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iyu100 发表于 2013-5-2 09:05:09

还记得你人生第一次杀掉的生命吗?苍蝇?蚂蚁?或是一只蝴蝶。



  很小时候,每日上学放学,会路过一片池塘。一到春天,池塘里黑黑的一团,是蝌蚪。



  已经忘了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男孩子,从哪里找来废弃的注射针筒,捉几只蝌蚪,放到针筒里面,然后冲我嘿嘿笑着,说,你看,多好玩。



  推动针筒活塞,慢慢向前,黑黑的小家伙开始还在挣扎,后来,就被挤压成一团浆,生命,以这样的方式完结。



  还是孩子,不懂生命珍贵,只觉得那个同学,玩的真恶心。



  那大概就是我人生第一次亲眼所见的虐杀吧,现在想来,怎么那么残忍。



  一只蝌蚪,尚且让人难过,何况是一只猫,我曾亲手抱过,那么鲜活的生命。



  或许,因为一只死去的猫,憎恨杨春子,这听起来有些小题大做,或是太过矫情,但心里,已经埋下一根刺,埋得很深,隐隐作痛。



  目的地酒吧,找到杨春子,正与几个陌生人聊天,偶尔大声笑着,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个疯婆子,几个小时前刚杀死一只猫,现在是在用狂欢,求得救赎?



  我最好的姐妹儿,张哲,被男人甩了,大半年了,好人一个,你们谁有兴趣,把他收了?



  拉着我,硬要介绍给那些灯光闪烁中,几乎看不清脸孔的男人。



  听陈昊说过,同志酒吧,是最容易发生一夜情的地方。在这里,你不需要看清对方的脸,只要当下的感觉好,两个人擦出火花,就可以拥抱着进入高潮。反正第二天醒来,谁也没打算记得谁。



  问过自己,能接受?



  还是算了,天生就不是放纵的好材料吧。



  在杨春子耳边大声说,咱们走吧,出去聊聊。



  不理我,拉过一个男人,眼中流波回转,跳舞去。



  冷静地站在一个角落,看杨春子跳舞,从不知,他能做出这么多妖艳的动作,恍惚间,竟以为他是一名天生舞者,为舞台而生,在舞台上死去。



  很快,四周窜起叫好声,杨春子渐渐成为焦点,所有人都为他呐喊。



  多虚幻的世界呀,这一刻,还在为你呐喊的人,下一秒,就四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有的感叹为什么找不到真爱,有的暗骂公司的刻薄领导,有的在网上搜索城郊廉价二手房。这一秒与下一秒,更喜欢活在哪个里面,这一秒与下一秒,不得不活在哪个里面?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换了几首high歌,杨春子终于累了,停下来,穿过人群,朝我走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脚步有些踉跄。



  一个男人凑过来,与我搭讪,我下意识地回应,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我……有男朋友吗?怎么回答的这么利落干脆?想想,竟有些伤感。



  干嘛?你现在瘦了,好看多了,有男人喜欢很正常,自信点儿!



  杨春子已来到我身边,盯着刚才与我搭讪的那个男人背影,暧昧地笑着。



  是在取笑我吧,或是因为酒醉。这世界,不会有男人因为外表而喜欢上我的,就算我瘦了,肚子上没了赘肉,还是不会,我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拉着杨春子,离开酒吧,一阵热浪袭来,却也安静的舒服。



  去吃东西吧,我好饿。



  坐在出租车里,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倒也方便,这里离簋街并不远,很快就到。



  点菜,与服务生说,只要素食。



  杀了一只猫,吃几天素,当给它超度了。



  转过头看我,说得轻描淡写,就好像在说刚才走路不小心扭了脚,或是风太大吹走了他的帽子之类,没有一丁点儿悲伤的情绪。



  突然觉得眼前的杨春子,好陌生,是我从来都没有认真的去了解过这个人吧,也从来都没有真心的想要走进他的世界,去关心他。



  每个人都在说着日子无聊,每个人又都喜欢用忙碌做借口,在这城市里,有多少人愿意真心的走到另一个人心里?疼爱一个人,安慰一个人。



  江超……现在住在我家,你们还能和好的吧?



  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说错了一个字,杨春子就会突然爆发。



  先吃饭,饿死了。



  不回答我,大口吃青菜,又要了大桶可乐,给我倒上一杯。



  不饿,只看着杨春子吃,不知怎么,去酒吧之前,还对这个人充满愤怒,还在想这个变态狂竟然狠心杀死一只猫,这个人再也不可能是我的朋友。



  现在,却心疼起来,这茫茫夜色里面,这偌大的北京城,有谁可以让他倾诉,又有谁可以让他依靠?坚强的面具背后,那颗软绵绵快要腐烂的灵魂,还可以撑多久?



  张哲,我一直都挺想跟你道歉的,真的。你跟江超的事儿,我一早就知道,我可是人精,不是大傻逼,他爱我还是爱你,我清醒着呢。



  那场饭局,是我故意安排的,我就想看看,你在那种场合,能干出什么事来?



  我甚至想,你当时要站起来,给我一个耳光,我还会觉得爽快。



  可惜,你太没用了……真的,你是我见过最没用的人,从来都不知道争取。



  江超?我是喜欢,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遇到的男人里头,他绝对算中下货色,就是贱吧,喜欢了,舍不得放手。



  你离开北京那阵子,我让江超去找你,我心想,把他还给你,你是不是就愿意回来了,你们重新过幸福生活呗。



  你知道我让他去找你的时候,心有多疼吗?



  他不愿意,说爱我,说的特别诚恳,我差一点儿就信了。我在这个世上活了三十三年,什么谎话没听过,但我真的差一点儿就信了。



  是懦弱吧,明知道是谎言,也不肯拆穿。



  知道吗?我坐在沙发上玩游戏,他就坐在我旁边,用微信搜索附近的人,发现好看的,长的像同性恋的,就主动勾搭,我他妈的看见了!……只能假装没看见……



  张哲,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你刚被张南甩那会儿,我以为你从此就毁了,烂泥一滩,早晚要走上我这条路。



  可是,我还记得你回北京后,第一次来我家,我从你眼里头看到的都是希望,对新生活的希望,真嫉妒啊!那眼神,我再也找不回来了。



  张哲,你会恨我吗?抢走了江超……在你最意志消沉,最脆弱的时候,我他妈的挺不是东西的吧?



  杨春子用力眨了眨眼睛,并没有眼泪,是否一个人太过绝望,连哭都变得没有必要?



  起身,走到杨春子面前,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道,给了他一个耳光。然后,冲他微笑着,说,还上了,就当是我在替那只猫报仇吧。

ziyu100 发表于 2013-5-2 09:05:54

八月末,夏日,晚上九点多,竟然有风,吹到脸上,一阵微凉。



  张先生坐在长椅上,突然说,Elsa的事儿,知道?



  好久没有听到这女人的名字,上一次,微博上拆穿她,被她拉黑,就再无关注。张先生怎么会关注到Elsa,那只是我一个很久远很久远,很普通很普通的朋友而已。



  也是在微博上看到,孩子,死了。



  连着几日在微博上祈祷,拍孩子在病床上照片,好多陌生人同情,给她安慰,对她来说,都是没用的吧。



  说完,用脚去踢地上的空啤酒罐,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知为何,并没有太过难过,那感觉,与我听到江超说杨春子杀死一只猫,似乎并无差别。



  张先生,语气也是平静,好像只是随口一说,可总觉得这件事对他的触动很大,空气中,有绝望的味道。



  曾经感叹,一个孩子,改变了Elsa的人生,活在痛苦的感情纠葛之中,在爱自己的男人,和自己爱的男人之间游离抉择,是孩子给了她出路,让她重新看到希望。



  那几天,一定很不好过吧,人的一生中,到底要面对多少个“突然”,有几个“突然”会给你惊喜,又有几个,会将你碎成泡沫……



  阳光网吧,张先生要我离开。



  不走,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看他打游戏。



  看不懂,也没必要看懂,反正我们两个相处这么多年,谁也没有真正懂过谁。不够了解,是不是就不能相爱?我不知道,但人不就是该尊重内心最真实的感觉?比如这一秒,我想留在张先生身边。



  一个小时后,张先生起身,去厕所。坐到张先生座位,掌控鼠标,将张先生正在玩的游戏关闭,这或许对张先生很关键,或许游戏正进行到不可退出的阶段,但于我来说,都不重要。



  多年来,听从过太多次张先生,为什么我不能对他任意而为?



