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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药大男孩

★已收录★ 《兽童》 BY 幻影莉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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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8 22:42:51 | 显示全部楼层
11. 段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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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z4 G( d* w        车轱辘在颠簸的路面上一路前进,无命焦躁地拢了拢袖子,撩起布帘大声问:“不能再快吗?”. ~' b3 X  m3 u( s+ x; T
  “小少爷,这可是车,不是马!再也快不了了!”车夫一边催马,一边回答。他是不知道堂里出了什么事,但向来沉静的小少爷这般着急,看来是有大事发生,逼得小少爷非得赶到凤鸣城去!( G% L! M/ L7 C% e
  虽说是临近,但北方的城镇大都是地广人稀,两城之间相隔上百里路,沿途连个打尖的地儿都没有,若要赶到凤鸣,一般都是让堂里的兄弟单骑快马赶去的,像少爷这样坐车去实在提不上什么速度。0 M, B& f3 ~/ w" }
  “那你停下!”当机立断,无命咬牙下车。
4 @& @3 g  ~. }+ F1 P  在家中神不守舍地枯坐两天,他只觉得心力交瘁!太阳穴总在抽跳,像是会有不祥发生,当早上偶然听到暖阁的守卫谈论时,便再也坐不住了!8 m+ A$ R2 m9 B/ M) A
  
% T) \6 M, b% _6 w2 E; \  什么时候,老吉祥那边竟然请来了段非?!9 v4 N" Q& @2 Q2 Q. h* r% R" H
  这个名字,无命早有耳闻。在新一代年轻高手当中,段非的名气最大、风头最健!传闻这个年轻人的刀快如闪电,一招劈出十六刀,刀刀致命!出道以来未尝败绩,此人的孤傲远近闻名,视钱财如粪土的性格造就了他决不可能为了利益而坐镇‘老吉祥’!
* K! Z  D% ?3 I/ Z+ t! t  不为利,就慕名!唯一能吸引段非的条件,就只剩下一战成名!——老吉祥算准[折枝堂]会派出十三来挑战,所以请来段非!% e# J& b7 h9 ^( p$ s8 O0 }: }" Y
  “这可不行啊!小少爷您身子单薄,要是颠坏了,老爷子会宰了我!”车夫大叫。9 U( B2 k8 V$ ]& b- Q
  一边解下马鞍头,无命抽走车夫手里的鞭子沉声道:“闭着嘴回去!少说废话!”话音未落,人已上马,白衣翩翩,在寒风中猎猎起舞。
) w- h( t; f* t0 ]3 i  “不行啊!您这么出来,本就没和老爷子报备!”
+ }7 Q) O3 d' ~0 n  t4 z! o3 L  车夫捉住马嚼口,死活不敢松手。
+ w, h- S% m3 D) {  “滚开!驾——”一踢马腹,无命骑着骏马,向前方飞奔而去。
+ w" Y& T: x5 o  风很劲、也很烈。凶狠得像刀子,刮在肌肤上,火辣辣地痛着。冰冷的强风灌进双眼,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下来,流到嘴边,是最苦的味道。
$ F! ^. q( S* j4 k  学会骑马,是十五岁时的事。那个时候,十三早已经学会飞檐走壁的功夫,自己总是得跟在他的脚步后面。" X. ]/ n$ I2 l# T/ c' A
  骑术师傅曾经叹息,他不是骑马的材料,瘦弱的身体经不起北方健马的折腾,为了熟悉骑术,他曾经被马鞍擦破大腿,鲜血淋漓。  可如今,他实在顾及不到那么全面。赶往凤鸣城,到底为了什么,也许,寒冷的风,已经将他想好的理由,吹得烟消云散了吧……5 e0 ^2 V3 H' M3 n
  赶到凤鸣时,无命已喘气如牛。洁白的面颊被寒风吹得通红,顾不得休息,他直接冲到分堂,但大哥花无是却偏偏不在。
# Y1 |9 J  G  {6 i/ t+ j  “段非现在何处?”幸好自己也不是为了会无是而来,忍不住心头一阵冷笑,省却哥哥长哥哥短的琐碎问候,直接捉住小厮问道。
! G: R5 @' h: W! t' t& s  “小的不知道……”小六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才慢吞吞地答道。  x5 F0 ]1 |: I* d2 K1 ]
  “答不出来就滚出[折枝堂]!”冷笑瞅着小六,无命已经没有好脾气。养一帮无用的弟子,用爹爹的话说,还不如多养几条看门狗!5 J5 g) ?6 N+ f' \5 c
  小六激灵灵打个寒战,瞅瞅四下无人,才道:“小少爷,现在这段非的名字喊不得呀!人家刚到凤鸣,就打出挑战十三哥的招牌,手下的功夫的确不浅,因为他到了,还引来不少江湖上的新秀前来观战,都摩拳擦掌,等着十三哥呢!“
2 E8 P# x6 j# n4 O/ i# F  无命看了眼小六那张脸,尖头鼠目、五官潦草,实在无法想象,无是为何如此喜欢这个小厮!就他看来,这小子贼眉鼠眼,天生一副反骨相——! o$ w1 v1 t, ]9 F3 J6 m, W0 q
  “十三哥?你喊得还真亲热!”, ^' `; M  {4 R! z
  “嘿嘿,堂里谁不仰慕十三哥的本事?”小六打躬作揖地笑起来。
1 |, M7 L$ r  U: b  “这凤鸣分堂的人,也是这么叫十三的吗?”声音很轻,但还是让小六的脸白了又白!4 a- S2 r- ?6 O% s* j3 H6 T5 e
  无是与十三常年积怨,尤其是以无是的性格,绝对容不下有人的名望比自己更胜一筹!小六口口声声佩服十三,还真不知是从何说起。
. W" d6 D! f% L  “这……”眼珠一转,小六突然抽自己一嘴巴!“瞧小的这张嘴!小的是底下人,说错了什么还请小少爷别见怪!这段非么,一直在风满楼里打尖住着。每天会在风满楼二楼喝酒,一坐三个时辰,不多不少,现在应该还在那里。”
# V9 D% w9 @" u" H6 a  Q  “现在你想说了俊蔽廾?湫ζ鹄础?* y+ w; U* Y3 t* I
  “少爷问起,小的自然就想起来了。”小六回答得勤。: _1 _% ?% k1 I# ^) @
  “他不住老吉祥安排的地方?”无命有些好奇,看来这段非也是个妙人,被老吉祥重金聘请,却又不住老吉祥安排的去处。- o" B/ ]+ b# `$ Q( h( e
  小六的脸皮扯开来:“这小的就实在不知了。”
4 a, n# N& V% w" }  收回视线,无命这才将缰绳丢到小六手里,匆匆走出分堂大院。3 K3 C, K5 G+ a/ H
  走上风满楼的那一刻,无命发现自己的脑袋里空荡荡。9 a5 q1 K  K0 B! T' j9 n' s- {
  这很少有,整颗心都不知掉到了哪里,连胡思乱想的机会都欠奉!见到段非,自己到底该说什么,现在想来,头脑完全是一片空白!, h( I: x8 v9 e
  风满楼的格局,与一水城的春风得意楼差不多,但凤鸣城本地的富人却不多,一眼便看出是外地客人居多,而且从着装来看,绝大多数竟都是江湖人!5 D0 p: w- f( m, F0 Q
  “这位客倌,里面坐!楼上有雅座。”看无命一身装束,跑堂的立刻迎了上来。( l) O. T6 f$ [9 i0 _. l& Z: m
  微微点头,无命有些忐忑地走上二楼。第一次身后没有随从,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似的!芒刺在背,充满不安,脚步不由得加快了。( z9 {! r8 c0 n2 |
  “这边请……”指着一张空桌,小二正要擦拭桌子,无命的目光却浅浅一溜,将整个二楼浏览一遍,最后定格在临街靠栏杆的一张桌子上。8 w; r6 U, N- h& b( s7 Y/ A0 X
  一个人。& k( W& F. J( ^  }$ C
  一把刀。" [# G; Y- r) u3 w3 i. n% B
  刀是弯弯的弧月,有如美人画眉,藏在弯弯的刀鞘里,外表简朴得非同寻常。) r0 q9 S! o3 k" b9 V' \
  人是高高的个头,犹如临风的玉树,裹在破损的风袄里,像个风尘的旅人。
; {* e8 K- a5 k  不一样的刀,不一样的人,几乎可以肯定,心里有个声音在叫——他就是段非!" L! |4 X0 v7 m2 s
  悠然地执着酒壶,男子喝酒的姿态很是随意。挂在嘴边的笑,很像无命所熟悉的一个人——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看透一切,抛弃一切的笑容。% b' Y$ u$ f8 |" F/ y) x
  那不是洒脱,而是绝望。8 }( b2 ]; ?% L/ c, {/ U5 O; Y+ q
  因为太绝望,所以笑得随性。对任何事物都没有看法,任何东西都不属于自己,所以哂然——冷冷的笑,却用一种热切的目光看着人世。
  D; `8 |0 l" H- |  于是无命摆摆手,指着那男子,对小二道:“不,我要坐那张桌子。”
& S, ~" d0 L2 c" W: B  “这……”小二眨巴着小眼,为难地左右看了看,才小声道:“这位小爷,不是小的不肯,是那位爷不是一般人……”# I/ O' W( v  L$ x& N3 ?
  “我知道他不是一般人!”横下一条心,无命突然有种豁了出去的感觉。
0 r& V! q! L9 U  “这……”眼见无命也是非同一般的架势,小二有些困窘,就在这时,那悠然的男子却大刺刺地看向这边来,像无命举起酒壶,微微一笑:“我这里有好酒,小兄弟想过来喝一口么?!”; b8 I5 t& S) w) d2 X* i
  清朗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博人好感。那瞬间开朗的笑容,像阳光穿透乌云的间隙,无命的心晃了晃,沉下脸,径自朝男子走去。! |# z+ c) D# f
  “你是段非?”开门见山,不想多说。& y. m& z/ v% L  \
  “你先喝酒?”男子笑得随性,宽厚的肩膀轻轻一歪,整个人像挂在栏杆上,悬着酒壶伸向栏杆外,一摇一晃。
% J! g9 s, ]: `  “你先回答!”无命较劲起来。4 e6 V& L$ s1 T# C; H/ K
  “你先喝酒!”眯着眼,男子俊朗的容颜有一种促狭。靠近一看,他其实很年轻,几乎就和十三相同岁数的年纪,但一张脸却刻着说不尽的沧桑,眼角下,甚至已经浮起一丝浅浅的皱纹。而他的刀,一直依偎在他的右手边四寸的位置,那是最不起眼却又最稳妥的位置,任何突发状况,都不能影响他,在第一时间把刀牢牢握在手中!) `- Q; R( j0 R3 r( y: a2 |- a
  这样的小动作,看似平常,但若没有经历过长期的杀戮与风雨洗礼,是决不会如此自然地形成习惯的!就像十三,随时都会下意识地调整自己的身体状态,把全身的筋骨肌肉调试到最佳状态,以迎接任何时候出现的敌人。9 r6 D, k; \1 c6 T" a  P
  能征惯战的男人!从这一点,便可以断定,他绝对有实力与十三一拼!7 E4 h* `6 U"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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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那个决定更坚决了!无命咬了咬牙,一手夺过那男子手中勾着的酒壶,仰脖子往嘴里猛地灌一口,然后道:“你就是段非!”, e' f- w: G# O) R; b
  那根本不是好酒!入喉火辣辣,而且酸涩呛人!下意识地一的瞪眼,无命嘶哑着声音怒道:“你骗人!这是最劣的酒!”3 ~, z4 g7 P+ y9 r! a
  比烧刀子还不如!根本是贩夫走卒平日里喝的,最劣等的,被俗称为‘马尿’的下等酒!
5 d, d1 k- e. G  而平常几乎不喝酒,即使要喝也非喝琼浆玉液不可的无命,却在刚才,一口气将酒壶里的酒全干掉!0 b( E3 \6 H2 ~! F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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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住皱眉,喉咙里一片灼热,火烫的热力向全身辐射,无命觉得自己快烧了起来!
$ F0 E, r- o/ C; P" D  段非悠然的笑容渐渐凝结了,意外地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半晌过后,突然爆发出一阵轰笑!
- P8 I* {( K8 {1 L3 B+ u  f  “哈哈……”笑还不够,他激烈地拍打着桌子,仿佛看到最好笑的事情,非得笑出眼泪,才能尽兴似的!
/ v- {( y- q# v& J! l* w1 Q! O  “笑什么?!我不觉得好笑!”用力地坐下来,无命厉声道:“你该回答了吧!段非!”3 I' l( ^7 D- b  U' f
  “呵呵……”笑了半天,段非才直起身子,双眼直勾勾地看向无命:“说吧,[折枝堂]的小公子,无命少爷——您身娇肉贵,不会是来找我喝这种烧刀子的吧?”
" X" I: e/ D. ~/ b- u! T  好整以暇的态度,段非比无命想象中更难缠。
/ t, E2 b  l4 K0 |4 V# L0 H  他的目光洁净而无杂质,很像十三的眼睛。那种无欲无求的眼眸,让人找不到丝毫弱点。欲望越少,弱点便越少!
! R- Q" H: a0 N  “我当然是有事,才来找你。”无命喘口气,平静下来。喉咙里依旧火烫,灼热干涸,身子也有些眩晕起来。! j; {; |3 L& F, m8 W: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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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说。”
: W# Y' F! `& C1 c  “放弃凤鸣城!只要你不再替老吉祥做事,我可以答应任何条件!”无命沉声说着,刚一出口,才发觉,这话,在自己脑海里竟已经排练过多遍了!! T/ m1 ?( |! z8 ^0 L
  “哦——?”轻佻地拉起声音,段非吊起眼角,以一种谐趣的目光将无命的身影死死锁住。正在这时,无命背后却传来一阵呼啸的厉风——3 ^- \+ b) e0 q( I
  说时迟那时快!当无命听到自己前方传来一道惊天巨响,只觉得自己眼前一晃,一种强烈而安稳的力量将他紧紧地拥抱起来——+ P7 L8 m- X/ _1 P4 }
  定睛一看,面前的桌子竟已经碎裂开来,一柄巨大的狼牙棒嵌在桌子的碎片中,而一个身材高大剽悍的大汉正阴阴笑着,露出一口黄板牙!) N4 D1 {( ?7 N
  是段非护住了自己!$ `6 m& j& L. ^- P" k) n0 J5 Y+ {2 @
  若不是他,狼牙棒的威力也许早就祸及到自己身上!武器带来的罡风可以撕开自己细瘦的身体、碎裂的木渣可以刺花自己的脸!8 B1 }+ w; `$ s6 X2 D3 s2 \
  一道冷汗涔涔滑下,但脸上,却不得不保持平静,呼出一口气,无命感到拥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纹丝不动,脉脉的热力随着两人的衣服,渐渐传递开来。
9 b+ p. I. F# Q# n6 R4 f  “嘿嘿,闻名已久的段十六刀,我霹雳火狼——金大海今天誓要会一会你,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霹雳火狼的力沉!”大汉微微笑着,像头熊一样对着无命与段非呲牙叫嚣。* I3 r# b0 y" Y( [
  而此刻,二楼雅座的客人早已散开大半,有胆留下的,全都是各怀心思的江湖人,好奇地打量着接下来也许会发生的械斗!- I; M, v% p4 \' L: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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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非英俊的脸孔轻轻颤了颤,嘴角一抖,像是听到了什么无敌霹雳的笑话——
0 a* k5 @3 o# e% k4 Q  “哦?霹雳火狼呀?老兄,我看你这尊容不太像啊!而且,段十六刀这个称呼不好听,我希望你换换!”轻描淡写着,仿佛在和朋友商量着什么小事。& w: v5 X& I0 \
  金大海怒道:“再吃我一棒!”又是一道罡风杀来,无命心头一紧,却感到自己又一次腾云驾雾而起,段非像林间的猿猴一般,利落地一纵身,突然闪至金大海身后!?8 J( Y& P, [. }( @7 I. ^
  这是何等的步法?  a/ y/ K6 ^1 w6 M! w+ m8 i
  快如闪电、轻如鸿毛!何况还虏着一个完全不会武功、不能配合的人!
5 w$ q# p& }# U0 V2 t1 X  光凭这点,无命就感到十三的处境堪忧!孤身涉险,切强敌环嗣,自己来找段非谈判,果然是值得的!- f- w3 w, ^) S
  情势急转直下,身后背门受制,金大海怒吼一声,正想回身敲一记翻天棒,却感到自己的腰间软穴被一件冰冷坚硬的硬物轻轻抵住——
9 n4 Q, v- s9 ~4 Q/ Q' M  一道冷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再动了。因为在我看来,你不太像狼,比较像熊。这样的速度来挑战我,你永远也不会赢。”' E% @, N% }  l- ~: Y1 s  w

$ o3 }# s9 p+ v) ^  Q$ q  在无命的位置看来,那一瞬间更觉神奇!他几乎没有看到段非是怎样把自己的弧月弯刀握在手里,也看不清段非是怎样饶过金大海壮硕巨大的身体与志在必得的一棒!当他随着段非来到金大海身后时,段非的刀柄已经抵到了金大海腰际的软穴上!腰部本就是人体的中正!对练武人来说更是命根一般重要!尤其是像金大海这种以横练为主的人,若不能将金钟罩、铁布衫这类的横练功夫练至极顶,那腰部就是他们的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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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一瞬间工夫,金大海在所有人眼里,已经成了个死人!, ^) ~% l2 I4 M
  因为大家都知道,段非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敌人!尤其是来挑战的对象,他更是一击必杀,永绝后患!
7 L! E  M. h# a/ m% R6 v  江湖仇杀本就多如牛毛,为了不为自己以后制造不必要的敌人,段非的出手,向来狠辣!
- q/ q0 i! d0 l9 {+ M- v  许多人都会不自觉地把段非和十三区别开来——前者是个追求顶尖境界的武林天骄;后者是个未逢敌手的江湖红棍!6 @& ~# l! H1 \) F8 `
  武林讲究门派规矩、江湖讲究道义利益。段非的行事很像个狠辣老道的江湖人,十三的出手却像个武林人一般喜欢一对一决斗——这两个彼此都像是各自立场上的异类,却又同样的手段高强,所以才会吸引来如此众多的江湖人前来观战!- g5 |+ x, a& F;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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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众人都以为自己会目睹江南霹雳堂排名第四的高手金大海惨死段非刀下的时候,段非却一笑,手间一松:“走吧,你的挑战已经结束了。”
# z- p9 g4 a; u. Y9 c  “为什么?”金大海不敢置信地嗷嗷大叫,仿佛被段非放走很羞耻似的!- M, ]5 c- I8 T' {/ g
  “你这么想死?”挥了挥自己那根本没有出鞘的弯刀,段非的表情仿佛是听到什么很奇怪的事一样。他看了无命的脸,微笑道:“走吧,我有漂亮的客人,今天不想拔刀。”+ r5 f, f0 x0 T8 l

+ p" N1 u0 B. S- }# s& \  这淡然的一句话,却像支锥子一般钻进了无命的耳朵!从耳根开始,一股灼热的潮水漫延开来,烧烫了雪白的面颊,烧红了纤细的脖子,雪袍下面,身子微微颤着,在男人的臂弯里,瑟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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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z; j+ J1 m) ^: L4 ^3 v2 d# g  不该喝酒的!
! x% M. j' @% T. a  做了不习惯的事,自己似乎开始不对劲了!
$ ^" y+ A: l7 q3 S' _9 b" a  I  段非的每一句话,似乎总是提醒着自己有什么要害的东西正在苏醒!那像是某种,被一块名叫‘十三’的坚冰所覆盖封存的妖怪,因为一把叫做‘段非’的火而融化冰解,开始蠢蠢欲动!1 u( |$ G' K: |- k1 O7 J
  金大海瞅了瞅无命的脸,显然误会无命是女子,他半是悔恨半是鄙夷地啐了口浓痰,恨恨地道:“段十六刀,只要你还是一招劈出十六刀的那个段非,下一次见面,我金大海一定会打败你!”然后白了无命一眼,小声说着离去:“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哪来的小丫头这么娇?老子今天真是捡了条命……”) G2 h  M. j- U
  
