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安仔0
发表于 2010-1-1 02:34:19
第五卷 强者之争
43.南遥(上)
徐家书房内。
徐文山坐在沙发上喝茶,司明在旁边沉默着。
良久之后,徐文山才放下茶杯,道:“这套木鱼石的茶具挺好用的。难得你有心,去旅行还给我带礼物。”
“在烟台的时候顺手买的。”司明顿了顿:“您喜欢就好。”
徐文山放下茶杯,微微笑了起来:“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今早叫你过来,是想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答应您接任南遥总裁的职位。”司明抬起头来,“不过,我有个条件。”
“说。”
“天宇的命运,由我来决定。”
徐文山笑了笑,又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我精心策划这么久,目的就是吞并天宇,眼看猎物就要到手,你为什么要放弃?”
司明沉声道:“徐伯伯,当初我们约定,只要天宇退出软件市场,就不再干涉他们的内政。”顿了顿,“是您违约在先。”
徐文山皱了皱眉:“吞并天宇壮大我们的势力,我也是为你的将来打算,有什么不好?”
“吞并天宇难免让他们心中不服,再说,吞并之后人员肯定要有大面积的调整,说不定会适得其反。”司明微微一顿,“不如我们入股控制他们的资金,但是决策权仍然留在他们手里,天宇也依旧是天宇,而不是南遥旗下的分公司。”
徐文山笑:“不止是这个理由吧?”
司明坦然道:“当然,我还有私心,我想您已经调查过,很清楚我这么做的理由。”
“叶敬辉?”
“没错。”
徐文山沉默片刻:“你真打算跟他在一起?不怕他反过来再捅你一刀?据我所知,他并不相信你,甚至把你当作敌人。你当初怕我对天宇不利,拼命阻止萧逸签那个三方合同,结果呢,还不是叶敬辉暗中做鬼,反而把你赶出东成了吗。这就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又何必为了保全他而牺牲这么大的利益。”
司明笑了笑:“没关系,对我来说天宇集团由叶敬辉做主,并不算牺牲。”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合约,“这是您将南遥全部股票转移到我名下的合约,我已经签字了。”轻轻放在桌上,“我会按您的意思继承南遥,但是,也请您不要再干涉我的私事。”
徐文山叹息道:“我是为你好,跟叶敬辉那样的人在一起,你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就算如此,也请您不要做伤害他的事,还有,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对关天泽留任何情面,您可不要暗中帮助他。”
徐文山皱眉道:“不管你怎么报复关天泽,我还是希望你能给他留一条生路。毕竟,是我对不起他父母在先。”
司明点头道:“这是当然。”
拿着合约出门的时候,正好跟买了早餐进来的徐清相遇。
徐清微笑道:“来吃早餐吧,我也买了你的份。”
司明拉开凳子坐在她对面,两人面对面吃着面包,良久后,徐清突然道:“你跟父亲谈过了?”
“是的。”司明沉默片刻,“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不肯继承南遥?”
“我跟你是一样的理由,他骗了我这么多年,我没有办法心无芥蒂接受他所创建的企业。”徐清微微一笑,“再说,我的兴趣也不在经商这条路上,南遥要是到了我手里,说不定我会把它弄个破产。”
“现在由我来接手,真是合了他的心意。”司明轻轻笑了笑,“可惜,妈妈一定会死不瞑目。”
徐清沉默片刻,把杯中的牛奶一口喝光,才轻声道:“你是不是在妈妈面前发过誓?”
“对,她去世的时候,我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继承南遥,也不会承认那个父亲。”
徐清怔了怔,轻叹口气:“你也不必太自责,我想妈妈会理解你的,你若不做出牺牲,就没有办法保全你所爱的人。如果按父亲的意思吞并天宇,叶敬辉更会恨你入骨。”
“他已经恨我入骨了。”
“不想解释吗?”
“他不会信的,也没有这个必要。我跟他之间,已经够糟糕了。”司明微微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今天是农历初几?”
“七月十五了。”
“这么快就十五?七月十五正好是中元节,在妈妈家乡,这是给死者祭奠的节日。吃完饭,我想去墓地一趟。”
“好,你肯定有很多话要跟她说,我跟你错开时间,下午再过去。”
……
似乎为了应景的缘故,天居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司明开着车到了花店,大清早的,那些鲜花上还沾染着晶莹的露水,司明似乎是花店里的第一个客人,卖花的小姑娘兴奋的迎了上来:“先生要点什么花?是送女朋友的吗?我们这里有新到的玫瑰,很漂亮的!”
“白菊。”
“呃……”小姑娘僵住笑脸,正不知所措间,却听他平静的道:“祭奠母亲用的,给我包一束吧。”
“……哦。”
直到那个男人拿着白菊离开店里的时候,小姑娘还怔在原地。
那个男人一身黑色西服,也没有打伞,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迈步走进了细雨中,背影说不出的孤单和寂寞。
祭奠妈妈? 他妈妈刚去世的缘故吗?
随着另一个客人上门,卖花的女孩儿很快收敛了心神,兴高采烈去给他们包那些色彩鲜艳的花朵。
可没来由的,还是觉得大清早包的那一簇白菊,纯白的颜色,刺痛了双眼。
……
墓碑上的女子,黑白遗像里的面容依旧年轻美丽,笑容也很温柔。
司明把那束白菊轻轻放在坟前,轻声道:“妈妈,我来看你了。”
这些年一直在东成打拼,忙着生意的缘故,有时候连清明节都没有办法来给妈妈献一束花。
去年妈妈祭日的时候,自己好像在国外忙着跟好几个商家谈判,没能赶回来。
今年清明节的时候,自己好像是累得直接进了医院,还是刘唯佳和亦峰代替自己来坟前扫墓的。
仔细算来,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来看过她了。
她去世的时候,司明还在上学,一边读书一边打工,除了供弟弟的学费,还要供她的医药费,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晚上回去的时候总是深夜,可她却一直坐在窗前等,等到司明回来了,就起身给司明做好吃的夜宵,还在那微笑着说,会不会太辛苦,不如以后不要去了之类的话。
后来,司明实在是怕了她每晚都等自己,怕她影响到身体,便撒谎说自己辞掉了那份工作,每天晚上按时回家,等吃过晚饭,妈妈熟睡了,才偷偷摸摸溜出去打工,深夜的时候再偷偷溜回来,神不知鬼不觉。
那段最辛苦的日子,母子三人相依为命,虽然每一天都累到全身酸痛,心情却是愉快的。
司明甚至确信,等自己毕业了,正式工作了,生活就一定会好起来,妈妈的病也会好起来。
可后来,妈妈还是去世了,在他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早早的离开了。妈妈去世的时候才四十岁不到,依旧年轻,却因为疾病的折磨而失去了美丽。
直到她死的时候,司明才知道她的病情早就重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只是她一直拖着,瞒着,因为不想让儿子难过,在她生病的那段日子里,她还偷偷跑去幼儿园带孩子,赚一点点钱,然后把钱全部存了下来,在去世的时候给了司明一个信封,里面是拼拼凑凑的一百美元。
司明看着那一叠破旧的钱币,突然就流下泪来。他抓紧她的手说,是儿子没用,没有办法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她却一直温柔微笑着,轻轻摸着司明的头,她说,我的儿子我知道,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的,妈妈的病就是你再有钱也没法治,你不需要自责。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那份骨气,当初他们把我们母子赶走,让我带着你颠沛流离,这些年来不闻不问,以后,就算他们怎么求你,劝你,你千万不要回去继承南遥,知道了吗?
司明就一直跪在她床边,流着泪,发誓一般坚定的说,我绝对不会继承南遥的,也不会原谅他,您放心吧。
她这才放心的吐出口气,她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看到我优秀的儿子找个好伴侣,将来等你找到喜欢的人,一定要到妈妈坟前来告诉我,这样妈妈在天上就可以听得见,可以祝福你们,好好过一辈子。
之后她便安心的闭上了眼,再也没醒过来。
那时候的司明年纪还小,也没有现在这么冷漠,司杰还在读小学,整天趴在他怀里撒娇叫哥哥,妈妈去世的一段时间里,司杰很任性的冲他发脾气,甚至埋怨哥哥,还说,不管怎么样你是徐文山唯一的儿子,只要你继承南遥我们就有钱了,妈妈就不会死了,都是你的错!
司明拿过鞭子来狠狠抽他,抽到司杰蜷缩着身子泪水糊了脸,保证以后再也不提这件事的时候,他才住手。晚上给弟弟上药,看着他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司明难过的连手指都剧烈颤抖起来。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回忆起来,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唯一清楚的就是医院里触目惊心的白色,还有坟前那一簇簇盛开的白菊,以及弟弟的哭声,还有自己的眼泪。
那个时候还不懂怎么控制眼泪,经常在妈妈坟前忍不住掉下泪来。
如今,在那个勾心斗角的商场中打拼了多年,连流泪的感觉,都忘记了。
他始终记得妈妈当年的教诲,不要主动去害别人。
可后来才知道,就算自己不主动去害别人,别人也会来害你。
而来害你的人当中,或许,还包括你最爱的人。
比如叶敬辉。
司明轻轻蹲了下来,笑容有些无奈。
“妈妈,我最终还是继承了南遥集团,对不起。我知道妈妈一定会怪我没骨气,可这已经不是骨气的问题,这关乎到叶敬辉的一辈子。我知道,妈妈不会喜欢他,但是,我很喜欢他,所以我必须护着他。希望,您能体谅。”
把那簇白菊解开了,铺在坟前,触目惊心的白色衬着年轻的女子温柔微笑的脸,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那张脸上也沾上了雨水,像是女子流出的眼泪。
司明发过誓,不会再跟徐家有任何纠葛。
毕竟,当初是他们残忍的侮辱妈妈,并且把她和年仅六岁的司明赶了出来。妈妈身体本就不好,不得不带着司明颠沛流离,身无分文、居无定所、饥寒交迫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直到后来妈妈收养了襁褓中的阿杰,从带阿杰过来的管家手里拿到了一大笔钱,总算有了个可以住的地方。之后,妈妈就把阿杰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在异国他乡艰难的生活着。
那个时候,徐文山没有想过,他赶走的是深爱他的妻子还有他唯一的儿子。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恍然大悟,开始寻找妻儿,可惜找到的时候,她已成了地下枯骨,而司明也长成了二十多岁有担当的男子,在东成集团,做一个小部门的业务负责人。
他以为司明并不知情,还在那假惺惺的说是妈妈的老朋友想要照顾司明,他让徐清找机会弄到司明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对司明更是关爱有加,还以膝下无子为由,坚持让司明继承南遥集团。司明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由冷笑。他很想问那个人,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妈妈病重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没有钱交学费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可惜碍于对方是长辈,还是自己的生父,而且也一直很后悔很痛苦,以司明的礼貌和教养,始终没有办法跟生父撕破脸。
表面上叫他徐伯伯,对他恭敬且疏离,这不代表他就要承认这个父亲,甚至去继承他一手创办的南遥企业。
而现如今,多年的坚持,终于化为了泡影。
早在得知刘晖就是叶敬辉的时候,司明就跟徐清有过协议。
他还记得徐清当时问:“叶敬辉不一定领情,你可能要搭上自己。”
当时毫不犹豫的说:“不论如何,我想保全他。”
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依然不后悔。
司明知道父亲的手段,知道他最终的目的是吞并天宇集团,所以早在那个时候,司明就做好了最终为保叶家产业而输给父亲的准备,做好了背叛死不瞑目的妈妈、放弃坚持多年的原则,去保全那个深爱之人的准备。
其实那些坚持,根本比不过对喜欢的那个人的在乎。
遗憾的是,喜欢的那个人,却无法理解这份苦心,甚至对他,恨之入骨。
0安仔0
发表于 2010-1-1 02:35:05
44.南遥(下)
雨停的时候已是中午,太阳透过薄薄的云层洒下来,让坟前的白菊上晶莹的水珠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不知不觉在坟前蹲了一个上午,起身的时候,司明双腿都变得麻木,用力拍了拍,这才找回了知觉,转身离去。
在墓园门口刚好和赶来的徐清遇到,徐清微微笑了笑:“不如等我一会儿,回家我给你做午饭。”
“不必了,我想到叶家看看他的伤势。”
徐清点了点头:“好,有事电话联系。”
路过一家超市的时候,看到摆在那里的新鲜蔬菜,绿幽幽的青菜,鲜红的番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今晨的露水,鲜嫩欲滴。司明一时兴起,去超市买了很多蔬菜,提了两手的塑料袋,看了看时间已近十二点,于是匆忙开车赶到了叶家。
推开客厅大门的时候,叶敬文正坐在沙发上,翻出来一盒泡面打算煮。
见司明提了那么多蔬菜进来,叶敬文不禁笑道:“哟,你还真不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司明一边换鞋一边道:“其他人呢?”