  张先生回来,电脑已经关闭,我坐在他的座位,抬头冲他微笑。



  神经病!



  这样说了一句,转身往门外走,网吧前台喊他结账,他随手朝我指了指,那儿呢,我男朋友帮我结!



  音量很大,男朋友三个字故意加重,似乎有赌气的意味,我却心花怒放。



  网吧前台用诧异眼神看我,这样大胆行径,平日也不会常见,无所谓,反正这个网吧,或许此生都不会再来。



  跟在张先生身后,大声问,饿吗?请你吃饭。



  说完这句,自己都觉得好笑。这么多年来,竟从没对张先生说过这句话,两个人一起生活,要么张先生在家做饭,出去吃也都张先生付账,理所当然。



  张先生听到这句,似也愣了一下,回身,笑着说,你那小说,还没到赚钱的时候呢,怎么像个暴发户一样?



  两个人,没有找饭馆,只买了一堆熟食,一兜子啤酒,重回交大校园,坐在熟悉的长椅上,然后,就听了Elsa的故事。



  好像把微博关闭了,之前的内容,全部删掉,点进去,只能看到一个头像,灰色的,什么图案都没有。你说,微博这东西是不是也挺残酷?关闭微博,就好像这个人死了一样。



  叹了口气,继续用脚拨弄那几个空啤酒罐。



  有些心疼,从后面拉过张先生的头,放在自己腿上,就如学生时候那样。



  别想了,我讲故事给你听吧,讲我的小说。



  张先生和张先生,你写的,我都看过了,别告诉我后面讲什么,我要自己去看。



  声音很小,带着撒娇的意味,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躺在我腿上的张先生,缩成了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摸着他许久没刮的胡子,才又回到现实中来。



  你瘦的……腿上没肉,躺着都不舒服了。从下面仰着头看我,似在抱怨,



  借着路灯的光亮,看张先生精致的眉眼,这男人,如果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该多好呀。这男人,如果从来就没属于过我,该多好呀。



  想哭,硬生生忍住,给张先生讲剧场的事儿,小文和她的男朋友,我的老师,剧场里碰到的奇葩观众……



  你知道吗?有两个姑娘,从走进剧场那一刻就一直在自拍,找各种角度,换各种姿势,甚至转过身,把舞台,把演员当背景,拍完后,也不管我们的戏有没有结束,就起身走了。



  你该冲出去,跟他们要场地费。



  张先生哈哈笑起来,都不知道,他还这么幽默。



  谁也没有再提分手的事儿,没有互相抱怨,也不争论谁受的伤更重,两个人,就好像各自出差,去到别的城市,只是去的久了点,现在,都回家了。



  张先生不与我说这半年他的生活,我也不问,为什么要跟鸡米在一起,为什么要在办公室吵架,为什么突然不上班,人生本来就有很多问题,愿意追究答案的人,只会在追究的过程中,丢掉这一秒的快乐。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现在几点,两个人都有困意。



  我住的小旅馆,离这不远,要去?



  小心翼翼问我,似乎怕我拒绝。



  走啊。



  跟在张先生身后,手机震动,只剩最后一丁点儿电量,是王洪军打来的电话。不知怎么,想起那次去人大,手机关机,晚归,王洪军给我开门时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还有歇斯底里的质问。



  我抱着王洪军说,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儿了,我保证。



  犹豫了几秒,没有接电话,直接把手机关掉。



  张先生回头问,谁啊?



  没谁,手机没电了。



  大步赶上张先生,若无其事地回了一句……



  小旅馆里,张先生进入我的身体,好像一个远途的旅人,终于回到故土。半年多没有做爱了,对彼此的身体,熟悉又充满渴望。



  做到一半,突然推开张先生,说,换个姿势。



  显然有些意外,毕竟在一起十年,做爱这件事,都是张先生掌控主动,我只需配合就好。可这一秒,也不知怎么,就很想主动一回,骑在张先生身上,发出淫荡的叫床声,淫荡到忘我,淫荡到不在乎世界末日,不在乎下一秒就会死去。



  张先生先是愣了一下,很快投入,一只手抓住我的屁股,另一只手按在我的胸部,力道很大,短短的指甲,似乎要嵌进我的肉里去,我睁开眼,看张先生的表情,第一次从这个角度俯视他,兴奋的像个野生动物。



  高潮后,张先生的性器滑出我的身体,全身是汗的两个人,紧紧纠缠着,汗水混合在一起,突发奇想,若这汗水,有穿透本领,穿过皮肤进入细胞,那我们两个人,会不会渗透成同一个人?



  谁也不说话,也不想洗澡,更不想睡觉,就那么紧紧抱着。



  天快亮的时候,张先生突然问,张哲,跟我说实话,你喜欢王洪军吗?



  我反问,那你跟我说实话,你喜欢鸡米吗?



  沉默,谁也没有给谁答案。

ziyu100 发表于 2013-5-2 09:06:45

你写的张先生和张先生,好看。

  出租车上,宋凯拉着我的手,这样说了一句。

  从宋凯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悲伤的情绪,空空如也的眼神,更让人心疼。

  一小时前,陪在宋凯身边,看着他签署了一份传染病存档单,医生说,这是规定。

  倒也不是很难治疗,每周来注射一针青霉素,一个月便好。

  是个善良的女医生,用温柔的语气对我们说。

  宋凯不说话,身子微微颤抖,担心地从后面扶住他肩膀,替他对女医生说了一句谢谢。

  刚满26岁的男孩,发现自己染了性病,抽血后,要经历一个星期的等待。

  这一个星期,怕是比一辈子都难熬吧。

  半夜醒来,去洗手间,经过客厅时听到啜泣的声音,蜷缩在沙发上的宋凯,被黑暗淹没成一团可怜的影子。

  轻声走过去,却是睡着,现实要多难过,连梦里都是悲伤。

  从天津回到北京,当天下午,拉着宋凯去医院抽血化验,之后,留他住在我家,命令的口吻,再回到小金先生身边,杀了你!

  王洪军说,我睡沙发,你们两个睡床。

  怎么都不答应,我身上都是病,睡沙发就好,只是要麻烦你们消毒。

  说完,软软地坐在沙发上,像是身上所有力气已被病毒耗尽。

  熬了稀饭,逼宋凯喝了些,接下来,三个人都不知该怎么相处下去。

  人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虽不是当事人,却也恐慌。关于宋凯身上的斑点,可以有很多种揣测,当然,希望不会是最可怕的那种,但在结果出来之前,除了宽慰,又能做些什么?

  你们别管我,睡吧,我看一会儿电视,就睡了。

  勉强露出笑容,为了让我们相信他是真的要睡了,整个人躺在沙发上。

  回房间,王洪军打开电脑,查找资料。

  把头放在王洪军的肩膀,一只手摸着他的大腿。脑子里,想的却是白天,摩天轮上,张先生说的话。

  张哲,我还爱你怎么办?

  声音很小,可听得非常清楚。

  到底在想什么,爱我为什么要离开,爱我为什么还要回到鸡米身边?到底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以前我不需要想,现在想了,反而迷茫。

  睡前,在王洪军耳边小声问,你干嘛不问我昨晚去哪了?

