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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3 16: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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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b& y: E9 }- b从南宁到百色老区,再下乡镇,然后进山。从镇里到覃刚老家山里不通铁路,我和常扬最后还得坐一辆破长途车上走大半天的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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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 p6 y, _, X% ]& Y( Q) n因为覃刚急着先回去做些准备工作,所以并没有等我们一起走。出发前,主任已经详尽地给我们介绍过旅途的种种不便,但是坐上车后,我还真有点后悔。 ' c7 g( U& t+ o8 }: |9 I c2 o
这辆长途车显然已经超过了退休年龄,大概是八九十年代城市淘汰下来的大巴,车厢里很脏,乘客大部分是乡里人,带着笨重的行李,抽劣质的香烟,或许还有谁呕吐过,空气污浊,味道十分难闻。 4 d$ c6 [2 W3 Z
山路漫漫,我感觉下身已经颠得麻木不仁,而不时的盘山公路上坡下坡大转弯,却搅动得肠胃异常敏感,仿佛只要再晃悠一下,腹中的东西就要自咽喉翻涌出来。
. H- Z3 |$ O$ [9 ]1 [2 ?% k8 J我已经压抑不住嘴里苦涩的酸水,常扬却还能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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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Q# \1 {* q" ^1 w, D又一个几乎把人从座位上掀起的大颠簸之后,他被震醒,立刻发现我脸色不对。 : W" z6 d& b6 M8 W! d/ F
“你晕车?” 3 t* Y* {4 K, A' u0 I8 J
“唔……”我已经顾不上回答,只能下死劲捂住嘴巴,同时试图以深呼吸平息胸腹间的恶心感觉。
- ^4 W2 M% k5 W6 a1 w“吐出来,吐出来会比较舒服。”常扬边说边急急地翻着包,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 ]* A6 V5 H4 X. X& k
“……我撑得住……”我闭着眼睛,含混地说。
3 m% U3 F: m$ `“撑什么撑!你真以为自己是超人?”常扬突然生气起来,一把拉开我捂嘴的手,将一个不知是装什么的塑料袋拿到我面前,张开,凶神恶煞地命令:
0 q' f; w+ C3 J* `( M" P“给我吐出来!”
6 G: ]+ A' @; m* y- @% I, w我张嘴还想说点什么,车厢又开始猛烈的颠簸,我喉头一僵,顿时吐了出来,整个胃不断地抽搐,像是被谁的手狠狠蹂躏,几乎要翻了过来。 / g$ f) e4 N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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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力地靠在前方椅背上,我简直没有勇气去看常扬和那个塑料袋的样子,一向自诩控制力不错的我,实在很少有这么狼狈的遭遇——也许是因为近期的精神和身体都比较疲劳了吧。 . @+ b+ V9 q S1 Y; s* Q, j
耳边只听到常扬手忙脚乱在收拾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感觉到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动作出奇地轻,语气中再没有一丝火气: & m. W3 p- N6 \5 H1 \$ d. T
“怎么样,好一点吗?还想不想吐?” 9 W% H: X8 M; M! {. [" p4 a
“我没事了……不好意思……”我的喉咙又涩又哑,肚子里都被掏空了,连同我浑身的力气,也吐得一点不剩。
1 Q. y5 x1 \4 E* j9 l: Y“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晕车而已……”
}* q, P/ Q/ Q" @# V/ W“弄得……很脏吧……” 6 R% ]# {# c/ Y8 _& w: v4 i
“脏?怕什么,我又不是小女孩,出门在外相互照顾是应该的。”常扬呵呵地笑,又掏出一条毛巾,往上面倒了点矿泉水后递给我,献宝似地说,“幸亏主任提醒,说山里没有旅馆和商店,肯定是住覃刚家,让我自带牙刷毛巾,要不现在就只能拿衣服给你擦了。” 8 P8 J [2 y$ J G9 _. A; \
确实,我出门一向轻装,毛巾之类的小东西用旅店提供的或者随便在当地买都可以,常扬跟着我学,所以两个大男人的行李包一直小得可怜。 2 s) t' i# B" b. F8 v
我接过湿毛巾,慢慢擦干净嘴角和脸,常扬马上又递上了矿泉水: ! s- k, Y* A) n+ f' }/ ~- U7 ^
“漱漱口。”
3 G# _* Y [/ H- d* X& k. Q“谢谢……”
