X0 G# [9 E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 J% w# l- O/ n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 C$ D0 g" A1 O$ \0 a! F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9 d" K3 k/ b% C9 y+ a' _! S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 a! ^' V* \' \# g  r' f7 U8 b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 Z6 r9 i; V$ N- V
    方梅明白了。
5 S  U0 p* |, P* J. U3 I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6 ?! G7 k! E4 _* h# P! z0 o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6 @5 _! I; i1 Z5 }- C, Z6 `& P. x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 D7 T: z5 E; N- Y' l: Y; w" e    “后来，你找过他吗？”
3 R' q% @( }& N- l
7 R- C0 B% a) F8 o$ R: z/ `    方梅问。杨磊摇头。

3 v5 Z$ K6 L3 s" |5 D. t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 I( A, f- ?4 p" K" i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0 A6 E( t4 ^( S1 `- A' q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 a, D* n; a2 J" h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 K1 U9 Y( _4 I6 `$ A3 H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3 \/ v3 I) ^- e5 ~2 F8 E" z* Y
1 _4 f) ^( _& b* r) _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 O: y  v$ }7 p
8 J7 w9 M1 i0 U2 L+ _3 r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2 A: w/ ^  d5 J& B3 {7 J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他曾经拥有过。

: O' K# ^) B( T. w2 T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 t/ W& r7 `7 j6 g
+ G( O8 N/ X7 t7 a  a9 _. ?  w! \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8 Z+ y* n9 S% w1 `, J
    “你现在还怪他吗？”
8 n8 ^7 {5 z* g# k- K4 \
    方梅问。

* \1 b! y2 C$ k- U6 R    杨磊摇摇头。
7 X7 K5 D3 H5 d; f5 h. F- {5 q, p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6 G, y) O0 t5 Q/ ^( c7 ]5 P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5 H( r- Q2 K5 s! W" E/ N" i& N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 \) T, P. B# \( S  u' g2 t% \' O
# A+ p9 w. K0 N3 Y1 t1 `0 t( y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3 Y0 z6 Y. u) B, @) U' o8 ~2 r! J: e3 d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2 `5 C& B0 ]3 L2 N5 |    “嗯。”
& G; W  \, H% p( O
6 v6 L8 y3 b) s& {! H7 e& N    “结婚呢？”
% F! X$ U- Z% ]4 E% W* Z
. ~- `1 N7 W/ d! ^3 I, Y8 L/ j    “没想过。”
6 C1 ^/ X# o) g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 j( \0 O6 B/ I) a
, M! z/ w3 f4 k' f; U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 F; b  Z( G1 {" _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 t- @9 m8 N: Z" T; Z, e# q5 W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 M3 t+ r- F1 M# p% x7 j, i( V
, c0 d% r7 w' E, L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 M+ G1 f2 @9 R6 G0 w7 g
7 w9 G5 k( W+ P9 r5 d' A- G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 w, L7 |6 T; @1 F9 D; L) e0 Y    “跟我结婚，怎么样？”
$ H) S' g; |* A: f) K. w2 ]6 Q* U1 |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s$ U* d; J3 M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 Y0 B( A8 B8 g  G. U
    方梅说。

! l8 A- V- b! i+ K" P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2 k; G, P* _3 m0 l$ k9 w( G+ n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 D9 U7 R+ {. [
" v* W* L0 s7 j& `5 c: a    方梅看着杨磊。

1 H% P2 o: M; @' \$ A6 r, O' W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 a7 p: H5 H4 \( Z, t  P" \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 H9 A- a9 u% ?' m/ h0 d) ~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4 G) j9 F: J: A+ \8 ~& g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1 h' ?- m1 g) w9 A1 T* q- z: A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 }$ i9 m  C& s
3 V5 k' L" h4 r0 H+ y1 t+ W! X    “我帮你。”

/ c5 ^( T2 t7 c    许久，杨磊说。
- N9 A3 {; U" Z5 D! }" I. h
    “够意思。”