“大哥去公司上班,老爸跟老妈一起去跟南遥谈判,家里就我一个人。”
“叶敬辉呢?”
“哦,我暂时没把他划分到人类的范畴。”叶敬文笑了笑,“那只猪啊,还在睡。”
司明笑了笑,把塑料袋都提到厨房,见叶敬文跟着过来倒水,随口问道:“你就打算吃泡面?”
叶敬文冷冷瞄了他一眼:“别用那种鄙视的眼光看我,我的厨艺还不错,懒得做罢了。”
“哦?你居然会做菜?真看不出。”
“激将法对我没用,我的菜只做给我喜欢的人吃,呵,你买这么多回来,不就是为了拍叶敬辉的马屁么,反正没我的份,我吃我的泡面,厨房让给你。”
“你说话总是这么直接?”
“是的。”
见他离开的背影,司明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叶致远也是个奇妙的前辈,教育出来的儿子一个比一个诡异,难道是小时候被鞭子打多了,打傻了么?
司明在厨房做起饭来,吃完泡面的叶敬文站在门口,一脸坏笑看着他。
“你做饭的样子还挺有男人味的……”如果这算夸奖的话,“怪不得叶敬辉会喜欢你,我想,他可能是喝酒喝多了,胃被虐待惯了的缘故,见你有一手好厨艺,他的胃先喜欢上你,然后传达到心脏。”
司明笑了笑:“你跟你哥哥,关系似乎很不好。”
“因为他不是人类,物种不同,无法交流。”
“你很看不惯他?”
“是啊,我看他特不顺眼,他看我也挺不顺眼。”叶敬文扬了扬眉,“怎么,还没进我们家的门,就要帮他打通关系?”
“其实他没你想的那么不堪,这次的照片和视频,都不是他的错。”司明顿了顿,回头看向叶敬文,“你不觉得,自己该跟哥哥道歉吗?”
叶敬文震惊:“道歉?”跟他道歉,估计会把他吓死。
“是你误会他在先。”
叶敬文挑了挑眉:“司明,你不要用教育司杰那种方式来教育我。我这个人,性格有点糟糕,不喜欢听任何人的话。”
“你的性格的确有点糟糕。”司明看着他,平静的下结论。
叶敬文耸耸肩:“叶敬辉那个人,自我治愈能力非常强的,就像游戏里的终极boss,你打他打到头破血流,他也会瞬间自动回血,可神奇了。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会难过,他的难过,持续不了一分钟的,皮厚着呢。”叶敬文低头看了看表:“我要赶飞机,不跟你说了,拜。”
司明回头:“要不要我送你?”
“谢了,我自己去机场就好。你送我反而全身不舒服。”说完,挥了挥手,出了厨房。
叶敬文转身到了楼上,从卧室拉了行李箱,走到叶敬辉门前的时候,推门进去:“我走了啊,今天的机票回去。”
叶敬辉还在床上躺着,睁开眼睛淡淡瞄了他一眼:“滚吧。”
叶敬文冷哼一声:“司明还叫我跟你道歉呢,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没有。”
“我也觉得。”叶敬文转身,走了一步,又回头道,“记得你身上的伤不能碰水。”
“哦。”
“伤成这样就乖乖在家待着吧,别那么快死了,我还得帮你收尸。”
叶敬辉看了他一眼:“怎么还不滚?”
“滚了,拜拜。”叶敬文冷着脸把门关上。
果然,厚皮叶敬辉已经自动回血了,看他一脸悠闲自在的样子,不像在养伤,反而像在休假。他一直是这么没心没肺,昨天晚上估计是怒气积累了一定时间的缘故,一次性爆发,说话的时候听着都快哭了,可惜今天已经恢复了,一脸欠扁的笑容。
他这种生物真是让人无法理解。或许是他习惯于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可是司明居然能够看透他,看来是叶敬辉这个扭曲的萝卜终于找到一个容得下他的扭曲的坑。
叶敬文回头看了眼在厨房做菜的司明,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拉着行李箱离开了叶家。
……
叶敬辉躺在床上看电视,皱了皱鼻子,闻见一股饭菜的香味。
果然,司明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个大盘子,盘子里有两碟小菜,翠绿的颜色让人食欲大增。
司明把盘子端到床边,找了张小桌放下,不理会叶敬辉玩味的目光,又回头去端过来一碗热粥。
“菜里没下毒吧?”叶敬辉问。
司明坐在他床边,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自己吃,还是我来喂?”
叶敬辉就从他手里接过碗,不客气的埋头吃了起来。
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吃东西,饥肠辘辘,现在看着那美味的饭菜,叶敬辉只觉得胃里空得难受,恨不得连碟子都一口吞下去。
他的吃相倒没那么夸张,哪怕饿到这种程度,吃饭的时候依旧很从容,也不会发出奇怪的声音,一勺米粥,一筷子青菜,优哉游哉,吃得非常有风度。
见他一句话都不说,低着头,刘海垂下来遮住前额,嘴巴一直在动个不停,偶尔还因为菜的香味而轻轻舒展眉头,一脸惬意的神色。司明不禁想起家里那只猫,平时傲慢得要死,窝在沙发上目中无人,去碰他的时候说不定还会咬人,可每到吃饭的时候就特别乖,垂着头一口一口吃着饭,特可爱。
——当然,叶敬辉是不该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的。
不过他难得安静下来,不出言讽刺,对司明来说,实在是天降甘露一般,心情舒爽。
一顿饭吃了大半个小时,叶敬辉把一碗粥喝光了,这才抬头道:“你不吃?”
司明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拿过他的碗去楼下盛粥。
叶敬辉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眯起双眼,心中却不由冷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突然对我这么好到底有什么目的?弄得我好不容易休息了一夜的寒毛,全部都竖起来了。
司明再次把粥端上来放到他手里,自己也拿了一碗。
两人对视一眼,或许都觉得这种气氛有些怪异,于是不约而同别开眼去。
低下头吃饭,夹菜的时候,筷子又碰到一起。
司明看着自己夹住的那一块青瓜,再看了眼叶敬辉夹着同一块青瓜的筷子,一人夹头,一人夹尾,结果之一是把青瓜分尸,结果之二是必须有人让路。见他若无其事夹着菜不放,司明嘴角微扬,最终还是不动声色的让给他,叶敬辉便迅速把那块青瓜塞进了嘴里,脸上居然还有一点得意满足的神色。
——吃个饭而已,有必要弄得像行军作战一样么?
可抬头看着他嘴角得意的笑,司明却不由得心中一软。
其实叶敬文说的对,叶敬辉这人就像游戏里的终极boss,打到头破血流也能很快自动回血,可司明知道,就算自动回血之后的他一脸的若无其事,他的心里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他暗中努力这么久,自己都看在眼里,六年前甚至用下药的卑鄙手段拿走了自己手里的机密资料,为的也不过是天宇的未来,可他父亲昨天却那么说他,甚至把他当成是叶家的耻辱,是个人都会心寒,都会难过。
所以现在叶敬辉越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司明就越是心疼,尤其是他胸前那些鞭痕还在张牙舞爪提示着昨夜他所受的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当然,这种心疼只能压在心里,不能表现的太露骨,对叶敬辉这样的人,要是太好,他反而会烦。
等叶敬辉终于吃完了,司明才轻轻叹了口气。
“你放心,天宇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叶敬辉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看向他:“这跟我有关系吗?”
“叶家继续持有51%的股份,另外的资金空缺由南遥填补,不过,那51%必须交到叶敬辉手里,这是南遥那边提出的条件。”司明平静的道,“你父亲同意了。”
叶敬辉怔了怔,突然冷笑起来:“烂摊子留给我收拾,也要看我有没有那个兴致。”
“阿辉。”司明定定注视着他,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不要再跟你父亲作对了,他已经快五十岁了,你别跟他计较不行吗?”
叶敬辉沉默着,良久后,才淡淡道:“我不会跟他计较。”顿了顿,又突然道,“他得了胃癌。”
司明一怔。
见叶敬辉脸上依旧是平淡无波的样子,司明突然很想抱抱他,于是也就第一时间行动了,轻轻抱住了他。
——不是情人之间暧昧的拥抱,也不是兄弟之间亲热的拥抱,或许是怕弄疼他的伤的缘故,司明的拥抱很轻,轻到人感觉不到力度。像是鼓励,又像是安慰,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拍了拍叶敬辉的背,然后就放开了,可是手指轻拍后背时,依旧传递过来一股安心和温暖的感觉。
当然,叶敬辉是不会在乎这些细节的,在那个男人放开自己后,叶敬辉轻轻闭上眼,又躺了回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父亲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病情也日益严重,还能活多长时间都说不定,叶敬辉并没有真的恨他,哪怕在昨日沙哑着声音跟他争辩的时候,也因为想到他的病而没了底气。到现在虽然身上的伤还没好,心里的气也全消了,只是还有些难过罢,自己这么多年暗中帮着他,到了关键时刻,他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还说自己是叶家的耻辱,哪怕是一时的气话,也足以让人心寒。
小时候,不听话了,他也会拿鞭子抽自己,那时候嬉皮笑脸到处躲,他就追着满院子揍人。如今都是成年人了,他还拿来鞭子,在哥哥弟弟面前,甚至在司明面前,一鞭一鞭揍下来,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自尊。
哪怕在他眼里,叶敬辉是个冥顽不灵的混蛋,可是,就算混蛋也有混蛋的自尊心不是么……
叶敬辉颇为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却因为扯动了伤口而吸了口凉气,见司明回头看向他,叶敬辉便平静的道:“既然答应做你的恋人,我们一起出去住吧,我不想再待在这个家里。”
司明点了点头:“想去哪里住?”
“你在星云大厦的房子,不是空着吗。”叶敬辉顿了顿,冲司明扬了扬眉,“不用带行李,人过去就行了,是吧。”
0安仔0
发表于 2010-1-1 02:35:59
45.明辉(上)
因为是皮肉伤,叶敬文给的药效果又很好,再加上司明的精心照料,叶敬辉的伤势很快就好了,胸口的纱布也拆了去。
周末的时候,叶敬辉想搬家,司明却没有带他去公司附近的星云大厦,反而到了不远的郊区。
最近新建的私人别墅区,除了宽敞的公路之外,入眼处便是大片大片青绿的草坪,还有各种颜色的花坛,石子铺成的小径贯穿其中,参天古木下零星摆了些桌椅,环境极是幽静。
叶敬辉从车窗往外看,不由赞叹道:“这个小区规划还不错。”
“是的。”司明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微微笑了笑,“好不容易才抢到了一套房子,带你去看看。”
叶敬辉沉默着点头。
这样的相处,好像两人真的只是一对爱侣,可事实上,叶敬辉很清楚,自己待在他身边除了履行诺言之外,更多是为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很快到了司明买下的小屋,屋内的布置并不奢华,反而很温暖舒心。
叶敬辉像领导视察一般,绕着屋内转了一圈,暖黄色的墙壁,壁上精巧的灯,客厅里简单的白色沙发,卧室里很厚很软的床,以及整洁的厨房,宽大的浴室,还有摆满了书籍的书房,组合起来真的挺像个温馨的小窝。
——可惜窝里住的不是温馨的小两口,而是两匹看不对眼的狼。
叶敬辉往那沙发一坐,抬头道:“我需要订几个规矩。”
司明走到他面前,站定:“说。”
叶敬辉嘴角微扬:“第一,左边那间空着的屋子,改成书房,我不习惯跟人共用一个书房。”
司明点头。
叶敬辉微微一顿:“第二,我不会做饭,一日三餐就麻烦你了。”
“好。”
叶敬辉靠在沙发上,意味深长的笑着看向他:“第三,我们分开睡。”
司明笑了笑:“完了?”