5 Q: T" S* u5 A% C- L; u  待金大海走后,段非冷冷的目光环视四周,很快,围观的武林人全都自觉地散去,诺大的二楼,一下子竟空旷了起来!
; g7 l4 Q# S1 L9 D- f7 h0 b2 f  人潮散去,无命松了口气,下意识看了段非一眼,突然发现对方竟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
6 K; y1 L4 ?' O2 {) ?  “看什么?还不放开!”口气有些冲,无命有些焦急,自己还没有得到段非的答复。; ^; z# q$ K, @
  “我在看你呀。”段非耸耸肩,突然用刀鞘靠到无命的面颊前,粗糙的黑鲨皮刀鞘轻勾着那尖小的下巴,像是男人粗黑的手指在戏弄着粉白娇艳的花朵!& N3 x! P5 v/ I% w! K
  “放开!混帐!”怒气冲冲,无命很少口出恶言。
7 P2 N" T9 W& ~3 y3 {4 ?  “你很好看!”不仅没有放开,段非反而将手臂圈得更紧——“你知道吗?自己很好看!尤其是你明明很害怕,却刻意假装镇定的时候,非常好看!”坚强的臂弯几乎将无命禁锢起来,刀鞘顺着那段细腻的脖子,缓缓朝下滑着,轻轻抵在那微微突起的喉结上,停了下来——
9 K2 B# X$ Y9 E$ i  无命的瞳孔正涣散着。眼前的男子,突然幻化成许多不同的形状。时而像头凶猛的野兽,时而又变成十三的脸……身体里那头嗣伏的妖怪,已经开始苏醒,像是有一股苦水,开始在嘴里蔓延!
# m  R  @6 {8 Y; x, e" H  他很好看吗?  T) T, X! ^, S( {" Z- E
  为什么任何人都说他好看……偏偏那个人不?!
5 ]5 a0 j" y4 C  如果……现在抱着自己的人,是十三……& d8 D" t' D) z3 w6 |9 F+ e
  如果……现在抵在自己喉间的刀鞘,是十三的手指……/ J! R1 T# P' `8 e: }
  如果这些如果能够更早一点发生……
: l8 c1 i# H, c' o0 H2 T  如果这赞美……来自十三……
# Z$ X3 L# c: ]! k0 ]8 z  段非笑了,沧桑的眼角突然绽放出一种孩子气的笑:“这样吧,我想好了。你刚才说的那些事。”
6 Q$ ~1 X' p2 D% l  话音一落,像是猛然敲碎了无命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丝幻象。喘息着,使劲推开段非,无命恨恨看着对方道:“好啊!你现在可以提条件了!”! }7 {4 a7 a/ m
  “任何条件?”8 p" v! L; b  \) w: F* T3 W7 p
  “任何条件!”
( Q. f# i" R: V: c7 P9 s; z  “陪我睡一觉,我不替老吉祥出头。”段非微笑着,静静地道。
4 w0 R$ x( M+ q% b' e& a  “你做梦!“尖利的声音,像是一根绷断的细弦,无命惊吓地怒吼着,不敢相信自己在谈判的时候,会突然冒出如此这般缺乏冷静的对话!
9 F+ a. t) R& c1 q' H# n  手指轻佻地勾起自己的刀,段非捡起被金大海劈下桌的酒壶,银壶里似乎还剩着酒,他仰起脖子,肆意喝个痛快,明亮的眼眸却丝毫不放过无命似的,直勾勾地锁住无命那无所遁形的身影,喝尽最后一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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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J5 T( a: r& I- T  冷静下来,无命狠狠笑着:“你骗我!你不是那种人!一个只为名誉动心的男人,不会在乎美色!”差点被戏弄了,无命感到一阵憾恨。
+ Z/ @, V/ z2 a- e2 @  “你怎知道我只为名誉动心?”段非大笑:“你认识我很久?”
$ N) Q0 H- S# a: A0 W1 c6 g( g3 x  “你又认识我很久?怎知道我会为了一个门人,跟你做下流龌龊事?!”无命笑得冷飕飕。
% Z$ u1 ]: r3 T- V8 y  “和男人睡觉而已,下不下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光凭[折枝堂]身娇体弱的小少爷飞马赶到凤鸣城来求我,就可见得——你在乎的……只是一个人!”
1 {7 D* ?* T# x: _2 l/ h  “你放屁!”仓促出口,无命后悔得几乎没抽自己一嘴巴!如此叫嚣,只会让对方更确信自己的弱点而已!
7 H, \5 L* k1 f, [  段非笑的依旧从容,他提起刀,悠然地朝楼梯口走去,突然回身朝无命道:“我的条件已经提出来了,你可以考虑看看……当然…任何一个结果,我都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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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8 23:15:25 | 显示全部楼层
12. 前夕) Q7 m7 g& I9 t! D4 I+ b0 o%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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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分堂,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花无是,无命点点头,并不想多谈。
) U: p9 w* {: Q- P  “大哥。”
! W4 i) Y: e2 j- I  p; T8 y  “你来啦。”无是似乎心情很愉快,拉着无命便不松开,直往大堂拖:“来来来,难得小弟来一趟,叫你嫂子们亲自下厨洗洗风尘!”
. |0 t2 E- Y! D% y  “我有多少个嫂子?她们忙得过来,我还无福消受呢!”摇摇头,无命的口气里也染上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无是多年纵意花丛,身边的小妾多不胜数,更别提外面的女人难以计数,把心思花在这些东西上面,却还老想着争权夺利,难怪[折枝堂]里的弟兄,个个都佩服十三。- B5 F5 [5 o: h" P
  “说哪里话!大哥两年没见着你了,来了也不打声招呼!”无是责怪着,对这个年幼的弟弟,他是全心的疼宠。而也因为这份溺爱,造就了他和十三的不和,当年那一顿鞭子,可以说把两人的关系推进了冰渊里去!
# B6 q" k7 o8 S8 g& y7 u  撇开旁人,无命淡然地道:“十三呢?他该来了吧?怎么不见?”
* }) h2 B( `# q2 B% z) a  “哼,就算在总堂那边,这个人也是野猫一样吧?我可不敢妄想他会跑到我这里报到!”
- H" \, j6 @1 \6 y# \6 u% t  无是冷笑着,拖无命坐下,亲热地婆娑着无命的肩膀,小声问:“爹可回心转意?”, f0 S# \* X% x: L! A) ]
  “你老想着这等好事,恐怕至少还要在凤鸣呆上十年!”无命没好气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爹最忌讳你这股穷气!少说点话,多做点事,凡是动下脑子,爹爹自然疼你!”
" M+ D: L- @% ^7 S/ |7 M  想起之前花错提起无是的劲头,无命还是软下口气:“爹爹说了,你要是长进,[折枝堂]迟早是你的,可你也得表现表现呀,现在倒好,[福禄寿]和[铜钱串]连成一气,你却连风声都不打,杀爹爹一个措手不及,你好意思么!”
/ @2 |& W  W! U: a2 B  “无命……哥哥知道错了!”无是笑着,捏捏无命的下巴:“不是还有十三么?也轮不到哥哥抢头功呀!”8 @+ g3 V* Z2 D7 ]7 Q
  “别这么不三不四地磨人!”心头升起一股恼气,无命有些不快地拍掉无是的手,站了起来:“晚饭端到房里行了,我累,想休息一会儿!”( H5 a3 y( L7 \/ I2 f
  待无命的身影消失在帘幕背后,挂在无是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去。眼中掠过一抹阴骘的颜色,他轻唤一声:“在吗?!”
+ }7 F5 Y! ]# ^0 m+ n! _  “在!”一声轻叱,一个瘦小的三寸钉,悄悄出现在大堂角落的阴影里,灯火浮动,映出那张獐头鼠目的瘦小脸——赫然就是小六!
7 i/ F3 x/ o. }6 |2 D  阴影中,小六那轻浮狡狯的神情显得混淆不清,阴沉沉的,透露着一股复杂的神色。只是无是背对着他,无法看透这细微的变化。- q+ p9 M0 d9 @& B1 E: y2 G; Z
  “你看他来,是为了什么?”无是轻问。
) K' _: D7 q/ c. `) f  “没猜错的话,小少爷是为了十三少而来。”$ ~. K0 q1 E4 U; t* `
  “来干什么?”% M0 B, z, {' v
  “来阻止决斗!”小六又露出那种狡狯的笑脸。
' F8 J6 p& n  f1 l; \+ ^7 W  “他阻止得了吗?”无是皱眉:“我的计划可不许出乱,不除掉十三,看来我势必得在这里吹沙子吹到终老!小六,想回一水城的话,就看你的办事能力了!”+ X/ u4 ?) n. R+ [4 x$ U, |
  “大少爷放心,小的早安排好了,十三少今天午时三刻出门,一直在城隍庙附近的山坡上休息,依他的习惯,决斗前会安静三到五个时辰,现在应该还在;段非每天下午都会到城隍庙前等,因为他一开始就把地方定在那里,每天都会去等两个时辰,估计不出一个时辰,他们应该碰头了!”. B! _, V& W) Y! @7 x
  眨眨眼睛,小六精狡地笑了起来。
( I0 {: m1 f- S7 Q% X  “很好,你的跟哨果然厉害!然后呢……?”这才是他计划中最关键的地方——$ `, f( y( h; C0 w4 I( g
  “大少爷,这您就放心吧!我安排的人,从昨天起就已经扎在城隍庙附近了,小的保证——十三少在遇到段非之前,绝对会先遇到他们……”
! _9 t  Z( m' R  + o& P7 i! e+ E( p1 v+ ^: I: i
  无是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度满足的微笑,就像暗中吸食了某种极乐登仙的灵丹一样!而小六的笑容,始终是无声的,阴狯的笑容,浮现在阴暗的角落里,那么暧昧不明。7 }5 o5 v+ R' S$ k1 \
  7 i/ \" E/ R- R* z. n; o
  “对了,看好无命,别让他去添乱,死几个人无所谓,我弟弟要是伤了,拿你的头来见我。”摆摆手,无是静静地坐下来,小六像影子一般,颔首离去。5 s  D/ y0 S9 X5 ]5 r# s
  撕开衣服的下摆,十三用牙咬着,一手拉紧,用一种异常别扭却又相当熟练的手法,为自己的左肩缠上绷带。
7 F6 u* G' f$ G8 g6 Z6 L" N( @# a  衣服上面有些沙子,磨砺着肩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着,但他知道,如果不爆包扎的话,他待会可能会一点疼也感觉不到!没有感觉是很可怕的!失血过多,会让自己反应迟钝,那比疼痛更要命!
5 B( b0 n6 M4 A7 L5 O* ~( B5 p  将绷带打结扎好,微微调整一下呼吸,看着面前满地的尸体,冷漠的视线微微上抬,夜色已经开始降临,偏僻的城隍庙像是傍晚中一头雌伏的野兽,脉脉地呼吸着,准备嗣机扑起!
0 _9 X6 X- \2 i$ z0 H  ' D- H+ w- J0 L  f- ]6 u3 f
  只有笨蛋才会去相信老吉祥的放话,事实上,再怎样狂傲的帮派也不会斗胆任由对手公然挑衅上门!——毁了生意不说,输赢难测,到时候谁丢脸还是未定数,怎么可能打开大门欢迎他去踢馆?!
9 F( E/ h! g* k4 z5 J7 Q+ z" [) m8 Y4 ^9 r  这样的风声,自然会吸引那些盲目的武林人涌进老吉祥去捧场,根本不会料到,真正的决斗,会在这种荒郊野外进行!
) ?& ?& X& Y! {2 E  在江湖人眼里,武林人几乎是一群吃饱没事干的傻子!空有满肚子侠气,却不长脑子!肌肉练到脑袋里去,浑然不管用!最喜欢凑热闹,却又时常人云亦云。难怪真正的狠角色都挤到江湖上来,比方说……花错。
2 z+ T; e0 {5 }/ Z" a" |  花无是也应该算一个!
8 J$ a+ _; |+ e# J  虽不算大智若愚,但扮猪吃老虎的智慧还是有的。否则,也不会这么聪明,想到请来南方最负盛名的刺客集团[九阴罗刹],在决斗前来围剿自己。- b) Q5 h. r2 X  D" [. W
  九阴叟的销魂杖与罗刹姑的夺命刺也名不虚传,再加上十八个死士的阵法,若是一不小心,躺在这里的,也许就是自己了。! I- ]9 u* u: A" j

5 ~7 J) o/ c7 O0 k, }1 c& B  也好,这群人死得也值,至少……他真的感到累了。充分准备了好几天的体力,在罗刹姑的夺命刺下,终于开始涣散,被刺中的部位,涌现出一股甜蜜的酸软,那是毒药所带来的舒适的安逸,而这种安逸,会逐渐超越他的痛觉,然后超越他的生命。) E3 W  o% m" {& H. Z1 C
  ; z8 o8 {4 J' _+ t9 I
  如果……不是那个死士用身体卡住自己的手臂,将自己的手腕牢牢卡在胸腔里,让罗刹姑刺中的话,也许……自己今天……就可以活着离开城隍庙了。
0 ?% G/ I1 d* D4 G5 ]4 _  也许……人世间的也许……还真是多啊!& L) c% d: P  a
  冷冷自嘲着,感到身体的肌肉越来越松弛,气息也逐渐从身体里流泻出来……握住双手,力量正从那里慢慢地消失着……而这个时候,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悠然地传来,漫漫的黄昏,绚丽的彩云下,高大的男人像披着彩霞驾到的天神——
0 p, q0 j7 b5 P  一身落魄的皮袄,一把弯弯的刀。
1 A) ?& ]' p: u3 Z  一脸孩子气的笑容,一双亮亮的眼。
! _/ I; m* ~. y8 ?6 W. S4 L( w1 A1 [  8 q$ g) [5 D5 v; ~$ V
  十三站了起来,也跟着笑。身体站得笔直,比他没有受伤时站得还要更直!
' t8 h8 P- n. @( m5 C' L7 \  段非笑着,他也笑。段非放下刀,他也握起拳头。
" Q& Y' A+ g) Y2 D  h  很多时候,十三都知道,不管受没受伤,敌人都不会离开,预期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弱点,不如自己告诉敌人——即使受伤,自己也是最强的。
5 {9 c: h  }. A; W: h- ~  狮子搏兔,即使只是面对一只无力的猎物,也会全力以赴——自己的生存之道就是这样……相信,对段非来说,也是这样。5 S5 p; b6 Q. F2 O

; m( n7 z4 y0 t+ N. B9 I  “你好呀……”清朗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段非点头微笑着:“我今天见到了一个人,如果要得到他,可能必须要打败你才行呢。”  m8 n& [+ a9 F3 e" i
  “好呀。”抬起双手,十三昂然微笑,静静的黑色涟漪,在唇边蔓延,静静的黑色花朵,也在他的衣襟上开放,那朵花有一股血腥的气息,沿着他的肩头,慢慢地绽放着,逐渐蔓延到他的腹部下面来。
# W+ p1 M! ~5 D- ^! u. s% |  山风吹过,有种呼啸的声音在黄土坡上哭泣。很寂寞,也很冷、还很粗糙。因为风里有沙子,磨砺着两张同样年轻英俊的脸庞,磨砺着他们同样青春的身体与生命。空气中没有紧张的味道,两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像老熟人一样,互相笑着,彼此都嗅到对方身体里,一股同样的味道。
% q0 u: }% z( U1 l5 U
0 P- L/ a* {1 F$ a- K+ I4 A  他们都还很年轻,但他们的心,都已经很苍老了。因为他们知道,谁要是不尽力,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死祭!——他们的死祭,将不会有人愿意来凭吊……
3 m$ ]2 i* ?6 l* W  “杀了你的话,我可以成为年轻一代里,最强的高手。也许……也是所有人中最强的……”段非笑得轻轻。6 c# ^, F" t$ C- V" c( Y
  “是么?”十三也笑得轻轻,因为太大声地笑,会撕开伤口,让血流得更加快速、更加麻木。& g7 t% Z. q  R/ l
  “但我的目标大概变了……”段非摇头:“我发现了一个比得第一更有趣的奖励,想知道么?”. q/ B  L3 R/ L% c
  “不想知道……你愿意说的话,我只有听。”十三也摇头。
# V2 ~! G$ F8 Z3 T' Q  段非的眼,笑得更弯了,像他的刀。他张开嘴,说了三个字,而这个时候,山风呼啸着掠过,一切都湮没在那无情的风里,暗笑着多情的刀客,十三那充满笑意的眼眸,逐渐变化成野兽的形状——
3 C( t" c6 q3 Y% C6 x! R  一种赤红色的,像饿极的疯狼一般;像临死一扑前的猛虎;像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毫无恶意的、毫无预警的杀机——$ U  F8 _5 Z9 d4 H8 d8 g0 t
  “是么,那就先杀了我再说吧——!”
; I" k) q9 ~9 c8 N4 j. J  , m3 U5 r8 \. K- x, e
  风已过,人已动,当黄沙再次卷起时,代替金铁交鸣之碰撞的,已经变成了两股必死的决心!( s" H7 J1 f0 w. s# I9 z
  
& d% |. x9 q, G1 z" H/ _+ Y  “呀——!”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喘息着,胸口传来一股撕心的裂痛!就像有个巨人剖开了自己的胸膛,攫走他的心脏一样!摸着急跳的胸口,无命颤抖着摸索着,跌下床来。
( r9 ^2 `0 K( V+ ~+ a* i) X! A  
& h) D. I4 e5 Q7 _6 G- s' D        太冷了!6 [3 ^  f. Z. ^
  凤鸣城比一水城更冷!不习惯的床、不习惯的被褥……一切一切,都撕扯着他的安眠,让他片刻不得安生!$ b, _$ q! I! j2 z, g" W
  梦里的十三,被段非微笑着砍杀,熟悉的身体,变成了一块块残缺不全的肢体……
; ^7 ~, B" J- W7 ~/ w6 V  揪紧衣衫,被汗水打湿的丝绸显得沉重,裹在皮肤上,像蛇虫爬过时的感觉!哆嗦着,喘息着,闭上眼睛,不由得想起段非的脸。
- K+ r4 k; }! C! H1 ^5 r" n2 y) ~  他怕……
6 G  t0 w. J! R0 ~- A! t7 [1 r  他怕十三会失败。, N) N' }, d# j- h+ ^9 s
  他不能失败!一失败,等待他的就只剩下灭亡!哥哥会等不及把他挤下,爹爹会等不及把他丢弃!一落百踩,这就是十三用他的生命建立起来的世界!他从没有活得像个人!上天给予他的,就是野兽凶猛的生存之道!7 X; F( @/ h: n; f
  自己却想在他身上得到温存。
3 {# x6 ^. I# G7 p) U0 E7 \  那个缺少温存的人,自己竟奢望从他身上得到最或缺的东西!当段非的刀鞘抵在自己脖子上时,自己才知道,哪怕得到的,不是温存,自己也甘之若饴!
# r# u! ^( j4 P  
& c! h* i% T* p8 B7 m7 R  是段非的错!' D& v4 l% J5 ~9 x* R
  因为他跟十三,竟是那么类似的两个人!他让自己知道,自己是那么弱小,弱小到了,渴望着强力的东西将自己摧毁的瞬间!
% x& e) P2 A8 k' d5 b# M0 q, i  是段非的错!9 x6 }' h: F: [4 x' p/ ~
  他骗他喝了最劣等的烈酒!
( P3 B  b! T* g, q% H  那滚烫的液体,像沿江一样流进自己的身体里,一刻也不曾停止奔流!皮肤冷得寒毛耸立,皮肤下却是一片火热!
) h- R/ i" ]& O: X  忙不迭冲到桌子前,拿起茶杯往自己脸上猛地泼去,冷掉的茶水混合着茶叶,像冰一样灌进脖子!无命呜咽着,惨痛地蹲下身来,抱住自己单薄的身体,颤抖着、颤抖着……用手抓进自己的皮肤,掐着、抓着……想要赶走那异样燃烧的灼热……
' @+ o7 _: c4 S; C! m0 v; y  6 j" e/ m- y% S- _3 g5 ^/ _& ?
  他疯了。
+ F- E* H- j' {7 q9 x" c& s+ `. F  一定是的。7 M' U2 S' p4 b% q8 _8 l/ @& N
  就像那年,十三冷冷笑着,将他挖苦得体无完肤时,自己的心碎一样。0 v8 H4 Q( m, L1 e9 U
  如果……他那时肯抱我……. I" G+ ?  L8 P) f
  如果……他那时肯说爱我……
$ D8 O/ m7 }' G+ ^% {: q, r  如果……那时……2 J$ P  p( E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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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8 23:26:08 | 显示全部楼层
13. 败者. M, O7 E# ]; r3 A1 M