4 L( }( r# A( C+ c7 o0 D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 ?& ^4 g/ T! b- m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 j. Y. x. @. o: C- z8 M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 v$ S7 C0 a' l4 [  r7 w
' |; Z) X: ]4 j# G( s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 C4 L: y& M) \- R) M" q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 G" v6 a+ j! @' d- x! J$ W
6 d( c- S5 y/ R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6 Q5 e( D" h! P0 R5 D# U
) r4 Q* R9 z5 H, z- J8 s. l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8 Q9 n8 n; e# K4 h$ I; y6 a* r9 p
5 C, w' `8 K4 |! f; r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2 E5 A* b2 {" F1 |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 R! j) m: c$ s% j  @. E0 ?; E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6 x, k& t) [& ~3 ?/ w
- C: \% w4 F, f3 Z. h' _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6 W: r0 `+ P; ]0 R6 Y
  y& i5 ~) T! V3 s  k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 n' O& g5 h) X7 T0 ]$ R    “今天我生日嗳！”
$ f9 C9 _- A1 F( @" }  Z/ o
    “真的啊？想去哪儿？”
4 {8 M1 q& d- E6 y" z' g" C; C1 J
    “你说去哪就去哪！”

6 U& Z# b7 G+ x4 ^; H2 Z4 z! Y    “那跟我走，乱世！”

! c$ F* F# T& |) s6 @  n& \+ P% \7 @    “走！！”

    “哈哈！”

: v8 S, H) i+ X    ……
' W9 s  t9 T7 _. H3 s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 @" |; Y+ l, s, x5 r- D5 H1 a4 H
" @& E' ~4 }* L8 F4 ^7 {8 i. a) H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 c" |+ a, n% Q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 j" F& X4 e2 a1 D' A( L0 Y/ Z
* Q% `3 c3 X9 I5 Y2 o3 B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 P4 m. F, }; \7 `! h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 v  C2 P9 r6 j) A/ o1 l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 q$ d# ^8 d5 |* e/ I" N& q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2 g% b" I9 j$ A* K% B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 p$ I+ Q1 I5 F2 m# y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 s) O8 S; ?+ H6 m  j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6 d. h9 I2 m& L! j: v# T8 t. F
; R) w( J6 u0 s( `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0 p1 D7 @7 v! N) u
- l0 z2 Y' z" L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 o7 H7 L; o- D$ d3 t. Q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 v* E, x9 T2 r# x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 @9 ?! @! v. F$ p7 O/ a
$ p! V8 T/ Z9 W7 {: D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 Z& W( ~- ]/ i+ p2 Y7 {- \. ~' D& q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 }$ m- M, i* Z) A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s# W3 E  R0 ^2 m3 c5 h* }4 ^
# H  p1 O+ h* M! I7 P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 ^9 E4 b3 v( X) P6 x, \9 _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 D' g! C" }& ~8 G% ?2 Y6 r
8 c5 s# G: c# w% l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2 v- ~6 D4 @* ?$ g! u1 R" A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9 t5 \% y* X5 ^0 R8 s/ f  o
4 Q7 e; P4 U1 \0 w* p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8 v3 a' c9 B! B) ~$ Q  |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6 T3 k/ d* V. g6 i
8 m( E# A+ \" z0 f3 K1 f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 ?% W2 V, t. i8 \3 C( q2 G
' |1 ~: d2 p0 p6 S+ d  r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3 E! e, \! i$ O. S
    房宇说。
! \8 s/ `6 A6 k" A: a
5 U! v% W7 O; t' M9 B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 T" x2 u+ W! w0 C; c' y* ]
# e" d; n. ^6 h: l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9 ~- n: i, Q. y3 D# [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 I- N' G" }/ j0 m* Q- I+ X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4 ?( X# s6 s" Q# K1 @# P
( I0 r  P! {! U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 ~- J; I% N% n+ O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 l' U* Z! H% f1 ^' V' w5 j1 c    “他说他姓房！”
( Y7 C1 o8 y6 W
2 \8 f  f, s1 F+ N* D, r    杨磊一愣，呆住了。
6 R7 ^0 O1 B3 W+ W! A9 c: O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 M8 g: l/ o* ]
) p% l$ l. k& `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 r+ ^8 q" M' @2 m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 b, A  {% k7 X% l& m# _- E/ M
0 c0 w% m0 @! d' K& q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4 l0 u8 C5 `* P" \8 |6 b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真快。”

- N% ^" z) n: B* N" y0 c+ Z/ ]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7 I& ]  t1 A. v8 i5 C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 U! N: m8 p2 @  o$ a
    二黑说着，又喝酒。