“嗯。”
“好,都听你的。”司明转身拿起电话打给搬家公司,让他们把自己在星云大厦的衣柜和床都搬过来。然后又扭头道:“待会儿搬家公司会搬家具过来,怎么摆,都由你做主。”
叶敬辉平淡的“嗯”了一声。
司明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叶敬辉:“家里的钥匙,给你,这个是大门的,还有各个房间,上面都做好了标记。”微微一顿,“别弄丢了。”
叶敬辉沉默着,从他手中接过钥匙,冰凉的金属上还残留着他暖暖的体温。
之后他便去了书房,好像在整理资料,过了不久搬家公司也上门了,叶敬辉双手环抱胸前做指挥官,让那些人按自己的吩咐摆家具,折腾了一个下午。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屋子也终于被塞满,司明这才说:“我有事出去一下,你饿的话到楼下饭店随便吃一些,或者等我回来带外卖给你。”
叶敬辉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个温柔的笑容:“早点回来,我等你。”
司明平静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语言刺激收效甚微,叶敬辉耸了耸肩,转身到卧室,目光在墙壁上淡淡扫过,在书柜的角落处发现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死角,叶敬辉微微一笑,拿出手机给钟叔发了条信息:“钟叔,三天之内,给我准备两个微型的窃听器。”
……
司明开车到了约定的地方。
这里是本地出名的红灯区,一条街上酒吧无数,绚丽的灯光晃得人眼花缭乱。
停好车子,款步走进一家宾馆,那宾馆的位置极为隐秘,司明进门后径直走到三楼,轻轻敲了敲门。
门一开,只觉一阵劲风迎面扑来,敏锐的反应让司明瞬间侧身避开,接着,腰部又扫过来一条腿,司明反手抓住那人的脚踝,猛的一拉,只听一声惨叫,袭击者被四脚朝天摔到了地上!
司明绕过他款步走入屋内,一群少年负手而立,中间是一身白色西装的关天泽,正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拇指抵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司明。
“啧,差点忘了,你身手很不错啊。”关天泽赞叹道。
司明微微皱了皱眉头,拿出一份文件扔到桌上:“这是把南遥的股份转移给你的合约,我已经签字了。我要的东西呢?”
“呵呵,照片的底片,还有视频,对不对?”关天泽俯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盒,扔给司明,一边还笑道,“你居然为了保全他的名誉做出这么大的牺牲,真不容易啊,司明。”
司明拿过手里的纸盒,平静的看着他:“你以为南遥成了你的,你就赢了吗?”嘴角的笑容带着点冷漠和不屑,“南遥的大笔资金已经被我投入了天宇,我更不会因为南遥是徐家的产业就对它留情,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关天泽,你未免高兴得太早了些。”
“哈哈哈哈,放心,我会笑到最后的!我不会让叶敬辉死得太痛快,至于你跟萧逸嘛,有我在,也不可能能活得太舒服,我就是你们肚子里的毒瘤,时不时发作一下,让你们有苦难言,哈哈哈。”关天泽突然止住笑声,冷冷的看向司明,“上次我绑架叶敬辉的时候,你揍我的那一顿我还刻骨铭心的记着呢,你当时没把我打死,所以今天,我也想请你吃点儿苦头。”
关天泽冲周围的人扬了扬眉,那群人便朝司明围了过来。
司明微微一笑,把身上的西装随手扔到旁边的沙发上,松了松领带,冷冷的看向关天泽:“怎么,想动手?”
“是啊,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就特喜欢你,每次跆拳道比赛你都拿冠军,我在台下看得如痴如醉还没看过瘾,今天你再给我表演一下吧。”挥了挥手,笑道,“你们好好招待司先生。”
他居然请了一群流氓混混过来撑场子……
司明心中不禁冷笑,伸出手摆出防御的架势。那群人互相对视一眼,慢慢朝司明围了过来。
一个少年一拳挥出,一道劲风迎面袭来,司明微笑着侧身,准确抓住他的手腕,一屈,一拧,只听“咔嚓”一声关节错位的清脆声响,那少年嗷嗷的惨叫着滚到地下。
身后一人见同伴失去先机,手掌急忙朝司明后脑劈了过来!左边一人抬起脚直直踢向腹部!右边两人拳头齐齐挥出!司明气定神闲的原地不动,侧身、弯腰,一招横扫千军把身后那人绊倒在地,左侧两人的手腕抓到一起,一个过肩摔撂到地上!右侧那人脚还没沾到司明衣角,司明身体向后一倾,一手抬起他的脚,一个翻转把他摔了个人仰马翻!
顷刻之间,围过来的四人被司明一个接一个的撂倒,扔到角落里叠人肉,嗷嗷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司明拍了拍手,冲关天泽道:“下次找点专业的,从街上拉几个混混算怎么回事?”
关天泽笑眯眯道:“这个才是前-戏啊,让你舒展一下筋骨罢了,还没到高-潮呢,你急什么。”说着,拍了拍手,只见旁边又突然蹿出来六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
司明心中一怔,这些人的装扮明显是这个红灯区潜伏在暗处的黑帮,关天泽这个人什么时候跟黑帮团伙扯上了关系?想来也是,他能独自从美国逃到国内还不被发现,肯定有强大的后台。
司明笑了笑:“今天我敢一个人来,自然是做好了被你揍两下出气的准备。”拍了拍手,微笑着勾了勾手指,“来吧。”
这次的人显然不比刚才那几个小流氓好对付,脸上都是机械化的冰冷表情,训练有素,出手又快又准又狠!司明也拿出毕生所学静下心来对付他们。
未免跑动时耗费力气,司明用双拳护住周身,站在原地,见招拆招,一脚撑地,另一脚九十度伸出,准确踢到右侧那人的腹部!脚收回的同时,感觉到脑后一股劲风,司明的肘部往斜上方一用力,直接击到那人的下颌。
顷刻间司明又放倒了两个,那些男人似乎被同伴嘴角的血激发了斗志,大喝一声,再次把司明团团围住!
起初那些人不敢太接近,一直围着他耗,直到有人暗中偷袭成功,司明背后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一群人立即一哄而上,拳脚相加,根本不讲什么公平比试,完全是多对一的围殴!
全身都被笼罩在那些人的拳脚之下,司明就算功夫再好,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面对六个高手的直接围攻!避开左边,右边就是结实的一脚,避开脑后,迎面又来狠狠的一拳,拳脚和身体接触的声音不绝于耳,司明紧皱着眉头,胸口一阵阵闷痛,终于忍不住,按住胸口呕出一口血来,滑落在地上。
关天泽眼中闪起兴奋的光泽,喝退了手下,款步上前轻轻蹲在司明旁边,手指抬起他的下巴,赞道:“果然是条汉子,到现在居然一声不吭?叶敬辉不喜欢你,不如我来喜欢你,怎么样啊?司明学长。”
司明扯了扯嘴角,一阵气血上涌,猛的又吐出口血来。
“咳……咳……”咳嗽声都变得低哑,看来伤势并不轻。
关天泽看着他吐到自己手上的鲜血,微微皱了皱眉头,却听司明喘着气,语带轻蔑的道:“你?算了吧。被你喜欢,对我来说是侮辱……呕……”
关天泽一拳揍向他腹部,打断了他的话!
见司明唇边的血液越来越多,甚至滴下来染红了衣角,关天泽这才笑眯眯道:“别说这种让我伤心的话嘛,我可是暗恋了学长你很多年的。以前在大学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跟在你后面偷偷看你。每次你去跆拳道协会训练的时候我都趴在窗户外面偷窥你呢,当了那么多年跟踪狂,结果你却爱上了别人,我也很不容易的对不对?”
司明按着胸口轻咳了一阵,嘴角又涌出一股鲜血,抬头看向他,冷声道:“关天泽,你还是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关天泽怔了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看过了,心理医生说,我的心理早就扭曲了,扭不回来的。我觉得这样挺好,看着你们一个个痛不欲生,我特高兴你知道吗?你没见,萧逸见到我的时候,那张惨白的脸就跟见鬼了一样,哈哈哈。”
听他在那狂笑不止,司明微微皱起了眉。
关天泽笑够了,这才用手指轻轻抚上他的喉结,道:“把你这么帅气的男人揍到鼻青脸肿,放出去会影响市容,要不,你就在这儿待几天?”微微一顿,又邪恶一笑,“不,你这尊容应该让叶敬辉也看看,说不定他会觉得你这行为艺术玩儿的很个性,反而喜欢上你呢。”
……
司明被关天泽扔到了别墅的门口。
屋内亮着灯,叶敬辉似乎在客厅里看电视。
司明苍白的手指紧按住胸口,拼命压抑着咳嗽,全身上下酸痛不止,胸口更是撕裂般的痛,每次呼吸都像在吞吐利剑,腹部也是一阵阵绞痛,好像把内脏全都拧在了一起。
一阵阵气血上涌,口中的血不断顺着嘴角流下来,染红了胸前大片衣襟。
司明颤抖着指尖给徐清拨了个电话,那边的女声带着疑惑:“司明,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司明拼命调整呼吸,才挤出一句故作平静的话:“……我在西郊流花小区门口那里等你,你来接我一下。”
徐清似乎听出了不对,赶忙道:“好,我马上过来。”
司明这才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指尖接触到金属的冰凉,那是家门的钥匙,只要拿出来打开门,就可以看到此刻最想见的人。
司明却只是把钥匙放在手心里轻轻握了握,回头留恋般的看了眼那亮着暖黄灯光的家,挣扎着爬起来,一步一步,缓缓朝小区的大门走去。
不该让他看见这样的姿态,只要独自躲起来,养好伤就够了。
更没有必要博取他的同情,甚至他虚伪的关心和照顾。
——为他付出的这些,并不需要,让他知道。
那星星点点暖黄色的灯光,慢慢在视野里变得模模糊糊,离那个称不上家的屋子,也越来越远了。
司明终于支撑不住,在小区大门口,跌倒在地。
0安仔0
发表于 2010-1-1 02:38:04
46.明辉(下)
徐清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趴在座位上的司明。他脸色惨白,脸颊上有一道刺目的伤痕,嘴角破裂了,胸口也是大片青紫瘀伤!他单膝跪在地上,正按住胸口拼命咳嗽着,眉头紧皱,每咳一声似乎都有着撕心裂肺的痛苦,鲜血不断往外涌,从嘴角流下的血,染红了胸前大片雪白的衬衫,红得触目惊心!
徐清赶忙上前扶住他,跟同行的管家一起把他背上了车。
车门一关,沉着脸道:“最快的速度,去医院!”
“是,小姐!”管家也被这幅情景吓坏了,一踩油门就往医院飙车而去!