* X$ _) i% {4 p! o8 V吐了之后,我感觉确实好了一些,常扬看看我的样子,似乎满意了,麻利地把脏毛巾和矿泉水瓶等一一收好。
" w( H5 ~' y( z, k“你先靠着休息休息,要是不舒服马上叫我,实在不行,我给你掐虎口,老姐说,这样可以治晕车。”这孩子又没心没肺地咧开嘴,帅气地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不过,我劲可大,说不定把你掐出血来。上次老姐被我掐过之后,就坚决不让我再试第二次了。” ( _9 N6 v$ s) T; a. t# I
我大概真的没有力气了,只能静静地看着他温暖的笑脸,在眼前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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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又呕吐了一次,几乎连胆汁都吐出来,而常扬一路都没有再睡,努力照顾着我。 0 H8 C7 Y- s* z/ d3 U0 n
好不容易熬到停车休息。 : }5 ]8 T0 n% {; N/ t3 n L
司机把车往路边一丢,吆喝大家去放水,一车的人都迫不及待跳下了车。
1 q9 |: c& E8 c+ K3 x2 w$ H“哪有厕所啊?”常扬往窗外探头探脑。
+ u+ N1 U8 b9 M, [) C0 S“这里漫山遍野都是厕所,你看,男的走这边,女的走那边,摸进草丛就解决了。” 0 R: m) k' p6 K+ \" G& N3 f7 h! f
“哦,顺便给草木施肥……你去吗?”这坏小子贼笑着说。
3 J* U( x2 b& f4 ^6 [我实在不想动,于是让常扬自己去了。 & _/ B; \6 q) k" H
从车窗看出去,周围都是雄山峻岭,真正是前不巴村后不着店,我无意识地看着在车边走动的乘客们,突然,一道目光和我微微一触,立刻又撇了开去。
- ]6 D' P8 g6 u* p4 z# j2 u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
" Q$ I9 g& M& V; d R好像是一个乡里打扮的蓝汗衫男人在看我,但当我注意他时,他却别开脸和其他人说话,于是我也刻意移开视线,作出往远处打量的样子。
: ^6 v5 k: R; C& q5 X) a这个人虽然猫着腰蹲在路边和同伴闲聊,但是,我可以肯定,他不时在注意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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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常扬解决完问题跑回车上,我让他给我拿出水和毛巾来,边擦脸边低声提醒他注意,我们这两个人在车里毕竟还是打眼的,别让贼惦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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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司机招呼乘客们上车,我特别在蓝汗衫经过时近距离扫了他一眼,顿时心中一沉。
1 ?: N: ]. r. {- Y1 S1 {如果我没记错,这个人,在灵水的阿龙小炒出现过。
0 v5 N, ^, B+ H' t- W! Q6 O0 s他是坐在门口那桌人里的一个。
" x1 H0 K6 `% c. }4 L$ s2 j$ g虽然他那天基本没说什么做什么,在那帮汉子里属于不引人注目的,今天又换了打扮,一张脸上污渍斑斑,但是我心里对那天的事一直存着个疙瘩,事后也曾经反复思量,所以仔细回想过他们的样子,印象还是深的。
) f" o1 Q& J* v" c* ~难道这些人还在盯我们的梢? 1 K# N2 t% a; |; e# J
e, K% `9 f5 m0 x2 w于是,我让常扬向司机打听了一下,得知现在离目的地还有一百多公里,得沿这条路翻过两座大山,以这辆大巴的速度,大概要两个小时左右,估计到覃刚他们村里时天已擦黑。 4 a& g; H5 |4 `- R' z/ H# d
时间和路程都不短,为预防万一,我装着睡觉的样子,靠在常扬身上,低头给覃刚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们所处的位置、在车上遇见的可疑情况,然后强调,如果我们没有每隔半小时给他打电话报平安,就请他想办法报警和出来寻找。 0 |& D- ^" {: @# @6 t
打完电话,我把头从常扬肩膀上抬起。
& w2 s7 S9 o: G* M/ G. l }“吃饼干吗?”常扬嘴里已经塞了一块,“到村里时间很晚的,你刚才吐了那么多,肚子会饿。”
( L/ W. R2 o' L/ `+ o“不用了……”我的肚子确实空得难受,但一看到饼干已经马上又想吐,勉强笑笑推开了。 % g* } B; [! C6 K
唉,不知常扬是真勇敢还是没弄清楚情况,相比他的若无其事,我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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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 p$ @3 I, \- H7 P3 w半小时过去了,我正要给覃刚打电话,却发现手机上闪动显示有来电。 # C! c7 K- x3 D$ {
我看了一眼便迅速接起:
7 t" u. {$ i0 O, Y“我是林涛,说话。”