! ~% u& O' n5 [6 @$ ]3 D  时常会突然从睡梦中惊吓着醒来,汗湿重衫,煎熬着疲乏的身体,无声地向着黑沉沉的天空呐喊。6 i7 I$ p9 S& d6 H) p! r$ H7 r4 t) }
  那种时候,总是无法分清楚,自己存在的地方到底是现世还是梦境。身体像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个是五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十三时,那个仍然天真的自己;另一个却是现在的模样。
& U6 Z% L' [" a- W  仍是幼年的那一个,孤零零地站在那场漫天的大雪里,面前是一道铅灰色的小小足迹,延伸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而长大后的自己,却缠绵在床榻,被不知名的黑影纠缠着,露出快乐又痛苦的神情……
% z' z% z8 \! {  那是自己吗?" a. M% F% @, W4 j9 P
  那个缠绕着自己的,始终摆布着自己的影子又是谁?有时候,那模糊的黑影会幻化成具体的形状,像一头雄健的黑豹,张开尖利而雪亮的牙,撕裂他身上所有的一切,用强健的肌肉和野性的力量逼迫他折服,发出奇妙而嘶哑的呼喊,在一种火热滚烫的煎熬里,流下羞耻的泪水……1 f7 y: O, o8 X" I* d. ~4 \* i, U
  如果,那就是被段非看透的自己;那就是最真实的花无命……那么,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 ]4 j0 {# `* i6 u6 F5 u  . f7 M9 H9 q& h' k
  被一阵天旋地转的摇晃惊吓起来,是一种措手不及的体验,张开双眼的那一刹那,自己哥哥的脸突然放大在视野里,挤满整个世界,无命惊喘着,蹭了起来,脸色苍白。9 ?; x5 X3 a5 f  w1 n
  “快醒醒!”
8 j* C* [; i  _  花无是亲自来叫他起床,不仅说明发生了意外,更说明了无命少有的昏睡魇起。
6 u( p0 i) a* N  g6 d- P# j( n6 b9 n  “哥……”喉咙里一片干涸火烫,头顶上空似乎在摇晃旋转,身体意外的沉重,无命感到自己的体内像灌了铅一般。
4 ^- b* j3 I- e& C* M( Z" C  “怎么回事?”花无是的目光四下流转,指着无命脸上的黑褐色小渣滓沉声问道。
" {0 C* S, b1 v7 L& q& T  是茶渣。" `9 F$ U1 [3 b' ]9 ^7 A8 o
  不仅脸上有,被褥上也散落不少干涸掉的茶叶。那是昨晚赶走噩梦的杰作,在昏昏沉沉中,自己不知又是何时回到了床上。% y1 |. H& ^6 t, ^! q
  也许是因为太冷了吧?
$ A; x1 c# z" u' e7 ?$ u: A: I3 [8 d. d  所以身体这么重。太畏惧寒冷,所以无法自残。天性眷恋温暖,在迷茫中不忘回到可以安心温暖的被窝。- B. v; o- {7 F. A
  “没…没什么……”喉咙很不舒服,无命挣扎着起身,却被花无是一把截住:“先别急着起来,我有事要告诉你,先仔细听好了!”声音格外沉重,对花无是来说,这是极少有的!看着兄长那肃然的神情,无命突然感到一股深沉的下坠感,拉扯着自己身体某种意识往下坠落!
" {5 U7 z5 o, w7 V  “什…什么事?!”
& }* e7 `' c8 i- v0 `7 N6 m  弟弟那惨白的面色仿佛一点未出花无是的意料。他的神情肃穆,倏然蹲下伟岸的身形,像无命逼来——
$ ~# t9 w' c3 W; B& x, p  脸上流露着一种深刻的陶醉,接近狂热地眼睛看着自己瘦弱的弟弟,一字一顿地道:“十三败了!”
& D, U5 R4 k  t6 P6 i  睫毛轻轻一颤,无命突然露出骇然的笑。, y. ]) ~! V- }* G' D3 \
  “别说笑,不会!”
( g$ I+ F5 v/ p! Q& N  “你走出分堂去街上逛逛,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无是沉声一笑,踌躇满志,“这可是最新的消息,哥哥几时骗过你?”
" S9 O6 w# C8 g8 g$ }+ e  下意识抹掉脸上可笑的茶叶渣滓,无命哆嗦着坐起身来,抖开雪袍往身上披。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坍塌了似的,无比空旷,连惊吓的反应都来不及。
1 D7 [' E! O. l& L$ {  “起来干什么?”看他急着起床,无是突然伸手一掌将无命推回床上:“你身子薄,多睡会儿吧!哥哥看来要忙起来了,就留下来多陪陪我不是很好?!”
1 Q4 w$ `6 q: t& ~* Z3 K% J! t  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温情,可无命心头的空洞却似乎越来越巨大,他听出了那话语里冷飕飕的意味,猛然抬头,厉声嘶叫:“十三呢?在哪里?!”
9 l, l8 e. F* v' y" P6 q  “急什么?!他是爹的人,你我都没资格管!”无是负手一笑。
) ~5 k% j3 I. S  “我怎么好像听出来,哥哥高兴得很?!”心里破了洞,该拿什么东西填补呢?是泪水还是愤怒?无命不知道,他只好再次挣扎着,要起来。
2 }( {& O2 C+ g3 w8 ]  “难道我不该高兴?”无是摔手大笑:“你也该高兴才是啊,无命!那小子骑在我俩头上多年,也该咱们亲兄弟出马的时候了!让爹见识一下咱们的手段!”1 s2 a6 n0 M# l' Y& O
  “你落井下石!”摔开无是的手,无命感到一阵眩晕。看来是风寒入侵,冷飕飕的寒意一直从心里往四肢百骸透去!
" B" v: F0 X, w8 ?7 I4 q. _  “说什么胡话!咱们这世道本来就是落井下石、一沉百踩!十三堵在我前头这么多年,难道他失败了,我还该替他哭不成!”, d0 G8 ]& o, R; R2 T1 i
  “难怪爹爹瞧不起你!”颤抖着,无命颠仆着下床来,匆匆裹住皮裘,朝门外冲去。
$ q1 X* J4 F# W) i# b+ U  N9 \  “若是去看他的生死,我可以告诉你,这小子命硬得很,还没死透!”无是的声音恶意地传来。
. N* j0 G7 x, ?- r  “你混帐!”怒不可揭,无命猛地回头吼道:“他是我们自己的人!”
8 x) Y) m2 p. `) }7 O  “不会咬人的狗,养来也没用!你可想好了,这话可是爹亲口说过的!”阴阴说着,无是咬牙切齿,最让他感到耻辱的事,莫过于无命的心,偏向十三的时候远胜过他这个亲兄长!
( n" G5 B- y9 g- V  手指颤了颤,无命喘了口气,下意识软化语气:“告诉我,他在哪里?”- ?$ X0 \& X0 i2 ?2 ]
  “去打落水狗的话,我陪你一道去。”无是笑得阴森。/ T5 X! _* |) d. e
  “我去看自家兄弟!”无命挺起胸膛:“我根本不相信十三会败,我要问经过!”& [9 q( b" O; \2 T7 B& s
  “这事不该你经手!”无是冷笑,突然拉住无命的胳膊,一手捏住弟弟的下巴,恶狠狠地厉声道:“去看自家兄弟?这话听起来怎么忒怪!?站在你面前的才是你自家兄弟,你却把心思朝向外人?!别以为哥哥不知道,我花无是一想到自己的弟弟死活想当别人的小相公,就忍不住想吐——!”
$ e# H9 Z. L  @' \2 C4 h6 ^) H: _; E3 L9 i, T/ x* @7 O
  话一出口,便不会再收回来!覆水难收,无命瞪着无是,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兄长捉住自己的力量越是巨大,那无边的反感便越是剧烈!像是急于摆脱毒蛇的纠缠一样,无命挣扎着抽回自己的手臂,冷冷道:“不说就算了!去抢你的功劳领你的赏吧!你要是能学聪明点儿,爹爹睡着了也会笑醒的!”! W8 l. g( r0 j7 q
  7 x  Y+ t  x5 s. U1 {* I4 t5 N2 u
  “无命——你回来!”无是的怒吼在身后盘旋,无命却坚决地推开门,朝外面走去。
; x4 w9 X: Y9 m( i  失败,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T; Y: w+ y7 V  y; w5 }
  对一个农夫来说,失败也许意味着一年的收成落空,家中没有口粮;
* c! _, T8 j* H8 S* V$ S+ R8 y  对一个商人来说,失败也许意味着投资化为流水,入不敷出,丢掉本钱;
, C. C* f2 {1 i3 s  ?3 v& ?  对一个女人来说,失败也许意味着遇人不淑,良人难觅,进退两难;, V" l0 s9 v! Y; ?* p: w+ L
  对一个武人来说,失败也许意味着武功不济,落人下风,排名殿后;
# ~6 b2 w4 b+ K  w$ F8 F$ o  对许多人来说……失败就只是失败,失败了还可以爬起来,只要自己愿意,失败后也可以赢回来!! F4 _2 U0 H0 }) a3 ^1 }: |
  但对十三来说,失败就代表失去。
8 q" A: o$ t  o  失去所有一切,甚至包括生命!因为他总是全力以赴,每一次出击都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后路,失败,就意味着他的前路阻断,后路也崩塌!7 S  [+ L: K6 x+ j8 k  O7 V
  与失败者相对应的,是胜者、是英雄!前者总是受人唾弃,而后者则是万人景仰!无论是哪个层面的英雄都好,人总是崇拜赢的那一个!赞美的,也只会是胜利的一方!所以,当无命经过风满楼时,看到老吉祥在这里包下整个酒楼,大肆宣扬胜利的时候,[折枝堂]的人,只能像过街老鼠一样,灰溜溜地躲开。
) U- K1 U& ~% T2 E0 ~( y8 x  这就是十三没有退路的原因。
/ ]$ U# H3 f4 G; r' |2 J2 U. D  因为他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打架与决斗,对他来说,意义都一样。他代表了[折枝堂]的权威与名誉,一旦失败,就代表[折枝堂]的失败!无是的唾弃并没有错,错的人……是自己!
7 J+ j. u. u  K( d  如果当时,自己能说服段非,是不是……十三就不会失败呢?
9 \: }, u+ O+ r% i5 i5 q  抬起头,正好可以看到二楼雅座上的人头攒动,无数仰慕英雄的人,簇拥着段非,欢歌笑语。+ A- n- ]9 F4 ]
  不再是那身破烂的风褛,段非如今看来,英姿焕发。那时一身风尘的沧桑,如今已被胜利的喜悦取代,他变年轻了!也许,他本来就很年轻!而且,他的岁月年轮,可以用胜利的果实来调整时间的进程!淡淡别过,无命朝前走着,单薄的身影,融化进喜悦而拥挤的人群中,再渐渐淡出……1 q* S3 D9 k1 Q8 B# r
  要找十三,其实变得很容易。因为谁都不会在胜利者面前忌讳英雄的事迹。路人都纷纷芸芸地讲述着、摆谈着,对那一场没有任何人看见的战斗津津乐道,乐此不疲!越是神秘,便越是乐于渲染,而对于决斗地点与失败者,也被好事的人们当作了胜利者光环上的一颗点缀!
" M7 {5 v: z# z7 q% F  走上城隍庙背后的山坡时,无命突然心头一松,顺手折下路边上一根旱芦苇,扬在手里,像个乡间悠闲的牧童。& P6 d" a& F4 q! ^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像是去收尸的,而是像一个年轻女人去面会自己的情人,心里的空洞破得太大,无法缝补的结果,却是一切都放下去了!脑袋空空,只想着十三——他不会走的,他一定还在那里,自己就是第一个见到他的人,值得愉快。
" O# d7 {$ G+ s9 N' c  见到十三的时候,一定要笑,像他平时那样,轻佻而随意地笑着——如果哭的话,那个高傲的灵魂,不会接受别人的同情施舍。
5 o+ v: P9 K6 p! a' X, p  因为野兽都不接受施舍。
8 p% a- p1 V# g  t2 M$ R  所以,现在开始培养笑脸的话,一定还来得及!
7 I& F' N" w, K* Z& W4 S/ p  
+ ^# Q1 U6 T2 f  洁白的芦苇,像一团小小的白云,掩映着纤小洁白的脸庞,如一轮白昼的月亮。穿过破败的城隍庙,走上白茫茫的芦苇坡,他的十三就躺在一大片洁白的云彩里,干涸的血色是他的胜利勋章,无命扬着芦苇,走过去,在芦苇丛中穿梭,小心翼翼,像个害怕踏到鲜花的路人——% g& I+ h" }- Z3 F1 K
  他看到的,还是那双闪亮的眼睛,像白昼的云朵里,掩藏着两颗闪亮的星。他就躺在那里,看见他的时候,静静地笑起来,所以,无命也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s; [, M$ ?& E1 {! o
1 T; t6 f0 S' `& Q& P" R1 ~
  “我败了吗?”! X& ]  I* ?( W: K9 \, s
        “恩,听说是败了。”
! ?8 M. H: h" g2 n- d+ D9 s+ F0 D0 K: e  “那怎么办?”
" |, u: J. o; Y7 x5 ?  [, Q  “你问我吗?”* _. e# a% y" m! v; {' |
  “不问你问谁?我躺在这里,从晚上到白天,只看到你一个人来。”/ r6 V. y4 Q  `7 g
  “跟我走吧,随便哪里都好,行不行?”* a; P" a1 R  D: B
  “不能一直躺在这里吗?”% o4 a- {. E1 R  W
  十三的眼睛,还是在笑着,轻飘飘的,跟从前一样。但他却变得爱说话了,仿佛要把从前积累的分量全都说出来似的!: U  v2 b9 U3 A. {. e# ?( W2 `0 @
  “为什么?你更愿意躺在这里说话吗?那我也一起躺下行不行?”无命摇晃着洁白的芦苇,像小孩一样,笑着,并着十三的肩,躺下来,无须仰头,便可看见蓝天。
" Z  l+ _  f- A! o2 u9 R: {  鼻端传来的,是北方特有的黄土味,干燥的空气里,有一丝难以形容的爽朗。头顶上的蓝天这么近,无命突然发现,十三一个人独享这份亲近蓝天的荣宠真是自私自利!
- `; b3 z6 w2 q% u  但空气里还弥漫着另一种气息,那是血的味道。像生绣的铁,发出生涩的甜味。无命没有去看十三,只是眯着眼睛,躲避着那灼热的阳光,轻轻问:“这么躺着很舒服吧?你应该叫个人一起过来,陪你一起看。”
7 R: G( m0 h! g3 e  “我也想啊……不过,我现在一点也动不了,所以只好等着有人来发现我了……”! s4 h. P7 h7 b
  说话的时候,十三的声音很轻快,一点不像受伤的样子,只是无命知道,他真的受伤了——之所以愿意亲近人,愿意和人说话,是因为,他已经逃不掉、动不了……就像真正的野兽一样……实在无法获得胜利的时候,也可以选择臣服。
0 t. }6 W2 a' A+ R# ~* E. j% {% B% F  他不会再离开了,因为他不能!无命突然感到愉快。自己的想法如此残酷,而且还沾沾自喜,许是……自己心里那头妖魔,已经占据了自己整个世界,再也无法收回笼中了吧?/ L/ n  N- O% @, a3 J; |' c
  于是,无命轻轻侧过身来,看着十三身上片片渲染凝固的血迹,绽放出一个甜甜的微笑。3 L! J( Q! Y9 @! e4 x
  “你知道我喜欢你吗?”他突然觉得自己有勇气这么问了,于是尽快地问出来。话在心里藏得太久,说出来时,其实一点也不觉得震撼。3 T* u) D  P; k' N, W$ P6 W
  “知道。”十三也回答得爽快,也许他一个人在这里躺得太久了,久到了他已经知道,失败一次,便可以拔除他所有的坚持与骄傲。' U5 B- \3 n# u
  “什么时候知道?”
* ]$ i6 ?( A/ U4 D# x" E9 Q  “一开始就知道。”
, z: \: |0 ^' O/ I+ y  “是么?那你喜欢我么……?”这个问题问出来时,自己显得忐忑了。那毕竟不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告白的人本身就像一个待审的囚徒,等待着对方的宣判,等待着是死刑还是赦免。
3 m$ @# h/ b5 C3 W, L, R; i; W  但这个问题,久久得不到回答。十三的眼睛,像两泓黑色的深潭,渗透着深渊的颜色,像白昼里的夜空。无命一早便知道自己在那深渊里溺毙,所以格外无法等待宣读判决的时刻。他等不及,所以有些慌张,忙不迭地凑近,想把回答听得更清楚些,但最终还是害怕去听!
2 R! s  u* I  w' u. v  于是,当十三干涸的嘴唇微微启动时,他急忙忙地靠过去,汲着那片有些冰冷的唇瓣,轻轻堵着,不甘心就这么被拒绝!
) n* h6 e2 e9 X3 O  1 g) |; ~- B: S+ U; O$ _5 b
  其实,无命太胆怯了,当他感到那片失温的嘴唇因为自己的体温而逐渐柔软时,一股酸软而甜蜜的汁液从舌根蔓延开来,他突然发觉,等待自己的,也许不是死期!颤抖着迎接,缠绻着柔软的舌尖,当那片火热的气息蔓延开来时,无命气喘吁吁的问:“你不是不会动吗?为什么骗我?!”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像猴子屁股!那种熟练而亵渎的汲取方式,有生以来,连想象都未曾有过!
! e! Z' J3 B3 a+ [  十三的胸膛轻轻抖了抖,一丝新鲜的血液从干涸的伤口中重新迸裂出来,他的眼,依旧那么明亮,只是在无命眼里,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暧昧的暖色的薄纱——十三的面孔变得温柔,笑容也逐渐软化成自己梦想中模样——# b* u% ]% X9 ^
  只见他露出那雪白的牙,像得逞的顽童一样,肆意地笑了起来:“没骗你啊,能动的只剩下舌头。我说过谎么?”% U' _4 |6 E/ {  V
  他没有说过谎,从来没有。所以,无命放心了,安心地坐起来,扬了扬手中那片雪白的芦苇——
: c4 ~* t6 u2 y/ w  “等等我……我们这就离开,真的……等等我……”1 R/ P% P1 M9 ?8 v) P, {7 O
  
0 S$ F" \/ y$ H1 a  那些血……流得太快了……2 h; e9 m; W5 V( u- c1 j8 o- K! s- J' ]
  年轻的身体,使血液比寻常人的流动速度快了许多!鲜红的花朵,在这片洁白的芦苇丛中绽放着,十三的体温,已经越来越低。2 r5 j/ _& T% C" ^# u
  所以无命希望十三等等他……不要走得那么急……
4 n- a# i, j5 k- c/ h9 L* b  他还不满足,他还不想结束。刚刚开始,便要结束,那么他宁可不要开始。所以,他不得不拒绝这片美丽的天空,那太过澄清的蓝天,仿佛在向谁招着手,呼唤着那自由的魂魄回归天际,他不要他走得那么急,所以,他要把他留下来!! D8 _& x: w3 q3 [" R# j0 ?& \* ]
  他拼命想要自己的表情严肃,像个立盟的谈判高手,只是眼睛里却不断渗出泪水,扑簌簌地直忘下落!十三不得不苦笑着,声音却还保持着稳定的音调,像是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量——2 p! w1 f8 r% d$ k
  “不会吧?我已经很累了,真的想躺在这里啊!”
) l5 E! {& Z9 v5 t  “不可以躺在这里!你发誓,要跟我走的!”无命声嘶力竭。
% c4 m& G5 W4 i) D  他躺在这里的姿势,就像个放松一切的孩子。急着回归自然的土壤,等不及要离开。所以,无命不能答应!/ k( _) O8 Y- b- d% w% ]
  “我尽量吧……”还给无命的,还是那肆意的笑。轻轻的,不着痕迹。6 k; W2 s/ |8 {/ T! Y
  像是得到了什么保证,无命开始拼命奔跑。朝芦苇坡下,朝城隍庙下,朝凤鸣城最热闹最繁华的街头奔跑——当他带着两个车夫拉着板车回到那片芦苇丛中时,十三像是睡着了。很宁静地闭着眼睛,像小孩睡在母亲的臂弯里,只是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也没有再笑——只有无命颠仆着冲到他身边时,他才突然睁开眼帘,慢吞吞地说着:“……好慢啊…我真的快睡着了……”% Z( O" }0 e) c/ M6 `& A
  一颗泪珠,悄悄从无命的眼里滑落,无命却笑了起来,使劲攒着那冰冷的大手,贴住自己的面颊……
  u9 e( C' T1 q, g* O4 {7 t; g: I  “不回去了……我们不回一水城……哪里都好……十三不回一水城了,和我一起吧!”
7 `; v8 a. m$ V/ `6 G6 X  不回去了。
$ H5 w8 u5 M8 Q( {9 i  l  不要回去了。. h  H9 K& K; r# o5 ~1 x
  那里不是你的家,你也不认为是。; U, c" ]9 Q; B$ j' j: E/ e6 u
  那么为什么要回去呢?
! `. A9 \# |0 n! B! y3 I4 y  不如走吧!哪里都好……有你的地方,自然就是我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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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8 23:33:57 | 显示全部楼层
14. 转机
1 o& a+ v1 q; U4 a6 S2 n7 f- C7 A; |5 {6 x# a
  从肩胛开始,十三的两条手臂,变得异常柔软。那不是一种正常的柔软,而是再也无法凝聚力量的软化。从他身体上深浅一致的十六道伤痕可以知道,段非的刀,不仅够快,而且够狠!一瞬间劈出十六刀,每一刀的力量都异常平均!每一刀都可以要掉人的命!: X6 k% b$ u8 L8 r
  十三能活着,只能感谢上苍给予了他一副完美的躯体,相野生动物一样,只要剩着一口气在,他的气息会不由自主地呈现滞缓的假死状态,将所有的生命的能量都用来维持最低的消耗。——这种状态并不是完全类似死亡的姿态,而是心跳极度缓慢,犹如龟息一般。他也很聪明,或者是一种本能,一动不动,可以将失血的数量减到最少,无命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活着,完全是因为他的身体本能,残留下了最后一口气。
7 H% J/ G1 b4 k# y0 T* B  换句话说,如果当时段非仔细地检查一下十三的身体,便很有可能会发现他并没有死,而给予其致命的一击!
* H! t/ |. h' `0 Q' i2 V  \, w  0 i5 K/ l  a  Z( _2 H
  无命无法回到花无是那里去。尽管那里会有很好的大夫,但他下意识地,拒绝了回兄长身边的念头。——因为十三已经站不起来了,让他用这样的一副模样去见花无是,他会比死更难受!而无命也不敢肯定,无是会愿意治疗十三。
7 x8 U9 D5 ?& o0 ?  他肯定,无是接下来一定会很忙碌!那是无是坐视老吉祥坐大,一面忍耐一面等待,引出十三后,好不容易才迎来的忙碌!* R; M, v1 t, x* ^
  人才匮乏的[折枝堂],失去了十三,将只剩下花无是可以依靠,而在这种时候,老爷子将不得不把讨回面子的责任,心甘情愿地交给大儿子。/ y' [: |+ n% _" _
  无命不想管了。
! L# U8 w: S, D+ d& c/ A  他觉得自己很累。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神经再也紧张不起来。无是牺牲了十三,换来他想要的地位,让他去争吧!父亲怀疑十三,现在十三无用,他也照样可以松口气。自己等待十三,十三终于不能再离开,自己也跟着放下一切了。4 {2 r( k5 B; M% E
  所以他可以笑、可以哭,可以不用再像过去那样,武装着自己,昏昏噩噩度过余生。
& ^" e! S: T. A4 @  摘下自己的发绾,碧玉箍子内侧镶嵌着一颗切成半圆黑色的石头,把石头摘下来,放在手心里,无命叹了口气。, w: S6 n4 _$ X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当年花错曾与江湖第一神医有过缘分,得到了神医柳寄山的承诺,用这半颗石头珠子,可以在任何地方通知到他,但只此一次。
1 N3 f+ }' M6 F3 Y( D: a2 _  幼年时,因为自己身体太虚弱,老爷子将这半颗被视为救命符的珠子交给了无命。! J( N/ {& E5 z$ l( A
  “如果你真是神医,那就答应我,把十三治好,当然……即使不能像以前一样也没关系……”望着那半颗珠子,无命将珠子的背面翻过来,只见珠子的背面镂刻着四个纂字——- J. D  O9 g8 h5 h( y  K9 r
  元记当铺。8 r6 s: e" F3 i& @/ s