  沉默了一会儿,才回我,你现在不是回来了吗,再说,我们只是室友关系,我有什么资格管你。

  再不说话,身子转向一边,还是生气了吧。

  冷笑一下,觉得自己有病,既然已经把王洪军推到室友的位置,现在又乱想什么,若把王洪军当作感情替代品,太混蛋。

  对不起啊。

  从后面轻轻推了一下王洪军,虽然这道歉,也有些莫名。

  却转了回来,一下子把我抱住,厚实的嘴唇压过来,在我的身上游走,滚烫的下体,任性地进入,像是对我这两日离开的报复。

  做爱,可真他妈的是个好东西,它几乎能代替一切语言,解决一切问题。

  高潮过后,王洪军趴在我的胸口,突然认真地问,张哲,你不累吗?去他妈的爱情吧,以后咱俩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清楚听到王洪军的心跳,那么激烈,鲜活有力。

  张先生,或许只是我人生的一场梦吧,刚刚在我身体里射精的王洪军,才是我的现实。活在梦里,固然美好,只是人生太长,梦太短,我们终究,都要活回到现实里去。

  好多汗,王洪军的后背,用手指在上面轻轻划着,像是在写字,写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等宋凯好了再说吧。

  不知怎么,竟用宋凯做借口。

  王洪军从我身上离开,再没说话,两个人,就沉默着,各有各的心事,一夜无眠。

  等待结果的这一星期,我与王洪军照常上班,留宋凯一个人在家,担心他做傻事,每隔一个小时,都打电话到家里,确定平安。

  礼拜五,下班回家,一开门,扑鼻而来浓郁的酸味儿,宋凯从厨房探头出来,苦笑了一下,说,网上看到,让醋蒸发,能消毒。

  别傻了,真有病毒,也不是通过空气传播。

  信口这样说了一句,说完,才发觉宋凯的脸色不对。

  暗骂自己混蛋,这几日,一直宽慰宋凯,那些斑点,也许只是过敏,结果没出来之前,不要乱想。嘴上这么安慰,潜意识里已经断定宋凯染上的是性病,随口这一句,前功尽弃。

  那……我还是把窗都打开吧,弄得家里一股味儿,晚饭该吃不下了。

  说着,开始张罗开窗,厨房,卧室,客厅的窗子都打开,拿一条毛巾,在空气中扇着,似是要把酸味儿快点儿扇走。

  内疚,又不知该干什么,只能坐在那儿,看着宋凯张罗,直到他累了,停下来,冲我抱歉地说,怎么没用呢?没想到味儿会这么大。

  起身,把宋凯手里的毛巾抢下来,大吼,不就是染了病吗?这地球上没有人会永远不死,折腾个屁呀!能活一天,就好好活一天!

  宋凯愣在那儿,半天,眼泪才掉下来,先是啜泣,后来索性大哭起来,一把将我推倒在沙发上。

  你骂我干嘛?你凭什么骂我?你又没有病!!!你他妈的知道我现在心里有多恶心吗?我不怕死,我就是觉得恶心,为了那么一个男人,把自己搞成这样,你知不知道,这比死还难受!!!

  压抑了这么多天,故作镇定,怕我们担心,现在好了,终于哭出来了。

  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几年前的宋凯,才刚认识,那么青春,傲娇地对我说,同志圈里,像你跟张先生这样儿的,算是奇迹了。我就不相信爱情,对我来说,男人没有名牌包来得实在。

  若时间可以倒退,可以暂停,该多好呀……

  化验结果,梅毒,初期,看着宋凯在传染病存档单签字,然后拿药,注射室打针。

  疼吗?

  坐在出租车上,问宋凯,指的是刚打过针的屁股。

  笑着摇摇头,一个礼拜的等待与折腾,让宋凯看起来像换了个人,不再是以前那个大男孩了,挂在嘴角上的,是淡淡的沧桑。

  张先生和张先生,加了虚构成分吧,开头那几章,感觉把张南写的太好了。

  小说嘛,我自己也觉得挺不真实的。

  转头看着窗外,烈日当空,这个夏天,终于也快过完了吧。

ziyu100 发表于 2013-5-2 09:08:08

与杨春子见面,约在华贸中心后面的星巴克。杨春子,看起来气色不错。



  好的差不多了?



  问的是宋凯。关于宋凯的病,只有我,王洪军,杨春子三个人知道,连江超都没有告诉。这种事,还是不张扬的好,还年轻,还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精神不太好,总发呆,拉他出来,又死都不肯动。



  杨春子今天穿了一件桃红色衬衫,好生鲜艳,从远处看,活脱脱像个刚结婚的小妇人。



  若每天都是如此,该多好。



  在心里感叹,一个人受过太多伤,是否还能如孩子一样,把每一天,过出无知无畏的鲜活。



  你呢?跟那个人,好上了?



  知道是在说谁,其实不太想要面对。对于王洪军,总觉得感情上少了一些什么,也许如杨春子所说,一个gay,到了我这个年纪,不该再去奢望所谓心动之类的浪漫。



  可还是不甘心吧,倒不是要等待更好的出现,只觉得就这样跟王洪军生活下去,有一天会后悔。



  有一阵子,还挺想撮合他跟宋凯的,都是善良的人,在一起,谁也不伤害谁。



  杨春子差点儿把咖啡泼到我脸上,用力白了我一眼,你他妈的就是有病,从一开始我就看出来,你有自虐倾向。



  说完,起身,拉我陪他逛新光天地,边走边说,江超要我给他买腰带,总算被我培养出一点品味,懂得要爱马仕。



  之前与江超通过一次电话,在那头与我说,跟杨春子相处,要随时表现出对他有所贪图,总结规律,当他主动提出需求时,杨春子格外开心。



  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名牌,穿什么用什么,从来都不打紧,只是我一说不要,他就乱想,以为我要离开,索性依着他,开心就好。



  是没有安全感吧,无法用身体,或是灵魂俘获一个男人的心,便觉得物质更加实际。



  倒也不错,慢慢地,被江超摸索出两人相处之道,虽外人听起来有些畸形,但人与人之间,如何相处才叫正常?



  挑好腰带,付账,一抬手,露出一截手臂,白皙,上面竟有疤痕,颜色鲜嫩,显然是新伤。



  仔细看,不像普通划伤,倒像是一排字母,开头有一个“J”。



  被我发现,赶紧垂下去,拉袖口,用衬衫遮住。



  不敢问,问了也不见得会回答,只是刚才的乐观,一下子变成担心。脑子里,闪现出杨春子用刀片在手臂上刻字的画面,鲜血一行一行渗透出来,这么热的天,却打了一个冷颤。



  回家,宋凯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见我回来,打了一声招呼,又低下头。



  我的卧室里有一个书架,上面大概放了几十本书,从学生时期开始陆续收藏至今。与张先生还在一起时,每次宋凯来访,都嘲笑,这年头,知性范儿的gay不流行,谁不喜欢淫荡的肉体?



  如今,却能静下心来翻书,也让人欣慰。



  外面太热,衣服被汗浸湿,脱下来,如往常一样塞进洗衣机,门一打开,竟在里面发现一部手机。



  拿到宋凯面前,问,什么意思?



  脸色一下子变了,好像手机是毒药,让他恐慌害怕,想要立刻躲远。



  小金先生,给我打了一天电话……



  嘟囔了一句,声音特别小,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



  这恶心的韩国狗,怎么还阴魂不散?已经把宋凯害这么惨,还嫌不够?



  突然愤怒起来,要宋凯帮我开机,给小金先生回电话,痛骂一顿。



  却拦住,手机塞到屁股底下,几乎用乞求的口气对我说,算了,别管他了,他就是想要钱,给他钱就没事儿了。



  等等……你不会是又给他钱了吧?