# B4 p9 h: C2 T7 J% Q2 l7 w+ x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1 @' r* x, E; g& W% [1 m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5 k: k  `( Y/ a3 X3 g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 L& `  V! P9 L8 d/ ~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 f. W; V9 r% W, z0 x, Y/ Q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 e, _/ m$ V$ Q+ j- y2 t# u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1 {  Y. D" I2 y, C8 P) m
' @6 Q6 }% A7 M8 B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3 e7 W# v- f5 @! X5 ^1 M( }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 l! e2 J: M, O- j4 r0 z5 A
( U; P8 _8 w: U6 ]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 |# ?% i5 W5 r3 r/ m
8 R! @7 _, }$ h, N5 w4 P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9 t  J2 P# w& |# O' E
. U, Y0 j$ M, w, D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x0 Y* ?3 k) V$ y5 n8 C7 i$ |
: C( L1 R$ G/ U/ B% d    “你也要走？”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 o" u, d+ V  w% \) M. U
8 Y: G9 d9 i5 ^8 `. Q: N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1 ~+ M2 _5 T8 D: q0 a7 q6 f
- r& @: t$ @' B% Q- u$ f. [0 w; @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 A4 }7 s, ^6 P" u1 X% O/ F0 B
8 G) E; H' v% j/ C0 u    杨磊没回答。
# C. `9 X$ [$ _
3 ]3 s# f4 K7 O4 h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1 g- O; `  J5 I& T6 \1 n( ~/ c' g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第 84 章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4 D! L9 ^4 a5 a- E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 p* g9 @0 Z5 O* H  g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 o. G3 z6 b6 e- x
% k4 {  u+ D' ?7 L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 A' l9 X' b' H  c% z+ c& ]; M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 b: U" ], B% ^/ |6 g
* X5 ^3 F4 i! H4 w/ m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9 {# N* r' k- O2 \5 X' S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 Y( i2 X- c* n
9 A' ^; e- f7 S& \  N+ c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 N) [7 h$ E, H% f9 c0 r; a9 I
. _& S# }  J6 S4 a    杨磊有些不耐烦。
2 z: I) S& N# j6 R  R1 M/ P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 W$ _2 @/ I' X# o" h/ |% r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 C0 e( C( h% y5 z$ @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5 g* [4 a, Z& }  v7 Q! p: g
& e$ k3 W5 X! o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 s. n6 A$ S. I  H& s. l' z- ]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 e- a# n! Y( z1 J. Q
    “没有。”
" e" G' ?' n- O" Q  Y8 Z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 U* b1 K: E! v( E; u( B- m* V, A$ w1 `    “都是同事。”
! B3 b" \- Z( D  p# V: F
( v* b, E( @% g- M0 R0 t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 d$ F# B( v) A1 s* e/ A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 e$ Y7 Z. t. m2 {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5 R% u# p) t5 n. S$ u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 y5 U4 r; F- P& t/ J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 U  R4 o  d5 K0 d+ C; ]1 N+ ^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 R# h8 ~6 D4 }1 m, t* {
! M0 q! ^; d( V& W$ J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没有。”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0 n" _) d3 Y* U( o- f* C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 w/ ?+ s" y* H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 o/ @/ ^( X9 E% M/ Q! v
" I( z- ^+ U/ a, o9 s  H# W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 y! r' r* Y, p" F3 t
, k% C1 a5 E/ h8 K: Q+ Z+ q: m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5 t1 J7 I; d) |# @  J
    “什么？”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团长，我不上。”
# ^9 k" i& @4 V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 M5 ]9 Z! U! p5 G$ Y
    “我……有女朋友了！”
  Y% D9 X" ^) s0 [$ ^& h1 w
5 u, q$ ^: o! Q4 L( W& `9 }) d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 a* E- F) {* G0 Z' C1 C, N+ Y* A4 \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 y6 g0 t1 p4 @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 N9 P6 v( }+ \: q, z8 L% r    “你好，我叫杨磊。”
/ N# ~. G  E4 V% g
& Z, ^) u% M9 g% C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 e+ {' c- j% e0 }4 x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5 O9 m& m$ F/ s4 e6 W4 ^" H8 }! B    杨磊愣住了。

    “……方梅？”
1 w. L4 B: \) H; V0 h9 B; p
    “你咋来了？”
3 }& H% @8 J$ E# a
8 _7 e- v% E  f9 I5 x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 H3 }& S+ h2 k( G) J2 d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 x$ u1 C' L2 b2 [+ R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你瞎凑什么热闹？”
" l5 u- T- o7 m; c/ k. T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 z% a. G7 ^% e1 s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 w7 L: m, B/ l
$ u2 O: E' g1 f6 n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8 _3 B! G6 w: @; i3 F# O
) p6 T/ z+ N1 w& g7 [5 m8 \1 i1 q3 ~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 y' F2 f) h8 D' a2 ]    “得了！”