, Q0 L0 z; w. Z9 H, U" U  天下第一大当[元记当铺]的招牌?!6 x& R# F4 Q! `1 ~" v# I  O0 M
  神医柳寄山,与元记当铺有什么关系吗?
4 K6 r2 s6 c; u+ r$ `  “马大娘,这凤鸣城可有当铺?”房东大娘正好走进厨房烧开水,无命立刻问。; u2 n+ k0 P: I( h9 Q$ |2 b' b
  不回一水城,十三又寸步难行,无命只好按照十三的指点,找到了之前照顾十三起居的房东老太太马大娘。
7 C$ d3 B9 G8 ?/ S- |  这个木然的老太太,在看到十三被抬回来时,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只说了一句:“还好,人是完整的,没缺。”
% @% R; f4 q* [  身体完整有用吗?. ~8 e: i' \/ `( C+ H8 [& ~4 g
  当时的十三,像个小孩子,顽皮而狡黠地反问了一句。
( P% }( V* s  d% K5 w  “怎么没用?躺着就不是个人了么?站直了的东西,还有许多都不像是人呢!”
& n2 |+ q7 c) V  当时,这个面色冷冷的老大娘,就这么回了十三一句,引得十三哈哈大笑。
" h' I8 _$ j4 F" i' C7 u! x, {$ g  “当铺?只有一间。”马大娘头也没抬,径自往灶里添柴。
# m; r! R8 W% y  “东家叫什么?”- F# U; r; y  P) i
  “元记。”
4 J/ O" x* \& e  y7 U0 T+ ~9 X  “那好,您替我跑一趟可好?我替您烧水。”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无命寸步不敢离开十三,只好假手他人。从身上搜了半天,也没找着银子,只好讪讪地把自己的碧玉箍子连同黑珠子交到大娘手里:“箍子就当点柴火钱,替我把这珠子当了就行。”, |6 H- G2 R" H' q5 Z! A
  “这个不值钱。”妈大娘回了一句。& V1 S  ^# U2 q: q* J; c
  “没关系,能当的。”柔顺的发丝顺着面颊滑落下来,马大娘打量了无命片刻,便把箍子收了,拿走珠子:“等我回来,这水烧开了放到木桶里,擦身用的。”
. K- u, m) _% S& @6 `  “是。”点点头,无命看着马大娘佝偻的背影,带走了他身上唯一仅剩的值钱物品,也带走了他的希望……
9 |! }0 K) K: N+ K' g- g  
/ M2 A: X8 @% Q% U8 j, u2 e2 d  从小到大,第一次与厨房如此亲近,无命有些无所适从,只好一直站在厨房里等。不知过了多久,水才咕嘟咕嘟翻起水花,一阵手忙脚乱,无命好不容易才发现风门可以让火熄掉!0 j/ Z! v0 |+ H# j5 ?
  堵好风门,无命费力地把水盛进桶里,累出一身汗,才把桶提到十三的房间来。! P; Y4 l. l/ G. d: X8 M; A, P
  还来不及打开房门,里边已经传来熟悉的声音:“重吗?”5 C& U4 O: r  s" Z9 a7 g
  愣了半晌,无命才恍惚过来,推开门,正好看到十三靠在床边的墙上坐着,墙边的窗户是他早上打开的,响亮的阳光照耀在十三的脸上,忽明忽暗,像跳跃的一丛无明火焰。5 j2 P( S0 I# q! m* A! }
  “还好,我提得动!”咬着牙,无命使出吃奶的劲来,踉跄着把水桶提进房,气喘吁吁。( B* Q" @& a7 h$ N" a% u' S
  “不习惯就算了,看你提那玩意儿,像奔命似的!”双手疲软地垂在腿边,只剩下双肩随着笑声抖动,笑了好一会儿,他才问:“你的头发……”- U! m+ V( j. F6 j7 A& `6 ?' @
  “哦!散着比较舒服!真的!”急忙解释起来,拾掇着擦巾,无命脱下雪袍,卷起袖子,让自己尽量忙碌。
. N! W  s+ O2 \6 j" S. z  “呵……没钱就没钱,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像是早已洞悉一切,十三笑着,朝窗外瞥了一眼。
" `; q2 x: e7 x2 Q) O5 ]7 w  “你总喜欢靠在窗前看外面,为什么?”拧着布巾,无命随口问道。这是他连日来的观察,也在马大娘那里听说过,十三平时不出大门,只喜欢赖在床上,趴在窗前,好奇似地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 Q2 Z( M2 T* U% e* ?+ t8 r  “好看啊。有漂亮女人走过,我可以一饱眼福。”
; }( y1 R3 u  G% f  马大娘的房子临街,通过前院,十三的房间与大街几乎就只剩下一墙之隔,一个窗,连接了他与外界的一线光明。
4 R, a$ \4 g/ S8 V  “你——!?”急气攻心,无命冲上床去,一把揪住十三的衣襟,却又迟迟说不出话来。那俊美而懒散的容颜在自己面前,就像一道迷魂的汤药,看一眼,便晕陶陶的不知所措!0 A2 O, C% I% I6 v
  “放心吧,你比较漂亮,真的。”鸭子被煮烂了,嘴依旧是硬的!十三似乎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他那恶毒的嘴巴,一刻也不肯停下,不知是戏弄还是诱惑,也不知是存心还是无意,轻飘飘的话语,撩拨着、缠绕着,飘荡在无命的唇边。1 x% e+ w; u3 t- l
  “擦、擦、擦……身……”咬着舌头,好半天才嚼出这么一句话来!一开始还决平常的事,此刻在无命看来,突然变得异常艰巨而暧昧,湿布巾握在手里,快要挤出水来!* w; U8 A- J. O7 z1 Z
  4 `& l0 s. p) ~: b6 @0 F% P! Z, j
  “你擦啊!反正我又动不了,随你高兴!”点点头,十三的眼里还是一片促狭。就在这时,无命突然觉得眼角余光处瞥到一抹影子,晃了一晃,快如闪电!
8 N$ t& E6 K0 Z8 G3 r  “谁——?!”肝胆俱裂,犹如惊弓之鸟,无命猛地跳起来,趴到窗前,朝院子里四下张望——但事实上,马大娘的院子里除了那群鸡以外,什么也没有!3 d& m7 S* H: N- W
  “怎么了?”这时,十三的声音传来。
) J6 v: ^3 x' v4 ^  “人……我刚才好像看到人了!”想想后怕,如果老吉祥决心把十三杀掉,那并不希奇!再如果,无是想落井下石,现在也是最好时机!
4 T% h0 G+ s) i% J# W* F  s  “我没看到。”十三倒无所谓,整个人显得很松懈。: l" \1 S8 \7 I, O0 i
  “是么……”点点头,无命松了口气。十三的感觉向来很敏锐,任何风吹草动,都很难逃过他的意识。连他都说没有,那就是自己多虑了。3 K8 b$ s. D9 i% q
  “你看到谁了?”那轻佻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勾缠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眸里,掠过一抹幽冷的波光,像黑色的水银在眼眶里流动一样。看着十三,无命惴惴不安地道:“这里真安全么?不然……咱们到南方去吧,哥哥不会找到……”( e& P5 E4 I  v" j/ P4 ^; m- V
  而事实上,无命自己再清楚不过。若是要找的话,不管怎么躲,始终会被找到!即使是自己骗自己,他也不过是想亲口听到十三回答,愿意和他离开一切。
$ \: r% r+ D9 n9 T8 J  “算了!没什么……”自己打消自己的念头,恐怕,是最难堪的事了吧!无命摇摇头,漆黑的发丝随着脸颊轻轻晃荡,拂过十三的下巴,像小猫的尾巴一般,轻飘飘地搔弄着。& }+ ]- n& F5 K1 g1 K0 I
  沉默片刻,十三突然发出轻声的叹息,“你真的很漂亮……”
$ Q8 G# v# h- r- o8 a, ?: [. j" V3 x  “被称赞漂亮,我并不觉得得意……”这不是他要的,他只是想得到他的承诺而已。但那声音始终还是浸透了他,被称赞过后的身体,开始散发出一股难以抗拒的火热,像是有一颗火种,在身体内部悄悄地点燃了一样!
1 I) i# i% U/ x0 t+ i  “漂亮就是漂亮…没有什么得不得意的……”说到这里,十三突然哑然,屏息半晌,他猛地笑了一声:“不会吧?这样子……你就——”
9 j5 R. x. E& R  “不许说出来!”羞愧的潮红席卷全身,揪紧衣衫下摆。3 G) a/ u5 Y9 S3 j. ]- z
  “真不够看,男人的那里至少要有些担当吧?我又没碰你……”: N+ V, H/ k0 l, U* g1 z8 W  }, F
  “我跟你不一样!”无命愤然从床上跳起来,冲到桶边,将布巾用力丢进水中!* N1 b/ T  x6 e/ P6 P$ @
  下腹处的变化,让无命感到从未有过的羞愤,他下意识蹲下身子,咬牙挺过那阵灼热樟痛的煎熬。
  C$ ?4 Y2 a! D: P' o  Q% Q  而十三则笑个不停,他朗声道:“用不着害羞,忍耐对身体不好哦!你看我现在连动都不能动,你还不趁此机会吗?我可是躺在案板上了哦,你连切都不用切就可以把我吞下去!”. |$ i+ w: C# B+ E( \
  “别把自己说成鱼肉!”捂住通红的脸,无命慌张地掬起水来,朝自己脸上扑去。* G: U4 I" f& a0 a& k) h
  “不想碰我吗?那你又亲我干什么?你觉得很丢脸么?”反正无法动弹,十三径自说着,毫不在意。
9 R5 y+ m+ q1 S4 @8 w* l% o7 G  这句话,像是有什么意外的魔力,无命停下动作,呆呆地抬起头,正好撞见十三那黑沉沉的眼眸,闪烁着幽光,明明没有温度,却如有实质地灼伤了自己。
' Y! g% W* I: H& }' ]6 B2 |  
" B; X; q0 w  h8 T# a6 e  像是中了咒语似的,无命慢慢地走回去,轻轻跪在床沿,衣摆下方,那可耻部分开始微微颤抖着,连带的,让整个身躯,都忍不住发抖起来。# ?  R1 L4 b2 a& \3 A; ^5 V
  脚步凝滞着,却不知该如何前进。明明十三近在眼前,却不敢靠近;明明对方动弹不得,却总觉瑟缩,仿佛面对着的,是一头静卧的猛兽,稍有不慎,便会遭到激烈而残酷的反噬!2 S* l7 `6 @8 `1 N
  心头似乎会有个疑问,十三……真的会爱上自己吗?这个谜团,他什么时候曾明确地给予过自己答复?但事实上,忙碌紊乱的思绪,却容不下他再思考那么多,试探性地靠近一点,凝视着那双波光流转的黑瞳,仿佛被那深沉的暗流所吸引着,无命不由自主,轻轻地贴上去,浅浅碰触到十三的嘴唇——8 g, K5 P  }4 o
  脸上的水珠未干,水滴悄悄滑过,浸润在四片嘴唇交接的间隙里,滑进十三的唇齿。空气里似乎衍生出一声黏腻的叹息,也不知是十三还是无命的。那声音听来潮湿,滚落在床沿溅起一蓬星火,而那星火,点点滴滴地燃烧着,像是突然掀起了火热的飓风,席卷住无命那眩晕的世界,整个颠覆——
0 h; E6 L1 ]0 ~3 d7 v& [  双手不自觉地揪紧,却不是在拉扯自己的衣衫!从来不知情欲会以怎样的形状侵袭过来,当自己面临这汹涌的波涛时,一切的理智均已远离!就像往日每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自己对十三所幻想着的各种情态一样,无命的喘息突然黏湿沉重,猛然察觉十三的眼眸,还是那么湿润而平静的光彩时,那眩晕的情感即时爆发出了最强烈的光环——5 ]! i# j# f7 H" {7 o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段非那样挑逗自己时,身体会迸发出那样强烈的反应——因为那是自己最渴望的、最渴求的、最奢望的——想要一次性颠覆所有,不管是自己粉身碎骨、还是与十三同归于尽,都可以!' f! E, t& H6 W  r+ x  R: H9 g
  于是,当情欲的妖魔以突然的方式掀开平静的外衣,无命感到自己可能已经疯狂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双手不听使唤,像是拥有了自主,拼命地撕扯开十三的衣衫,像要剥开他的胸膛一样!他焦急,他想要亲眼看到十三的心到底是什么形状;他焦虑,他等不及十三痊愈;他焦躁,因为他等待十三已经超过了他能等待的年限……所以疯狂——当滚烫的目光接触到那伤痕累累却又完美无暇的胸膛时,无命突然发出命运般的呜咽——+ L! X  f/ \. s# N
  亲吻,也许在这个时候已经不能满足了。于是他呜咽着扑上去,撕咬着,吮吸着,像是迫不及待要让这副平静的躯体跟自己一同燃烧殆烬!雪白的贝齿用力咬住坚实的胸膛上那枚精致的果实,像是要用力挤压出汁液那般用尽全身力量!直到十三终于难耐地发出一声短促低沉的呻吟,无命才气喘吁吁地直起身子,用一种慌乱而后怕的眼神,畏怯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Y( I% _) D, \4 |2 q( ~% X
  自己伤到他了吗?否则,为何他的声音听来充满痛苦?
5 h9 G: i: {. R  s9 s4 E$ `2 W9 i  “你讨厌这样吗?……不喜欢…?还是我很可怕?很丢人……?”颤抖着,生怕十三会说出什么颠覆的话来,无命惴惴不安地畏缩了一下,跨坐在十三身上的肢体开始僵硬。
& k) S, u* F+ W9 R  但他并没有等到十三的否决,男人只是轻轻地笑了笑,用那种习惯性轻佻的声音,缓缓道:“你确定自己知道,怎么做吗?这么用力咬的话,非但不会舒服,你那里也不会好过哦。”凝黑的眼波轻轻流转,浏览着无命那瑟缩的身躯,目光最后停留在无命那颤抖的衣摆下方。欲望的枝芽已经高耸,膨胀着急欲宣泄爆炸,当十三的目光停留在那里时,意有所指的声音里带着微微挑弄,让无命有种泫然欲泣的冲动!
1 t- y( w# r1 c) m$ F) Q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憾恨的怯懦在喉咙里微微濡湿着,发泄不出的遗憾像潮水一样漫延到颈项间,那是一种快要窒息的渴望,像无明的巨手掐住咽喉,呼吸都是滚烫的火热喘息,被察觉到的羞耻像要脱离自身一般,疼痛起来。
. L9 e. }/ F3 d. a2 Y% h2 g0 ^5 c3 n6 H6 i" b1 C
  “过来吧……”微微叹息着,似乎有种‘拿你没办法’的无奈与同情,十三用一种异常淡然的声音命令道:“把自己的衣服解开。”
# I1 [, B& T& t  “为什么要解开……”声音倏然阻滞,哽在喉头,吞吐不出。无命忐忑地掐紧手指,茫然无措,迎来十三那暧昧的勾引——$ M! V/ x9 @3 l; s9 C* q" ^6 t! s( G
  “想舒服的话,就要自己动手……我是拿你没辙哦!”4 _- b# e: u4 Q# B1 x! h
8 A, l/ T4 `  h$ ?3 d+ _3 z; _1 z" M
  心里,明明有一万个声音在呐喊着‘不要’、‘不行’!但身体的意识却造已脱离了控制。狭小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潮,擦动着空气里暧昧的火花,当自己的双手轻轻落到窗户上时,突然不由自主,用力一拉,两扇小小的窗,卡嗒一声关闭,激起阳光下的细小微尘,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他们的世界,变成了狭小的一方,囚禁着温暖,也禁锢着欲望的妖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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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8 23:40:41 | 显示全部楼层
15. 欲兽
4 L4 C" {' d  H) h. i
3 Y$ o+ m; |& f        十三的身体,用一种比较风雅的话来形容,无命只能想到两个词——钟灵毓秀、浑然天成。
) o# s7 ]5 m, `5 n2 ?  从来没有得到过人工的培植与养护,他的父母之职恐怕只有天地能胜任!错综复杂的新伤交杂在紧凑结实的躯体上,像一条条新鲜的鞭痕淋漓地镶嵌在鲜活滚动的肉体之中!很难相信世上会有人如此适合伤痕点缀,只是每当无命的指尖轻轻抚摸过那片片伤迹时,金灿灿的皮肤会微微颤抖着,浅浅滚出一两滴晶莹的汗珠。
6 J9 z4 N( Z7 ]+ b+ n) r( l, j  他的身体,一直是活着的。每分每寸,都渗透着力量的沉默与爆发的前奏。在十三面前宽衣解带,让无命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沉重的羞耻!同样的男儿身,却有着彼此相反的构造!他的苍白孱弱,即将赤裸裸地呈现在一个健康有力的肢体面前,强烈的反差,会让人突生昏眩,迷茫不只所措!
4 D9 g8 ]3 l0 n) ]! t# m. g  所以,衣带以一种异常缓慢的速度松开,细瘦的手指,紧捉着衣摆下方,颤抖着,无从着手。面前的十三,明明无法动弹,他却感到自己身下那坚实的肢体正在蓬勃孕育着一种全新的力量!那充满伤痕与美感的皮肤下,迷乱地反射着一道迫切的光芒,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那平静的肌肤下蠢蠢欲动,带有强烈的侵略意识,可以穿透彼此的束缚,直接刺穿他的身体,他的魂魄!8 w$ f& ?  ?$ o9 ~- R

: W; V# T' ?1 ^% ^: @! m; O. t  自己为何会如此迷恋十三?此时此刻,无命突然感到自己终于解开了一个多年的宿愿。也许就是因为羡慕——从一开始,自己就恋慕着那种野性的、不逊的、桀骜的、冲动的、野蛮的、尖锐的、自由的能量!十三拥有自己所没有的全部!而这些自己所欠缺的,无命却并不希望能够出现在自己身上!就像认定了自己天生应该软弱无力,所以他并不渴望自己能变得坚强!他只希望得到——从十三那里获得补完,从十三那里获得依靠,从十三那里……得到他的一切……# e7 s9 `) J/ u" ?
0 i! u+ W3 i! |8 e
  就像夏日夜晚的飞蛾,决不是想要把自身变得明亮,而是渴求着那些绝对的光明温暖,奋不顾身地葬入火海,企求能与自己所渴望的东西——同归于尽!
& c" Y1 A* f/ h9 c0 i1 @5 L  只有把骨血灵魂都与之同化,才能完美自己的渴望!——这是一种天性,就像无命之于十三。. m' l% C7 f' a' m
2 Y2 y2 ?8 J* }
  所以……羞耻渐渐退却了。取代羞耻心的东西,是一种宁静的、满溢的、膨胀的、黑暗的情绪。无命松开了自己的手指,望着自己已经被分身撑起的,耻辱的前端,静静地露出了一个恬静的笑容。
: ~, `( k# i- l9 `+ s, y# C  “笑什么?”十三的声音,还是那么悠然。他似乎感觉到了无命身体里巨大的转变,一种退却了所有矜持所有疑惑的转变!而这种转变在某个角度来说是危险的!因为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相对平稳的立场就是以一种异样的落差所造就的暧昧!
9 N2 a: S- J, x) @  表面上,无命是主、他是从。但事实上,和谐这种本不和谐的关系的,正是无命对他的迁就与倚赖。然而,若无命改变了原本习惯的、已经很难改变的立场,那么——一切就将全盘否定,他所建立起来的一切,也许会出现土崩瓦解的前兆!
: K& U7 V: P& {  这种危险的前兆便是——无命将意识到昔日完美无暇、滴水不漏的十三,已经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充满残缺的十三!而现在的这个十三,将必须倚赖于无命!* h7 K6 g" u5 Y3 q2 K; }
  这个变化,令十三感到了一种暧昧的忐忑。并不是恐惧,而是焦虑,一种失去自己控制的焦虑,开始悄悄地蔓延。
) ]- ?& d! a* C+ L5 D6 Q  洁白修长的手指,终于完全松开,无命的身体,突然以一种异常决绝的方式,袒露地呈现在男人的面前。那的确不算是美好的身体——以一种审视男人的角度来看的话。细瘦而苍白的,纤细而薄弱的,那便是花无命!  w8 O* s  t( c( t7 x
  微显嶙峋的胸腹上,点缀着两颗色调异常浅淡的花朵。很像两片坠落枝头的绯樱,以一种凄艳的姿态开在无命那洁白晶莹的胸口上。衣衫刚落下时,纤细的肢体似乎蒸发出了一股热气,与房间里冷冷的空气悄悄摩擦着,激起那两朵绯色的颤抖,激灵灵地一个寒战,从无命的身上传染到十三的体内,冷热交替产生的眩晕错觉,让两距身躯都一同体验了一个转瞬疯狂的错乱!
% F  v. {- j7 d4 B% B  那毕竟是与女人不一样的身体。十三突然觉得,自己要取悦面前这副身躯,其实比想象中要简单得多!这是一副自己很了解的构造,任何一个敏感的支点,都会从自身的喜悦当中反映出来!自己的快乐,同样可以感染面前的这具身体,这样的想法,似乎揭开了某种按捺许久都不想揭开的,蒙昧的面纱!
, B8 ]% e6 b2 @7 v, D& K  x. O$ F9 h  无命静静地俯视着,十三的面孔,以一种全新的、卑微的角度,呈现在他的面前。他从没想过,换一个角度,从上往下看,十三是如此无力的!就像现在一样,自己如此肆意地骑在十三身上,也不会遭到反抗!于是,自己变得轻松了,轻松得感受到了往日十三面对自己时的心情。那必然是一种俯视的、轻蔑的统治姿态!虽然他决不会轻蔑十三,但他知道,自己完全可以左右面前这个男人——让他再也说不出‘离开’的话!! ?' n; h& F/ M! D3 Y
  “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变了。”轻飘飘的问着,无命一手婆娑着十三光裸的胸膛,一手将自己的裤子缓缓往下拉了半分。
: b# N4 j9 ^: \+ ?/ H- Z  细腻苍白的手指,留着一点指甲,透明而脆弱,却又比想象中尖利硬朗!至少,当无命的手指轻轻掐住十三胸前那枚坚实的果实时,那果子突然成熟,呈现出一种鲜艳欲滴的颜色,一种按捺而激烈的色彩,刹那间绽放!, @4 _4 J- }' B- P$ d
  “咳咳……拜托不要那么用力,我并不舒服……”十三还在笑,尽管那笑容已经有点不自然了,但他还笑得出。一边回应着无命,一边回想,是否是适才,自己的言语过激,从而刺激到了这个原本畏怯不安的人,摇身变成一个欲望的征服者与奴隶者。
$ B$ i5 s( E4 t* k8 R& }; m  他依旧可以感觉到,无命的本质没有变化。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无命对自己的感情,由崇拜力量衍生出的一种近似自残的渴欲。每次看到无命的眼睛,就可以从里边看到他那种饥渴到卑贱的期望!只是,在此之前,无命都把这种欲望掩藏起来,而现在,他却选择了赤裸裸的暴露!- ^+ e" q  a% B5 |8 _6 Q9 A
  “不是你叫我做的吗?”无命歪着头,迷茫的眼中呈现着一种醉人的朦胧。水波在他的眸子里蒸腾着雾气,眼角下方熏染着晚霞的颜色。那张嘴变得要命得红润,开启双唇时,洁白的贝齿似乎在咀嚼着一股强烈的欲求!等不及十三回答,无命突然弯下腰去,用力一挑,将十三的腰间的绳子拉开——) p& ~. a. r! b6 a: ~
  “住手——!”有些带怒了!习惯了掌握主权的男人自然不会习惯这种失去控制的事态!呵斥的声音刚一出口,十三戛然而止,面对着对自己充耳不闻的无命,他的目光显得凌厉而焦急起来!( @. I% T  y+ H1 h+ \5 a
  但他的阻止,此时此刻显然已经多余了。放任自己心中那兽性的妖魔出闸,无命的手开始执拗而无情!他贪婪起来,拨开十三的裤子,露出那坚实平坦的小腹,在紧凑的肚脐间奋不顾身起来!这种行为很像乡下那些无知的妇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后就撒泼耍无赖的形状!
4 o( f9 N4 b, b  ?  而这种可笑又失控的形状,正如一句俗话,就叫做——破罐子破摔!
, N# m- i+ F9 x# V. t. c& k2 ~! Y0 O  现在的无命,就是这样破罐子一摔到底!2 C9 ?. W" B: G# S6 @
  多年所受到的教育与修养,让矜持拖延了他靠近十三的时机。而如今,当他发现自己可以对这个人为所欲为时,那汹涌的情欲便一发不可收拾!% X3 y6 L* y, L
  而这种变化,对十三来说,是决不欢迎的!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侧过脸去,当无命正埋首他的腹间时,他用尽全力,突然咬住自己头下的枕头,运用牙关的力量,扭动脖子把小小的枕头使劲咬了起来,用力摔向紧闭的窗户,发出啪嗒一声响!——这个对寻常人来说几乎不可能的动作,对十三来讲,此刻也同样艰巨!为了这个动作,他浑身都冒出一层湿漉漉的汗珠,残酷的现状,让他突然不满,爆发出一声诅咒!+ ~% R& o# t% ^' A% S1 K9 `8 w
  他的反抗,引起了无命的注意。抬起头,红色的嘴唇已经饱满肿胀,唇齿间牵扯着一缕湿润的银丝,无命轻轻抚摸过十三那汗湿的脸颊,用一种悲哀的语调说道:“很难受吗?还是很瞧不起我呢?……我对你这样的感情,让你很难看吗?还是……你不喜欢我?不喜欢我这样碰你?不喜欢我是…男的……?”
+ I5 l8 G6 @: h) D: k  十三沉默地喘息着,没有回答。
% ?! a; l, E+ u* \# p- Y7 x7 g) ~  j( r
  无命摇摇头,将苍白的手指顺着十三凌厉的视线,缓慢而有力地探进裤缝间,那冰冷的温度,刹那间撕开十三灼热的身体防线,当那冰凉的手指爱怜地抚摸上裤子里的欲望,冷热交替的刺激滚动着手指的力量,无命突然用力一握,霎时便满足地感到,自己的掌心里传来那种膨胀硕大而沉甸甸的分量!
6 m- R, [* N4 Z" Z; X' C  他满意了。  T% C. r! D8 b$ G/ h4 N" r5 Q% P
  十三和他一样了。
  @$ }! S: j7 [+ e2 f) _9 {  这样,他就满意了。
' i0 E  w3 M: W6 L) g9 q  从此以后,不再是只有自己一人,孤独地感受那份煎熬,他满意了。0 p, H' W4 E: _7 \& P  ~  k
  从今往后,不再是只有自己一人,孤单地啃噬那冲动的碰撞,他满意了。) v& f. K3 a/ w, r  ?
  他可以和十三一样了,他很满足!( ^5 Y/ j2 G# q% Z! u
  看着面前的十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不甘,无命苦笑着,一面将那掩盖在裤子下的欲望拉扯出来——当那绝对与自己不成比例的凶器,以一种悲哀的姿态被掌握在自己手里时,无命低喘了一口气,咽下自己那可笑的惊诧与畏惧。6 g- t7 d1 Y- E  q) }
  “很后悔吗?以前的你,不会这么糟糕的。是你自己逞强,你不与哥哥争了,就不会受伤啊!你可以跟着我呀!我不会让你受伤的!只要你肯,我可以求爹爹把你让给我,我才不会让你去打打杀杀!”激动地嘶吼着,仿佛要为自己的行为找些恰当的借口,无命说的气喘吁吁,手指也不由得加重了一分力量,坚硬的指甲掐住了那绝难被一手掌握的肉刃,颤抖着,将那肉欲的根芽掐出窒息的紫色,直到十三的眼中迸射出烈焰般灼热的火光,深黑色的湖水掀起了暴风雨般桀骜不逊的冷漠风暴!: k6 T  u+ w0 r# b( P( A( C
  就是这样!
( T; n/ |& B  f2 \$ ^  他爱上的,就是这种永远不会顺服的骄傲!真正的兽性在十三的身体里根深蒂固,任何凌驾在他之上的力量,都将成为他反扑的动力与目标!1 B  s! Q7 _9 ?' G. \4 k1 A/ `0 }
当那不逊的薄唇用力咬合在一起,齿间迸出鲜艳的血丝;当那紧凑洗练的腹部因外力的刺激而抽搐颤抖,无命都没有再听到有关十三的任何声音!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只剩夏自己的呼吸沉重黏腻,像枷锁一样一重胜过一重!
0 _' q9 h. _1 ~) q. Y  自己的脖子,被欲望勒住了!无法吞咽、无法呼吸!无命突然掉泪,就像一个突然发觉自己已经无法贞洁的女人,决心从此做个荡妇一样!他呜咽着,几乎嚎啕!他的手忙乱起来,却又舍不得放开好不容易抓到手里的东西!他发现自己怎么做都无法让十三喜欢自己、更喜欢自己!他发现自己从来不知道十三想要的是什么!他发现自己始终还是卑微的那一个!他发现十三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他崩溃、毁坏!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又该怎么让十三变得舒服、变得比现在要更加喜欢他一点!他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也能更加舒服!
% o2 y+ V# z' Q& v$ @: C# R7 Q  他只知道,自己刚才走了神,失去了理智,伤害了一头高傲的猛兽最不屈的灵魂!于是他忙不迭地放下身段,像知错能改的小孩,哭喊着‘对不起’,却又还是舍不下手中已经握到的珍贵!
" }& Q6 ]( {1 f# k6 ], _4 T  啜泣着,无命哀伤地垂下头,稍微松开自己的手指,望着那因为自己而被迫狞猛的分身,裹着泪水,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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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无命,让十三没来由的产生了一股焦躁。
- T- C/ `: u" E% V  e; B, ~  前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是要被吃掉的那一个。& Q7 h7 Q9 ~' p  g% i& |
  而这种认识,恰恰是他的身体、本能、魂魄…全都无法容忍的!
2 ]4 m, h* X$ j5 m1 S" R  但短短不过片刻,无命便退缩了。从自己这个角度看过去,无命正处于一种奇妙的境地。自己平躺下来时,居然可以从平坦的胸腹间一路直线地看过去,自己望着自己那挺立的器官,而那家伙的后面,还蹲着一个可怜巴巴的无命。! ^4 i. U, s6 R
  眼泪糊在那张昔日冷凝庄严的小脸上,呈现出一种令人想将之摧残的快感诱惑!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无命的魅力显得很致命,尤其是自己此刻以这样的角度看他时。3 @% Q& q# w5 {9 S# Z- y
  焦虑过去了。
  w( n: q8 ?: v  X4 u9 v0 q  无命还是他的。# c! R1 q" n+ E2 d
  这句话,必须要用这样的逻辑说出来。$ a. ^# H1 P9 g% A9 H1 p: p6 }
  如果换个角度,变成‘他是无命的’,那则不能忍受!/ K- `1 q) U! D( }$ r
  轻轻地扯起一丝微笑,像一头成熟而雄壮的兽王在俯瞰自己的猎物,十三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
7 I: b: Q. d# P  I% V- R. A  “舔它。”' ?2 ~, ]' Y- k# h
  “啊……?”茫然地抬起头,泪水沿着嘴角滴下来,滑进洁白纤细的颈项,无命浑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 H7 l' u0 X0 _* g8 V  “你想要它驯服,就要好好的伺候它。乖乖地舔,好好地把它含进去,能含多深就含多深,要让它听你的话,你首先得让它喜欢上你。”( m; f5 ~7 G  p& s4 ]) c; o. {% {7 R
  十三在说着,也许不是什么高深的话。无命眨眨朦胧的眼睛,突然觉得十三其实是在说着兽语,是在教导他怎么驯服野生的猛兽!不管在说什么,总之不是在安慰他,也不是在诱惑他。他只是就事论事,替他解决眼前的苦闷,那得不到发泄的欲望阻塞,总得要有个途径来疏导它。/ G7 U- l0 C6 X2 |; {
  这个时候,才开始害怕起来。突然理解到那话里的意思时,无命感到一阵眩晕。他觉得自己蜷曲的膝盖在哆嗦着,痉挛着,面前耸立的物体突然让他意识到——那是与自己的分量绝对不同等级的、很难被取悦的、更难被驯服的猛兽!
0 C7 ]$ ]& A* Z$ F+ F1 M0 y  他没有把握,但他照做了。很听话地,尤其是在他发现十三那深沉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的时候!
5 ]4 V2 B# `& S  那种目光既不像鼓励也不是赞许;既不是鄙夷也不是藐视;既没有期待也没有雀跃……十三就是十三,他始终是不为所动的!改变的,永远都是他周遭的事物——没有把他这个人看清楚,只能责怪周遭的人太愚蠢、太无知,因为十三从来不变。
3 m$ X& E( f7 {0 u4 W4 u. @- V  $ {. _4 x1 G' M4 B2 @# T  X, Q
  微微吐开舌尖,丝丝的热力从唇齿间流泻开来。手指搭在那沉重坚硬的物体上,无命吸了吸鼻子,俯下头,轻轻张开嘴,就可以尝到自己泪水的咸味。卷起粉色的舌头,颤抖地轻刷过那‘猛兽’狰狞的头部,无命感到自己柔嫩的舌尖因为那坚如磐石的物体而颤抖,而那‘猛兽’,也因为自己的屈从,而迸发出了满意的力量——! B6 R6 g! N: c! y! @4 o
  它变得更加强壮,而自己变得更加软弱,无命茫然地发觉,自己卑微的限度,在十三面前,已经永远不会有抬头的时候——他突然发觉自己甘之若饴,所以不得不再度流下羞愧的泪水——作为一个男子,自己竟然会爱上另一个相似的身体,从而崇拜着……这个认知,让无命的羞耻爆发了出来,呜咽着,他咳呛着吞咽下那几乎可以涨破口腔的物体,然后——想起十三的话——
/ M8 h% i- `# Q( [0 m7 J0 C  [要让它听你的话,首先得让它喜欢上你……]; P# B  F: [; C5 v. F, V& {* N
  他闭上已经无神的双眼,狠狠皱眉,然后,一口气,让那狰狞的猛兽,冲破自己的喉咙——# K- v: a$ C, ]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绝对不该发出的声音,在此时爆发了!$ M' X; L5 u2 d
  无命挣扎着,惊吓地直起身子,艰难地吐出那巨大的肉刃,恐慌地看向这小屋最后一道安全的闸门—— 3 |% G7 ~6 h) |/ M+ c$ v#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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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8 23:57:08 | 显示全部楼层
16. 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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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T' |8 N; D. o7 Z2 P0 k% c  那暴躁的声响来自于门外,马大娘家的门板正在面临着一阵浩劫!而无命听着那似远似近的声响,惊恐地瞪着十三的房间门板,下意识地想提醒十三——
6 L9 F6 E1 j* v+ d) w  I7 f  甫一张嘴,才感到唇齿间弥漫着异样的气息,熏染蔓延在口腔最深处,引起一种不得不呕吐出来的激烈反应!1 X* q% H% w$ F
  “呕……”溢出嘴角的,全是唾液般稀释的液体,粘稠地滴落到十三的腿间,瞪着自己的惨状,无命才依稀想起,从昨晚到现在,自己只喝过几口茶水!$ S% }1 o, v5 n' A( C" Q+ X2 J9 ^' o
  而这时候,一道忙乱的脚步声纷繁芜杂地从门外传来,无命几乎还来不及反应,门板便在一声巨响过后,轰然倒落,激起一地灰尘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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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R7 \9 Z  ^6 Y$ X  “瞧瞧呀,这不是小少爷和十三少么?!原来躲到这鸟地方来了呀!?”一道极度引人作呕、尖锐而造作的声音,突然爆发在门口,灰尘后面,浮现出一张瘦小而委琐的脸庞,当无命下意识地想要收拾此刻的局面时,才发现闯进来的人早已经将屋里的情形看了个清楚明白!5 P+ ^  j2 v# M*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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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命就是想破脑袋也不愿相信,第一个找到他和十三的人,竟然是一个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放在心上,而且看到都觉得厌恶的人——7 ~& }7 [7 f1 f' z+ O6 u# c
  小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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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那张尖嘴猴腮的脸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既没有尴尬慌乱、也没有愤怒惶恐——而是一种深刻到骨子里去的厌恶!无命瞪着小六那得意洋洋的脸,忍不住啐了一口,将床边的枕头奋力掷向正要逼进来的小六!
2 }: s' O, h2 c- T  “滚出去!你这条臭烘烘的狗!”抓紧衣裳,无命想替十三拢好衣服,却见十三冷冷一抬眉,寒冷的目光像两把锐利的刀锋,直勾勾地锁住小六委琐的身形!
+ W4 W# o! T4 @/ R  很多时候,他这种目光会让人产生恐惧!就像花老爷子说的,十三的样子很好,但总让人联想到生猛的野兽——被一头野兽直勾勾地看着,很多人,都不会感到愉快!1 o& N5 T2 f5 r2 E1 o4 o6 O7 M0 [
  小六自然不是那种轻易便能超越恐惧的人!他在那目光中瑟缩了一下,又突然挺起腰板,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嘿嘿笑起来:“十三少,今时不同往日,我小六虽然是一条臭烘烘的狗,但至少能跑能跳!您瞪我也没有用呢!就凭小少爷,拿我小六可没什么办法!”9 f4 s4 _$ B1 p: ^
  他的话,让无命陷入一种死寂的宁静中来。有小六的地方,很可能就有无是。! u/ a7 E4 Q( r
  小六能找到这里,无是也就能找到!这个认知,让他生出一种捉襟见肘的焦虑。
4 m  f4 O# f: {6 ]/ U4 Z  “你怎么找来的?”按捺下心头慌乱的颤抖,无命冷冷地替十三盖好被子,看也不想看这委琐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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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少爷,大少爷正满城找您呢!像我这样跑出来踩点拉门帘儿的,就有五十来号人!看来我小六发达的时候到了,不仅寻到了您,还一口气找到了十三少……嘿嘿,真是不痛快呢……您的好事儿想必被臭烘烘的小的——我给搅了吧?!”一脸放肆的淫笑,当小六那虫子般的目光溜到十三敞开的胸口上时,无命发现小六那嬉皮笑脸的痞子像背后,隐藏着的一抹精光,在眨眼间化为戾气!
3 I+ q+ P1 I) e5 b* a  他想干什么?!
  b4 j; I) k$ S+ O! A  n  正当无命下意识想护到十三跟前时,小六脸色一沉,阴沉的面色像是裹了一层青霜,眼中暴射出的杀机瞬间蔓延开来——. \; D8 E6 F4 t( I
  双手一翻,袖子里不知何时翻出两把形状古怪的细长兵刃,从那闪烁着寒光的尖利外表看来,那必然是喂过剧毒的兵器!$ P+ X# V9 F" U
  “卑鄙!”无命怒道:“老爷子没开口,你们分堂敢对自己的红棍动手?!”3 a  F* \- _$ M% o: ^3 z0 q: W; a
  “嘿嘿……用不着老爷子开口了!大少爷说了,咱们分堂今天要打落水狗!看来是我小六运气——功劳拿定了!”说着,作势要将那兵器朝十三刺去——8 Z% S; d2 u# _) a0 o9 v  Q; q! L/ ?
  “小六!你看是你的钩子快,还是我的手快?!”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十三突然一改沉默,他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迫人的语气里有着一种绝对不能撼动的威慑——小六身形一滞,手上抖了抖,突然收回自己的兵器!  * C5 L) }$ M5 k8 [& `9 E: `
  ‘钩子’——正是小六的绰号,同时也是他的武器!只是他的钩子与别人的不同,别人用的钩,通常只有一个钩,而他的,却整整有三个钩!钩尖生倒刺,倒刺上还有倒刺!用花无是的话来说——这样的武器,只适合胆小鬼使用!巴不得把敌人钩得天残地缺,把不得把对手钩得婚飞魄散!! m: s8 \7 \" |* f
  而小六,正是胆小鬼中的胆小鬼!他个子若像十三或花无是那样高大,肯定会放弃钩子这种短兵器,而使用更长、更保险的武器!一寸短、一寸险,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十三那样高  胆小鬼通常聪明,而且多疑。而小六,不仅如此,还十分小心!
6 a( P$ G* {, O8 U/ @3 [  V  他不得不收手——因为,他看到了他绝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事!
5 O2 c2 Z  i" L8 m- Q7 O  而这个认识,可以要掉他的命!- w) D) h5 _) t( K  ~/ ]
  他眼睁睁地看到,消息里密传的——已经完全瘫痪的十三,正优雅而闲适地直起了他那笔直的腰身,然后,微微地,向他挑了挑眉!1 i/ `; D) y: i# J2 [1 @
  “你不是已经——?!”小六嚎叫起来,他瞪着无命,而无命却也跟他一样,不敢置信的神色看起来无比惊诧!因为他再清楚不过——现在的十三,别说动弹,连说话都是懒洋洋的,缺乏底气!$ c5 L7 K& n9 t. r
  可他现在却偏偏很有底气!
# |+ E5 L* Y& c  因为他看到他很轻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肩很放松、腰很直!那完全酥软的双臂,很张弛地垂放在床沿,谁也不敢相信,他的手看起来会没有力量!
) n( m. `, W3 ]  “小六,你是分堂里最机灵的一个,也应该知道,我和你主子不太和睦。”微笑着,十三竟缓缓抬起手臂,像往常那样,餍足地打了个呵欠,在舒展开自己的手臂,平平拉伸开,让年轻而紧致的躯体里,爆发出炸豆般的清澈声响!/ R: C# J' r- b! X: ]
  这种声响,对十三的敌人来说,往往就意味着死亡的前哨!) p' y" v: S* m- I8 j9 m/ g
  冷汗在青白的脸上扑簌簌淌下,小六咬牙道:“当然知道……十三爷和大少爷的关系不好,这是连老爷子都知道的事……”吞了口唾沫,小六的眼睛瞪大如死鱼——“难道是说,您是诈败?!您识破了大少爷——?!”话音未落,小六突然住口,爆发出一声奸笑:“嘿嘿……差点被您骗了!就算您识破又如何?段非的刀不是拿来宰猪的!想必您是想吓唬我小六吧?!”* x8 U% ?( d6 J) }8 b; F  S; I7 P4 P
  “你可以试试。我说了,尽量试——看看是你快,还是我快!”没有解释,没有辩驳,十三只朝小六勾了勾手指,便让小六浑身一哆嗦,强作镇定,却又步步后退!
. O1 y9 T% _5 l  d  危险而对峙的气氛,在此刻几乎快涨满整间小屋,无命惴惴不安地看了十三一眼,不料却发现,十三的脖子后面,汗水犹如滚浆一般翻腾涌出,而且,他几乎是半个身子都靠在墙壁上,表面却是那么的平静悠然!9 w; {! q  N4 o) V: f4 |
  就在这一瞬间,小六突然爆发出一声吼叫——“那小六就恭敬不如从命——看招!”说着,散发腥臭异味的毒钩像灵蛇出洞般刺来——; X, y* A5 O# z7 a! [* I
  