  站在宋凯对面,俯视,宋凯低着头,不敢回答我的问题,这沉默,已经说明一切。



  说不出自己当下是什么感觉,一种愤怒的无力感,过了一会儿,竟笑出来,转身走回房间,把门关上,再也不想搭理这个没出息的烂货。



  过了不知多久,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有些担心,又开门,宋凯还坐在刚才那个位置,一动不动,像是被施了咒语一般。



  突然就心疼起来,走过去,轻轻抱住,宋凯把头靠在我的肚子上,轻声说,张哲,你能借我点儿钱吗?等我病好,开了工,立刻还你。



  小金说,再给他两万,我们就彻底干净了,他永远都不会再找我。



  我真的累了,再也不想跟他纠扯了,就这样吧。



  心里有一万个不满,愤愤不平,一句都没有说出口,这是宋凯的决定,作为他在这城市里最信赖的朋友,我能做的,就只有无条件的,支持他。



  当晚,王洪军下班,买了哈根达斯,放进冰箱,饭后吃。



  三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看电视,偶尔闲聊几句,倒也平静。



  冰淇淋吃到一半,江超打来电话,约周末去他们那里吃饭。



  顺口便问了杨春子手臂上的伤疤,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随他吧,早上醒来,坐在床边,笑得特别可怕,胳膊抬起来给我看,血淋淋的,差点吓死,却说,这是一种蛊,把你的名字刻在身上,你就跑不了了。



  你说,是不是经历的事儿越多,人越神经病?我有时候真害怕,他又干出什么糟践自己的事儿来。



  说完,忍不住叹了口气。



  江超这男人,也不容易,能与杨春子一起生活这么久,每天活在各种惊吓里面,想想,竟有些不忍。



  挂掉电话,冰淇淋已化成了水,没法吃,只能丢掉。



  去卫生间洗脸,王洪军突然走进来,从后面把我抱住,镜子里,映出两张完全不搭调的面孔。王洪军看得入迷,而我只是冷漠。



  突然想,与张先生相处时,似乎也有这样的画面,张先生沉浸其中,而我的不自信,让我看起来对当下并不投入,张先生怪我不够爱他,也是敏感于这些细节吧。



  反省自己,从镜子里与王洪军的眼神碰在一起,露出认真的微笑,说,你该刮胡子了,扎到我的脖子,好痒。

ziyu100 发表于 2013-5-2 09:09:56

十八楼,阳台,杨春子站在窗前,指着对面楼下一处光亮,说,小区里新开的理发店,还不错,前天去了一次,不喜欢让女人弄我的头发,却也弄了。



  小两口开的理发店,根本就称不上店面,只是租了一室一厅的房子,一半用来工作,另一半用来睡觉。女人负责洗头发,按摩,理发,男人出去送水,帮人维修电器。



  那么小的地方,还挤了一排货架,卖些生活用品,饮料冰淇淋什么的。



  观察了好几天,每到傍晚,就在附近溜达,偷窥两个人的生活,其实挺苦的,可那种互相依赖,谁也不能没了谁的感觉,真他妈的让人羡慕。



  说完,回身进房间,整个身子倒在床上。



  留在阳台,继续看杨春子口中那一处亮光,想象那两个人的生活,这城市里,大多数异性恋的情侣,都是这样过活吧,并没有什么特别。



  为什么在我们看来,却如此奢侈?这难道就是同性恋的悲哀?



  王洪军发微信来,还在忙,估计要很晚回家。



  回复一句,家里见,路上小心。



  然后,转身问杨春子,什么时候开始养金鱼?老年人一样的爱好。



  杨春子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神秘兮兮地说,那是风水阵,你不懂,像我这样的人,不摆阵,男人不会留在身边的。



  差点笑出声来,这都什么跟什么,人要活的多没有自信,才会选择去依赖这些歪门邪道,这样想,又对杨春子更加心疼。



  教教我,有没有什么阵能让我变大款?



  走回房间,笑着冲杨春子说。



  竟真的在思考一样,过了一会儿,才说,张哲,我没想到你对钱那么看重,我以为你更想求男人……



  很奇怪,同志圈里,特别是0号,最喜欢讨论的话题就是男人,好像除了男人,这世界就没有任何其他值得在乎的东西。



  可是,男人真的不是生活的全部吧。



  两个人聊得正热,江超探头进来,说,饭好了,赶紧出来吃。



  餐桌上,两道肉菜,一道素菜,搭配冬瓜排骨汤,甚是丰盛。



  你这么吃下去,非要胖死。



  嘲笑杨春子,难得此时气氛和睦。



  反唇相讥,你现在瘦成这德行,还不是因为那个会做饭的男人不要你了。



  说完,自己先笑起来,江超以为我会不开心,我却也跟着笑。对于张先生的话题,到如今早已免疫,怎么说都没关系。



  其实,前两天晚上,张南还找我喝酒,就我们俩,在后海边上一个小酒吧,听说他,鸡米好像是病了,阑尾炎还是什么,要做手术。



  鸡米这种人,遭报应也是活该,张南还愿意搭理他,真是够了。



  感情找我喝酒,就是担心鸡米的手术……



  不接话,拿起勺子又盛了一碗汤,然后把切好的香菜末撒在碗里,用嘴吹着,小口小口喝。



  杨春子把空碗举到江超跟前,命令他去添饭,刚才还和睦的气氛,一下子冷了。



  幸好,宋凯打来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电话里要他干脆过来,一起打牌热闹,却怎么都不愿意。



  饭后,江超去厨房洗碗,杨春子把我拉到一边,小声问,宋凯到底什么情况,前两天跟我借钱,一下子就要五万,说有急用。



  我跟他说,咱们关系没好到那份儿上,最多只能借两万。



  吃了一惊,宋凯明明刚从我这儿拿走了两万块,说给了小金先生这两万,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瓜葛,怎么又开口与杨春子借钱?



  朋友间,借钱倒并没什么所谓,只是都拿去给那个韩国狗,实在太可恶。



  宋凯的钱,别担心,他要还不上,我帮他还。



  这样对杨春子说。



  却被杨春子大声骂了一句,你有病吧!你写了个破小说,就觉得自己了不起,能当大款啦?你那破鸡巴同性恋小说,在中国根本没机会出版,半毛钱都挣不到。



  说完,回房间取出一个很大的盒子,兴高采烈给我看。



  腰带,钱包,手表,男士香水,特别规整地摆在盒子里面,看起来,就像精品店躺下来的橱窗,有种奇怪的不真实感。



  我现在,就爱给他买东西,看着家里属于他的东西越来越多,心里就特踏实。



  有一天,他跟我说,你干脆包养我算了。



  我高兴坏了,巴不得他什么都别干,就在家呆着,陪着我,反正我有钱,也不想活那么久,趁活着,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说完,大声叫江超的名字。



  江超从厨房出来,莫名其妙地问,干嘛?



  没事儿,刷你的碗去!



  有种错觉,江超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杨春子曾养过的那只猫,只是,江超已经不躲了,逆来顺受,成为杨春子的宠儿。



  从杨春子家离开,给王洪军发了一条微信,已在回家路上,你什么时候收工?



  很快回复,再过一会儿就走,家里见。



  似乎已经习惯了与王洪军这样的相处方式,并不用确定关系,只是两个都要回家的人,刚好要回的是同一个家,这样不是很好?



  出租司机开了空调,阵阵冷风吹过来,说不出的舒服。



  从包里取出iPad,在车上继续构思小说,写作真是一个很迷人的过程,那种把现实与虚幻混杂在一起的感觉,特别好。



  想起两天前,张老大姐打电话,聊最近工作的事儿,也聊到了正在写的小说。



  张老大姐有些激动,问,什么内容,哪儿能看,会不会出书?