徐清把司明带到了最近的医院,直接送进了急诊。
医院的走廊里,徐清跟着医生把司明抬上床,匆忙推去了手术室,手术室的门把一脸焦急的徐清阻在外面,徐清抬头看了眼亮着的灯,双手环抱胸前在走廊里忐忑的走来走去。
严重殴打导致的内出血,看来他是独自一人去见关天泽了……
纤细的手指收入掌心,狠狠握紧了拳头,猛得砸向墙壁——关天泽!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深深吸了口气,徐清冲随着来的管家道:“于叔叔,司明受伤的事,先不要让父亲知道。”
“是,小姐。”
“父亲是不是曾对刘哥有过救命之恩?”
“是的。”
徐清嘴角微扬,脸上的笑容却带点残酷:“看来,也到了利用一下人情的时候了。”
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片刻后,那边响起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徐大小姐,找我有何贵干?”
“刘哥,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说。”
“动用你的势力,收拾一个人。”
“谁?”
“关,天,泽。”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出来,意料之外,那边的男人却突然沉默下来。
良久之后,他平静的道:“抱歉,我不能动他。”
“为什么?”
“你父亲在道上说话是很有分量的,他摆明了护着关天泽,我也没办法。你跟关天泽又没什么大仇,何必去招惹他?”
徐清挂了电话,脸色更显阴沉。
穿着细高跟鞋在走廊里来回踱着步子,徐清的眉头越皱越紧。
显然,父亲护着关天泽,是怕自己或者司明出狠招要了他的命,可惜,关天泽那个人一向不识好歹,别说知恩图报,反过来找黑道的人对司明下狠手,打到他全身是伤,吐血不止。要不是碍于他手里有叶敬辉的把柄,司明又怎么会……
徐清轻轻闭了闭眼,随手又拨了一个号码。
那边响起一个冷淡的男子声音:“清儿,真难得啊,主动给我电话。”
“成哥。”徐清微微一顿,“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三天后我到纽约,麻烦你把萧逸请到你那里,到时我们再面谈。”
……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徐清迎了上去,摘下口罩的医生平静的道:“徐小姐,病人已经抢救过来了,他身体底子好,休息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谢谢。”见护士把司明从手术室推了出来,徐清终于松了口气。
病房内,手术后的司明慢慢转醒,呕血虽然被止住,身上那一块块淤痕看上去却依旧触目惊心,真像是全身被拖拉机碾过一遍。
司明微微扯了扯嘴角,牵动嘴角的伤口,疼得吸了口凉气
——那帮人显然把他当成了陪练的沙包,下手又重又狠。
徐清进门来坐在床边,看着他全身青紫瘀伤,心疼的道:“你也真是的,怎么一个人去见关天泽?”
“没办法,那个家伙阴险的很,我要是现在玩儿花招,说不定下一刻叶敬辉的视频就在网络上铺天盖地了。”司明轻轻皱了皱眉,因为说话而牵的全身都疼了起来,深吸口气,才接着道,“放心,我不可能把南遥拱手让给他,过不了多久,他就笑不出来了。”
司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道:“把我的手机给我。”
徐清把手机拿到手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无奈的从电话薄里翻出叶敬辉的名字,拨了过去,然后拿起手机放在司明耳边。
听那边传来“喂”的声音,司明原本冰冷的眼底居然浮起一抹温柔:“你吃过晚饭了吗?”
叶敬辉冷冷道:“当我几岁?没你,我饿不死。”
司明顿了顿:“那你早点睡,我今晚不回来了。”
“哦。”
“不问我在哪?”
“你在哪跟我有什么关系?”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良久,司明才深吸口气,掩饰全身疼痛导致的颤抖,故作平静的道:“我弟弟病了需要我照顾,这几天我都不回来了,你一个人无聊的话,就回叶家。”
“行,拜拜。”
叶敬辉依旧是自始至终都很冷淡的声音,如今听在耳里,却觉得有点心寒。
被那些人围殴的时候,心里想的最多的便是他,全身是伤倒在家门口的时候,顾虑最多的也是他的感受,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撑到了小区门口,远离那暖黄的光线,不过是怕他看到这幅模样。
如今刚从手术室捡回一条命来,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给他电话,可是,最爱的那个人,根本没有关心,没有问候,反而说那些刺耳的话。
听着耳边嘟嘟的忙音,司明只觉得心里一阵苦涩。
徐清把手机收好,放在他枕边,轻叹道:“过几天我去趟纽约,想请成哥出面,好好收拾一下关天泽。”
“不。”司明沉声打断了她,“先不要轻举妄动,对付关天泽,我自有打算。”
“什么打算?”
司明轻轻闭上眼:“借叶敬辉的手除掉关天泽,是如今最简单的办法。”
……
南遥企业和天宇集团融资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金融界。
融资以后,由叶家继续持有51%的股份,作为天宇集团的所有者,南遥以49%的股份投入资金。
关天泽拿到的南遥,不过是个空壳罢了。司明在把南遥给他之前,除了把大笔资金投入天宇之外,还调动了天宇和南遥内部大批高手,成立了不受南遥管辖的新的公司,进军游戏市场。
这个公司,叫做明辉集团。
叶敬辉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看着新闻,在听到那女主持一脸平静的报道“明辉集团开业典礼”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比那女主持更虚伪的还有咱们明辉集团的董事长司明,一本正经在那说,“明辉”代表着“明日的光辉”,为新公司取这个名字,只是希望它有一个“光明”而“辉煌”的未来!
此话一出,下面掌声雷动!
电视屏幕里是正在台上致辞的司明董事长微笑的脸,屏幕外的叶敬辉却是一脸玩味的笑容,心中暗道,要是我叫叶敬希,难道他这个无聊的男人要把公司取名为“明希集团”,然后解释说这代表着“明天的希望”?司明,你有没有必要那么假啊……
……
司明再次回到郊区的别墅已经是一周后,明辉集团开业典礼当晚。
叶敬辉打开门,闻到他一身酒气,不禁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扶住他:“怎么喝那么多酒?”
“哦,今天开业大典,被他们灌了不少。”司明微微一笑,因为酒醉的缘故,看向叶敬辉的目光略带柔和,“本来想请你一起去的,怕唯佳她们对你有意见,我想你对那样的场合也没什么兴趣吧。”
叶敬辉一边扶着他进门,一边淡淡的道:“想让我以董事长恋人的身份出面?你胆子倒挺大,不怕一世英名被我毁了?”
司明伸手搭在他肩上,顺势把身体也靠过去,在他耳边低低说道:“是以合伙人的身份。”
叶敬辉怔了怔。
司明继续道:“这个公司,是我们两个的。你也有一半的股权,所以才叫明辉集团。”
叶敬辉突然冷笑起来:“我什么时候给你这个集团投资了?”
“我帮你投的。”司明平静的说道,放开叶敬辉,径自走向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我们有很久没见面了吧?”
叶敬辉耸耸肩:“有话快说,我要去洗澡。”
司明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一起吧。”
叶敬辉明显的僵了僵:“你先洗吧。”
侧身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转身往书房走去,刚走到门口,却听身后的司明说:“我离开这里多久,你都不会在乎,是吗?”
叶敬辉停下脚步,平静的道:“给我个在乎的理由。”
“我们是恋人。”
“假装罢了。”
“我喜欢你。”
“与我无关。”
司明顿了顿:“如果,我真的死了呢?”
“我会去坟前给你烧点儿纸。”叶敬辉依旧没有回头,推开书房的门,“说完了吗?”
司明轻轻吐了口气:“好,我去洗澡,你早点睡。”
……
叶敬辉在书房的转椅上坐下,对着雪白的天花板上明晃晃的吊灯,轻轻吐出口气。
司明这一周去了哪里,并不是真的不在乎。
第一天他打电话说弟弟在医院不回来了,叶敬辉便安心睡下。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以为他会继续打电话过来,就坐在书房一边上网一边等,结果等到凌晨,还没有等到。第三天很早就睡下,半夜惊醒时,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看着自己孤零零的影子居然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叶家虽然有人在,却不能回去,不想面对那个对自己全无信任却患了胃癌的父亲。夜店那个地方,吵吵闹闹也烦了,何况那间屋子的屏幕里曾经放过自己永远不想再看的画面。这么一想,好像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只能继续待在这里。一个人待在这个称之为“家”的小别墅里,走路的时候,屋里会有空旷的回音。
第四天开始,闲着无聊,就着手查那三方合同的漏洞,从签订到如今,参与的所有人员名单都详细列了出来,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终于理清了思路。第五天,跟梁平联系,商量对策。
第六天,司明还不回来,一时疑心去了次平阳中学,看到放学后活蹦乱跳的司杰,心里瞬间一片冰凉。
不是说弟弟病了在医院照顾吗,一周时间像是从地球上蒸发了一样,结果蒸发的理由居然是假的?
虽然被他骗过很多次已经习惯了,也根本不想在乎他到底去了哪里,可那一刻,还是有受伤的感觉。
哪怕是假装的恋人,消失这么久也该给个稍微不易拆穿的谎言吧。当我叶敬辉是笨蛋,还是根本不在乎有人在那个破屋子里等你回来呢?
叶敬辉扬起嘴角笑了笑,有时候真觉得两人都像是神经病,明明对彼此有那么多猜忌防范甚至仇恨,却假装什么恋人,大老远搬来住在一起,整天大眼瞪小眼,越看越不顺眼,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刺来刺去伤人也伤己,还不如直接站在对立面上拼个你死我活的更干脆。
可是在搬家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点喜悦的,毕竟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还从来没有人愿意跟自己一起住,还把住的地方称之为“家”,叶敬辉觉得“家”这个词真的太稀奇了。让搬家公司的人整理家具的时候,那个下午居然真的有点温暖的感觉,收拾出一个整齐的屋子,甚至有一点点成就感。
真是傻到连自己都鄙视的地步啊。
在他不回来的时候居然会担心,在知道他欺骗自己的时候居然会难过?
真是够了!
叶敬辉翻了个白眼,把桌上一叠资料狠狠一扯,撕成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被撕成碎片的资料上,隐约是一男一女在咖啡厅里相谈甚欢的照片,那男子冷漠的眼中带着一丝赞许的神色,女子身材纤细,一头黑亮的直发散在脑后,笑起来的时候很有气质。
照片拍摄的日期就是昨天,自己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跑去平阳中学找司杰的时候,路过那家咖啡厅亲眼见到的。
司明对面的女人,叶敬辉眼熟到不能再眼熟,曾经还在谈判桌上为仁通的进价唇枪舌战,从九折杀到八折,还夸赞自己杀价真厉害的
——杨凌。
0安仔0
发表于 2010-1-1 02:38:42
47.陷阱(上)
叶敬辉一直有个疑问。
以司明的才华和手段,他大可以筹集资金去成立自己的公司,根本没必要待在东成集团,整天面对一大堆看他不顺眼的股东的冷嘲热讽,为别人打江山得不到同等回报不说,到最后甚至被挤兑到辞职的地步。
假设他的心思在南遥上,跟徐文山是一伙的,可仔细看来又不像。他居然放过了南遥到嘴的肥肉,没有吞并天宇不说,反而把大笔资金投入到天宇,甚至调出大批人才,重新成立了由他亲自控股的明辉集团,大有“抽空南遥”的架势。
或许他的心思是在这家新公司明辉集团,以后主攻游戏市场?
叶敬辉原本确定了这个想法,可恰在这个时候,居然无意中看到他跟仁通软件的杨凌相谈甚欢的场面。
一切谜团,像是抽丝剥茧般渐渐在眼前变得清晰、明朗。
在叶敬辉以刘晖的身份卧底在东成的时候,曾经帮司明拿下了一笔大单子。
那时候的仁通软件还是个刚刚成立的新公司,在南遥占据了大片天下的软件市场,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可是,出人意料,这个刚出生的孩子却有了一个国内最大的靠山,那便是司明还在做总经理的,拥有最多客户和最广阔销售渠道的,东成集团。
司明当时拒绝了那么多优秀厂家的合作,偏偏要帮这个毫无名气的“仁通软件”打响开门红,他给出的解释是“仁通的软件质量好,而且新出道的厂家好压价格”,当时想着虽然合情合理,如今看来,却大有内情!