5 z& L1 d  W' S7 s) ]1 w& ]: V# M  “我要是你,现在就选择不动!”正当小六拔动身形,准备拼个鱼死网破之际,一道冷冰冰的少年嗓音,突然从小屋外的走廊上传来,而小六这才赫然发现,自己的衣服上,竟连接着许多条细微到几乎看不清晰的丝线——而这些丝线的一头,已经死死咬进了他的衣服里面、皮肉之中!而另一头,却延伸到了小屋外的走廊上!
( b! B& y7 v$ N$ ?) O+ Z* J  b  一条小小的走廊,像是突然钻出了一头怪物——小六想要挣扎,却突然感到一股剧烈的疼痛麻痒,从丝线扎进皮肤的地方蔓延开来!' [$ |! t* J/ z* H' ~; g
  “是谁?!XXX!给我滚出来!暗器伤人,算什么好汉!?”他叫嚣起来,脸色煞白。' z5 j' w9 h& u! p
  “哼!反复小人,还敢自称好汉!?”那年轻的声音里自有一股傲然之气,只听那声音冷冷道:“你周身大穴全都被我的天弑丝捆住,如无谓挣扎,别怪我让你爆体而亡!”说着,像是要为自己的警告做注解一样,那丝线猛烈地震荡起来,而小六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哀号——
* j2 ~% j! H& A  P  “高人住手!高人饶命!小的不敢了!小的这就走!求高人高抬贵手,饶过小的啊……!哎哟,痛死了……饶命啊……”
3 Q5 j3 S* r  `' _# O7 l: h  “哼!还不快滚!看你还敢不敢落井下石!?”那年轻的声音里,意外的,居然有一丝戏弄的成分。只见那透明的丝线嗖地一声从小六的身体里扯了出来,而小六浑然不觉,这才知道,对方的实力之可怕,简直到了杀人于无形的境界!
% }8 K* B8 ^# @3 d: [2 |  哪里还敢久留,小六正要离开,只见自己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灰衣的少年,正阴阴笑着,看着他。
, Z/ t0 [3 }$ h  一阵打躬作揖,小六像老鼠一般,灰溜溜地冲到走廊外,片刻过后,那灰衣少年冷哼一声:“人都跑了,你还装什么?!明明就不能动弹,还想逞什么英雄?!”/ ]+ _% z6 s. D9 r9 F# P
  尖锐的话语,竟直直朝十三刺来,而就在他说话的当儿,十三的身体,像瞬间崩塌的高楼,终于不堪负荷,沉重地栽倒下来——( B/ ?1 x; v* |2 O6 z$ o

  i8 ^) v; b+ o6 W! ^' A* L7 _  “你怎么不干脆把他杀了?……救人不的到底,你是想害死我吗?”汗流浃背,十三居然还有闲情说话,扯起嘴角轻轻地勾着,趴在床头,用一种略带挑衅的目光看着那少年。
( j8 t! B# n: T1 H% c0 u; q  “不好意思,本少爷只会救人,而不会杀人!刚才那套功夫用在你身上合适,用在别人身上,就没效果了!”丝毫不为所动,少年收起自己的丝线,而丝线的末端,原来连接着一根根比牛毛还要细微的小针,点点银光闪过,掠在少年脸庞上的光影,竟是那样的绮丽,无命这才突然感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竟是如此美貌,如此妖娆,而且……如此神秘……  8 n6 Y5 K8 `5 X1 B$ z  @6 a' W0 r

3 g" ]* \& ^) w* K- a: d  “你身上的刀伤根本要不了他的命!这岂不是说……段非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以一套异常熟练的手法悬丝诊脉,原来少年口中的天轼丝,根本不是杀人武器,而是问诊用的奇妙工具!将丝线通过牛毛细针直接打入患者的穴道,经络状况便像图片一样清晰地映入医疗者的脑海中——这种奇怪而神妙的手段,让无命不得不想起一个人—— $ d8 {: h. Z8 D
  