  搪塞过去,总不能跟老太太说,我在写的是两个男人相爱的故事,说给她听,一定吓死。不能与亲人分享心里最真的那部分喜悦,也是痛苦吧。



  在iPad上打了一行字,老娘就是这么幸福,小说里主人公最喜欢说的台词,小说里那个人,正与男友过着幸福甜蜜的生活,忍不住想,如果能活在小说里,会不会很好?

ziyu100 发表于 2013-5-2 09:10:38

哪天手术?我是说鸡米。



  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张先生。



  张先生从卫生间出来,身上裹一条浴巾。快捷酒店里最普通的那种白色浴巾,裹在他的身上,也变得好看起来。



  是瘦了一些,但身材似乎更加好,每一处线条,都让人欲罢不能。



  与张先生偷偷开房,已经不止一次,我想把这种奇怪的关系,叫做偷欢。



  通常,我会等在东方广场东门的麦当劳,张先生的车将到,先发短信。从麦当劳走到路口,张先生的车就到了,利用上车的时间,顺手把短信删除。



  偶尔也会聊天,各自的工作,张先生对小说的看法。



  你干嘛把自己写那么丑,明明就挺好的。有一次,这样与我说。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用了第一人称,你怎么傻了,把小说当现实。



  张先生说,你的小说太赤裸,完全把自己暴露给别人,可现实生活里头,又把自己包裹的严实。



  或许如此吧,不接张先生的话,听音乐。



  张先生的车里,几张熟悉的唱片,都还在,没有因与鸡米在一起,而改变口味。



  最喜欢的一张,张信哲的老歌,李宗盛写的歌词,爱从不逗留,只由人坠落或是承受,若是它真的要走,不会理你是不是一无所有。



  听着听着,眼泪差点掉下来。



  从天津回到北京,两天没有联络,第三天,接到张先生微信,说想我。



  刚好快下班,便约了一起晚饭,在南锣鼓巷一家烧烤店,扇贝好吃。



  旁边有一家小店,卖银器,一会儿去看看,给你挑一枚戒指。和你好了那么多年,连一枚戒指都没给你买过。



  突然这样说,倒让我愣在那儿,觉得这么土气的话,不该出自张先生的口。



  隐约有些厌恶,一定是与鸡米相处太久,沾染了这些俗气。



  算了,不喜欢,倒可以帮你给鸡米挑一枚。



  笑着说,轻佻的语气令张先生不悦,再不说话。



  入夜,张先生送我回家,停车场四下无人,突然扭头过来亲我。



  也没有拒绝,热烈回应,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竟觉得刺激。伸手过去,摸到张先生的裤裆,早已硬了,扯开拉链,俯下头给张先生口交,发出享受的呻吟。



  结束后,各自用纸巾擦干净自己,有大概半秒钟的尴尬,然后相视一笑,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当晚回家,对王洪军谎称跟老师聊小说,聊得投入,所以回的晚了。



  也没多问,只催我快点洗澡,身上一股汗味儿,闻了难受。



  宋凯死气沉沉呆在客厅,似乎在看我们,又好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要做爱,只说太累,换一天。



  冲王洪军抱歉的撒娇,真的是那种很正经的撒娇,就像曾经对张先生用过的一样。



  那么累,帮你按按头,写东西,是很耗脑子的。



  并不生气,让我躺在他的大腿上,手指在我的太阳穴轻轻按压,力道恰到好处,按着按着,舒服到有了困意。



  第二天,收到张先生微信,没睡好,一直想你。



  差一点笑出来,感觉又回到大学时候,两个人白天厮混在一起,到了晚上,各自回宿舍,太想念对方,怎么都睡不着。



  唯一的区别就是,如今我们身边各自又有了别的人。



  张先生主动提出开房,欣然答应,做到一半,其实有种很诡异的气氛,毕竟是相爱十年的两个人,现在却干起这样的勾当,不觉得好笑?



  很快,肉体上的快感掩盖一切,再次确认,在做爱这件事上,张先生最能给我快乐。



  下个礼拜手术,没什么大事儿,割阑尾,对西方人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这样与我说,边说,边扯掉浴巾,开始穿衣服。



  双眼紧盯着张先生的裸体,怎么可以那么好看,根本一秒钟都不舍得离开。



  这样说起来,自己也算是好色之徒吧,读高中那会儿,站在球场边看他踢球,他一脱上衣露出肌肉,我就呼吸困难,那种发自内心最深处对一个男人肉体的渴望,印象太深,永远都没办法忘掉。



  那你还找江超喝酒,装模作样担心。



  忍不住吐槽,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介意,如今与张先生这样,似乎也很好,有需要时见面,剩下时间过各自生活,谁也不给谁压力,谁也不用谁负责。



  江超这么跟你说?竟笑起来,明明是他找我喝酒,跟那个杨春子过的太压抑,透不过气来,各种诉苦。



  好端端一个大男人,被包养了起来,多可笑。



  张先生不喜欢杨春子,从头至尾都没有喜欢过,也就不跟他在这个话题上争辩。至于他跟江超两个人,到底谁在说谎,也没必要计较。



  衣服穿好,走出酒店,一阵热浪袭来,赶紧躲进张先生车里。



  电话响,示意我不要说话,是鸡米,猜想是在问什么时候回家,听张先生在电话里说着谎,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看向窗外,假装不介意,直到张先生挂掉电话,与我聊起宋凯。



  你不是说他跟那个韩国人已经彻底分了?怎么我还看见他们两个在保利剧院旁边的麦当劳,说笑如常。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张哲,别人的感情事儿,少参合,朋友之间的关心,没必要用在这上头。



  吃了一惊,有些不相信张先生说的话,可心里清楚,这种事儿,宋凯真能干得出来。



  回到家,王洪军正跟宋凯下棋,为了帮宋凯打发时间,特意买了中国象棋,都是我家王老先生那一代人喜欢的玩意儿,在这个房子里出现,还有些混搭的味道。



  想要质问宋凯,为什么还要与小金先生见面,不是说好了要一刀两断。回想刚刚张先生说过的话,别人的感情事儿,少参合,似乎也有道理,索性算了。



  搬了凳子坐在一旁观战,故作专注的问,这一局,谁能赢?



  宋凯孩子一样嚷着,你家王洪军一点儿都不懂怜香惜玉,都连杀我两盘了。



  与王洪军对看,默契笑笑,王洪军自然地把一只手放在我的大腿上,轻轻摩挲,我下意识把腿挪开,起身,说,不渴吗?给你们俩拿可乐。

ziyu100 发表于 2013-5-2 09:11:34

快入九月,晚上,偶尔会有凉风。



  与王洪军楼下散步,不说话,慢慢走着,倒像是一对生活多年的恋人。



  这个时间,除了我们,小区里好多人都在散步,一对男女,与我们走的很近,两个人对话,听得清楚。



  其中那个男的说,我跟前女友好那会儿,比现在瘦,起码瘦三十斤,现在不行了,大胖子一个。



  女的语气愤怒,但其实应该也没真生气,说,你把最好的身材给了别的女人,我觉得好亏。



  忍不住笑出来,倒不是觉得这对话多好笑,只是在想,所谓最好的身材,或是最好的年华,每个人都有,最后,我们把这些给了什么人,有没有遗憾,自己也无从判断。



  其实我知道,那小说对你很重要,与其说是在写故事,不如说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突然,王洪军这样与我说,这么深沉的语气,倒令我有些意外。



  并不是要说小说,而是要说我最近总很晚回家的事,用与老师讨论小说当作借口。我心里明白,但又能怎样,我总不能说每次都是与张先生开房,闹得彼此都不愉快,何必。



  刚开始写,很多地方应付不来,过一阵子,就好了。



  这样搪塞一下,他要怎么想,我也阻止不了。



  当晚,给张先生发微信,你在干嘛?