仁通软件幕后的所有者到底是谁?!
这么久以来,叶敬辉居然忽略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恰在关天泽携款私逃,天宇集团动荡不安,东成内部总裁之争日益白热化的时机,这个仁通软件突然冒了出来,在司明的领导下跟东成成功合作,迅速打响名气,势如破竹的占领软件市场,赚足了渔翁之利。
显然,这并不是巧合。
仁通那位幕后老总,把三家内斗都看在眼里,他很清楚一个企业要打响名号,靠的不仅是实力,还有运气!
他的运气,抓得也太准了些。
“司明,仁通的老大不会就是你吧?”
叶敬辉轻轻靠在椅背上,笑得颇为无奈。
如果自己的猜想是真,那还真是不得不佩服他精明的头脑和准确的眼光了。
司明早就知道林菲菲是内奸,那么,他肯定知道天宇会跟他抢仁通的单子。所以,他反过来利用林菲菲,在仁通还没上市之前就打响名气,两家大企业的争抢,造足了声势!
当时叶敬辉以刘晖的身份把价格压到八成,仁通的代表杨凌考虑了片刻就答应下来,好像她早就知道了底价——现在想来便是理所当然,因为杨凌本就是司明那边的人,价格应该早就私下谈好了,让刘晖上谈判桌不过是走个过场,她们那个“成本价”,肯定是假的,不然怎么那么爽快就打了折?
接下来,仁通和东成的进一步合作中,司明再次成功利用林菲菲的失误,让仁通把价格提到1.2倍,签订一大笔单子,赚足了钱!商业间谍林菲菲居然反被他所用,成了他最得意的棋子!
那么下一步,他故意调走南遥的资金和人才,不会是想利用仁通这匹黑马,反过来吞掉南遥吧?
叶敬辉对着电脑里分析出的数据,轻轻摸了摸下巴。
司明,作为对手,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也不得不恨你恨得牙痒。
……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还没有停,叶敬辉倚在墙上等,等了良久里面依旧没有停下的打算,只好皱着眉轻轻敲了敲门。
水声一停,传来司明低沉的声音:“怎么了?”
“你洗澡洗了快四十分钟。”
“哦……”司明轻轻应了一声,片刻后,浴室的门打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司明只在腰部围了条浴巾就走了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轻声说,“抱歉,刚刚泡在浴缸里睡着了。你去洗吧。”
叶敬辉斜眼瞄他,只见他身上没有一丝赘肉,或许是学过一点拳脚功夫的缘故,小腹还有漂亮的腹肌,蜜色的皮肤上沾着晶莹的水滴,黑亮的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刚出浴的男人真是极为性-感。
见叶敬辉不说话,司明抬起头来:“怎么了?”
“哦,我有事跟你商量,擦完头发,到我书房。”叶敬辉说着便转身走开。
司明看他那傲慢的样子,嘴角轻轻扬起个微笑,跟着他进了屋。
两人一人找一边的沙发坐下,中间隔了张茶几,虽然环境在家里,气势倒很像谈判。
叶敬辉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银色的项链,上面是简单的圆形坠子。
司明疑惑道:“这是?”
“前天经过珠宝行,看见这款链子打折,顺手买了下来。”
“给……我的?”司明似乎有些不确定。叶敬辉却笑着道:“是啊,如今是恋人关系,总得有个恋人的标志吧。一模一样的链子,我们每人一条。”叶敬辉指了指自己脖颈处闪闪发光的坠子,拿起那条链子来,“来,我给你戴上。”
司明定定的看着他,深邃的目光里涌起一丝异样的情绪,似乎是惊喜。
良久后,才轻声道:“谢谢你,我第一次收到这种礼物。”
叶敬辉抬起手,把链子戴在他脖子上,看着灯光下的坠子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客气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送你这链子,我自然是有事相拖。”
“呵,我喜欢你的干脆。”司明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微笑道:“好了,说正事吧。”
叶敬辉也不拐弯,直接问道:“你是仁通幕后的董事长对吧?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是被你发挥到了极致啊。”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三分玩味,七分赞许。
司明也笑了笑,定定注视着他,赞道:“这么快就想通,你也很聪明。”
“互相恭维的话,就不多说了。”叶敬辉耸耸肩,“我想听听你下一步的打算,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
司明点了点头,道:“我把南遥的资金抽掉一大笔,并且把最顶尖的人才都调到明辉集团,自然是想利用仁通,反过将南遥一军。”
虽然南遥是徐文山一手创办的企业,可司明对南遥根本没有感情,正如他对那个抛弃妻子的父亲没有任何感情。
商场如战场,如今南遥既然到了关天泽手里,他更不会对南遥留丝毫情面。
司明微微顿了顿:“你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我想跟你联手。”叶敬辉微微一笑,“既然我们共同的目的都是搞跨南遥,不妨结盟,如何?”
“哦?”司明眸中透出些笑意,“为什么这么做?南遥跟你没有那么大的仇。”
“关天泽跟我有仇就好。”叶敬辉顿了顿,“我查到南遥已经到了他手里。所以你才有先见之明的把资金抽走,对不对?”
司明赞赏道:“你果然猜中了。那么接下来,你是想利用那个三方合同,反击关天泽?”
“是的。”
“可是合同里有陷阱。”
“既然你可以反过来利用内奸林菲菲,我自然可以把陷阱化成对我们有利的一面。”
司明沉默片刻:“说说你的想法。”
叶敬辉微微一笑:“起初那合同里没有产品合格标准,给了南遥借机拖延我们资金的借口,不过呢,我这几天咨询了一下律师,我打算,联合东成,跟南遥解约,尽早把那笔资金抽走。”
司明眼前一亮,这个奸诈的叶敬辉,居然想到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妙计,心中不由得对他多了一分欣赏和喜欢。
当初签那个三方合同时,南遥那边故意拖时间,就是冲着天宇的资金漏洞,想把天宇拖跨。
可惜,徐文山的妙计和野心全被司明半路杀出来给破坏,司明不但没有按他的意思利用天宇将要破产的时机吞并天宇,反而从南遥抽出大笔空闲资金入股天宇,解决了天宇的内部问题。
如今徐文山已经退位,关天泽手里的南遥因被司明摆了一道,空闲资金全被抽走,反而自己周转不灵了。
那么,如果叶敬辉提出解约,南遥一定不肯,因为天宇和东成的那笔资金若被抽走,南遥正在开发的软件就必须停滞。就算天宇给他们违约金的赔偿,也不足以填补空缺。
所以,南遥要想自保,就必须按合同期限把合格产品交给天宇。
“我想,只要我们一提解约,上法庭,关天泽那边肯定会先乱了阵脚。”叶敬辉嘴角的笑容带着点邪恶,“我们就打着友好协商的口号,借机重新商定合同,到时候自然要明确的规定产品完成时间和标准。”
司明道:“我已经把很多软件开发的顶尖人才从南遥调走,他们到时候,不一定能拿出好的产品来。”
叶敬辉笑得更加得意:“呵,所以说,到时候就变成他们违约了,还得付我们一笔违约金。”
沉默片刻后,司明轻轻笑了笑:“你想我怎么帮你?”
“三方合同要解约,我必须联合东成一起,那边的人你比较熟,我希望你能够出面拉拢曾经支持你的股东,通过这个提议。”
“这没问题。”
“此外,仁通现在是不是也在开发新的产品了?”叶敬辉斜了他一眼,眼底似笑非笑,“你这个幕后的董事长是不是早就打算要跟南遥争天下?仁通这次开发的产品,恰好是跟南遥一个类型的,我猜对了吗?”
司明微笑:“很对。”
“那么接下来,我想跟你谈一笔买卖。”
“请说。”
“我想提前预定你们那批新产品,到时候我们再联手,打击南遥。”
“哦……”司明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怕到时候东成要争这个单子,所以,你想先下手为强?”
“是啊。”叶敬辉笑了笑,“谁叫我跟你是恋人呢,近水楼台先得月,枕边风吹起来也方便。”
这会儿又是恋人了?
司明看他那自信高傲的模样,心底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叶敬辉的果断和明智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两人似乎能看透对方一般,思路不谋而合。这样的合作,真是美好得太不真实了。
可惜,合作的理由并不是他所说的恋人关系,而是为了铲除共同的敌人关天泽。
就算如此,跟他并肩作战的感觉,也比想象中更加美好。
可惜,合作结束后,又要窝里反……
“喂。”叶敬辉看着司明,疑惑的问,“只有一点,我还想不明白,南遥为什么会到关天泽手里?”
司明定定注视着他:“你猜呢?”
“难道关天泽是徐文山的私生子?”
司明沉默。
“或者他跟徐文山有什么关系?不然徐老头怎么会把自己一手创办的企业交给他……”叶敬辉顿了顿,“还有,你为什么能够左右南遥高层的决定,在徐老头把南遥给关天泽之前,你怎么顺利抽出资金,调走人才的?”
司明看着他,良久后,才平静的道:“如果有人为了你,愿意把整个企业都交给那个威胁到你的人,你会信吗?”
“不信。”叶敬辉答得非常果断,根本就没有考虑。
沉默良久后,叶敬辉才轻声道:“这种事情只有在童话里才会出现。就算那人是我爸,也不会因为我被人威胁,就把打拼多年的天宇交出去。呵……”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叶敬辉突然笑了起来,“你不知道,我小时候被绑架过。”
司明怔了怔:“怎么回事?”
“小时候不懂事,又顽皮,有一天偷偷逃出学校,被盯了我很久的仇家给绑了。他们利用我威胁我爸交出天宇的全部股份,不然就打死我。你猜,我爸怎么说的?”
司明心中一痛。
那时候小小的叶敬辉,被人绑架来威胁他父亲,以叶致远的脾气,是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屈服的。
他一定吃了不少苦。
想到这里更是一阵心疼,走到他身旁坐下,伸手轻轻放在他肩上:“后来呢?”