! T3 w6 v3 _8 X    方梅咯咯咯地笑。
+ `0 ?1 }2 p" b& s4 Y6 z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 W5 ]9 W! M; k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 a7 x: A. I& \. S1 E
    “你呢？还一个人？”
2 C7 q. Q) J9 G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杨磊吃菜，没说话。
/ W3 o7 q. n- }+ _: B% E& z
4 V9 y& g: p* p! Z6 _    “你家里没催你？”
: C5 t. {- O# L; |* H/ n- P. r
0 Z1 I0 \* b4 r' o2 G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0 y7 ?- y# P; `3 N
) ], L# |: L! Y2 v! O0 j    杨磊不耐烦了。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 @9 ]1 r2 r% O, h0 p
3 i3 n$ _) a# T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5 y6 j' u' _/ X! Y8 ~6 V! d/ A
3 g1 T$ J- S9 D    “……还想着房宇？”
; e6 f8 x) w! \# t9 f; r
5 T2 R8 v! b! E8 f+ ?, Q( ]2 r' j     第 85 章

/ i8 x; ^" _" S. K5 ^3 H1 @. h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 k1 _* p$ B6 z$ N! \6 ^4 |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 x  O' O. b2 V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1 u1 y3 K2 o8 z" H8 j0 `4 C2 N! t  K
    “……你是同志？”
7 t5 r* P8 V+ Q! v! n9 j) B( f9 m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 {: N5 h  j/ c; u8 d; J5 I+ L& o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 J9 u* L3 b. O& B! l, k8 X! W
    方梅明白了。
% E; @+ o  }1 G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 q4 s7 h) A; T0 e+ E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9 i/ x' q* {+ J    “后来，你找过他吗？”

% b% ~  {. l$ ~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 M2 i8 V8 X  c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 l' d+ x( N$ [0 \1 R7 s) n( j
" {$ E* e3 t) {5 ?! j1 t8 |2 q* }; k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 i/ |+ l, H1 |1 Y/ A3 r" a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 U4 p: e' Y5 _. F! b/ [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 \1 t7 y' k1 h$ a: z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3 L3 |1 t& l- N+ m- s
5 F6 R  g9 _: C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9 r& D9 M+ }4 u2 o2 x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 j1 i7 J: m7 S0 @; z  v/ A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3 N1 @& j, G4 v5 y5 f    他曾经拥有过。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3 T8 M/ W; V. B
$ X2 L& `9 ^* J$ h* T& Y; A0 n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8 v% S. o* }- {; L# N" z
    “你现在还怪他吗？”
/ P9 E5 l6 L$ L6 f
    方梅问。
8 R/ D! G! g! q; K
0 A6 ~; I. `4 _- Y) R2 {    杨磊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8 `  q* @; X! z, o& r! ]# M
$ o' J" i0 [5 w: ?, [  {& j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 a' I+ `$ \! _9 o$ f& |7 ^! a0 @# d" Q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 t2 q' ^% b6 `! @) z) k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 J2 r! ?- K1 v7 \4 g" \8 V  [3 z- M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6 U( |  G; q: q9 n1 B6 P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 ?: L/ D% e& u4 \9 e# h3 u7 m- v    “嗯。”
' X0 N" u0 f+ b% F' D
    “结婚呢？”

) o2 h6 L) w0 S' c1 e! Q    “没想过。”

8 u) l, I: \* U4 p. B1 H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1 \" X& Z& D9 u" E
* w0 K# x' h: _/ W" x2 r) _- N: j1 @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1 U! t: r4 b4 G, P! q$ Z  `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7 h( ~2 W! U3 |, B
+ G7 |% H' P* v+ F* G! P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6 W5 k: |5 p* Q$ v1 E7 t
. x4 |, ]% B: t' Y# V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9 u7 X2 U" c  t" Z5 `  T" k7 {
    “跟我结婚，怎么样？”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方梅说。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0 {( u' g; {6 C8 G% F6 s1 l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 A* ]6 I1 O% q5 `, s, e9 }2 p4 A: K    方梅看着杨磊。
% l* ]' o3 a3 S( j9 {3 W- F# w2 o" w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 E  c$ i& |% Q( F, I$ T  e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 z1 G  ], h2 y4 H
- W& d1 D' U7 r& k0 ?  z/ j. c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I+ F2 y1 }+ m5 ^; ^9 o0 e8 s
$ o+ J) x7 Y9 o$ w5 J0 Z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 c* ]  D1 g$ g3 ], \. F6 ?% \; _
    “我帮你。”
3 M$ V5 |' [% {( I2 n0 h
    许久，杨磊说。