  很久都没有回,应该是与鸡米一起。



  也会考虑,与张先生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地步,想的稍深一些,就觉得头疼,只好作罢。



  至于张先生,为什么突然如此迷恋与我上床,是怀念过去,或是对鸡米厌倦,又或是觉得瘦下来的我更有新鲜感,也不想太多揣测。及时享乐,并没有什么不好。



  更何况同志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天长地久,起码在我身边,或是在我听到的故事中,没有这样的例子。既然不能永远,又何必在乎当下两个人是什么样的关系,所谓关系,真的有那么重要?



  深夜,王洪军已经睡着,侧着身子看王洪军的脸,怎么就是爱不起来呢?哪怕有一丁点的喜欢,也会愿意试试看。不喜欢,又拼命依赖,不知是否每个人,都如我一样自私,无耻。



  轻轻下床,去洗手间,却看到宋凯在沙发上鬼鬼祟祟与人通电话,已经凌晨两点,我能想到的,就只有小金先生。



  张先生那日说的话,一下子得到印证。



  几天前,要宋凯陪我去健身房,结束后,拉王贵峰一起吃饭。



  两个年轻男孩坐在我对面,欣赏着,竟觉得有些般配。可惜王贵峰不是同性恋,不然,倒是可以撮合看看。



  当时是这样想,谁知晚上,就收到王贵峰微信,说,对宋凯一见钟情。



  与我解释,其实自己是双性恋,并且,喜欢男的比女的还要多一些,只是家里人逼得紧,要他早早结婚,继承家业,又刚好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男孩,就将就着跟家里安排的姑娘谈恋爱。



  宋凯完全是他最喜欢的类型,清秀,阳光,说话的声音也好听,虽是在微信里打字,都能感觉到他的兴奋。



  有些矛盾,王贵峰的外型,自然没得说,小富二代,性格也不错,只是女朋友比较麻烦,若他真与宋凯发生点什么,接下来,肯定少不了各种纠缠。



  还是询问了宋凯的意见,不出所料,一直摇头,刚分手,不想那么快找新的,何况,身上的病也没有完全好,何必祸害别人。



  宋凯这样说,也就只能算了,在电话里安慰王贵峰,这样也好,专心与女友在一起,过正常人生活。



  谁料,第二天晚饭后,突然拉着我,说,把我微信号给那个人吧,我想跟他试试。



  这么快想通,倒是有些意外,不过这并不是坏事,立刻微信王贵峰,由着二人勾搭。



  走到宋凯跟前,问,跟谁说话呢?



  抬起头,有些慌张,立刻把电话丢在一旁,来不及编造谎话,索性沉默。



  你的事儿,我不想管,管了你也不见得会领情。不过你已经答应跟王贵峰试试看,就不要再跟小金先生牵扯,别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不表示你也可以对不起别人。



  说完,转身去卫生间,不由宋凯回话。



  洗手,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突然觉得好笑,刚才教训宋凯的那一番话,不是也可以用在我自己身上?



  幸好,我与王洪军就只是室友关系,对他说谎,也扯不到背叛之类的字眼这么严重,如此安慰自己,明知只是自欺欺人。



  下次健身,与王贵峰碰到,刻意不聊宋凯,他们的事,要怎么发展,本就与我无关。



  倒是王贵峰突然问,宋凯的妈妈,病好些了没?



  心往下沉,直觉告诉我,宋凯对王贵峰说了谎,并且,用谎言从王贵峰那里拿了一笔钱。



  没有拆穿,若无其事地说,你们刚认识才几天,你就愿意帮他,宋凯也算运气好了。



  王贵峰不以为然,钱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家人有病,帮不上忙,才痛苦,我能帮他一些,让他开心,我也开心。



  没有经过什么风浪的孩子,说出口的话,单纯地让人无所适从。



  从健身房离开,收到张先生微信,鸡米明天手术,等他好了,咱们再见面。



  没事儿,你先忙。



  这样回复,其实早已从江超那里得知,鸡米手术在哪家医院,也想到了怎么在鸡米进手术室之前,狠狠刺激他一下。



  一想到即将出现的画面,心情竟愉悦起来,这难道就是天蝎的所谓报复之心?



  开门,家里只宋凯一人,刚好可以就王贵峰的事质问一番。



  干嘛要撒谎,干嘛要说你妈生病,你到底跟人王贵峰要了多少钱?!!你他妈的拿我的钱,拿杨春子的钱,我就不说什么了,干嘛要去骗一个外人?!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是诈骗!你还是不是人呀?!



  整个人爆发,冲宋凯怒吼,宋凯先是傻住,想要争辩什么,最后,终于放弃,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张哲,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的病不是小金传给我的,我出去卖,当了MB,我根本不知道身上的病是哪个男人给我的……我根本就贱的无可救药,早就不配做你的朋友了。

ziyu100 发表于 2013-5-2 09:13:09

MB,Money Boy的简称,指的是靠出卖肉体给同性来赚钱的男孩,这个词,我非常清楚,因为,我曾经跟一个叫李天的MB撕扯长达一年之久。



  我与李天玩得开心,张先生为我付账。



  或许对很多人来说,MB是堕落,恶心的代名词,但与我而言,他更像是我十年感情的终结者,或是,调味剂。



  宋凯与我说,他做了MB,自然惊讶,却也在情理之中,那个佛牌店,用掉了他所有积蓄,与小金二人要维持生活,又能有什么更美好的办法?



  一开始,只是在接客帝上聊天,是个大叔,问我,收费吗?



  也没有多想,就随口回答,收费呀,你打算出多少?



  真的只是随口回答,心里也完全没有什么概念。那阵子,小金先生跟一个叫斌仔的男孩混在一起,还以为跟往常一样,只是玩玩,可每天见面,后来,甚至把斌仔带回家里。



  质问小金先生,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冲我怒吼,我爱他,我要跟他好,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好朋友害我丢了工作,就当是你欠我,一辈子都还不清。



  他的话,没有一点儿道理,我也不觉得害他丢了工作,就表示要亏欠他一辈子。



  可就是离不开,再愤怒,再失望,都离不开。



  一个人照看佛牌店,根本没有生意,低三下四给以前认识的朋友打电话,要他们来求块牌子,后来,人人都躲着我,好像我是搞传销的,电话都不敢接。



  觉得自己挺可怜的,可又根本不值得任何人可怜。不是吗?这一切,难道不都是自找的?



  也会孤独,接客帝上与人聊天,先想的是要报复,小金先生可以跟别人上床,我为什么不能,跟别的男人睡了,心里反而好受了些。



  那个男人,应该是个公务员,他的肚子跟双下巴,有公务员的味道。我们约在崇文门新世界后面的酒店,还挺高级,他说,跪下来给我口交,给你五百。



  我看着他,用瞧不起的眼神,笑,加五百。



  爽快答应。我跪下去,含住他的下体,总觉得他肚子上的油压在我头顶,快让我喘不过气来。



  那个胖子,射在我脸上,发出淫荡的叫声。



  我去卫生间洗脸,看着他丢在洗手台上的一千块钱,竟有说不出的快感。



  张哲,你知道吗?漂亮男孩赚钱可真他妈的容易,不就是口吗?遇到射的快的,几分钟就能搞定,就算是遇到高手,也不过一个小时左右。



  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容易赚钱的方式吗?