“我一直期待着我爸来救我,电话打通的时候心里还特高兴,结果,我爸只说了一句话。”叶敬辉微微一顿,轻轻闭上眼,“他说,他有三个儿子,被抓的那个是最不争气的,帮忙管教一下,也无妨。”
那时候才几岁,小小的个子,瘦弱的身体,让那群被激怒的人用绳子绑起来,抽了整整一个小时。
抽在身上的鞭子再多,也没有老爸那一句话刺痛人心。
0安仔0
发表于 2010-1-1 02:39:24
小小的叶敬辉,过早的明白了许多不属于那个年纪该懂的道理。
——身处险境的时候,是不该期待任何人来救自己的,也没有任何人应该来救你。
父亲不可能为了他交出天宇集团,想要活下去,必须自己想办法。
“后来,我咬牙忍着,一声不吭,让他们打了个够,反正小孩子皮粗肉厚,打多了也就不疼了。最后看他们打累了,我就找准时机闭着眼睛装死,那群人把我的‘尸体’扔在黑暗的屋子里面,第二天大早,自然顺利的被接到老爸报案赶来的警方给救了。”
如果当时叶致远对叶敬辉表现出丝毫在乎,或许那帮人会更加得意,拿到股份的同时还撕票,毕竟绑架的孩子见到了他们的真面目。可惜,叶致远的狠决,让他们失算了,结果叶敬辉反而顺利的活了下来。叶致远根本不在乎儿子们的消息也暗中传了出去,以后就是有人觊觎叶家产业,绑架儿子来威胁的想法便少了。
没有人知道,在挂上电话之后,叶致远全身颤抖,那一夜一直站在窗前等着警察局那边的消息,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对孩子们的爱不需要表现在外人面前,更不可能在绑匪面前示弱。后来叶致远也经常后怕,如果那群人再心狠手辣一点,杀了叶敬辉,他这辈子肯定会活在痛苦之中。可是,他不可能受胁迫交出天宇,因为他很清楚,一旦交出去,叶敬辉也没法平安活下去了。
那一年,他跟自己打了个赌,赌的是儿子的聪明和坚强。
后来他赢了赌注,赢来了儿子的命。
却输掉了儿子对他的敬爱。
0安仔0
发表于 2010-1-1 02:39:52
48.陷阱(下)
叶敬辉说这段往事说得轻松无比,司明的双眼却瞬间变得深沉。
不由得微微一用力,把依旧笑着的他轻轻揽进怀里抱住。
叶敬辉也没有反抗,靠着他,继续悠闲的讲述道:“后来,我爸怕有仇家打我们兄弟的主意,便暗中把我们三个分开,秘密送到别的地方去读书,叶敬希和叶敬文还被老爸逼着去学跆拳道,就是怕出个意外不能保护自己。至于我,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太好,没法学功夫,在外地上学的时候他就派保镖随时跟着,也就没人敢接近了。”
所以也就没有朋友。
从那个噩梦般的少年时代开始,一直被保护起来,过着甚至称得上软禁的生活。
叶敬辉倒也乐得一个人逍遥自在。
后来才遇到萧逸,那个总是温柔微笑的男子,跟眼高于顶的叶敬辉,成了最知心的朋友。
如今,却是自己毁掉了他的前程。
叶敬辉翘起嘴角笑了笑,在司明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来,闭上眼,声音也变得冷漠。
“过去很久的事了,我说这个并不想赢取你的同情,只想让你知道,在我的观念里,自己出的事,必须靠自己来解决,我不希望任何人为我付出什么。”顿了顿,继续道,“因为,我根本不会领情,更不想欠人情。”
司明沉默着。
或许有那样的傻子也不一定,他心甘情愿为你付出,甚至,不需要你领情。
他懂得你笑容掩饰下的痛苦,也清楚你嘴上说不需要别人操心,实际却很想得到一份温暖。
这些年一直随心所欲花天酒地,一个人躲在背后帮着那个年少时刺痛人心的父亲,叶敬辉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那天出了事被人算计,又被父亲打了一顿,还说成是叶家的耻辱,对他来说,这句话是多么致命的伤害,如同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刺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这样的叶敬辉,看上去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挂在心上,却在孤单的时候回想那些往事,哪怕在诉说最痛苦的经历时脸上也带着毫不在意的笑容
——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人格外心疼。
司明无奈的想,或许自己是栽在这个妖孽手里了。从多年前被他算计的那一刻开始,就逃不掉了。
……
南遥为什么突然到了关天泽手里,这个问题叶敬辉没有再提,司明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后来,叶敬辉躺在司明腿上睡着了。
或许是这几天太累的缘故,他睡得很沉,眉头也轻轻皱了起来,像是梦里有什么烦心的事,睫毛微微颤动着,司明俯下身来,双唇轻吻上他的紧闭的眼,然后才小心翼翼把他抱起来,款步走到卧室。
把沉睡的叶敬辉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司明转身要走,却被面前的衣柜吓了一大跳。
那个衣柜是纯白色的,看上去特别眼熟。拉开来,总共有四个竖格,衣服也分类排好了。第一个格子是分颜色挂好的西装,以浅色系为主,第二个挂满了衬衣和领带,第三个格子里是一些大外套,第四个格子便是运动休闲类的服饰。
竖格下面还有三个横格,第一个抽屉是一些袜子皮带之类的东西,整齐卷好了放在那里。第二个抽屉,全是性感的白色内-裤,第三个则放了两套质地柔软的睡衣。
司明怔在原地。
他这衣柜跟自己以前用的那个居然一模一样,甚至连挂衣服的方式都如出一辙,这不可能是巧合,反而像是他刻意去学的。
他为什么要学?是因为这样取衣服方便,还是……
回头看了眼叶敬辉安稳的睡颜,司明嘴角不由得扬起个微笑。
或许,叶敬辉早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自己,只是他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呢?
……
那晚之后,两人商定的合作便井然有序的进行起来。
叶敬辉先找东成的负责人一起见过律师,商量好对策,再由司明联系股东,在会议上支持叶敬辉提出的方案。
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律师函也如期发到了关天泽手里。
就在叶敬辉和司明都等着关天泽自乱阵脚主动找上门协商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关天泽居然二话不说,很干脆的解约,让天宇和东成抽走了那笔资金,并且让天宇按合同规定赔偿20%的违约金!
事情变得扑朔迷离,叶敬辉当晚一回家就把司明叫到了书房,两人正襟危坐,再次开始谈判。
“关天泽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叶敬辉紧皱眉头,“居然乖乖跟我们解约,让我们抽掉那笔资金,他不怕南遥因资金不足而无法继续那个项目?”
司明的脸色也有些阴沉,沉默片刻后,突然道:“我们忽略了一个关键,或许,关天泽比我们想的有钱。”
叶敬辉眼睛一亮:“你是说,关天泽当初从天宇卷走的那笔巨款?”
“对,他有可能把那笔私人财产投入南遥。”
叶敬辉沉默了良久,轻轻吐出口气:“看来是我们低估了他。关天泽从天宇黑了一大笔钱,奇怪的是,当初查他账务,那笔钱并不在他名下。我很好奇,他把那些钱存去了哪里。”
“或许事情比我们想的复杂。”司明顿了顿,突然道,“你有没有想过,他有可能借助黑道的力量。”
他这么一提,叶敬辉很快明白过来:“如此一来,处理那些钱就方便多了。我一直奇怪查不到他的出入境记录,难道他是靠黑道的帮助,偷渡过来的?”
“或许是的。”
怪不得关天泽可以在旅行途中准确堵截叶敬辉,手下那些人也处处透着诡异,居然是有黑道的势力在帮他?
既然牵扯到黑道,那么事情绝对不会简单!
生意场上原本针锋相对的较量,即使派遣商业间谍做不到光明磊落,至少不会动用武力。
如今关天泽那边扯到了黑道势力,很有可能让一场纯粹的商业竞争演变成枪林弹雨!
就算我们赢了,万一那边打击报复,说不定再来次绑架,甚至暗中把人杀了,弃尸荒野。
叶敬辉眉头越皱越紧,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良久。
司明突然问:“你怕吗?”
见叶敬辉不回答,又轻声补充道,“其实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南遥就让给关天泽,你继续安安分分守着自己的公司。”
叶敬辉微微扬了扬唇角:“为什么要怕?我叶敬辉从来没怕过谁,是他得罪我在先,我凭什么要委屈自己,放过他?”
见他神采奕奕,傲慢依旧,司明不禁轻轻笑了起来。
果然是他认识的叶敬辉,随心所欲,敢作敢为。
可是,黑道有黑道的游戏规则,哪怕你的聪明能在商场上解决一次次难题,也不代表,你能躲得过他们的暗算。
——可是,就算前面道路坎坷,布满荆棘,甚至有可能送命,我却想跟你站在一起并肩作战,心甘情愿帮你挡下一切危险。
司明突然觉得,就是这样的叶敬辉,是值得自己用生命来爱,和保护的。
“既然如此,我们就调整计划吧。”司明微微笑了笑,伸出手放在叶敬辉面前。
叶敬辉却道:“你不需要蹚这浑水,关天泽跟你没有深仇大恨。”
“你别忘了,他拍的那段视频里面,可是我们两个人。我也有份。”
“……”似乎想到那日的激烈,叶敬辉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视线,却突然感觉到司明的手轻轻覆在手背上,传来温暖安心的力度。
“合作愉快。”他说。
叶敬辉抬头,对上他微笑的眼,于是不由得反手跟他相握:“合作愉快。”
看见他深邃的眸中映出自己的脸,叶敬辉心中一颤,却很快别开眼去,压下那份熟悉的悸动。
——其实早就说过,抛开那些欺骗,那些算计,我们两人,会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
次日晚,龙华集团17楼秘密的会议室内,聚集着天宇集团的高层。
叶敬辉坐在首位,手指轻轻扣着桌子,平静的道:“既然南遥同意解约,那么,我们的计划就要调整。首先把投入南遥的那笔资金以最快的速度抽回来,赔偿他们20%的违约金,这个由财务部刘沙小姐负责。知道怎么做吗?”
侧面正是紧急时刻被调回国的刘沙,听到叶敬辉的话,轻轻点头道:“知道,我会想办法做两份账务,一份是我们自己看的实账,另一份则是给南遥那边的虚账,所有支出项目和金额我已经全部列了出来,不过每项金额加了十到十五个百分点,总金额超过之前的两倍,多余的资金足以弥补那20%的损失。”
“很好。”叶敬辉赞赏的笑了笑,“接下来,原本在做的关于南遥产品的宣传和企划项目,立即停止。”
梁平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找新的合作伙伴?”
叶敬辉点了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南遥解约后应该会单独和东成合作,而我们,就跟仁通合作吧。”
刘沙疑惑道:“据我所知,仁通的产品已经跟东成签了长期合作协议。”
叶敬辉微微一笑:“我说的,是他们还没完成的,新产品。”
梁平和刘沙面面相觑。
叶敬辉解释道:“他们早就偷偷开发新产品了,这次正好跟南遥是同一类型的。我已经跟他们老总联系过,过几天他们会先把初步的样品拿给我们来看,我们先调好人才,蓄势待发,产品一到手,立即做宣传和销售计划,等我们计划做好,他们的产品刚好能够第一时间上市。”
“好。”
叶敬辉伸出手来,参加会议的人一起把手叠在一起:“加油!”
……
相对于叶敬辉一脸斗志昂扬,司明显然更为沉着冷静。
明辉集团成立到现在,人员和资金都已经到位,就等着做第一个项目。
这日的研讨会,司明亲自到场,亦峰和刘唯佳等人也是一脸兴致勃勃。
亦峰兴奋的道:“老大的意思是,我们去抢《梦里江湖》来做成网游?”
司明点头:“是的,那部小说我也看过,背景架构设定非常好,很适合做成游戏,小说点击也非常高,正好可以帮我们这家新成立的公司带动人气。”
“可是,据我所知,已经有很多家公司在争抢它的游戏开发权了。”
“没关系。”司明微微一顿,“人多才热闹,热闹才容易转移注意力。你们去跟作者联系,造足声势争抢那部作品的游戏开发权,就让关天泽以为,我们正全身心投入到游戏开发当中了。”
刘唯佳微微一笑:“声东击西?”
亦峰也笑着点头:“所以说,就算抢不到也没有关系对吧。”
司明淡淡看了他一眼:“当然是能抢到最好。”
亦峰无奈叹道:“老大,你跟我们说话都要这么滴水不漏么?”
刘维佳笑:“没办法,他性格如此啊。”
……
从明辉集团出来之后,司明才开着车回家。
路过龙华集团的时候,正好看见叶敬辉戴着大墨镜从后门出来,那黑色墨镜遮了他大半边脸,只露出红润的双唇。
司明不禁想到多年前戴着面具的他,印象最深的也是那微微扬起嘴角的唇。
这个家伙,总是一脸得意的神色,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真是越看越欠揍。
不过,司明喜欢的也正是他那种潇洒和自信,没心没肺的风流。他要是哪天乖乖安静下来不折腾了,这个世界反而会不真实。
0安仔0
发表于 2010-1-1 02:40:36
49.联盟(上)
司明把车子停在他身边,叶敬辉就很自觉的开门进来。
车子缓缓驶向通往西郊的高速,司明平静的问道:“跟他们交代好了?”
叶敬辉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懒洋洋的道:“嗯。”
司明点了点头:“我会交代仁通那边的人,尽快做出成品。”
叶敬辉睁开眼,看着他道:“一定要抢在南遥之前上市,凭着仁通上一个软件打响的名气,迅速占领市场。不然,南遥多年的名气肯定会对仁通造成冲击。”
“你放心吧,南遥那边完成不可能比仁通早。”
“这么确定?”