. P" g9 N5 r6 ?& @8 o    “够意思。”
' e1 K: L% [1 i- q' M8 V! G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7 T7 H6 f; A4 ?% y+ w$ \. I- S) {# }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 ~" x8 r/ z$ g1 ~+ Q
3 g: K6 ]2 ~; I' E9 a) M3 v: k+ i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3 Y1 K# d: X2 |. b/ o* m7 c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 i9 F" B; K% v! H$ x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1 w7 P! A% S( ~+ ~  ]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 _% ?( x1 M1 |6 w2 e0 I5 |- ]# V5 m
2 D: i* s7 C# i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 t/ i0 z  T, ]( `
; Z9 K# @6 Y( D6 r+ v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 o% F: K. I4 M0 I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 b  S' g' q2 ^  X
; M$ ?6 K; z6 q. p: C' e$ l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 [3 ~4 ^% g: G/ X$ q
; O/ C# j# `8 I3 B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 K4 i' [- o) T0 y5 r7 V- p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 V/ a, ~6 l7 ~6 Q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 x1 N# ^1 m3 k0 G5 z2 x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 ~9 T- T" Q0 A/ H0 z. w
2 O# I+ l2 \9 ]; e( W+ I0 |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 D: y0 r  K/ V, v0 C
    “今天我生日嗳！”
! Y) ^9 }4 P2 ~* F, ]/ D& V
    “真的啊？想去哪儿？”
! w6 ?# |/ f' b& |
! V$ M( }! G# x) Q$ A0 j    “你说去哪就去哪！”

    “那跟我走，乱世！”
9 K$ S8 [6 E) i: k5 l2 J+ m/ N
& J2 {. C/ h  x/ G1 c! B7 _/ n    “走！！”
0 j6 v' |" S2 [/ ^+ W* I+ e' ?! [1 {
    “哈哈！”

    ……

( x, ^1 l0 y4 v( y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 F+ |. z/ V, u5 j# T. V
* a! ]9 z, H* A' ?4 i( M8 D3 w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 C; L# [$ v- S& f' [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 y' |; U1 N0 O/ l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 F; `" y# P" K7 ?2 n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3 X% J9 A1 t0 a: R7 q" `/ U0 g
. ^! V+ H  r* S; ~( P! j) }2 l9 v1 c0 G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8 p; p# v. R6 Q+ p6 E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 r* h' b7 Y) ^$ `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 q( V2 q9 S! V. O  e7 N
) h9 h0 l" u3 I( H8 g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2 B& ?8 {" x3 Q. z2 _0 G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 J1 {" s1 v% c# E9 y( r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N1 O, t6 V7 r. F" {/ n) ~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 p8 U3 U. O/ Z. v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 e" m3 q9 Y- {' F: V; o; X- I4 X4 q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2 ^- u& o0 E9 n! g6 Y! O9 C2 t
& \! O  h" B2 l: ]' d" ?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 F. \0 Y! c6 v* S" I( _! @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 u0 L4 F- O0 ^7 E# r1 T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6 R  P/ ~1 z$ i4 ~
$ z3 Z9 |4 E+ A2 N5 |) b. u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 e/ Q& m8 K$ m7 L0 c+ N& ~
3 j6 @* n! f5 V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2 f. K* C1 X* w0 x% h5 Z6 A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8 q1 k% T+ i1 ^8 W4 i" [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 s2 V8 R+ q9 s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F. W2 m0 v9 ~% M; i. L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 U. i+ g, Y% i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 ^$ v7 S. Z: z5 Z; A# _
( s! E) e9 Q, p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6 Q1 z0 `. `; V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 K- A& [0 m! B: l7 c
2 V% s% Q1 W% G9 k/ y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 X8 `8 C. M% y" Y6 ~/ o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6 y9 Y# n$ \1 R8 o5 N  m" }/ Y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房宇说。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9 o- |$ ~( T; }' o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 S# R" f/ ^9 S/ W  T
' I& [9 n) j2 P* Y, v- g  S; S    “他说他姓房！”