  我把赚来的钱,拿去交佛牌店的房租,以及供养小金先生和斌仔。



  斌仔是日本人,看着不像,只是声称。与小金先生在房间里做爱,发出快要死掉的尖叫声,特别刺耳。



  我坐在客厅,等待最后一声尖叫,那意味着高潮,过一会儿,就敲门,外卖到了,赶紧吃饭吧。



  小金先生从来不问我,钱从哪里来,也不关心我去了哪,跟什么人上床。好像他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与斌仔做爱。



  做MB,也并非次次顺利,一次遇到一个东北男人,插我,怎么都不愿意用套子,我说不行,就给了我一个耳光。



  射在我身体里,转身就走,跟他要钱,反把我钱包里的钱抢光。



  能做什么?报警?说我卖淫反被抢劫?



  只能默默忍了,祈祷下次不要遇到这么野蛮的人。



  直到有天,发现身上有斑点,知道坏了,报应来了。



  跟小金先生说,我得病了,竟然关心起来,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你能想象吗,张哲,当时我真的感动了,差一点哭出来。



  这么长时间,他终于再一次对我露出这种紧张的眼神。



  可能是被感动地糊涂了吧,他要我跟你求救,借着生病,可以多借一点儿钱,我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



  提出要求,可以按照他的意思,但他必须跟斌仔分手。



  当晚,斌仔就被赶了出去,看着斌仔愤怒离开的背影,觉得自己又一次胜利了,我才是小金先生唯一的爱人,这个位置,没有人可以取代。



  张哲,我知道你会瞧不起我,觉得我脏,没有底线,其实我没那么在乎。



  现在我才明白,爱一个人,爱到后来,就不只是想要占有,而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之前的付出就这么白费,不甘心花在这个人身上的心血无疾而终。说白了,我爱的不是小金先生,而是那个舍不得放弃的自己。



  站在宋凯对面,听他平静口述,好像只是在说一些平常小事,那些肉体上的折磨,心灵上的摧残,一下子,就能变成过眼云烟。



  跟宋凯比起来,自己的爱,实在冷淡,这十年来,从来没有为了张先生放弃过自己真正舍不得放弃的,而张先生离开,也只是随他离开,只是哭了几场而已,不值一提。



  转身,不想搭理宋凯,也是不知道该如何搭理。



  那些让人心疼的故事,早已把宋凯折磨的体无完肤,此时任何一句责怪,都不忍心说出口吧。



  佛牌店已经关了,欠房东的钱,已经还清。



  张哲,你放心,欠你们的钱,我一定会还,什么都跟你说了,我也没脸再呆下去了,我走了。



  说完,去洗手间收拾他的东西,牙刷,毛巾,装进背包。



  想起大半个月前,在路上接到他,陪他去医院。只背了一个背包,看上去,就像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孩子。



  如今,这个孩子,又要背着背包,回到那个韩国狗身边了,并且我知道,我根本没有能力阻止。



  只答应我一件事,好吗?别再当MB了,继续化妆吧,王贵峰跟杨春子的钱,我跟你一起想办法还。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宋凯的身子一直颤抖,我转过头,不想看到他的眼泪。



  宋凯走后,一个人站在窗前,盯着楼下,突然很想王洪军快点回来。



  这一个夏天,过的可真孤独啊,每次与张先生分开,心里都空荡的要命。可悲的是,我又根本就不想牺牲什么,来要回张先生。



  接到宋凯微信,已经上车,在回去的路上。后面还补了一句,张哲,这些日子住在你那儿,我看得很清楚,王洪军是真心对你好,你该好好珍惜。



  把手机丢到床上,站在窗前,继续看楼下光景,打开窗,闷热的空气闯进来,让我有了,无需清醒的借口。

ziyu100 发表于 2013-5-2 09:13:55

宋凯走后,接到宝泰电话,在老家认识的那个同志男孩。



  电话中带着哭腔,想要来北京找我。根本就不喜欢女人,被逼着结婚,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结婚当晚,与老婆做爱,射精后,竟觉得羞耻,一个人,要违背自己意愿做的最龌龊的事,莫过于同自己不喜欢的性别做爱。



  骗人的感觉,真他妈的不爽。



  这样与我说。我却不能就此鼓励他逃跑,来到这陌生城市。先不说我承担不了他在这座城市的生活,他丢下家人,丢下刚结婚的老婆,也太过不负责任。



  你再想想,别这么冲动。



  其实安慰人的话,大多都是废话。只是有时候,不这样说,又能如何?



  有些失望,挂电话前,问我,张哲,你在北京是不是特幸福,可以自由地跟喜欢的男人一起生活?



  一时语塞,只能随口应了。



  在那个小县城的男孩眼中,生活在北京的同志,该是多幸福呀,不用被家人逼着结婚,不用面对自己不爱却硬要做爱的老婆,想爱什么人就爱,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若他知道现实并非如此,还会想要这么拼命的闯来?



  挂掉电话,窝在沙发上等王洪军,一起晚饭。



  听他聊诊所里发生的一些趣事,情绪才渐渐平和。



  问到宋凯,我说,又回去与小金先生一起,拦不住。



  竟不觉得意外,过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我,说,如果我是他,也会这么干,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道理可讲。



  有些感动,也有些害怕,王洪军巨蟹座,典型的居家好男人,若被他这样爱上,自是幸福,只是要摆脱,会更加困难吧。



  第二天,下午两点,出现在天坛医院,江超帮我问到,鸡米的手术四点开始。



  并不难找,鸡米住的病房,隔着窗户,可以看到张先生坐在床边,正与鸡米聊天。



  看不清两个人的表情,但能感到,这两个人关系亲密。



  自然是如此,我不该抱有张先生并不爱鸡米的幻想,若不爱,又怎会一起生活了这么久。



  心情有些复杂,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报复。想当着鸡米的面,问张先生,下次咱们什么时候开房。



  鸡米在乎张先生,传闻可以为张先生去死,听到这样的话,怀着恼羞成怒的心情进手术室,不是让人很有快感?



  可是此刻,怎么就没有力气走进去,只愣在外头,傻傻看着病房里的两人,那么和谐,自己只是第三者,而且,还带着邪恶的念头。



  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变成这种连自己不齿的人,一个人,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折腾自己,明明可以过平淡无畏的生活,却偏偏痴缠在那些自己根本无法驾驭的纠葛之中,不能自拔。



  走到医院门口,站着,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若就这样离开,又有些不甘心,可是回去,又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从背后拍我肩膀,竟是张先生。



  你怎么来了?这样问。



  不知怎么回答,索性算了,只是笑笑。



  没有追问,只说,对面有小饭馆,吃点东西去,小手术,他自己能应付。



  哦,跟在张先生身后,走进对面一家小饭馆,并不饿,这个时间段,饭馆里根本就没人。



  那天你给我发微信,我正跟客户唱歌,客户醉了,忙着招呼他,一直到很晚,就没有给你回。



  其实没必要对我解释,无论真话或假话,都没必要。我们两个发展成现在这样的关系,已经无需再维持客套假象,反正我们谁也不是谁的什么人。



  继续笑笑,不接话,气氛有些尴尬。



  手术要多长时间,要不要回去?他从手术室出来,肯定需要你。



  没那么快,过一会儿再说。



  张先生看着我,总觉得他的眼神如以往一样温柔,就好像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有些乱,想用吃东西做掩饰,夹起一块排骨,却紧张的掉到桌子上。



  你别动,我来。



  抢在我前面,用纸巾把掉在桌上的排骨包起来,放在一边,又用另一张纸巾把桌面擦干净,动作熟练。



  这场景,多熟悉呀,熟悉到让人心疼。



  突然就难受起来,不想再继续待下去,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冲动地跑去鸡米面前大骂,张先生明明是我的,你凭什么把他抢走?!



  拿起手机,假装看短信,然后对张先生说,要走了,剧场有急事找我。



  不等张先生接话,就站起身,冲到门外打车。坐进出租车里,眼睛干涩,却没有要哭的意思,曾对自己说,再不会为张先生哭,太没出息。



  闭上眼,出现张先生与鸡米画面,鸡米手术顺利,张先生陪在旁边。



  想着想着,竟恼火起来,不甘心,要司机师傅调头,回刚才上车的地方。



  看了我一眼,用诧异的眼神,却也没说什么。对一个出租车司机来说,每天遇到那么多不同的客人,有几个奇怪的,稀松平常。



  下车,站在医院门口,给张先生发微信,想见你,出来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吗?