+ Z! V& h+ [# r  “马大娘呢?”他失口问。2 C: ^: h! J1 @. ?0 b2 v! j
  少年的神色始终冷冰冰的,保养良好的细指轻轻一收,丝线重新纳回手心。“老人家腿脚慢,在后面呢!”  a/ r& b: I8 \. G. J
  他有些不耐烦地道。* j  |* s5 U! k) k/ E
  “你到底是谁?!”虽然心中已有定数,但无命经过刚才那一惊,已经不得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4 U- M) C/ _1 M6 T: p
  “我又不会吃人,你瞪着我做什么?”凌厉的目光在无命身上略一流转,他傲然地道:“还是先把自己身上收拾干净吧!否则,待会儿马大娘回来了,还不被这景色吓死!”# I3 b: u2 u* M& H: A5 d5 o
  话音未落,少年突然站起来,探出一指朝十三点去,轻轻一拂,十三原本清醒的知觉突然一软,昏迷过去。
0 w! f; T  W# p% p7 F5 ?2 S0 _4 m  正忙着穿回衣裳的无命,被少年的动作吓了一跳,厉声道:“你干什么?!”$ ^. s6 n! D$ h1 r8 \
  “我才要问你想干什么呢!?”十三一睡去,少年的神态就从平静冷漠突然转化为愤怒,他恶狠狠地瞪着无命道:“他的伤势根本不能做激烈的事,你是疯了还是怎的?想杀了他不成?!”' V) U1 {# l" T  j* }1 V
  “你是……?”无命哑然,他没想到自己的希望,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实现,却不知是好是坏。: j# |* w5 x, h+ X9 _. \
  “哼!别感谢上天了!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我本来就是专程来看十三和段非的决斗的,只是你的消息来的正是时候!”话音一落,少年袖子一卷,将一颗小物暗器般飞掷到无命身上——定睛一看,竟是无命请马大娘拿去元记当铺当掉的半颗黑珠子!
# @# A% N4 A# R+ H- ~) H  无命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正站在一个谜一样深不见底的湖中,那一圈圈黑色的涟漪,很像十三的眼波。静谧、悠然,却又暗藏着危险。此时突然出现的少年,正用一种敌人般的目光狠狠地看着自己,心口一阵紧缩,无命发觉自己现在必须把衣服穿回去,把自己武装起来,回到原来的样子,回到那个还算冷静的花家小公子——只有这样,才能融化此刻那冰冷的恐惧错觉。
8 u5 _1 `% F" u" x) F9 e6 N- N4 u# s$ ?/ D  b3 j1 \: x
  “我早就认识十三了!”放下茶杯,自称‘元紫海’的灰衣少年轻轻瞥了无命一眼,那刺人的目光,让无命感到,已经穿好衣服的自己,仿佛在元紫海的目光下,变成了赤裸裸的一副骨架!
; J+ V- R+ w0 v! h8 n% D  马大娘随后回来,钻进厨房后,还是照旧闷不吭声,似乎任由这三个客人在自己家里搅得乌烟瘴气,她也无所谓似的。
4 ^& {6 q: g6 ~9 I  “你和柳神医是什么关系?”无命看着沉睡中的十三,轻声问。
+ A/ b6 f4 g% ~! A  “他是我祖父!”元紫海傲慢地道,他的声音偏尖利,似乎还处于成长期中,性情显得多变!但无命很明显便察觉,元紫海对待十三时,与对待自己时,完全是两种相反的态度。
! a: i) f/ P1 C9 u1 X& n9 ]  “怎么不姓柳?”9 |1 [$ b4 S( X7 i- B4 E/ [' w
  “你做身家调查么?真蠢,入赘元家的男人,不姓元,难道还姓扁吗?!”少年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 M/ K) l! s! j$ H- }3 ^  “真不好意思,原来您是元记的少东家。”无命淡然一笑,目光还是朝十三望去。"
# i# [6 [* C2 d( ~* [- G( L( \1 C  “放心好了……”似乎是察觉到了无命的担忧,元紫海突然放软口气道:“我本就是为他而来,自然会把他医好,他之所以动不了,是因为中毒淤积在伤口而已。”7 m6 _8 A4 Q+ N- b5 V
  说着,紫海径自朝门外走去——
: z5 V- p1 N* E. @0 v5 [  “我回去一趟,急忙赶来,连药箱也未带。两个时辰后他才会醒来,你可不许打搅他!”3 J5 w# o1 K& F' m. Q
  留下这般严厉的话,紫海快步离去,无命目送着他的背影,突然感到,自己似乎又陷入了某种困境似的,而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身后,传来那熟悉的声音——
& [: B& F$ s" Z, W* e  “这个小家伙,还是一样令人厌烦呢……”一声懒洋洋的呻吟,从床上轻轻传来,睁开半点星眸,十三仰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着什么。4 y( [8 u  z* Q% ~* N+ a
  “你……怎么醒过来了?!”无命惊吓不小,生怕他醒来会造成伤势变化!被紫海怒吼一通已令他后怕,哪敢再想其他。
! ]# Q( F0 N- Y9 e0 ?  1 [" k: r: w  @( F
  “根本就没睡,怎么不可醒来?”冷笑着,十三叹出一口气:“紫海的武功比不得他祖父,这小子武艺稀松平常,但医术却是可以信赖的,真没想到,你居然可以请到柳寄山?”
  _1 C; B" z3 R0 p) f" F2 X2 M  “这…只是爹爹给的东西……”- L! |' `. E" |/ D, x8 _
  “他还你了,就代表你还可以再用一次。紫海来的话,纯粹是帮忙,你不用着急。”. T# `) u  b# g; d4 p- k2 C% D
  “我急什么?!”
: h: K. J: R9 r9 W  “你不急吗?”
' i. O7 q5 k, k9 |; U  “我为什么要急?”
. W: ^& X1 R1 S$ T6 ~3 d  “那你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小六闯进来时,你都没这样气急败坏。”8 I* _) N5 W* J. t
  “我不懂你要说什么!”
: d  j3 D4 Y( t  “你想问——我是怎么认识紫海的,就明白说出来!别像女人一样婆婆妈妈,这么难看的脸色,看到身上就痛!”
$ s1 \7 |  ~, h: ?: X  声音突然变得坚硬,十三的目光停留在无命的脸上,像是看破了一切平静下面的波澜。无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实在不知,适才的自己,到底拿了什么样的脸色给别人看!
/ o1 r+ P  d( D  很难看吗?
6 b7 f% Q% i2 }1 u  从何时起?+ q  X. n% [5 H3 p) Z
  也许……正是从紫海说的那句“我早就认识十三”开始的吧?% J8 O% j$ W; Z! ]. `
  像是刻意说出来的解释一样,十三缓缓道:“去年去江南那边追一个逃债的商人,那家伙居然请了关震天保镖,我受了点伤,正好被紫海碰到,就这样。”! s8 `% J) s  n  n& X
  关震天乃三省六林公认的强者,那一战的险恶可想而知。十三说得轻描淡写,正是因为他最终追回那笔巨债,这一点,无命也依稀记得。难怪从去年以后江湖上便没有关震天的消息,原来是因为——
* j4 V& M  f! i8 L% V5 i  “你杀了关震天?!”若是别人,杀了关震天这样排名靠前的强者,必然大肆宣扬,但十三不同,他既是杀手,也是红棍,该宣扬的时候,自然有[折枝堂]出面宣扬;不该张扬的时候,他会把手脚做得比猫舔盘子还干净!
+ s- G. S& g; |7 k, `( y8 l+ N! z1 K  “是他比较想杀了我!”( a# p1 p& ?/ L: K: l% c% Y
  十三的回答有些邪肆戏谑,但声音冷冰冰的。
* @& @9 o: w: `! i6 _  “杀了他,[折枝堂]很有面子!”无命奇道,爹爹应该不会封锁消息才对。[折枝堂]的红棍杀掉排名前十的高手关震天,[折枝堂]的脸面会光彩不少!+ ^' k. |2 A. l6 j0 e0 E& ~
  “关震天的老婆是江南[铜钱串]帮主的妹妹,我以后还想走江南那边,就得把手脚做得越干净越好。”7 Y$ d8 Y; o$ F7 }
  “原来如此……”这些哲学,只有真正行走江湖的人,才能获悉真谛。无命突然发现,其实自己的幼稚根深蒂固,哪里有什么聪明劲儿?真正的聪明人是爹爹、是十三、是无是……而不是他。
( ?: k( ~% Q: |/ c3 H$ Y  “所以说[铜钱串]会大刺刺地把爪牙伸到北方来……”无命总算明白了。1 ]3 o1 `- M9 G& S
  “杀关震天时,正好在太湖的一个荒洲上,很不凑巧,紫海那天正在游船,被他撞个正着,我也没办法。”
! x- `* a$ A+ m  d- L7 O  “他威胁你?!”
; d% C  N* \) o1 ^  “一个小孩子,拿什么威胁我?他只是帮我疗伤,然后就走了。”! b* C  Y8 N, m2 e1 B3 m
  “这不像你,你应该懂得杀人灭口!”倏然说出这句话时,无命才突然发觉,自己此刻的心,竟然是凉飕飕的!仿佛有一种叫作‘嫉妒’的藤蔓,在他心底生根发芽!  x8 m# `( W/ E# l. `
  向来利落的男人,竟然会放目击者一条生路,简直是不可理喻!7 G6 n! Q9 ?, b' H/ o, f
  “你这张脸,根本不适合说这样的话。”冷冷一哂,十三没有放在心上,他悠然地笑着,用目光在无命脸上浅浅勾挑,末了,他淡然地道:“放心吧,紫海的嘴巴应该会比你更紧。”# K8 |7 U" ]* I( M
  “为什么?”无命颤抖着别开脸,咬了咬牙。. U' U% f* Q# [7 c" ]( G6 ^2 c
  “呵呵……你说呢?你的心里,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为什么还偏要问我呢?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保证吗?”恶意的男人,狡猾地从关键的支点悄悄溜走。他的似乎是累了,闭上了双眼,呼吸趋于平缓缠绵。直到无命感觉这小屋子里冷如冰窟,转身想要离开时,才听到一声低沉而悠然的声音——
' z. G; Z# F! M/ }0 O" b! ^  “放心吧,紫海的技术很好,有他在,你很快就可以知道,我对你……跟对他,到底有什么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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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8 23:59:29 | 显示全部楼层
17. 夜祭( L! W  v7 q' z7 z2 u. e2 M. G& v, R% Q
6 g1 I# d* P$ _; ]
  元紫海的医术,在没有任何可以比较的情况下,得到了无命打心底里的赞叹。用出神入化来形容虽可能有失偏颇,但无命怎么也不敢相信,十天前还无法动弹的男人,现在居然已经可以像平常人那样能走能跑!- @0 o' ~+ A& g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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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确定十三当时所面对的决斗,对手只有段非一个吗?”元紫海说话向来不客气,对无命更是如此。他意有所指的态度有些激怒无命,却又提醒了无命一个不争的事实!! y' a. A& u4 h* ?* [
  “据我所知,段非是从来不用毒的!他的手段,不需要用到[噬魂引]这种歹毒的毒药!”谈起段非时,紫海的口气里渗透着些许景仰,无命想起十三对紫海的评价——心高气傲的名门之后,像个不折不扣的江湖追星族。哪里有他仰慕的年轻高手,紫海就必然会追到哪里。! {1 H  Q: X1 }7 v  s1 m* e8 H# m  c0 V
  原来是[噬魂引]作祟。3 o# A) y; y' }" J9 R, ]+ t  ?3 `
  这种毒药,无命也略有耳闻。绝对不会让人丧命,但这种毒药却会蚕食中毒者的内力与体力,并且将身体内部腐蚀成一个瘫软的空壳子!对个高傲的武人来说,这种毒药,比直接要命还要狠毒许多!4 s" A' C6 A& ~4 E2 @/ d% ^
  “还好时间来得及,否则他就完了!”说到这里时,紫海冷冷地瞪了无命一眼,不再说话。
" M1 A% p& X6 w, |3 V+ f  是无是干的。
6 }  Q8 ?7 m' w. Y5 I6 Z) F  叹了口气,无命幽幽地望向苍穹的蓝天。故意坐视老吉祥坐大,然后逼十三现身,再在决斗前夕加以狙击——如此看来,自己这个哥哥真是蠢得可以!无是完全搞错了敌人的位置,不管怎样,把屠刀对向自己的弟兄——就是[折枝堂]的大忌!* a" m3 W2 p! o1 R+ |; t2 L
  这一次,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必须要保护十三!绝对不能再让无是这么发展下去了!
2 p5 S4 i( C8 Z0 m  但话到嘴边,无命的口气却转变了:“元公子,您和十三私交如何我是不懂,但这些事情,您最好不要过问。十三是我们[折枝堂]的人,有些事情,您最好不明白。”
: \  \5 h$ E4 h$ |  _6 u) o( D  “是吗?”元紫海冷笑连连:“那我也有句话要告诉你——你们[折枝堂]最好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我可没有那么多闲暇来料理你们的内讧!这次是运气,下一次,要是十三少了根毫毛,我看你怎么办!”+ z# k2 E4 f1 u! a) R* T7 ?# j
  这态度,哪里像个懵懂无知的追星族?无命失笑——恐怕紫海在十三面前,与在自己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吧!?这个少年的鼻子恐怕比十三想象得还要灵光,早已经嗅到了自己身上,某种对他来说比较不利的气息!6 G3 o1 V4 H! d  a7 r. o' ?6 a7 H
  真可悲!像两个争风吃醋的傻女人!这么无稽的情景,却让彼此之间都互不相让,暗自捏了捏手指,无命正要说什么,这时,出门买菜的马大娘正巧回来,木然无波的老脸上,有一丝阴晴不定。
' R* ^8 x4 o  R- s3 y/ G' p  她喃喃自语着,看也不看两人,径自穿过院子,朝厨房走去,边走边说着:“乱了…乱了……又乱了……”/ b# M5 J8 ]) {# ^  e
  乱?
' O  m8 C6 L" G. b& B  二人对望一眼,紫海冷哂一声,拂袖朝十三的房间走去,这十天来,十三几乎成了他的禁脔,无命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7 H5 s+ S* a: r0 u& X  
1 B, m6 U5 A5 Q3 o7 I2 ^) p" n  “怎么了?马大娘?”跟进厨房,无命立刻问道。& z5 R+ i5 u4 |0 M' K
  马大娘正忙着洗菜,看也不看无命,径自忙碌着,半晌过后,才突然道:“你们还是走吧!能走多远是多远!”
! W6 {: g) q2 p) B* B  无命默然。
$ M# }# ~2 f* a, w! t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0 [, \# j! @! [  对十三寄宿的这位房东太太,他一直存在着一种潜在的敬意。这位平凡的妇人,孤寡独身,在那冷漠的表象下,也许隐藏了不少辛酸的往事,让她已经看透了世间的一切沧桑。对于自己房客前后一系列的变化,这位妇人一直保持着一种绝对的冷漠与矜持——到底是什么,让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 |; f7 f  \; G5 d  “外面出了事了?”无命苦笑着问,看来,恐怕真是如此了!" q, y5 u/ y9 L* _6 B2 @' T, h
  “走吧!这凤鸣城……又要天翻地覆了……”马大娘忙着自己手中的事,既像敷衍又似认真地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你们不是老吉祥这边的,你们是一水城那边过来的人!”+ O/ o" k$ e! b' ~( ~4 k( [: G" a) U
  苦笑一声,无命不得不佩服马大娘的利眼,一个无知妇女,要活到多大把的年纪,要目睹多少风雨,才能在当前这种世道上一眼分辨出谁是谁非?
' }; v/ V( n7 x7 ?4 n  “既然老吉祥是冤家对头,一水城那边又回不去,不如就散了,各奔东西比较好!拼去了性命,得来了什么?官人既然伤好了,还不如趁早离开是非地,老身看小少爷是个明白人,应该懂得的。“
6 [- o3 u- T5 J1 g" k  很少说出这么多话,马大娘今天似乎又很多话想说,嘴唇哆嗦着,说话又快又匆忙,手脚也显得忙乱。
* O2 w/ x( Y5 `  “他还没好完全……”  Z5 [5 X6 d+ j; N( B  D
  “能走就行了!外头的人可不等你们把身子调养好呢!”重重放下水瓢,马大娘厉声道:“出去看看这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不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吸血虫般的贼人!你们这些人,哪里像人了?!看人的眼珠子比山里头的豺狼还绿!你们要把这座城啃成骨头才甘心么?!街上到处都是死人!官府连收尸都不敢出来收!死掉的,可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儿郎!他们到底要争什么?抢什么?!”
1 [1 Q, b8 `, p0 h2 x  像是有一把利剑,从身体外面狠狠地戳进了心脏的位置!无命感到自己的身体里,掠过一阵彻骨的寒风!萧萧地,刮走全身的力量!沉默的老妇人,终于把隔绝在马家院子外面的世界透露了出来,像是撕开了一层保护纸,剥开来看,血淋淋一片,凤鸣城——在马大娘的眼里,已经成了地狱!' M. H6 U! Q) c
  而造成这个地狱的罪魁祸首,是外面的那些豺狼,还有她家里的!
" P: `5 H+ H" l& _: a# x  “折枝……折枝堂…和老吉祥……开战了……?”怎么可能这么快?!无是难道不需要报告一下父亲吗?!无是想干什么?!他不仅要毁掉父亲的规矩……还要毁掉凤鸣城么?!
! K: K% \! {3 `  “两边的人像上战场似的!街上全乱了!凡是看到穿白短褂的,黑衣服的人就会挥着刀子冲上去打杀!凡是看到穿黑褂子的人,白衣服的就全都围上去乱砍一通!官家居然说这是民间纠纷,不予理会……这样下去……谁也没法活了!”8 D" v2 H3 o. w4 B( W
  黑褂子的折枝堂,与白褂子的老吉祥……在马大娘眼里,什么也不是!只是一群狼!一群把她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野狼!  A; J" K# X. Z; j( h
  再也不敢听下去,无命下意识地冲出厨房,冲到十三的房里——他想告诉十三,他想问问十三——现在该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做?还能躲下去吗?他们能眼睁睁看着无是把[折枝堂]的弟兄们玩死吗?!% c/ t5 M6 f3 x' l! i8 S0 K/ u- ]
  脚步踉跄,却在靠近十三房间的门前硬生生停下了!房里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安详,实在不适合,这个时候,被他就这么,打扰!7 @; @. U! X7 a
  十三应该已经很累了!3 U3 }6 p. d4 `7 ~, x
  他看到的是,哪个往日骄傲而强悍的男人,如今选择了悠然平静。斜斜倚在窗前,悠闲地享受着寒冬腊月里正午的阳光。像一头正在午睡的猎豹,已经收起了他锋利强健的利爪与尖牙。青衣的少年就像伏在他身旁唱歌的青鸟,用一种异常轻快的声音在讨好着这位性情安逸的兽王。少年紫海的面容,此刻看起来是那么妩媚,用充满仰慕的目光,温暖地洗礼着这位满身创伤的猎者——这一幕,很像自己梦中曾幻想过的场景——可惜……此刻已经不适合再被自己打破了!
) M+ o' R0 {. @/ t& S% u) }  他退了出来,悄悄回到厨房,对马大娘轻叹一句:“大娘,这事情不要告诉十三,他问起我的话,就说我有点事,要回一水城一趟,很快就会回来接他的……放心吧……事情会结束的……很快……”: b' ~3 C8 Q* Y! v) C( M
  话一说出口,便再也收不回来了。无命不知道,大娘是否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但他实在不想去思考。脑袋里空空的,只知道,现在的无是,既然敢公然挑起帮派间大规模的械斗,那么,肯定已经封锁了去一水城的消息……他回不去了、十三回不去了、无是……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p/ x: i, c1 X* S( E0 `
  所以,他必须到无是身边去……必须……
& e) d. L7 p- w: a+ ^5 T  因为,无是是他的哥哥。
( s) V, j8 k: r  
% [# u/ Q5 `. S1 S  T. h  脚步黏在地面上,每一步都显得无比沉重。无命突然想起,也许……无是这么一闹,只是为了父亲能够多看他两眼而已。当一个不受爹爹喜爱的儿子,无是也很苦。所以,无是大概已经疯了……这一疯,要让许多人跟着陪葬……就像被谁早算计好的……无是的性格……无是的人生……跟自己一样,都被上天谋算了很久了,只等着无是发狂的那一天……. u7 E, j" P4 ^1 p6 t
  自己这一去,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无命似乎不太清楚,也不想理会。事实上,他大概是清楚的——没有抢夺,人便活不下去。父亲从抢夺中存活;无是正在与十三抢夺;而自己呢?面对紫海时,自己似乎也生起了一种不抢不快的欲望,这种感觉,还是早早灭了,比较好吧!
1 X9 s, q' u+ d: D  走出马大娘院子时,无命信手抓了把粟子撒到草地上,那群咯咯叫着的鸡,争先恐后地颠簸着身体,挤着朝粮食冲过去……那样子…其实跟人……也没什么区别……
- g2 ?' @6 h5 G6 k9 l4 K9 t  阳光,还是正午时最响亮。所以,那个人最喜欢享受正午的光芒。只是,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也许并不那么绝对,他也不一定在乎,身边那个人,到底是谁吧?+ q) i' j. i' @

( d/ l, E7 [' S1 M3 l7 ]# H  他曾经说过什么?4 s* T( s# d5 y+ X
  他曾经说,很快就会让他知道,他对他,与对别人,到底有什么不同,是不是?好可惜呢……他本来很期待的……可是,他恐怕没机会等到那一天了……# u5 A/ B1 Q" @% L6 c8 T
  夜凉如水,北方的冬天里有一种坚硬的寒冷。屋子里燃着火盆,还烧得很旺,木炭在盆子里发出细微的兹兹声,屋子里的小窗打开了一小条缝隙,以流通空气。5 d9 q+ Q  Q8 ~% O
  伏在炕上小憩的男子,似乎被一阵轻微流转的冷空气打扰了清梦,俊秀的眉头微微一抬,倏然睁开眼帘,与那极度慵懒的身体形成反差的,是他那双闪烁着异常尖锐狞猛的光芒的锐眸!像是暗夜里流转的兽光,充满了按捺的饥渴与欲望,在这间只点亮一盏小灯的房间里,忽闪着一种沉默而锐利的光芒!
/ i+ s! Z: V# d# m0 Q  
* l& h/ v  W/ @5 r& a9 j( E* z6 H  他睁开眼后第一个看到的,便是一张熟睡的少年面孔。清丽的五官在灯火掩映下闪烁着诱人的色泽,像一枚诱惑着人品尝的香桃。但男子却冷冷一勾嘴角,似乎并没有心情去品尝这枚果实的滋味,而是无声无息地蜷起四肢,再用一种更加缓慢的速度将四肢打开,尽力地舒展到极限,像是要把每一根骨节、每一条经络都尽量拉伸到极点——在那副修长柔韧的肢体舒展的过程中,他躬起腰背,像猫科动物在伸懒腰一样,紧绷的身体里,爆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与火盆里燃烧的木柴声音相附和着,将一切变化隐没于平静中。
+ u$ {" C) z9 O' D( z9 V  然后,他坐了起来,光裸的肢体在灯光下掩映出一种晦涩而暧昧的古铜色。他睨眼看了看睡梦中的少年,流露出一丝冷冽,少年那段雪白的脖子从青色的衣衫领口中探出来,多么像春天里刚刚抽出新芽的花蕊。+ R- k1 H3 k5 _' v2 h- [0 w
  但他的心思,显然不在这里。将头部微微靠在墙壁上,脸朝窗口那丝未来得及完全闭合的缝隙看去,不多时,窗外传来一声野猫的叫声。
' T$ S9 P/ C9 @6 u  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的似的。但听在男人的耳朵里,却清晰得犹如春雷!+ ]1 q0 w5 }) R+ d) b) K& b$ [1 F) Q
  于是,男子笑了,微微的,一丝肤浅的笑容在他嘴角隐没。他轻轻探出修长有力的手,在少年细薄的肩头轻柔的婆娑着,引起熟睡的少年发出惬意而舒服的嘟哝,浅浅的鼻音按捺地从少年的身体里呻吟出来,男子似乎很是满意,修长的手指游移着,滑向少年那细嫩的脖子,在青衣的领口处徘徊着,婆娑着,那是一个很暧昧的位置。, h  p$ u* {( ~3 R" n/ I; A
  可以把这个位置视为引诱的爱慕,勾引那副稚嫩的身体;. x1 T7 [# u7 A
  也可以把这个位置视为夺命的要害,轻轻一捏,便可以捏碎这娇嫩的喉头!
6 J% }& g+ B1 f% p! X  少年命悬一线,却依旧沉湎于暧昧的梦境里,浮着浅笑,睡得甘甜。, p: R# U  N+ ?
  也不知道,男子是要他的身体,还是要他的命!修长的手指停留在那里,便不再移动,轻轻叹了一声,窗外竟回应似的——也跟着叹了一声!: c7 N3 m' ?4 l5 U) n, B: X3 Y( T$ e4 b
  
- v0 E: v2 j0 r% w% H  如此深夜,窗外是一片静谧的虚无,是谁在叹?!
/ D1 i8 L& V. ]  男人笑了,对窗外轻声道:“来了?”! x! S. q& b+ d1 Y1 s" y" H
  “早来了,爷。”细微的声音,与那声叹息何其相似?那低沉的声音,刻意地压低,仿佛要融化在寒冬的夜色里,随着呼啸的北风而去。
1 H$ B' H0 n: s( Z' B* ?$ s+ u  “怎么样了?”: U: u0 M( ]# z4 ^
  “跟您想的一样,早坐不住了。”声音很平和,顿了顿,突然道:“那天真是属下该死,属下以为爷在里面发生了不测,万不得以才……”
- y! I8 _, q5 L- O; k  “不碍事,你很会演戏,不枉费我当年从戏班子里把你找出来。”男子悠然地笑了,暗夜里的灯火像是浮在了他的嘴边,眼里是一片冰冷的星光。; ^  [( N8 g% Q$ e
  “今夜得到消息,大花猫准备四更跳出来啃死老鼠。”窗外的声音又道。  p- h( b: e0 [
  “那老鼠药准备好了吗?”男子似乎心情大好,再度婆娑起少年的脖子,惹得少年在睡梦中发出难奈的呻吟。+ y8 v/ \: j& W! S& ?
  “老鼠药早就等在那里了……对了,爷,小花猫回大花猫那里去了。”声音突然一转,有些焦急。
% m' ~9 H: X- J# M/ o  “那是他的家,他自然要回去的。我早知道了。”男子依旧很仔细地抚摸着少年的脖子,时而勾一勾少年的耳朵,引起那脆弱的肌肤泛起一道轻微的粉红。
: d1 C' h  J% C, N: p* }9 ]  “可小花猫想妨碍大花猫,所以被关起来了!”' t, M" D6 ]9 a
  “这两只猫,只是在互相比试谁更蠢……看来小猫要聪明一点……不过却没大猫那么强。放心吧,大猫不会把小猫怎样的。”男子哂笑着,不为所动。5 P3 n; @' T+ ?8 x- l; O9 E, N
  “可小猫……被打了!属下恐怕小猫伤着了,爷会生气……”窗外的声音惶恐地道。
  K1 P0 m+ O9 @  “他伤了,我自然会从老猫身上讨回来,你急什么?对了,告诉老鼠药,计划变了,大猫太蠢,叫他不要留了,死了大猫,老猫才会跳脚!这只老猫,暖和炉子待久了,爪子会钝的……”, i" E, Y$ Z! M# B
  “是……属下知道了,会好好照看小猫的,今晚四更是您的大计最重要的一步,属下知道该怎么做。”话音未落,风声似乎近了,随着一两声野猫的叫声在遥远的方向飘散,窗外似乎恢复了宁静。% X! c/ M" N1 ]/ J8 r
  这时候,男子将注意力放回少年身上,轻轻一叹:“你可真会睡呢……用睡觉来逃命的人,恐怕全天下就你一个了……”% G3 c( Q# o1 @6 t5 r) `
  灯火摇曳,使男子俊美的脸庞浮现出一片诡异的暗沉。那仿佛是一种极致的魅惑,使得熟睡的少年再也无法按捺自己的睡意,咕哝着,少年瑟缩了一下肩头,轻轻抬起自己头,仰起那段雪白细嫩的脖子,朦胧地睁开眼睛,露出一片温柔而欣喜的颜色——
# E/ V' ~- [! `. Y  “你醒啦?睡眠变少了么?那便说明你快好起来了……”
: o3 m2 d* {- t% {& i/ X1 F1 M$ w& s( `  声音里毫无阻滞,像是完全发自内心。惹得男人发出低沉的笑声,放在少年脖子上的手指,轻轻勾到少年的喉头,微微用力地,以指腹摩擦着那细嫩的肌肤,朝领口里探去——  V) a: S2 V* M  \% O' Z
  “……是么?你真是可爱呢!”
- c+ v3 ?* y( k$ C  少年先是一怔,然后突然露出一种近似于妩媚的微笑,微微吊着眼帘,探起上身朝男子靠近:“真的么?你真心话?那么……在你看来,我和他……谁比较可爱……?”
! H0 p6 ^6 h. t4 B- w  男人的眼角,撒下一片静谧而冷凝的星光,那是一片没有温度的火种!他轻勾嘴角,突然伸起修长有力的手臂,将少年那薄弱的身子狠狠地拉到床上,拉到自己坚实而冷漠的怀中,只有一指,缓缓插入少年那即将嚷出惊呼的嘴唇,在那湿热柔软的口腔里,反复而滞缓地抽插起来——# l' l5 U, x* k# x( c
  “呜……!”不知是感到受辱还是感到兴奋,少年的眼角明显地染上了情欲的嫣红!$ Q# _4 V4 f+ F. K( E6 Y0 [
  “你要是真够聪明的话,就该知道……有些问题,最好别问!尤其是想待在我身边的时候……懂么?”低凉的声音,像是恶魔的呼吸,少年恍然发觉,自己此时此刻,仿佛已经委身于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他的惊惶,与其说是是恐惧,还不如说是对那种绝对力量的臣服!少年用力地点点头,半睁着迷醉的眼眸,神往地凝视着男人那副坚实而完美的体魄,然后叹息着,倒向男子的怀中,轻柔地叹息——- n8 U% S- t. c! L, `; t7 `
  “我什么都不问了……自从爹爹嫌弃我开始……我就只剩下你了……我喜欢你……你就是我想要的那种人……不要抛弃我……”
6 V" p" L7 u; J3 ]$ Q  少年张开娇嫩的红唇,用一种绵密而细致的方式,开始膜拜他的君主,而男人却像一尊毫无情感的塑像,在那片冷漠的躯体点燃火焰之前,他轻轻探手打开那扇半掩的窗户,看向那片冰冷而寂寞,广阔又孤独的夜色苍穹——# T6 W; m& d! B# N8 _
  “今晚……会很长的……这不关你的事,所以,你最好乖一点吧……过了今晚,就完全不同了,你知道吗?不管你喜不喜欢……都不一样了……”
/ {. l8 ^5 q& p9 b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夜空下低迷地回荡着,不知在说给谁听。当少年的嘴唇以一种鬼祟的方式想要攀上他的嘴唇时,他轻描淡写地退开那薄弱的身子,再邪邪笑着把受惊的少年拉了回来——9 Y! ~5 s' C: D4 ?
  “乖一点,不要吻我的嘴,知道吗?嘴巴是拿来吃饭的,一件东西要做太多的事,会样样都做不好……懂吗?”诱导着,男人一手抚摸着少年的头,像是在安抚一只小鸟一样,将少年的头顶轻轻往下按去——这一回,少年彻底听话了,放弃了似的,心甘情愿地,张开嘴唇,舔向男人那修长结实的大腿……0 ]! w  B8 ?4 _8 S- t" C
  从腿根开始,少年知道,今晚上,自己的任务会很艰巨——因为,他会从男人那里,得到很多……
# r' G/ L( s# R$ J5 H. S  ~% `  很多自己一直想得到的……  
6 t: {; `, {2 l5 o8 e3 X   