    杨磊一愣，呆住了。

% T7 Q+ N' {! [6 S' P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9 u$ W% d: h4 ~: _4 O* R4 f$ a: ?4 r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3 x( v% m4 c1 M8 L" J$ |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 }, f, @8 e0 i( i( t- w. Z+ T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7 ]+ m( N) P* f  e% ?% v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7 _9 {% S+ N' |) K9 f
3 G! N, X9 @/ m    “……真快。”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 i- F# i1 p5 R# A+ z6 ]% k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 q. Z' w  x3 i# I    二黑说着，又喝酒。

" O5 X" N# L3 m% `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 }. J! f3 i8 u
4 E  k: V" b- d4 X! |% x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 ~0 o( @; Y% [- A% X8 w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6 M0 k; {! G. [& u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4 {0 x5 M8 v  B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 p/ D& d7 r$ d0 v' x6 N! ]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 O& a1 q6 d8 ^8 _6 X1 X
& O6 f4 G3 N" |" y/ ^4 [6 T* `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 O$ u% k1 z* N  J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 I) y* I, L) R7 ~' z- D+ Y
- b+ r! p& u# N, U* d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 f1 b: k. v, g; F
) o! O: l) S: D$ P3 O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 x4 R5 a$ a6 W7 D3 Q
    “你也要走？”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6 I: D$ g; {0 \* \2 J3 d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6 x3 W7 v) u1 p3 }$ q8 L& k
/ n5 T6 g3 v( |( G5 t    杨磊没回答。

" U7 Y' C4 n) t3 y9 a+ A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3 G- A: }# S6 S
. H) E# Q1 Z2 X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2 |4 w2 \: f9 G' l5 y9 s" N/ T" w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2 d! H0 A; ?& p' {7 {  O  p
     第 84 章
8 E* Z: N) A# Q& ?
( V, a; @- I, a6 {8 k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 h9 e& \* ~$ L2 g" [
& L  K1 B$ ~0 V+ ], U" H4 g* x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 T, q  g; W* l! D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 z% W4 s) \+ y( c6 G4 m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6 s( ^, V) W9 y* Y$ f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 u4 ~. n4 q: }2 I, @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 A8 G' D" l4 D6 L8 b  D
9 N! o9 c6 x1 ~; r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 V1 M7 _" c0 q$ `- l7 P+ e
# ^/ L* ?0 V+ g: g8 O/ U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 ^& |! r: C& W; Y' d
- `1 h( K  l3 o# O5 C/ s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 |! `3 g% e$ J8 S
: h0 k6 C, j- l( h/ @+ c: ^    杨磊有些不耐烦。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0 I* r' S* e; ]4 L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 k1 r2 {: @0 A; r4 a& K1 m1 Q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9 T2 k7 [! c0 y5 y  K, r  g  M4 u' n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6 u; }$ I. l" V; M, u7 s/ F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 W7 K2 S; w1 _% ]1 s' ]$ X
7 x; s2 L1 G/ D# [: ^! R& U/ ^    “都是同事。”
. G! c8 P0 N0 _# |1 y! w
# M+ K0 f# t2 P0 f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 Q1 I* H4 ?9 T+ e/ G6 p0 T: T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 p" J) H$ }( x2 e% S; u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U4 N( F* g4 Q' n/ o4 T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 P* e  ]  ~- O6 n4 ?0 Z# s0 C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5 Q+ j2 L$ r5 P6 S7 E) v7 K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5 w% b9 V8 [/ t5 x1 f; ?0 n    “没有。”

* O6 M9 |3 E- w" Q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 f# u2 L3 \! |* h7 x1 e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3 V9 ^4 E# ?7 N- z& [7 }
. J- Y7 i* j7 Q$ b. k# c1 ~. n, C  r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 }) J* P- T) W4 R" |$ o/ F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6 m: w' l3 g: |- A* g
+ P) R+ R$ I% ^1 o$ V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 e) N) E' r" N/ e8 u4 [( q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3 r' o! x3 x! Y' M
% ?0 z  o: c3 l6 u: Q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团长，我不上。”

. `3 u0 L; H5 I" U! s  X! Y; Q1 A* M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我……有女朋友了！”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5 K* C5 \7 ]4 x, Z, G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 T  |# C1 a6 i; o# x5 \! k# H! W7 i
+ V2 n0 ~$ G4 P. Y2 a9 W& P3 _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1 R; P4 X4 Z* A! l' G6 {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 G) K0 l2 `: W$ ~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 P. j; {- |3 s3 K3 |
7 l! ?! d* r8 d& Q/ v0 w6 S: A( ~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 H$ p- O+ s. c/ }0 r; s6 w
- e! p' _! a- E0 ~; v0 e9 z& _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9 E" v+ H4 p  g7 i    “你好，我叫杨磊。”
' L1 m. k4 c; b! z+ P4 G$ O6 S9 A! i
5 e" a( l. b5 N! s* c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 h  K" }" n6 N  W& t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 I! [) l* |7 h
    杨磊愣住了。