  回复,他刚手术完,需要我,你先回家,回头找你。



  看着手机屏幕,冷笑了一下,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却非要逼自己走到这一步,不得不面对现实,真的有意思?



  想要离开,双脚却不听使唤,走进医院,走到刚才流连过的病房门口。



  鸡米躺在病床上,似在说话,张先生边听着,边玩手机。



  突然,张先生抬起头,与我四目相对,惊了一下,又赶紧把头低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很快收到微信,张哲,别闹了,赶紧回家,别让我为难,求求你。



  张先生,第一次求我,是为了鸡米。



  觉得自己实在过分,干嘛要让张先生为难,若心里对这个人真的还有爱念,还有眷恋,不是该尽力让他快乐?



  对不起,我走了。



  发完这条,手机放进包里,再也不想拿起来……



  一路到家,疲惫地开门,王洪军竟然已经回来,眼睛红着,刚刚哭过。



  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我奶奶脑溢血,走了。说完,眼泪又掉了下来。



  坐在沙发上,把王洪军抱在怀里,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小声说,王洪军,咱俩在一块儿吧……我爱你。

ziyu100 发表于 2013-5-2 09:14:33

小县城,葬礼,王洪军披麻戴孝,怀里抱着奶奶遗像,走在送葬队伍的中间。



  这里的习俗,要让故去的人在城里走上一圈,方能入土为安。



  我与陈昊站在路边,看着眼睛通红的王洪军从我们身边走过,谁也不说一句话。后来,陈昊拉我去吃牛肉面,李先生牛肉面的山寨版,竟然叫张先生牛肉面。



  店门口看着招牌,愣了一下,然后笑笑,走进去。



  一人点了一碗面,聊起怀孕的老婆,没什么表情,只说,女人一怀孕,愈发的矫情,对她怎么好都不满足,好像怀了你的孩子,就可以成为你的上帝。



  说白了,一个gay,选择结婚,大多都是为了要孩子,如今人家给你生孩子,比平日多忍受些,理所当然。



  陈昊的父亲,职业并不光鲜,在小城里收破烂儿,挨家挨户上门,小城里的人,没人不认识。



  非常避忌,不愿聊到父亲,总觉得丢脸。大学毕业后,放弃自己的飞行员梦想,选择搞石油生意,也是为尽快摆脱穷困生活,不让别人瞧不起。



  曾酒醉后在电话中与我说,为什么我要结婚,要有大房子,要生孩子,就是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爸的人看看,他的儿子过着多牛逼多正常的生活。



  若被他们知道我是同性恋,我们一家人,一辈子抬不起头。



  年纪越大,越能理解这些,所谓对这个世界说谎,到头来,自己比谁都痛苦。一个人,宁愿忍着这些痛苦,也要骗人,倒不必再过多苛责。



  你跟王洪军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反正你就是想有个男人,踏踏实实过日子,没有比他再踏实的人了。



  陈昊叫了两罐啤酒,与我碰杯,似乎对我与王洪军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意外。



  我从口袋掏出手机,张先生发来的微信,问,在哪,什么时候能见面?



  直接删除,取消好友关系。



  决定了与王洪军在一起,爱或不爱都不重要,起码要忠诚一些吧。



  与张先生十年,熬到后来,各自背叛,又要维持表面的和平,真的好累。我们只是在这地球上短短活过几十年的动物,没必要一次又一次自我折磨,折磨到遍体鳞伤,也不会有人同情半分。



  从北京到丹东,一夜火车,卧铺。



  奶奶过世的消息,让王洪军看起来没有精神。



  从包里掏出水杯,走到车厢尽头,帮王洪军冲了一杯蜂蜜水,放在小桌子上。这是我习惯为张先生做的事,如今要换一个对象了。



  用爱一个人的习惯去爱另一个人,这样是否真的好,我并不清楚,但我也想不到其他的方式,在爱人这件事上,说白了,我并不擅长。



  王洪军把蜂蜜水喝掉,抬起头,冲我说谢谢。



  两个人,躺在窄小的床铺,中间隔一个过道,王洪军说话的声音很轻,但也能听得清楚。



  聊到奶奶,小时候父母上班,把他丢与奶奶一起,一到夏末,就用落了的花瓣给他做饼吃。



  咬一口,清新的花香,没有比那更好吃的东西。



  那时候调皮,不爱学习,偏爱看武侠小说。爸妈明令禁止,奶奶却偷偷给我钱,要我自己去买,还帮我藏在她的柜子里,爸妈一走,就拿出来给我,小男孩,多看看武侠,没啥不好,当时这样对我说。



  奶奶四十多岁开始守寡,听我爸说,当时爷爷重病,家里的钱都花光,到春节,连饺子都吃不起,只能去邻居家借饺子。



  却一直都没再嫁人,爷爷的工友对她好,常常接济家里,最后也没有给对方机会。都说是为了孩子着想,怕孩子们不高兴。



  上大学后有一年回家,她已经开始糊涂,口齿不清楚,见到我,还是高兴,拉着我的手说,小军儿呀,我梦到你爷爷了,你爷爷让我跟他走呢,唉……你爷爷在梦里头还是帅小伙儿模样,可我都老了,还怎么见他呀。



  那时候我才确定,奶奶这辈子,心里头就只有爷爷一个人,除了爷爷,谁也进不了她心里去。



  王洪军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不知怎么,就难受起来,车厢里空气有些浑浊,用力呼吸,有什么东西堵在那儿一样,好累。



  张哲,你知道吗?从我奶奶跟我说完那番话以后,我就在心里跟自己说,这辈子,我就只跟一个人好,到老的时候,只怀念一个人,这就够了。



  没有接话,装睡,脑子里却一直重复王洪军的那句,这辈子,只跟一个人好,到老的时候,只怀念一个人……真的能做到吗?在这个每天都有无数新鲜喷涌而出的花花世界,真的还有人愿意这么傻?



  天亮,火车到站,王洪军拉着我的手走出站台。



  想起大学四年,每次与张先生一起回家,都是这样画面,张先生的手,拉得那么自然,好像我生来就是属于他的一件物品,他有义务保护,也从不担心丢掉。



  张先生牛肉面,与陈昊已经喝到第三罐啤酒,陈昊红着脸,与我聊起宋凯。



  那个孩子,其实挺好。还记得去大连出差那次,我请他吃饭,他在饭桌上给你打电话吗?后来,我们就开房了,玩得挺爽,他是我特别喜欢的那一型。



  只是做完,突然哭起来,说在北京有男朋友,干了对不起男朋友的事儿,特别内疚。



  我给他钱,他反手砸在我脸上,还骂了我,说自己不是卖的。



  现在的小男孩,我也是不懂了,口口声声说着真爱,又要跟别的男人上床,完事儿了,你以为他是要钱,又玩起贞洁烈女那一套,想想,还挺有意思。



  不知该如何回应陈昊,只觉得眼前这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让我有那么一点儿恶心。



  宋凯,是因为自己先出轨,觉得对不起小金先生,才变成后来那样,对小金无原则无底线的包容?



  我不清楚,也实在懒得去想。



  说白了,一个人要跟什么人在一起,走什么样的路,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只是一念之间的事儿,那些听起来好像轰轰烈烈的执着,后来想想,其实特别廉价。



  与陈昊分开,走进一家水果店,买些适合老人吃的水果,往张先生家走,难得回一趟老家,去探望一下张先生的妈妈,很正常吧,虽然已经决定与张先生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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