0 U$ y: V# ?2 w3 U6 I2 h
! |/ k" I! J3 m3 n+ b! j" N[ 本帖最后由 药大男孩 于 2006-3-9 12:01 AM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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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9 00:18:58 | 显示全部楼层
18. 分裂
1 N! r" S& h# u0 E% J
5 N5 H8 n2 W6 B1 F/ n# g; P% r  这是第几天了?
: ^5 l8 W$ q% \+ k* [  是第二天?还是第十二天?亦或……是第二十天……?9 W: q- z. R4 R  f3 o$ j. k( H
  被困在这完全黑暗的小暗格里,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与这暗格里的其他生物抢夺着生存的权利似的!把自己的手脚抱紧,无命感到头很痛,而这样的疼痛,已经持续了很久了,久到他分不清,自己在这个闭塞的空间里,待了多久。
* W& b2 J1 {, o, S6 X8 ~9 Z. ~
3 ^  d5 F0 L, X$ ?4 _& v9 |9 b  他不饿,他也不困。一直这么睁大眼睛瞪着黑暗里的一切,他只觉得茫然。他不晓得无是打算把自己关多久,也不知道无是还有没有机会替自己打开这通向光明的门——他时常在一片昏眩中发觉自己是清醒的,又时常在一片清明当中发现其实自己在昏迷,总之,不管怎么做,他无法让自己睡着!总之,不管他怎么喃喃说话,小暗格里也不会有任何回音反馈回来。
' C! d2 Q  |" y4 ?9 c  分堂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没有任何人发现他吗?不!不!不!应该还有人……知道他被关进来了!应该还有人看到,那一天,他回到无是身边时,因为阻止无是,而被无是拖进了关老爷神像后面的暗格了!应该还会有人的知道的……他总还记得,就在不知多久之前,他都还听到过,许多人站在关老爷前焚香祷告,然后喊着凶狠的口号离开……他知道的……那天夜里,纷繁芜杂的脚步声与金铁交鸣的兵器撞击声……他听到过!
+ M# d/ j0 ^: ]  k6 {3 w- J  然后呢?6 D% S$ e3 M1 Q9 C3 J; z6 i6 z
  然后又怎么样了?
# C! T: e' |% N6 ?* }& G1 P: L0 j  
5 o  s& k6 I' ]% u/ S, [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问题,让他猛地警醒!知觉像是苏醒了,然后开始蔓延全身。一点一滴地,从四肢百骸侵蚀进心底!他抓了抓领口,突然发觉,自己呆在这里已经过久,空气已经很是稀薄,潮湿的滚热从肺里呛进去,他感到腹部里放进了一只巨手,在不断搅动、拉扯!他突然发觉——自己还是活的!又渴!又又饿!又疲惫!却怎么也睡不了!2 Q& M. I  g/ ?/ o: D. ]
  哪里有门?哪里有窗?怎么会一点缝隙都没有呢?无是要把他关在这里多久?
6 g! |3 Q, i8 E; s0 G( k  “无是……?无是……?”
/ Q. C8 m% l% B& K  干涸的声音,在嗓子里汽化,发出来的腔调,不过是霍霍的呜咽声。摸索着,他爬起来,感觉自己似乎直起了身子,然后又被什么看不见的怪物绊到地上,啃了一嘴冰冷的泥沙!突然开始发狠,发狂似地伸出十根指甲,拼命抓刨着泥巴,不断掐着、挖着、刨着……像头困兽!
7 n2 H) C7 M0 ?1 d1 x; B6 [  他要出去!他要出去!他要出去!
0 {' B) `7 Y4 W, Q, }9 ~- g  他要告诉爹爹!告诉爹爹!告诉爹爹!
4 m4 P9 P3 Q1 n( g5 ~8 S  终于,当柔软的手指卡进冰凉的冻土中,再也不能动弹时,无命发现自己不再口渴了!
1 h+ \+ \* v; }& _, ^  嘴边有水喝!他可以说话了!那水好咸……很像眼泪的味道。
8 a3 `% I$ ]( v5 A! G9 V  他清醒了!
! R2 I5 J! T1 G) m" P* J  真正的清醒了!
+ [( u: |) S6 j/ s5 t2 S( t9 f& ?  张开嘴巴,无声地呼吸着,像条再也活不下去,被拖上了岸的鱼!瞪着眼珠子,却什么也看不到,因为他还是在这片黑暗里,哪里也没有改变!# Z1 i; m; M" b+ M2 r1 v( ?
  于是,他再次摸索着,朝前探去,不断磕磕绊绊,终于让他知道了墙壁的位置,于是放下心来,像是抓住了什么保护锁!抡起拳头,砸吧砸吧砸吧……越大声越好……哪怕一个人听见都行!他在这里!他要出去!再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出去!
0 h; s7 X  e) n8 B. o8 U: Z  就在这时,突然刺进一道灿烂的白光!像一道笔直的利箭,穿透了他的眼睛!眼前顿时一片雾茫茫,眼泪像泉涌一般满溢出来!那是一条无比细小的光线,只有小碗那么大的一个洞口!就正对着他的脸,突然刺进这全然黑暗的世界!
6 D( P- K/ L; O% O+ }4 e8 u1 S  无比新鲜的空气,混合着外面的风、外面的光,争先恐后地拥挤进这窄小的洞口,无命跌爬着朝那洞口奔去,咿咿呀呀……呜咽着,幻想自己能从那缝隙里挤出去,逃出生天!% J4 ^5 A6 [- Q+ D) M5 i
  “小少爷!”一道奇怪的声音从那洞口外挤进来。声音很怪,像捏着嗓子在说话,但无命管不了那么多,冲到洞口,张大瞳孔向外面探望——
! X- i' t% u4 _8 a: F, h  他看不见!
) E! i; ?& r, c  多么残酷!外面太明亮,他反而看不见!什么都看不清!一点都看不到!只能感觉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晃动!
! `6 ^) d  U. U0 \* s* h' h  “谁?谁?你是谁?!快打开!快打开!外面怎么样了?无是呢?你们堂主呢?!”所有的疑问,争先恐后地从无命的喉咙里涌出来,可当他听到自己的回音时,才发现耳朵里只有嗡嗡的回响,自己什么字眼也吐不出来,像个哑巴,只能发出嗷嗷的怪叫!) q* i6 l4 M6 I* M" h3 h
  “您太渴了吧?两天一夜没喝水了!对不起,堂里人都出去了,没人注意到!”那声音很抱歉似的,然后递进来一个东西,塞在洞口。无命摸索着,又抓又扯,费力无数,才把那东西珍惜地拖到自己怀里,摸了半天,竟不知道这是什么!) s; w$ X1 K5 m5 v: k7 @
  软软的,摇晃起来会有声音!多么奇妙又神气的怪物?!他以为自己摸到的,是人的皮肤呢!软软的,有丝温热……$ C% g' I" S  ?
  “这羊皮袋子里有羊奶……比喝水好。您顶一顶,很快就可以出来了。”那声音又道。9 G  o6 S7 V7 G4 ?* P/ h
  闻言,无命开始着急了!他开始不住挤压那袋子,因为找不到袋嘴在那里,他像一个急色的莽汉在挤压一个丰满女人的胸部一样,把袋子抓到嘴边又撕又咬!一边咬着,一边想着——怎么可能呢?才两天?他怎么觉得已经过了两年?不!更久!他不是已经被关了一辈子了吗?!
% ?+ S, l$ p6 t+ l8 e  “很快了,您马上就可以出来了,不用担心!这暗格很安全……钥匙在堂主手里,除了堂主,没人知道。就算兵荒马乱,也不会发现您的!这是堂主的好意。”  
+ Q9 Y+ d( N% `1 Z9 R  这有什么好!?他不能永远关在这里!终于,被他找到了袋嘴,无命开始咬着吸着,突然暗恨这个人不怀好意!这么小的袋嘴,一口根本喝不了什么!渗到嘴里的液体,充满腥臭!那粘稠又腥臭的东西,滚到嘴里,比任何东西都要难喝!但却是那么珍贵……他感到身子轻了些,又轻了些……喉咙不再滚烫,他呜咽着,啜吸住那液体,半晌才发觉,那人并没有离去!
2 D6 u6 y9 @( J$ T- }8 Z$ I5 _0 f  “你是谁?”这一次,他发现自己有声音了。那人毕竟没有骗他。1 Z6 F2 H+ s+ ?1 R% Z
  “一个跑腿的,堂主叫我来看看您。”那声音道。6 f& {2 U- A0 I7 o$ [8 w8 n1 {
  “是…吗?”无命松了口气,无是还活着!他还记得自己!他是一片好心!他不会害自己弟弟的!他要出去战斗…所以才把他关起来,因为…这样比较安全。
+ t4 X' l& s/ O  因为,战败一方的家属,会遭受到最可怕的待遇……他知道的……  _7 y( i) D7 U- [) v% B
  “很好…我有话告诉你…你是个跑腿的…你的腿快么?”
5 z" q$ s, F6 B. {/ y+ P! j8 l  喘息着,无命开始使劲,他撕扯着自己的衣领——那片价值千两银子,用最好的雪貂皮,拿给最好的硝皮师傅加工,最后从花错手里亲手送给他的领子——他发狠般地撕下来!
0 I9 z( ?4 p% f1 k  领子缝得很牢!但无命用了吃奶的劲!他与那片领子战斗了许久,才终于把这昂贵的东西肢解下来,从那个小洞里往外塞出去——
$ j0 ?& |. ~' e3 W7 N+ O% s  “拿去……不管用什么办法…你给我赶回一水城…不要汇报经过了…直接叫老爷子派人来…越多越好……”
( i- p9 G. m2 S, |! B# a- i0 N  “堂主说了赢了这一仗才好回去领赏,现在不能说。”那声音道。
' S( h& {4 k7 c! E/ r  “不行!无是不是对手!既然已经开始了…就只能赢!爹爹看了我的东西就会明白…你交他手里就成了……”但愿还来得及!5 s2 c7 U3 d, T* Q5 q
  * `6 h3 z3 I; e. o$ u: N
  “是……”那声音踌躇半晌,最后把那领子拖走,然后,便再也没有声音了。因为……那道光线消失了,卡嚓一声,那洞口消失了。
* F2 o4 v- \+ N+ K4 d5 d  但无命心安了。他默默地蹲下来,坐到地上,抱着那支救命的羊皮袋子,无声地,沉默地,开始漫长的等待。
" L# q+ H6 V- q* V5 B  他不敢睡。他总觉得自己睡着了的话,就会遇到某种最可怕的事!睡梦里也许会有妖魔想要把自己啃噬掉,他茫然地睁大瞳孔,望着茫然一片黑暗,不知等待的终点在何方。& w3 k8 S2 Y" m0 x5 D1 K, @$ r, v
  而这段毫无意义的消耗战,最终还是将他紧绷的神经撕裂开来。无限制的疲乏与饥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那孱弱的躯壳。这个无法判断大小的空间里,显得越来越窒闷,越来越狭小!仿佛最终会把他禁锢着封闭到死亡,他最终感到困顿、蜷缩,无意义地抱紧那羊皮袋子,他觉得自己也许撑不到父亲赶来的时刻——$ I7 p0 \6 L" r. j/ _( T
  
: U! g  T. h2 U2 R# c& X  他最终觉得自己是安全的。但突然间又感到有一丝惊惶!他似乎猛然发现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有另一种生物在与自己对峙——有一双幽碧的眼眸,冰冷而锐利的光线从那眼睛里穿透过来,笔直地照射在自己身上!黑暗中似乎有股异样的气息流转浮动,擦着诡异的火花,近在咫尺!9 u9 f* [- u4 o: }1 j+ y
  “谁……?!”
' J6 U5 D9 A$ \+ J( X  “什么东西……?!”
6 {- r( s" c( m8 C2 a' D  这里还有什么东西?
7 \. c* Z* Z1 v+ L0 |( {6 o  他怎么不知道?!
1 O5 e8 {' {$ C, v3 Q& c  该死的!他确定这里有另外一个‘东西’存在!那魔魅的呼吸不是假的,悠长、连绵而深沉火热的呼吸……决不是误会!
2 m, ]; s- {+ A! T0 f" Q7 l# U# D  他怎么没发现?是一开始就有!?还是突然冒出来的?
: _" i/ i8 V8 E- x+ Q& t& W1 w  他刚才……似乎打了个盹儿……就是那时候么?) \: v) H# a" u9 ~$ p
  “是人吗?是人吗?!”嘶哑地尖叫起来,无命突然发觉,当自己意识到,对方也许是个‘人’时,竟会生起一种‘终于不再孤单’的喜悦!但随后而来的惶恐却又是排山倒海地涌来——看不见实体,只能听到那灼热绵密的呼吸声,看到两束炯炯的幽光!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心,像被抓进了野兽的爪子里,紧紧攥在掌心,稍一用力,就可以把他捏个粉碎!
' n* h4 t3 i6 E8 R  “别…别过来!”最后,他选择了逃避!狼狈地向后蹭着身子,拼命把自己挤到墙壁上,想找个安全的角落,把自己塞进去,谁也无法把他取出来!但他却切实地感到那生物在靠近!以一种异常缓慢而确实的步骤,一寸寸地靠近着、威逼着,向他紧紧贴过来!
9 j( E, B* Y# E  “滚开滚开!什么东西?!快滚开!”尖利的嗓音破碎地嘶鸣着,像北方荒原野外,失去了母兽照看的小兽哀鸣!蜷缩起身体,双手毫无意义地在自己安全地带的极限之范围胡乱地挥动着,仿佛这样可以确保自己的一切!但他立刻就发觉了,自己所面对的生物,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凶猛!嘶咬住他挥动的双手,用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将他撕扯开来!
$ Z4 p' u0 t, [" Z" i, b- W  “不要——!”任何求饶,对这个生物都不起作用!无命突然将手一抽,用水袋向那家伙抽去——啪!地一声,响亮而坚硬的敲击声响起——无命惊喘着,茫然地瞪着一片黑暗中那抹流光闪烁,然后后怕地怔忪在原地,不敢动弹!: I8 d2 v9 N- A2 t
  就在下一秒间,那生物突然拔动身形,出其不意地,猛地反噬过来,照着无命的脸上,一道狠狠的光线刺过,脸颊顿时火辣辣地疼痛起来!头部发出昏眩的哀鸣,脑浆仿佛在脑袋里拼命摇晃,无命只觉自己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量!
" j! D2 n0 `2 [' H0 B  ——那是耳光!& e8 v3 B# A! H( d; Q
  在这里的东西——是个人!跟自己一样,是人!
0 @, a' k6 `/ A" |5 M( C# v  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突然生起勇气,无命突然发出尖利的笑声——“我还以为是什么狗东西?!是老吉祥的杂碎么?!你没资格和我说话!叫你上面的人过来!丁四海也好!还是[铜钱串]的冯百川也好!随便是谁——叫背叛[折枝堂]的混蛋给我滚过来说话!!”
7 T0 A  z& a$ r) R  然而,黑暗中的阴影却没有给他任何回答。依然是静谧的、坚实而沉默的,越发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像一头根本不会说话的野兽,对方突然伸手过来,一把揪住无命的胳膊!2 k# Q* m7 @: F1 n; \
  “干什么?!你滚开——”滚落到嘴边的咒骂来不及成型,只觉得有某种异样坚硬的物体一下子掐住了他的咽喉!冰冷而坚硬的触感,像金属物一般坚实而无法撼动!
2 F; x7 R& }  F2 J& P6 n
' s3 R" ~  V% u4 K' J3 J  喉咙被掐住了!! `' |8 t$ A7 C8 [' _' T  l
  这个人要杀他!$ g! w3 F. ]) L- G% r+ A
  无命刚意识到这一点时,突然听到了一阵裂帛的声音,嘶哑而沉闷地,从自己身上传来!当自己的身体突然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暴露出来时,竟丝毫感觉不到寒冷!惊恐像喷发的火山,畏惧的岩浆已经淹到了脖子,被突然咬住的喉头,感到了皮肤上面一阵尖锐而有力的嘶咬折磨!
6 a. m7 _* y! X- ?2 Y2 V$ }2 g  “呜……”
/ v" b1 `( D6 F" ~6 y  拼去性命,得来的也不过是垂死的呜咽。无命惊惶而绝望地瞪大的眼睛,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对方的跟前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那力量是绝对的!是无法动摇的!不管是咒骂还是利诱,都不能动摇对方的意志!* J7 @& ]' j# a" _6 ^6 y
  自己什么也看不到,即使把瞳孔扩张到极限,看到的,也不过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失去了视觉,肢体的触觉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敏锐!当自己的双手被那强横的力量反剪到背后时,他感到适才那种冰冷而坚硬的力量突然攫住了自己身体上某个万分脆弱的部位!
5 `9 x4 I# I' B6 a, l/ A3 V5 [; i) O4 f, q$ n3 R
  “不…要……”不得不,泄露出卑微的呻吟,当自己意识到这样凶残的碰触,竟会生出一股酷热,从身体下方延伸而上时,扩张的瞳孔里,终于滑下两行卑怯的泪水。
1 k0 s2 d2 j1 b' |7 Z  “救我……十三……救我!……救救……”破碎的呻吟呼喊,像是耐不住恐惧的小虫,在喉咙里麻痒地爬行着,冲出口腔!那卑微的声音混合着身后坚实的躯体,混合着那令人麻痹的抚弄套合一上一下,呼吸像断线的风筝,在这黑沉沉的空间里无依地飘荡。
0 p% M4 t* e7 K5 Z6 N  声音越来越破碎。
. {. Y' c6 G. W' \+ ?  也越来越可耻。
1 B3 U9 e+ x1 z; _  浑身上下每分每寸,都没有逃脱那恶意的手指时,下肢被攫住的部分依旧燃起了高热!
% z  D& }+ O- r" q4 @1 m) u' I! H5 t, ~. Q% F! R* m( p
  一道闪电突然劈进脑海,无命张合了一下牙关,无力地扣紧下颌,又突然松开,然后迫不及待地咬下去——如果怎样也无法逃脱这可耻的折磨,他完全可以自由地选择死亡!  P+ ~: ^. F+ h
  6 U; c2 @( O- r/ f5 U7 n
  但那个恶魔,却全然地主宰了他的一切!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扣到他的下颌上,稍稍一捏,刚刚合上的嘴唇便不由自主地扩张开来!随后被某种物体充斥,混合着一股奇异的气息与潮湿的感觉,争先恐后地堵进口腔,直接抵入薄弱的喉咙深处!
+ m: c* [# e% w; U; w; c  咬啊!咬啊!咬下去!
) N: {; b- y+ `4 c# _  心里拼命地呐喊着,可牙关却怎么也无法合起来!那堵进嘴里的东西突然在这湿热润滑的空隙里分开,像游蛇一样变幻着形状!直到此时,无命才悲哀地发觉,那个控制住自己声音的物体,是那个人的手指!那奇异又令人作呕的气息,竟是自己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那么恶俗的气味!5 Z2 H3 q$ [! V. T1 ?; G. K' b
  自己的身体里……竟然会分泌出如此放肆又恶心的味道?9 ?. D0 ~" I* S, q5 C/ {
  那是自己吗?# m( x9 B, E) G) Q0 ?9 A' c
  直到此时,无命才突然想起,用往日的眼睛看着自己时,自我感觉是平和的、是温柔的、是低姿态的……
4 i) C% U0 y8 D* F9 ^  而当用现在的眼睛看着自己时,才发觉,其实自己的无比骄傲的、无比蛮横的、过高的期望、过高的自视……直到现在,他才发觉,一直认为自己很清洁的身体——竟然会散发出这般可耻的味道!) l$ l2 s3 w/ p" N+ t+ J8 M. p
  不不不……他应该是属于十三的!
" M, k, Z2 d0 M3 Q* O  他告诉过自己了,自己是十三的!
! \2 L7 b0 f; z1 K% s  他没有错!他站在巍峨的制高点俯瞰旁人,全是为了把自己身后广阔的天地留给十三!
& E0 ^4 v" [& x) h+ T% X: C  所以他没有错!& Y! {$ w! c; g* b) ~4 V
  他的身体,就应该是清洁的!' E- t3 N$ t5 c3 D9 M7 E1 F
  不该这么污秽!不该这么肮脏!不该这么淫乱!不该这么令人作呕!( l- N2 l4 |7 O3 }
  “呜…啊……不要!拜托你不要…求求你…不可以…十三、十三…救救我…十三……!”声音突然用无比卑怯的哭泣发泄出来,混合着泪水与无尽的惶恐委屈,当他感到自己那颤抖的欲望末梢,在男人的手掌里更加灼热、更加刺痛的时候,一切的不甘心,都变得沉默了!因为十三没有出现!幻想中的保护者,并没有出来守护自己,当落到这样一个可悲的境地时,才恍然发觉自己是无比软弱的!而身下可耻的器官却又是无比坚硬,那悲哀的恐惧与绝望,在身体内部悄悄地无限扩张,随着肢体变得更加濡湿,随着背后的呼吸突然切实地接近,喷洒在自己光裸而敏感的背部——无命突然销声匿迹了。
. W0 g% u; N' Q- z6 p6 ^; K, y  那个自己所认识的花无命,好像不存在了。变成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别人’,微微垂着眼皮,颤抖着睫毛,用一张潮红而汗湿的脸,背对着自己根本看不到也不认识的男人。张开嘴巴,迎接着任何不知道的事物入侵,张开双腿,迎接着任何不明白的异物顶入!那个被男人压在身下的家伙,一定不是花无命!花无命是十三的!根本不会去理会别的男人!花无命的身体只有十三能碰!连十三都没碰过的身体,怎么可能让别人这么猥亵地把弄?!- l$ w3 ]' V+ F% c* j; I  q: F; n
  所以,现在那个四肢伏地,被强压在黑影身下,发出淫荡呻吟的男人——一定不是花无命!一定不是!5 S  q' U9 d9 D1 c. C! y. Q4 O9 e
  