% h) {, G8 ]: ]4 ~9 D7 q    “……方梅？”

    “你咋来了？”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4 J" m) w& `2 k' H& e' k# N
$ g, A/ t; b0 X) e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4 I. o7 b2 B) ~: G1 v% a; [9 S3 Z3 R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 o1 U7 P4 N" u+ ~& Q
0 D$ v7 ^" y" j2 c    “你瞎凑什么热闹？”
- t( d: y4 z$ g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3 `: ~8 b0 U9 E( z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6 e8 X* \& Z/ D
9 }/ [9 O6 a+ a, m1 S, [; Q0 s( S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2 l+ }) n2 |1 G# W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 B; [- b% ]7 Y6 N, V/ @5 I    “得了！”

- k! Z4 d5 A7 ^% ?    方梅咯咯咯地笑。

" n: l+ }5 Z0 B: y5 Q4 k; x5 ^* h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 L+ u* T6 Z2 t# v% g
    “你呢？还一个人？”
6 J% j8 v9 \$ m. N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T$ H: `* b9 w6 ?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杨磊吃菜，没说话。

4 d+ Y9 ^0 p- q2 ]  C2 c- n# ?    “你家里没催你？”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 C* _) \* f) R! X7 v2 C8 K$ D    杨磊不耐烦了。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2 @. Z3 q; d' U2 l" {0 d3 v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c# Q/ q: |' j) J1 v
0 L0 w; [# ~9 ~# d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 f0 Y, W, X& [" I    “……还想着房宇？”
2 u+ c8 A! }3 a9 X1 ^  O
# k) S; ]2 T2 L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X" k( R( t7 b$ `" H% K! j
% E1 w( N5 k. z0 N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G. ]7 z" j* F8 e
    “……你是同志？”
; Q0 X1 L5 @& y  k' Z% N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6 |8 ]. {9 S9 h6 I
/ }" `; H7 d. {# J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 |2 H% H6 O$ b3 e( @0 V    方梅明白了。
8 K3 D7 S+ M+ K; |
, L/ m+ c6 F  M  ?% o  w1 P9 B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 k% R+ ?- X0 A3 g" W9 G
4 b' k& g. H  }( Z3 F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0 g. U9 \0 r0 u/ M: n* U2 T% \( _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0 l4 _/ s6 s6 V/ X7 P
    “后来，你找过他吗？”

! y6 P3 m' `; i5 ~! L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 j! |. p* O8 \8 x" X3 E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 {1 z8 p; @' p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 D  d6 H% Y* I! e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 C- C4 S: ]9 _8 K6 Y# d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 a3 G# K  P/ N0 u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7 R6 M* m; R! k9 F6 ]
! ?8 y& U' z! n, d8 }; |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9 l- D" X# h# m4 s% z
6 b( Y9 n8 b+ W& p0 {    他曾经拥有过。
4 `5 M0 [+ s' E) W% g# P- ^2 Q* i
7 G; g3 s, O" U5 f$ v3 f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 _4 r9 i' O" F" N' ~( f
1 l! Q' V1 W8 r% ^# {- N    “你现在还怪他吗？”
* X0 q1 Q, \( \6 r. `
$ m, C) e9 ?4 G/ j# g, g. k    方梅问。
# G  E9 g: K# M
& |9 [3 D9 _& v1 F! F/ E    杨磊摇摇头。

* l6 T  F/ ^0 m5 I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6 [( I# H% ^/ U9 j( P
: R+ k2 I9 I1 R# N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 G) _" g/ f5 I. X5 N& Y* }1 j7 z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 Y; F, R/ ~- k# i7 s- M" ]
: W- R; I& p/ F7 u* R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嗯。”
* M# }( }! k+ H4 a
    “结婚呢？”