“那是自然,徐伯伯当时故意让南遥拖进度,南遥那边的领头人如今也被我调走了,他们需要从头再来。”
十字路口遇到红灯,车子停了下来,司明突然道:“不聊这些了。”
叶敬辉靠回椅子上,眯眼笑着看他:“那你想聊点什么?”
司明扭头看向窗外,旁边豪华的酒店里似乎正在进行什么舞会,帅哥美女们戴着面具随着悠扬的音乐节奏,翩翩起舞。
司明道:“很怀念的场面。”
叶敬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到那些跳舞的男女,轻叹道:“这是我最讨厌的场合。”
“是吗?”司明扭头看着他。
六年前你戴着面具窃取我身上资料的事,真的不记得了?还是你坏事做太多给忘记了?
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叶敬辉突然道:“司机先生,开车了。”
绿灯果然亮了,司明回过头来发动了车子,那个疑问也被压回了心里。
……
一切都顺利进行着,一周后,杨凌跟司明联系,说产品的雏形已经出来了,并且发了一份给司明过目。
叶敬辉打开软件,一边快速点着鼠标,一边说:“那我就发过去,让他们着手做市场计划了。”
“你不亲自来吗?”司明嘴角的笑容带着些玩味。
叶敬辉怔了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初以刘晖的身份在东成的时候,曾经亲自出手,帮着萧逸做了一份企划来打败司明,虽然很清楚这一切都没法瞒过他,可如今听他亲口提出来,心里还是没来由的一阵微痛。
“这次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你上次做的那份企划非常完美,这回不打算亲自出山?再说你对仁通也比较了解,不如出面提点他们一下。”司明定定注视着他,认真的道,“我们这次,只能赢,不能输。所以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掩藏什么。”
对上他深邃的目光中百分百的信任,叶敬辉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好。”
“辛苦了。”司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要走,却被叶敬辉拉住。
司明疑惑回头,却见叶敬辉嘴角的笑容透着丝古怪:“我帮着萧逸对付你,把你赶下台,你不恨我吗?”
“不恨。”
“呵,看来我比你小气多了,你算计我的事,我可一直记在心上。”叶敬辉微微一顿,继续玩味的笑道,“如果有一天,我让你一无所有,你还是不会恨我吗?”
“不恨。”司明笑了笑,摸了摸叶敬辉耳侧的头发,轻声道,“我就是再恨你,也狠不下心伤你。所以,与其让自己进退两难,不如不恨。”
叶敬辉斜眼看他,只见面前的男人一向冰冷的眼中居然泛起了一层柔和的笑意,看着自己时,更多了几分宽容。
他胸前的项链是自己送的第一份礼物,在灯光折射下发出炫目的光泽,跟自己胸前的项链交互辉映,那么般配的一对。
可惜,你不恨我,不代表我就要原谅你曾经的欺骗。
你不恨我,也不代表我就要对你手下留情。
我们都是荆棘堆里出生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虽然一直以来叶敬辉都坚信这一点,可就是在司明说不恨的刹那,他突然觉得有些茫然。
这场暗中的角逐,真的要继续下去,至死方休吗?
……
像是在跟时间赛跑,仁通派出了最优秀的人才,不眠不休,争分夺秒,终于在十月上旬做出了堪称完美的产品,而天宇集团由叶敬辉出面指导,一周之内赶出了非常漂亮的策划案!
这次合作因为有两边老大亲自带头,并且是仁通在打响开门红之后占领市场的关键,因此,双方参与人员对此都格外重视,激情澎湃,似乎成功的旗帜已经在前方向大家招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
天宇和仁通准备好一切,蓄势待发,正打算在10月17日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南遥的产品将在10月15日上市,合作伙伴是拥有强大客户资源的东成。
叶敬辉眉头紧锁,此时已是10月14日,明天,南遥就要抢先一步占领市场,仅仅一天时间,就算要把仁通的产品提早上市也根本来不急!关天泽这一招先发制人,为什么抢时间抢的那么巧合?难道是身边有奸细,泄露了己方的全部计划?!
正在叶敬辉愁眉莫展之际,这天夜里,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耳边传来的声音极为温柔,像是泛起涟漪的春水,熟悉到让叶敬辉怔了良久。
“阿辉,怎么不说话?”
“喂,快把你飞去大西洋的灵魂招回来啊,我这可是国际长途。”
叶敬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不由得扬起嘴角笑了起来:“萧逸,好久不见。”
原本以为他再也不会联系自己,因为是自己的任性害得他身败名裂。
原本以为萧逸甚至会憎恨自己,哪怕是再好的朋友,被对方毁掉名誉,毁掉前途,又怎能够心无芥蒂像以前一样畅谈?
如今接到萧逸的电话,他的声音却温柔依旧,也让叶敬辉彻底放下了心头的不安。
“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不要担心,你们不需要改变计划。与其主动打击南遥,不如让他们自己先出篓子。”萧逸平静的说道。
叶敬辉眼前一亮:“难道是你在暗中操纵?”
“对啊,是我给关天泽那边透露你们的计划,呵呵,你不会放过关天泽,我当然也想好好报复他一下。”萧逸微微一笑,“别忘了,我在东成有一大批心腹,就算我离开了,也可以请她们帮个小忙的。”
叶敬辉也笑了,把手机换到另一只手里,懒懒的道:“这次企划案,是苏姗姗她们做的吧?”
“没错,姗姗做的市场计划虽然没有破绽,不过,南遥赶出来的产品却有个隐藏的漏洞,关天泽急着跟你们争时间,明天一旦上市,就没法挽救了,呵,他就等着自打嘴巴吧。”萧逸顿了顿,“到时候,东成那边也会以产品不合格为由,要求南遥支付巨额赔偿。你跟司明合作的软件正好上市,何愁不能势如破竹,占领整个市场?”
叶敬辉点头,轻轻扬起唇角:“真没想到,如今,才是我们真正的‘三方合作’。”
敌方被萧逸暗中破坏,有了隐藏的漏洞。
己方却是叶敬辉和司明联手,做好了最充分的准备。
三对一的这场战役,还没打响,就已经昭示着完胜的结果。
果然,15日那天的新闻发布会上,苏姗姗在操作软件时“无意”中输入一行指令,造成了令人震惊的死机现象。一时之间,各大媒体纷纷报道这一新闻,南遥推出滥竽充数的次品?南遥的产品有隐藏漏洞?!是否有人故意埋隐型炸掉想搞垮南遥?
原本预定产品的客户在得知此消息后纷纷撤回订单,东成集团也因南遥产品不合格而要求巨额赔款!
顷刻间,南遥墙倒众人推,以前看他们不顺眼的对手更是恨不得落井下石!甚至一些长期来往的老客户都拒绝了进一步合作的协议!
恰在此时,以上一个产品打响开门红,在业内拥有良好口碑的仁通集团,联合天宇的完美宣传,推出了优于南遥的新产品!
在南遥自打嘴巴之后,仁通后来居上,迅速占领市场。原本想要预定南遥产品的商家,也选择了信誉和产品质量都更有保障的仁通,天宇集团市场部的电话响了整整一天,订单数额更是创下历史新高,仁通的软件上市第一天就突破了十万的销量!
顷刻间形势扭转,旦夕间风云变幻。
原本就被司明抽走大笔资金的南遥集团,新产品别说回收成本,反而造成了巨额亏损。同时又面对着东成要求的大笔赔款,在风头浪尖上岌岌可危。大批股东争相甩卖手里的股票,南遥的股票一跌再跌!
恰在此时,仁通集团幕后的董事长司明终于出面,提出了收购南遥的计划,南遥集团董事会的元老们早就知道了司明和徐文山的关系,又对关天泽心中不服,自然一口赞成把南遥继续交回司明手里。
10月底,仁通后来居上,反而收购南遥的消息,在业内传的沸沸扬扬。奇怪的是,一直到双方签订合并协议为止,南遥集团的董事长关天泽,却始终没有露面。
依旧查不到任何出入境记录,他再次,从人间蒸发了。
叶敬辉,司明,萧逸,抛开那些恩怨情仇,单纯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关天泽而进行的“三方合作”,终于取得了完满的胜利。
然而,虽然这次赢得漂亮,可关天泽的再次消失,却让叶敬辉心中隐隐不安。
总觉得那个卑鄙的家伙,不可能这么心甘情愿被三人联手耍。
……
这天晚上,叶敬辉接到妈妈的电话,叫他回家一趟。
到家的时候,看见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父亲。
自上次被鞭打之后,叶敬辉一直没跟父亲说过一句话,此时看他一脸严肃,也只好硬着头皮走到沙发边坐下,喊了声:“爸。”
叶致远随口“嗯”了一声。
父子二人就这么坐着,没了言语。
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是最近轰动圈内的新闻。
“明辉集团董事长司明表示,仁通、南遥和原本的明辉集团整合后,将进行大规模的人员调整。今后,除软硬件开发之外,明辉集团还将进军网游行业。此外,司明董事长还透露说,关于‘明辉集团’的由来,是在他跟爱人的名字中各取一字,表示他想跟对方并肩而立,分享一切的决心……”
主持人说到这里,叶致远便扭头看向叶敬辉,叶敬辉嘴角抽了抽,耸耸肩道:“他胡说的,不用理他。”
叶致远沉默片刻,沉声道:“司明那个人心机太深,你真的喜欢他吗?”
叶敬辉笑了笑,没有回答。
或许有一点喜欢,不过,比起跟他的恩怨来,那点喜欢根本不值一提。
叶敬希今天似乎有急事要忙,自己没有回家,倒是让自己那宝贝儿子叶谦带了蛋糕和水果过来。
文惜慧在厨房做菜,叶谦就一碟一碟往外端菜,见到叶敬辉,远远绕开。
叶敬辉手指揪住他的后领,嘴角露出邪恶的笑容:“呀,小谦儿你怎么来了,快过来,给二叔抱抱。”
叶谦挣扎着躲去爷爷背后,嘴里还嘟囔道:“爸爸说,到了家里千万不要接近二叔,变态是种病,会传染的。”
叶敬辉嘴角的笑容一僵,扭头见父亲依旧是一脸镇定的神色,耸耸肩道:“你爸跟我是双胞胎,同样的羊水里呆了十个月,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出生的时候,二叔跟你爸爸还赤-身-裸-体抱在一起来着。”
“咳。”叶致远沉着脸打断了他,扭头对叶谦道,“去给奶奶帮忙,别听你二叔胡说八道。”
文惜慧做了一桌的菜,菜刚上齐,就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的居然是司明,似乎刚结束会议,穿着整齐的黑色西服,手里还提着个袋子。
文惜慧一见司明,脸上的笑容就特别亲切:“快过来吃饭,就等你了。”
司明嗯了一声,一边换鞋一边朝这边走过来,叶谦乌溜溜的黑眼珠在司明身上打转,转了半天,才跑到司明面前道:“叔叔,你是不是刚才电视里那个人?”
司明捏了捏叶谦的脸蛋,微笑着把他抱了起来。
叶敬辉凉凉的道:“才认识三秒就往人怀里钻,也不怕遇到人贩子。”
叶谦反驳道:“爸爸说,我二叔才像人贩子。”
0安仔0
发表于 2010-1-1 02:41:05
叶敬辉白了眼叶谦,又冷冷的看了眼笑意更深的司明。
司明却一脸若无其事的放下叶谦,迎着叶敬辉冷如冰剑的目光款步走到他面前来,很“厚颜无耻”的贴着他坐下。
司明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轻轻放在叶致远面前。
“叶叔叔,这是我跟阿辉给您的礼物。”
叶敬辉后背一僵,却感觉到司明温热的手轻轻盖在了他微凉的手背上。
叶致远打开盒子一看,居然是一套极为精致华美的茶具,茶杯上雕有漂亮的花纹,茶壶上还绘制出龙的形状,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叶致远敲了敲茶杯,听到如潮水起落般奇特的回音,双眼一亮:“是木鱼石茶具?”