3 N1 A6 z% \6 i: }: E1 Z“你好,还在考虑吗?”
* {, ?! v6 ?7 x( l伍健的语气仍然不变地带着笑意。
8 X. } `! t+ P9 \; @' H' z“如果我还是拒绝,你的人会对我们做什么?”我淡淡地说。
u, x! [! H# a( G“我的人?”出乎意料之外,伍健居然怔了怔。 5 [, K9 r- n5 A( K2 x* @3 U1 v) Z8 n
“就是正在跟踪我们的人。”我有点不耐烦,在这种时候,我不想再和他打哑谜兜圈子。
+ y5 U' E/ ]/ h1 \) C伍健声音里的笑意消失了: 7 ]. f. i) [4 F* ^ G7 o1 d1 m
“林涛,我没有派人跟踪你们。” 8 z, G- Y9 L4 \
我沉默,但不止为什么,我觉得他没有说谎。 6 ^& _4 U7 R, j
“这件事我会马上查,你……和常扬,自己当心。”在我把情况大致告诉他之后,伍健匆匆挂了电话。 # Y3 R' {1 G& m8 m
6 O# a' u" L1 s0 U6 U( K; \这下事情更严重了,如果是伍健的人,我可以估计他们想要的是什么,而如果不是,那么对方的下一步行动就完全是不可预知的。 K; n# c3 {# I. B4 }8 N
我抬起头来,常扬也正注视着我,表情不快: * k6 f& B) R. Z* ?7 O
“是谁的电话?” . l) {. Y' B0 x. Y! W5 l8 z
我笑了笑,坦然地说: 6 e- o ?* n0 C: Z
“伍健。”
$ p( [* n0 r* S, [, H8 M" {1 W- T常扬一向明朗的表情沉了下来,脸上似乎除了生气,还有一点什么——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跟他细说,大巴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巨大的惯性差点把乘客都抛出了座位。 " A- l; ^2 x. |9 M8 I
前面的路上竟然横着一根粗大的树干,车厢里一片哗然。
$ k& g* z% D, v0 f就在乘客们纷纷站起来挤到车前张望叫嚷的时候,我和常扬却被两把锋利的刀子悄悄顶在了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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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L! B6 x- z9 ^+ |; u- @“站起来,跟我们走。”持刀的人正是蓝汗衫与他的同伴,低声发出威胁。
[0 P2 c; ]5 N* \, b F我回过头,坐在我们身后的是一对母女,早已被眼前的刀光惊得说不出话,望向我们的眼神里全是恐惧。
) x2 R' X! ?# L7 p6 ], t常扬双眉一竖,霍地站起,大声喝道:TMD你们想趁乱打劫啊?” : S& J9 O8 `3 _
一时间,车厢里突然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乘客都惊愕地看过来。 0 ~; ` Q;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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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要是敢犯事,自己想想能不能逃得掉!”常扬回头逼视着两个持刀者,对顶在身上的利刃似乎毫不在意,短小精悍的歹徒站在他面前,差不多矮了一个头,气势上立刻被压住。 , i0 h: i' m0 w G, z
周围的乘客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音,几个青壮年似乎已经要站起来了。
. T$ M* o1 T' f“没事的躲开,今天这是私人恩怨,谁跟来老子做了谁!”蓝汗衫感觉形势不对,立刻放出狠话。
; @& A2 F& k+ ?# R' Q2 t3 P0 w* Q“不要啰唆,快下车!”他的同伴有点焦躁,无意识地挥了挥刀子。 ! _7 o. I! h6 d; F% z
就在这一闪神间,常扬猛然扭住他的手腕,扑上整个身体的力气将对方持刀的手推出! 3 C; N( c+ ?4 {0 i* ?5 A. b
刀子狠狠捅进前面的座位椅背,几乎插至没柄。
+ P: S2 P$ e- ~6 ^9 ^- p; X9 N“别动!!!”
0 _+ S( n8 e1 ~- Q p与此同时蓝汗衫大吼一声,从座位后面一把勒住我,手里刀子翻上来一抹,我只觉颈边微凉,有刀锋刺入肉中的锐痛感觉。 7 F$ p3 A( v7 M5 x$ ]" @2 J
常扬瞪视着我们,咬牙,面上满是不甘之色,我只能苦笑地看着他。 4 b) x: d2 T4 U' S; Y# H; a
不是我不想跑,只是在那一瞬间,勉强弹起的身体慢了半拍——这一回,倒是我连累了常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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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片刻,常扬突然叹了口气,放开被他压在椅背上的歹徒。
2 q% |4 C+ a) v5 g那人腾地跳起来,扭转常扬的手臂,发泄似地冲他踢打,常扬一声不吭,只盯着我的脖子,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 R; u7 ]2 U5 E3 R/ Z& |+ x7 G
我脖子上如同有小虫慢慢爬下的感觉,我知道,是血。
4 q" u$ P# }( H" n环顾四周,乘客们瑟缩着,似乎已经打定主意,各扫门前雪。或麻木或不忍的脸,也有几个男人不安地张望,似乎拿不定主意,但终究没有动静。 3 L1 M: y( d/ @: K1 _
我心里渐渐冰凉。 / ?* e$ X- A6 N6 ]* R
这就是人性吧。 . z6 y; @* w' p) Z$ u) T
如果真是打劫,或许反倒有人会加入反抗行列——毕竟有可能一起遭殃。 " ?( q, \$ ~1 _5 E4 ?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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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嘭嘭!”
' `( ?* K( [9 ?4 d. l% J7 g正相持不下,车门上传来一阵踢打的巨响,几个男人的声音在外面叫骂,要司机马上把门打开。
1 t, P3 h8 V9 K- a" P' x( C$ _司机看看我们,看看乘客,车厢里寂静如死。 . l- A% [8 V" {) h; ?+ x
门,终于还是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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