    “没想过。”
4 c! a/ x* m+ g5 b: z! w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D8 R+ y  [5 l% S5 M8 X9 g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6 M/ [7 m  }3 o1 \  q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 }! k+ a8 o8 b& a1 a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 M* M( ]9 @7 @: j* @6 C) t6 _- z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 V8 O. X0 A  w: C9 @
+ a; d. t5 Z' }3 D! u9 H& O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 _+ ?0 w% P/ S& B    “跟我结婚，怎么样？”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 Q- L7 _% a+ w  m/ Y* o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q8 e% z% U$ X7 B    方梅说。
3 e0 _1 J/ P1 d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u$ B4 \" ^* R$ z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6 I2 }5 Q) G+ H+ ~: d3 R1 N& N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3 s/ Y$ a7 B3 C* l$ Q4 Q
7 k/ u, I: S- g+ J5 F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 d2 u2 W, G7 s9 w) N7 a( [( Q0 E
) b, b! w. w8 B0 p* l2 p9 j    方梅看着杨磊。
' g. a0 s! W) @+ O
2 j7 p. S' P. P5 X( i3 u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s" T9 p6 j5 x) S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1 u# T9 [& l) E3 e' s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5 c( J# m1 r* m$ P; K7 F& V7 u' a: s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 F! u  C3 w/ ?7 f' D
8 `& E, Z" r. V/ f& O    “我帮你。”
; R+ t0 \& O# Y$ I2 a
    许久，杨磊说。
6 W3 m  A7 _* r" Z
' ^7 s# u- e) z0 }' ^    “够意思。”
7 {) Q  p+ z, ?' V/ J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 ]. ~6 ]  z9 V
4 V9 k3 [  S# G4 `7 t, X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 ~* w8 H# I  t/ r2 q
. Q, u$ E7 H& O, I/ Y" X+ Y" q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 K% Z. Z  X" C- d2 w; [8 |2 b
  ~) d4 ]: c, P3 [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8 l" H  D/ y& A3 k* j' i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 P% J  y6 h6 q6 n, f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 U; `* z5 k. ?) m/ _% H/ X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 x% h$ k4 h4 e$ G+ h5 ?3 g: @
; ~* b) u9 Z4 Z# H6 |9 D7 \  H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 G. `  b# f( G1 r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2 y; k2 c+ W6 v
. e# @9 S3 a- W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 y0 _4 ^9 ^: _" e9 ]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 G6 ]. b! U/ P) V4 G- T( N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9 o/ k3 z  ~6 F$ }5 |/ j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3 o" [$ u- |) S+ Q
; ]5 C3 X' ]& z' ^$ X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 Q& Y9 O& L9 `& `+ A; P    “今天我生日嗳！”
  L; U) K) A0 h8 V
    “真的啊？想去哪儿？”
9 ^0 V' E% U" S. s' e; J
    “你说去哪就去哪！”

% V) M  B0 g% M8 b' Z    “那跟我走，乱世！”

    “走！！”
* f4 ^! V  c/ S5 ~
    “哈哈！”

    ……

; a0 E7 b' x& `& f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 O. J4 ~+ _$ ]3 E( N4 \. L/ P
- A" k4 a/ j3 Y7 d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 d, u& W/ H% g& g# M) l+ n; q
" D3 G- P% _6 @& D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i9 l6 h) y/ C0 ?3 ~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 V) p7 N# |$ Z7 z: L
9 g( c) \1 A9 o; q& Z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 {/ S9 h+ d  z, b  g
1 F6 R1 h4 f* `7 N8 i$ W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 E( W: [. S- A" V/ y! U
: E) Y8 B' c. H7 l2 o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 K$ r; ~  A/ ^4 \6 R. j& U" {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5 Z6 W. k5 ?7 r$ U! s( U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 M6 i3 \7 }7 U+ d" j+ H. p& e
( ~( O% E+ x! O& c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 ~+ K& B% A( Z% y+ d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6 Z  F1 L0 q) E8 D0 F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 x6 l& W% ]) b# E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3 z( B0 l( `2 u+ g( `
7 ^3 B. z4 r) i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 y7 \" o% `5 V+ O: @/ }+ e  q
' c  @/ r6 a* q. {  H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 p9 L# f9 K# @3 A3 h  H7 F
6 T- {1 g# }/ |3 H3 Y' [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 B" c0 P6 U$ k) b: X; E: r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ray121

淡淡的青春故事 非常好

ljj165

生涯就像酒坛子，人就浸泡在其中，时光越久，就越沉醉其中。

顶也～

bingyufeng1007

这是我看过最好的黑道小小说，有情有义有爱有恨！感谢楼主，期待后文
; D' W. y3 G" @9 x; o-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