司明点头笑道:“是的,上次去旅行的时候,听阿辉说叔叔很喜欢喝茶,我们就一起买了这套茶具。”
叶致远难得露出笑容,看着那茶具似乎很开心,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难得你们有心。”
叶敬辉僵硬的坐在沙发上,想要挣脱司明的手,司明却像是知道了他的意图,一反手,轻轻扣住他的手指。
温暖的指节穿过指缝,十指相扣的握住,传递着一股安心的力量。
司明凑到叶敬辉耳边,轻声说:“阿姨叫我过来的时候我查了一下,今天应该是你父亲五十岁的生日。”
叶敬辉指尖颤了颤,却被司明握的更紧。
这么多年来,从没给父亲送过什么礼物,也从没从他那里收到过什么礼物。
转眼他已经五十岁了。
这个生日,或许是他这辈子,最后一个了。
0安仔0
发表于 2010-1-1 02:41:52
50.联盟(下)
祖孙三代人在客厅沙发围坐一圈,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晚餐,原本冷冰冰的家,居然变得格外温馨。
小叶谦切了大蛋糕每人发了一块,吃的满嘴奶油可爱无比,叶致远似乎心情特别好,难道露出笑容,还把叶谦抱在怀里给他夹菜。饭后,司明和叶父坐在沙发上聊天,叶敬辉却被文惜慧借口叫去厨房帮忙。
几日不见,文惜慧似乎老了好几岁,原本乌黑的头发间也夹杂了几缕银丝。
叶敬辉站在她身后,只觉得心中一股酸涩,过了这个五十岁的生日,不知父亲还能活多久,这些年一直跟着他奔波劳碌的妈妈,如今也是皱纹爬上眼角,不复当初的美丽。
“阿辉,这次你跟司明联手对付关天泽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文惜慧一边洗碗,一边轻声说着,“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你跟司明之间,或许可以重新开始。”
叶敬辉沉默片刻:“妈,这件事我自有主张。”顿了顿,转移话题道,“爸的身体怎么样了?”
“他一直不肯住院,医生建议他在家休养,如今……”文惜慧顿了顿,出口的声音有些干涩:“如今,癌细胞已经扩散了。”
之后便没再说话,厨房里只剩流水洗碗的声音。
叶敬辉沉默着站在原地,轻轻闭了闭眼。
司明早在那次旅途中,就买好了茶具作为送给父亲的礼物,不管他是什么目的,或许,自己都该对他说一声谢谢。
这个五十岁的生日,是父亲在这世上度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三个儿子没有人想起给他礼物,反倒是司明,圆了他一个心愿。
转身回到客厅的时候,见司明和父亲聊得正欢。
话题的内容都是跟茶具有关的,司明还很有兴致的跟叶谦讲起故事来。
“当年雍正皇帝让皇子们走访民间,去找一种会唱歌的石头,谁找到了就把皇位传给谁。后来居然真有人找到了一种会唱歌的石头,那个人,就是后来的乾隆皇帝。”
叶谦好奇的问道:“会唱歌的石头,说的就是这个木鱼石吗?”
司明微笑着摸了摸叶谦的头:“是的,你把耳朵贴在这茶杯上,会听到潮水样的回声。”
叶谦就把耳朵贴过去听,兴奋的道:“真的有哦。”说着又冲叶敬辉灿烂一笑,“二叔,你也来听听。”
小孩子真是幼稚死了,叶敬辉不由得白了他一眼。
“二叔……”
叶谦的声音听起来还挺委屈,叶敬辉走到司明旁边坐下,没理叶谦。
叶致远突然道:“谦儿,去帮奶奶洗水果。”
叶谦嗯了一声,从沙发上下来,蹦跳着跑去厨房。
叶致远和司明两人面前都放着一杯茶,今天仆人都不在,这茶应该是司明亲手泡的。
司明给叶敬辉递过来一杯,却听叶致远道:“给他喝这个是暴殄天物,他只会牛饮。”
叶敬辉讪讪的放下茶杯,却见司明看向自己的眼底流露出一点温柔的神色:“尝尝看,新买的铁观音。”
“哦。”叶敬辉拿起茶杯轻轻抿了几口,司明泡的茶如记忆中一般,有种特别的清香。叶敬辉心中嗤笑自己,或许是心理作用的缘故,原本最讨厌的苦涩茶水由他亲自泡出来,那种味道即使微苦,也让人难以忘怀。
叶致远正襟危坐,冷漠的目光看向叶敬辉,话题又转到商场:“天宇现在情况如何?”
“一切顺利。”叶敬辉平静的答。
叶致远点了点头,又转向司明:“司明你那边呢?”
“两家企业合并之后,有些内部的小问题正在处理。”
“是人员调整吧?”叶致远顿了顿,沉声道,“在生意场上,做事虽然需要果断狠决,可有时候,还是留一分情面吧,不要把人逼到绝路。少几个仇家,就如多几个朋友,手段还是不要太绝的好。”
他的话似乎隐隐在暗示什么,叶敬辉有些疑惑,却见司明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请您放心。”
叶致远赞赏的点了点头,道:“那你们聊吧,我先休息了。”说着便转身上楼。
他起身之后,叶敬辉看着他方才坐过的地方,居然有一大把花白的头发掉落。应该是化疗导致的头发脱落吧,怪不得他在屋里都要戴着帽子。
叶敬辉沉默着,扭头看向他的背影。
多日不见,他似乎老了许多,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弯了起来,上楼的时候,一步一步踩得极稳,却在脚尖离地的刹那,控制不住的颤抖。
叶敬辉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
感觉到肩膀上放了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着,像是安慰。
叶敬辉翘起嘴角笑了笑:“我们回去吧。”
不想在这个家里待下去,那种奇怪的氛围,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司明开车返回郊区,车内的收音机放着吵吵闹闹的小品,叶敬辉侧过头来,见司明正专心开着车,偶尔因收音机里的爆笑台词而轻轻翘起嘴角。
——司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些日子一直对他猜忌怀疑,他的脾气也依旧捉摸不定。
或许,很早以前对他的印象,才是最真实的。
他的狠在外,对付对手毫不留情,对手下的人也经常面无表情的冷声训斥。
可他却会在下班后围着围裙在厨房做饭,炒菜时的表情看上去分外柔和。他也会在无聊的时候随意看看电视,因为那些恶俗的笑料而微微扬起唇角。他更会在父亲生日的时候精心准备一份礼物,并且贴心的把叶敬辉也算进去,让父亲开开心心过了这辈子最后一个生日。
他会陪长辈聊天,谈吐从容,也能微笑着接受父亲那种居高临下式的命令口吻。
他会给叶谦讲故事,看着小孩子一脸兴奋的神色,不觉得他们幼稚,更不会厌烦。
他会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把手轻轻放在手背上,什么都不说,只是拍一拍,似乎在鼓励,又像是给人一份温暖和安心的力度。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不知不觉间走进了心里。也是“司明”这两个字,让叶敬辉突然觉得不再孤独。
可是,也正是他,心狠手辣,冷漠无情。
明知关天泽会毁掉萧逸的一切,却眼睁睁的看好戏。明知那次旅途会有意外,也依旧不提醒。明知天宇集团岌岌可危甚至濒临破产,也能镇定从容背着自己发信息。一边面对着自己的调侃,一边不动声色操纵叶家产业的生死大关。
他会在做-爱之后留下“游戏结束”四个字就决然的转身离去,也会在手里拥有天宇生杀大权的时候云淡风清的谈条件。
他实在太会伪装,他甚至可以在最恨的人面前展现最完美的笑容。
这样的人,又怎能百分百相信?他的那句“我爱你”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自己又怎能愚蠢的再次陷入他的关心而无法自拔,像上一次一样输得一败涂地?谁又能确定,他的一切温柔是不是又一个陷阱?
叶敬辉看着他露出些笑意的侧脸,心中阴晴不定。他没有办法豁达到放下过去的一切欺骗和算计,在这个人面前敞开心扉。或者说,一直以来,他从来没想过在谁面前敞开心扉,毫无防备的诉说自己压抑在心底的往事,遇到司明之后,已经很多次违背了原则。
那种不确定的情绪让叶敬辉有些心烦意乱,起初在东成集团站在他对立面时的忐忑和不安,如今又回来了,并且变得更加鲜明起来,如同蚂蚁在啃咬心尖,在想到接下来的计划时,竟然会有比初时更强烈的刺痛感,还有心虚和内疚。
“怎么一直看着我?”司明突然开口说话,把叶敬辉的思绪拉了回来。
叶敬辉轻轻闭了闭眼:“我父亲的病已经到了晚期,这个生日,对他来说,或许是最后一个。”停顿了良久,扭头看向他,微微翘起唇角,“所以,今天,谢谢你。”
司明伸手轻轻拍了拍他放在腿上的手背:“别这么客气。”
“那份礼物他很喜欢,这些年,还没见他那么开心过。”
司明顿了顿,微微一笑:“是啊,当初买礼物的时候没有想到,它会成为如此有纪念意义的贺礼。”
是生日贺礼,抑或是,生命快要结束时的最后一份礼物。
叶敬辉沉默片刻:“另一份呢?我记得你当初买了两套一样的。”
司明平静的道:“给了另一位长辈。”
——那是自己恨了很多年的生父,却在买礼物的时候不由得想起顺手给他带一份。这么些年,那个人一直在内疚,忏悔,司明还记得他终于找到自己时那热泪盈眶的样子,清楚记得那次自己生病进医院后,那人坐在床边想要摸自己头发却最终缩回去的颤抖的双手。正因为他的内疚,所以自己才能顺利的利用南遥解救天宇。看着自己亲手创办的企业被自己的儿子用别的公司吞并,还改了名字,他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低着头。
很多时候,那些所谓的仇恨,并不是恨得太深放不下,而是不愿意放下罢了。就像一个沉重的包袱,已经背习惯了,丢掉的时候,反而觉得冷。
叶敬辉并没有追问那个长辈是谁,转移话题道:“我爸这个人,这五十年来,有一半时间在商场上打拼,拼了一辈子,亲手创建的天宇集团却成了我们三兄弟的烫手山芋。如今癌细胞已经扩散了,医生也无能为力,他只能等着……等着生命终结的那天。”
那个强势的男人,如今却只能默默等死。
又何必呢?想着给儿子们留下一笔钱财,累了那么多年。
兄弟三人足以凭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也不会因为那笔钱而对父亲有更多的亲近。
只顾生意从来不顾家的父亲,一有什么错误二话不说就拿鞭子打人的父亲,让他们小小年纪就学会独立生活的父亲,他所留下的钱财,已经无法弥补这么多年所失去的东西,比如亲情和关爱,比如,一个家的温暖。
“我爸,真是没有人受得了的那种长辈。可如今真的得了不治之症,还是觉得,有点亏了。他打起人来那么精神,我还以为他至少能活八十的。”
说着,眼眶一阵酸涩,叶敬辉微微笑了笑,轻轻闭上眼。
司明轻轻握住他的手,又是扣紧十指的握法,似乎让两人的心也贴近了些。
“好了,不说这些。”叶敬辉扭头看了眼窗外,小区内那个温馨的小窝近在眼前,“到了,我在这下车,你把车子开去停车场。”
“嗯。”
看着司明的车子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叶敬辉脸上的神色竟瞬间变得复杂。
拿出手机来,拨了萧逸的电话,沉声问道:“你确定司明当初成立仁通的经费,是通过股市赚来的?”
“对,那次东南亚金融危机,我们俩不是以Jae的名义赚了一笔吗?司明当时也没闲着。”萧逸微微一顿,轻声道,“我已经知道他的账户,你确定想让他倾家荡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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