8 c% N- i  o% \' j: F: y, {  这么想着,他突然觉得心安了。紧绷高悬的心脏,终于沉沉地落下了静谧的深渊。他甚至感到自己的身体很烫、很暖、酥软而麻痒,因为有种偷窥到别人情交的犯罪意识在身体里爬升。  E& I' }1 m! `+ q7 s
  他甚至还有些恶意地畅快着。因为他发觉自己看着这样不堪的画面,还可以拿来参考学习!那个皮肤细白,身体纤细的男人,如何摇摆着自己的腰肢,张开自己那满是污垢的大腿,一边痛哭、一边哀鸣、一边露出似是而非的暧昧的呻吟,欢欢喜喜地迎着那认知以外的物事入侵——这样的事情,自己居然不知道!?男人和男人,原来是这样连接身体的?!自己居然不知道!?
2 @/ @5 P. U/ M  那得赶紧学起来!
' _  _( g' [1 T8 T  悄悄看着就好!不要打搅他们,悄悄地学就行了,是不是?这样下来,以后面对十三时,自己才不会显得那么无知、那么幼稚,不对吗?!
: {; g2 C# s' r+ {5 [# c7 Y" z  不要发出声音、不要打断他!那个瘦弱的、长得恰巧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子,其实没有受虐!他只被打了一巴掌就屈服了不是吗?他只是被人抚摸到性器就硬起来了不是吗?他只是嘴巴里被插进了男人的手指就放弃抵抗了不是吗?1 j9 C* N# w, r1 F2 T6 ]
  他肯定是欢迎的!他肯定比自己淫荡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 N  N$ H% i9 i# L  所以他可以心安理得了!纯爱社区dw"iiJ#y  e6 Y7 ]- g3 i9 p8 N' ~8 ?
  自己是安全的。
2 m5 `9 Y8 s! d' _& N- a  那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男人,代替自己被别人奸污了!不!也许这不是奸污!这是和歼!所以自己不能打扰!) o& e7 Z1 H  {5 w
  乖乖趴在一旁,像条躲避着公狼的小狗一样,用最卑微可耻的臣服姿态瑟缩在角落里,不吭声就行了!
% M; K4 ?- v7 h' C$ u, ?$ F8 w  这样,自己的身体就还是干净的!随时都可以献给十三,随时都可以让十三看到!  
$ E. }# z  \  n) ^4 [; i1 h0 \: @
2 r/ m* \$ V1 j* u1 N  然后,接下来的画面变得扭曲起来了。他觉得自己的视野变得很迷糊,什么都看不太清楚了!因为有一种咸涩的、浓稠的、滚烫的液体溅到眼睛里,催促着泪水奋涌地弥漫出来!他看到那黑影在那个很细很白的身子上,不住地起伏、抽动,看到某种狰狞的凶器在那男子雪白而肮脏的身体里不断进入、抽出,进入、抽出……看到那私密可耻的谜一样的密所,被那巨大的凶器翻搅着撬开,流露出许多痛苦又快乐的汁液……5 T2 j( B. o3 a( l8 ?
  好痛啊……* ^' z! {# R- m4 Y) J7 j
  自己的身体怎么也跟着疼痛起来了?) m4 h) o4 F  U6 B2 n
  又痛、又热。渗出许多自己不太明白的液体,顺着大腿蜿蜒地流泻下来。
3 p: t. z. ~. I3 v  自己的身体也变了,变得跟那男子一样可耻!明明痛得要命,却偏偏觉得异常痛快!渗出污浊的泪水,在男人强劲的手指里迸射着,像另一张嘴巴在呕吐一样!8 h* w0 F" O! }6 ?6 h7 j
  然后再次被贯穿……
) t% W( D. |6 w$ u6 W- C  {  然后再次喷射出来……. @. y3 @  Y8 V& ~
  长长久久地哭泣着,长长久久地呻吟着,一边啜泣着疼痛,又像一边炫耀自己的快乐似的!- k1 }6 u+ [4 w5 \% g4 E/ A" D8 o  g
  真可耻!4 A- N' s5 B& O
  这有什么好炫耀的?!3 [4 H% ^3 Y( N, B* v9 `+ n. a
  被人像对待畜生一样残酷地侵犯,有什么好炫耀的?!) u6 K/ B7 r0 D7 ^$ w" J
  这时候,身体内部突然拔出一声空虚的高喊,他定睛看着那团黑影般的凶手,猛地一提腰,把灼热潮湿的凶器猛然从那男子身体里连根抽了出来——然后再以雷霆之势迅速地刺进去——
. ]+ P# M+ ?6 O, B7 ?1 j+ f  眨眨眼睛,他昏过去了……
0 y7 E- \' X0 |6 x  早该晕过去的。9 I$ ]4 B, l" H: a
  看到这种东西,他该吐出来才对!0 ~/ S9 G, H8 k2 I- G$ j
  当自己的脸颊狠狠撞到冰冷的地板上时,他终于发现,自己换了个角度,看着那对紧紧相连的男人——' K* N/ N4 o8 v2 }3 Q8 }
  那个满脸泪水,满身沾着黏腻白色汁液的男人——: l* |+ E2 `2 f9 `5 i" G
  不是花无命。1 a+ H$ j" M, t; g: o! A3 ^) @
  那个男人不是花无命……
* }# t1 `) i) O/ Z5 v5 j/ t  花无命不会有这种放浪的表情……' W1 k; k7 A5 q
  那么,他是谁?9 }0 b% h2 j. }/ r; a
  花无命又是谁?' V) v% `6 z! S+ b  J
  花无命在哪里?. r4 E0 o: l2 w# V9 Q  ~5 e
  为什么那么想找到花无命?! m+ `# E- N9 Z8 C& R1 ^
  那是谁呀?2 q! G/ O. E, r6 B, A* @
  是谁呀……?
! O8 \$ \  [% C% M6 G0 F% O3 {- b& k% F
  谁才是花无命……?0 F  p6 z* _, T2 f  \+ q- C% ]; W1 l( Y
  谁都不是?, K2 t4 j  e4 m  p  d
  还是……两个都是……r
/ X$ @5 \5 X1 W( R6 l+ N& i  卑微的意识,悄悄从身体里退却,等待这疲乏的身躯的,也不知是第几个太阳。
, D* {* g4 \' Q4 j/ ]  等到[折枝堂]从总堂一水城调集了精锐人手赶到凤鸣城时,凤鸣分堂,以成了一座孤城。空旷死寂的大院,再也不会有刀子门团练时雄壮的呐喊声。花无是仆人和小妾,早已卷走细软鸟兽散去,而花无是的身体,则在抛弃在凤鸣城里唯一的一条小河沟中。
2 F% l- I1 f0 U' y7 ?" B1 P3 g2 \  那条河没有名字,但漂浮在河里的尸体,是有名字的——叫花无是。凤鸣城里,许多人都认识他,但也大都不太认识他。
6 q# T* K9 D5 W* y  因为打捞起来的花无是,和人们印象中那个人出入太大了,像馒头般涨大的肥白身体,苍白得像鱼凸肚!而[折枝堂]的所有刀子,把砍刀磨得霍霍作响,却死活也找不到一个穿白短褂子的人!
" i+ H1 e% w1 z" c  几天前,比庙会还要热闹繁华的老吉祥,人去楼空,像是给天兵收了上去一样,销声匿迹!没有人气的老吉祥,仔细一看,其实不过是个巨大的院子,凭空占据了很大的地面,却是一片荒芜的景象。' j9 [* I2 x9 Q1 ~3 ~$ D
  空手而归的[折枝堂],还得双手奉上白花花的银子,送到凤鸣城总兵大人府上,以安抚‘民心’之用。陪了夫人又折兵,[折枝堂]突然就成了江湖上人人皆传的笑话一则——- O- `" h! `0 |8 Y. F- w4 @; W& k
  而两天之后,清理打扫凤鸣分堂的时候,一个小厮很不小心地,发现了关老爷神像后面还有暗门一道——* h  j) r# M- ~- c- {% f1 n
  急急赶来的花错,使劲睁开双眼,才认出从暗格里被拖出来的人是自己的儿子——那副细瘦的身体,赤裸裸地袒露着,却又被小心翼翼地包裹在一片片白色的碎布中,像个巨大的襁褓一样,将婴儿般光裸的身体扎在破碎的衣服碎布里。
+ r0 S/ w. P5 Z9 q! Y2 w# A9 ?  看着已经昏迷多日的人儿,花错这时才从怀里掏出那片三天前送到自己手里的雪貂领子,用力一拧,将那娇柔昂贵的东西,撕成了片片飞絮——( ]8 }: U" u3 f! T- T
  “走——回去!”
3 s4 `. U( d# \; A. T! A  老人家脸皮稀薄,丢不起人。愤怒之余,只能把满腔愤气撒到身后的男人身上!看着那个始终懒洋洋的修长男子,终于暴叱了一句——
+ s7 W7 d& b4 d! Q  “你干什么吃的?!哪里去了?!”
- g; Q, f& s# N8 W. A  
% D. h: p9 W5 Q2 a3 |2 W  “养伤呢。”微哂的语调,在这个时候听在老爷子耳里,十足有些嘲弄意味。男人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睡眠不足般的慵懒肆意,黝黑的眼瞳里不知折射出了怎样的光芒,望着老爷子怀里沉睡着的小小躯体,微微扯开嘴角,又似不感兴趣,轻轻移开。- Q9 ]. N: c& T5 C4 t, F
  “算了,回去再说!”& A/ X- k$ Y5 V: W  }6 O
  儿子死了,儿子伤了,老爷子一句‘算了’,就可以打消许多事情!意思是——叫知道的人都尽快地给他算了!能忘就忘,忘得越快,老爷子就越痛快!
" J$ e6 m" ]; B! `1 ^! K  只有认识花错的人知道,花老爷子说‘算了’,跟别人说‘算了’的意思不大一样!花老爷子说‘算了’,那就是指该算一算这笔帐了!
1 ]" V  _: ]! R$ y  所以,谁都可以把这件事给忘了,惟独花老爷子不会。' H# s* Z% A" q/ e
  谁都可以把这事抛在脑后,惟独花老爷子身边那几个人得把事情挂在心上——比方说重伤初愈、姗姗来迟的十三;比如跟在花老爷子身边的那个干柴般的小老头儿;比如那个随时紧贴在花老爷子身侧,站得比十三还靠近花错的大眼睛少年……
' o4 ]4 ?. `+ W. X, T: W  总之……花老爷子叫花错,但他几乎从不出错!既然名字是反的,所以,他通常也说反话……
' I& t& u* R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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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9 00:32:37 | 显示全部楼层
19. 试探
2 f, S# C" V7 N: l
- e2 @3 }8 g# I7 ^  很多人都知道花老爷子喜欢说反话。
, U% w" B7 J. h# k8 a6 Z  摸着你的头叫你乖乖,也许心里在思索着一万种把你千刀万剐的方法;踢着你的腿叫你奴才,也许心里正想着这小子还算有点长进应该多提拔提拔……许多人都知道花老爷子有这习惯,当然,丁四海也知道。8 b! D& J2 e# P$ i3 Y" D
  所以,此时此刻的丁四海,感到自己把肥白臃肿的身体里,像被榨干了似的,挤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油脂,混合着滚滚的汗水,从他那身织锦绣缎的大袍子里浸了出来!
; U& p" N* e8 R5 x% V0 m3 R$ m3 [. w  汗水滴到赘肉堆叠的脸上,从发根里淌到眼皮上,像一条条河流小溪,他的眼睛转也不敢转,偏偏又极度好奇四周的人的表情,若此时他没机会看一眼别人的表情,他心里就总觉得自己跟前的那几个人不太像人,而像是一群盘算着怎么把自己吃掉的狼!
% R9 E! O; X7 W+ W- e
2 O( J" ]$ N5 N) ]: d  房间里静默。
8 _5 A# F8 I0 a# |  谁都知道,[福禄寿]的大老板——丁四海,生平最最讨厌的就是清净!那个耀武扬威、颐指气使的胖子,最喜欢的就是吵闹!越吵越好![福禄寿]里越吵,他丁四海的生意就越好!但现在,这间房间——这间[福禄寿]三楼上最最顶级的包间——平时只有丁四海老大一个人有资格使用的包间里,却偏生安静得见鬼了!- C; _8 s0 f8 i4 |: i! e( N. h
  上等紫檀木造就的家私,上等丝绸铺缀的桌布,上等手工编织的璎珞,上等师傅现制的全席……光樽交错,却没有一人动筷,一开始……丁四海就发现这伙人不是为了吃他一顿饭而来!
6 p4 d% t$ x5 M4 H2 g) Q) a1 h( A  因为吃饭是不需要这么安静的!
9 q% o8 c& M8 z' l2 F  而他该死地恨透了这安静!
, u8 T( ^7 z" w2 c; _1 Y7 D$ a  人一安静下来,别人就不知道人心里想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7 x4 P6 x5 T1 ?9 T  所以,丁四海突然生起了熊心豹子胆,他悄悄抬起眼,扭了扭自己那半躬着,已经持续同一个鞠躬姿态很久的腰身——虽然那里已经没有肌肉,只剩下肥油,但他的腰,依旧是会酸的!`" H5 p1 m% l( q3 h$ g, |
  目光小心翼翼地顺着圆桌上在位的众人一路浏览,首先看到的,便是一个风鸡般瘦巴巴的干老头儿!
& ?7 o! _( n( G7 n2 n" [; |  一身儒生青衫,洗到发白。微眯着满是皱纹的眼,脖子仰起,一副随时准备站起来吟诗作对的姿态,手里拎个银制的雕花小酒壶,似乎在念念有词着。! W. u0 n, p$ b: O5 z: Q+ h
  呸!看到这老头,丁四海心里就啐道——这老诸葛算个什么玩意儿?!一个清客而已,拽得二五八万!不就是只瘦酒鬼么?!还敢取笑他?!
4 x1 d8 q" s1 P. Q  不由得想起这老头往日为自己填的那句宝塔诗,丁四海恨不得冲上去扑腾!
7 G$ j; d- h; i/ u7 j  ——胖
0 ^4 Z9 N+ p. i, x( _) R  猪样" w% U" I( M3 Q2 |# p, R: k
  水打棒(方言,指浮尸)6 K3 r  ^1 Y* f$ X4 m8 `; F" k6 s+ B
  馒头发涨
- Z- v: c1 C+ N( e1 ]- n9 H  ……$ k' ~, {! G/ E6 Q1 _8 C; D5 ^
  最最让丁四海不能容忍的,便是这死老头为了炫耀自己那见不得光的干瘪文采,在诗的最后一句,把他形容成“走大街如过小巷”!
9 X7 _! ^) z# k6 T9 H* g$ c  他和这老头是天敌!
9 G& T. o( p, L2 m# @  胖子和瘦子,是天地间互相都不能容忍的两个敌人!
8 u5 a/ R" t0 ^+ U; C, V, i5 u  不看也罢!2 L  A5 e: a+ W4 K0 c5 u: T
  于是,丁四海又移动目光,这一次看到的是个短靠打扮的年轻人!
: s5 C6 i  B) A; Z1 J1 j  其实,说‘年轻人’还真是抬举那小子了!不就是个半大小子么?!不过也就是最近这日子才出来跟着老爷子的,有什么好得意?!瞧那双眼睛,大得似铜铃!贼亮贼亮,不用瞪眼就已经很像花老爷子家门口那对石狮子了!嘿嘿,成天跟在老爷子屁股后面,还取了个名字叫‘重九’——我X你妈倒是真的!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破庙里捡屎!现在就眼睛高过天啦?!敢在老子面前装爷?!
1 o/ P$ D+ w" S9 o* S  心里骂骂咧咧,他的目光终于漂移到正座居中的老者身上!
6 [/ Q9 N/ v( u9 b  高大的身材,不怒自威的容颜,只看了半眼,丁四海便自动把目光收回了!
( Q% s* @4 K8 t' `5 e2 Z, U  他不怕诸葛云,也不怕重九!前者手无缚鸡之力,后者空有蛮力,只是愣头青!/ d7 c* V  a2 y: q6 E9 |# w
  他就怕花老爷子!; B8 o5 T5 D: i7 q- I8 ]2 z
  他不敢说自己不知道前些日子在凤鸣分堂发生的事儿,因为他的[福禄寿]里龙蛇混杂,恐怕是全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他这个老板连那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还该知道什么?!7 r  T' Y9 T# n: k9 a
  他又不敢说自己知道那件事!因为那明摆着是往花老爷子脸上扔屎蹶子的丑事!而且……他最最害怕的,就是花老爷子一怒之下,想把这笔烂帐,往他身上算过来!8 w; N2 n+ Z" \  a
  他最怕这事——因为,他一开始就看到了,那个很少参加团体活动的人,今天大张旗鼓地跟在花老爷子旁边,一起坐了下来!/ r. q7 ~, O9 q
  4 G/ U! w1 h6 B$ c" S
  人其实就是这样,若在面对一群敌人的时候,会按照自己的本能,把自己的敌人分成几个种类——一种,是自己不怕的!不能构成威胁的,比方说诸葛云!一种,是自己轻视的,就算与自己敌对,自己也无所谓的,比方说重九!还有一种,是自己很畏惧的,但这种人还是有办法打发的,丁四海知道,顺着老虎脖子下的毛轻轻抚摸,脾气再大的老虎也会觉得很舒服,而花老爷子,就是这种!这么多年来,这头老虎脖子下的毛,已经被他丁四海抚摸得油光水滑……
6 c# r' _' }6 _# e$ H* @  然后……还有一种,而这一种敌人,是丁四海最感无奈的!有一种人,你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也不知道他想什么,在做什么,这种人,一点破绽也没有,或者浑身上下的破绽都被你瞧光,你也拿他没办法!5 `/ L* F" W# ]# W3 e
  跟着花老爷子来的男人,就是属于最后这一种!
7 O: ?8 H" V# W/ M# t  y% V  
6 Z! _; A$ ~  w2 g3 P5 W- q* G  也许,这男人已经忘记了。
/ m- p' P! [- p. D" R  当年他喜欢的那个女人,是从自己手里,送到花老爷子房里去的。如果他能忘记这档事,那该多好啊!这个时候,丁四海突然开始怀念起来——至少,若没那女人的事,自己和这个人的关系,至少也该兄弟相称吧?
  ?6 I0 ~  {" x3 ]  可惜,现在恐怕很难了。
. F, X5 x# d6 b  是他牵线搭桥的,往这个男人头上扣了顶帽子,弄得这男人头上绿云罩顶!那女人也是天生贱货!放着年纪轻轻的俊男人不要,去跟了个黄土淹脖子的老头子!
3 L: {( d( _- P: N  f, h: P  没错,丁四海自己不得不承认,他不怕这男人,但他很恨这个人!8 U, n, o$ }+ G" y
  就像一个行情很差的男人,看见别人左拥右抱、三妻四妾时,总忍不住要酸两句的那种恨!3 W. d8 p) J  H3 e$ j
  他恨那副修长俊美的身体,也恨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他恨那个人,拥有了所有男人都梦想的全部之后,居然还不是一个绣花枕头!?他恨自己要抱一个女人得花钱!得靠手段!得靠面子!遇上漂亮又妖娆的粉头儿还得靠吃药才能逞威风!而这个男人只需要随便往哪儿一坐就有大堆女人扑腾上来倒贴!1 T# t; P' |# Z3 i! L
  这种恨不说出口也罢!
2 i; w. v- z  K* n( e  这种恨,让他当年就忍不住想往这个男人头上扣绿帽,而且要最绿的那种!  * _, L4 N3 r  p$ ?' {- y$ J
  所以……他知道今天会很难熬!! W  t) T6 J/ ?/ Y& F
  至少……在座的人,谁都有可能放过他,惟独这个男人……不会!+ J' V8 @0 l9 @: j

4 \& t6 V8 N7 k  “老四,听说最近生意不错啊?”花错突然道。
2 k8 q1 U4 [% M: h' ]  b4 L- }  丁四海连忙把头抬起来,看着自己置办的一桌鲍参翅肚的全席,居然没半个人动一口!心头那苦味非同一般,他急忙回道:“哪里的话啊,老爷子!我这档口,是越来越不容易了!不就昨天,还花了大把银子买来几个跳舞的丫头,钱是哗啦啦地流了出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收回本钱呢!”一边回应着,他一边看向老爷子身边的坐着的男人。
: q0 A0 I6 h# t/ z5 f/ G  懒洋洋地斜躺在坐椅上,歪着头,偏着胳膊,修长有力的双腿裹在黑漆漆的裤子里,一双油亮的靴子显然是新换上的。一点也不在意那桌子上的桌布是江南锦织坊出品的高级货,抬着双腿像抹桌布一样垫在脚跟下!连老爷子在场,他都这般放肆,还真是没把长幼尊卑放在眼里!& A. a* J; ^8 i7 \8 Z% B/ e
  老爷子说话的当儿,一直有种细微的嚓嚓声在持续着。年轻男人正用一把指头宽、三寸七分长、薄如蝉翼的小刀,细心地修着自己的指甲!像是把自己的手指头当作上等工艺品一般,仔细地打磨着,那悠闲的样子,与其说是在参加谈判,不如说是在享受一个难得清闲的午后……" I; Z  g4 O0 `5 B. o  ~
  
/ H7 P0 u1 ?; a+ v  丁四海觉得更苦了!
; c: Y. G3 k) v$ j  以往这种时候,都是自己坐着,这男人站着。现在立场颠倒过来,等着自己的,还不知是什么手段……5 l# l" m, @, l2 x' D( Q0 X
  就在这时,老爷子冷冷一哂,突然道:“是么?丁老四,我一直觉得你是个一等一聪明的人,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该是肯定知道的!”: f5 G" w+ r5 }2 @4 q4 u2 ?
  “老爷子尽管问……”
4 Y  b3 ?/ ~# O( A9 r1 U# j$ R8 M+ M  “你昨天买回来的那群舞娘里……不是有两个胡姬么?!哪里来的?!”2 ?5 `3 x" I- X
  “这个……”丁四海的脸色白了!其实他本来皮肤就白,胖子一般都懒,懒得动,也懒得晒太阳!只是现在的丁四海,白得很凄惨,脸上呈现着一种失血严重的苍白,铁青着,汗出如浆!9 s# B- U( m2 e  Z! A& ?
  “你不会不记得吧?两个金头发的妞儿,不是哪里都找得到的!”花老爷子一副感兴趣地样子,只是口气实在不算和善!
$ v  {5 Z4 B) M" Y/ z* a  这一问,终于肯定了丁四海的猜测!他也早料到,自己必然会栽在这挡子事上面!
+ B  x/ w& @7 y0 C/ g& ^( V  “这……这从何说起呀!老爷子……不管怎么说,我只是个老实正经的生意人,有便宜货卖,我会不买么?!”横下一条心,他诌媚地道。
/ Y! n8 [5 K4 P9 \1 A& ?  “有多便宜呢?该不会是……不用花钱吧?!”猛然一拍桌子,老爷子厉眼圆睁!只听一道撕裂般的声响从桌子上传来,沉实的紫檀木桌,硬生生地被花错一掌劈下一角!
# ]. Q8 \; e+ T/ C& u$ h( O  “老爷子——冤枉呀!”扑通一声,丁四海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利索地跪了下来,筛糠般颤抖着圆滚滚的身体,汗水扑簌簌地淌下来——6 O0 ^9 C/ ~/ n
  “要是哪里让老爷子不高兴,小四就是一万个胆也承受不起!但这两个胡姬是混在舞娘队伍里被卖进来的,小的实在不知……这让老爷子生气了……”
# a- T: U5 X$ B8 d) Y. p; z- W7 B9 |  看着满脸冷笑的花错与面无表情的重九,丁四海的眼里突然射出两道寒光,嘶哑地朝着在座的另一人厉声吼道——0 z% G7 @! Q, \# d, E$ y7 O
  “十三!!是你!是你跟老爷子乱嚼舌根是吧?!老子跟你拼了!”话音未落,肥胖臃肿的身躯突然像充满气体的皮球从高处弹下一般,呼啸着朝闲适一边的男人冲去——
/ l9 L- {# i3 E  一直保持着相对沉默的男子,正是重伤痊愈的十三!面对着丁四海突然扑上来的身形,他依旧袒露着那种懒洋洋的浅冽,一柄小刀在他修长灵巧的手指间巧妙地跳跃,时而隐没于掌心,时而跳出指尖——丁四海状如疯兽,他却以逸待劳,当那看似肥胖、实质却快如闪电的身躯堪堪擦到他的前襟时,洗练有力的手臂像穿花一般轻灵一挽,右手突然探出,犹如灵蛇出洞,啪!地一声,顺势握住丁四海那阴风惨惨的一爪,手指向下一抹,只听一道沉闷细微的声响突兀地出现在席间!, e. l, ^/ h& _% E" ?, x9 X: v

" P, a* X8 \9 j  “呃啊——!!”一声惨叫,打断了丁四海的攻势!适才势在必得的垂死反扑,如今已化为虚无!他那原本细小得只剩下一条细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眼睛,已经瞪得犹如凸眼金鱼!嘴巴里丝丝冒着奇怪的声音,脸色煞白得诡异!
0 t5 C1 m- \; K# \( e- n. X  他从没有想过,现实的差距,会让人产生如此懊恼、如此绝望的情感!
; V/ \; W1 U+ M' y8 t  要在格局混乱的北方自成一脉,丁四海知道,自己的外表,占了不少的便宜!人人都会把他当头猪,而不会把他想象成老虎!所以,当他玩起‘扮猪吃老虎’的游戏时,往往得心应手而且屡试不爽!
& a, c, X+ ~5 V$ d/ H0 r& K# @  但此时此刻,十三突然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毕竟不是一头真正的老虎!9 E( S. w" K# h+ Y9 `8 y: j/ o9 p
  他只是时常把自己幻想成老虎那样强大的一头猪而已!& e( y6 [, Q% F) U6 K& x: W
  一瞬间工夫,他几乎没感觉到十三的出手,但结果却是连消带打,惨痛得叫他措手不及!  G* ^( ]0 D" f  f7 k
  望着自己那已经畸形错位的腕骨,丁四海的喉咙里冒出古怪的抽息声,颤抖着目光再缓缓向下移动,看着那柄原来只是用来削指甲的雪亮小刀,异常平稳地停留在自己的喉咙前不足一毫的地方!/ u4 k9 S4 c; k" Q/ g8 T
  只需要对方的手轻轻一抹,人间再不会有丁四海这个人!又或者,只要对方一不小心,打个喷嚏也好,他丁四海的身上,便要多出一条可以要命的缝隙!
: q# k4 T2 v  L/ |" h" X  
3 f0 I( I) Y9 i# ]5 ]  B9 z  但十三并没有打喷嚏,也没有顺势把那小的刀子往他的脖子上抹去。6 {5 c& A5 F3 f5 e$ i+ C# S
  很奇妙的,他只是笑了笑,然后露出一脸可惜的表情。一切的攻防转变只在一息之间,他那双跷在桌子上的腿,不知何时已经转换了方位,屈起左腿膝盖,那坚硬的骨骼关节,竟异常沉稳地顶在丁四海双腿之间的要害部位——不过一口气工夫,他一个动作转变,便找到了至少三个可以杀敌的方法——就连花老爷子,也不禁叹为观止,得意地抚掌轻笑:“老四啊,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同小辈儿闹不去?!你是养尊处优的大老爷,十三只是个红棍儿,老夫不逞筋骨之能——人呐,年纪越大,就越要学会多动脑子,只有年轻人,才会靠身体吃饭,那是下九流,你说是不……?”
2 D* {; a5 y/ t/ a  这番不痛不痒的话,像是一根针狠狠扎在了丁四海的心里!花错意有所指,分明就是说,有十三在这里,你小子想翻什么花样?!. Q. }) S* Z. {! }6 b
  然后,轮到十三表达一下对丁四海的感想。倒是还好,这个懒洋洋的男人,只是微微笑着,右手轻轻托着丁四海那脱臼的手腕,像是对待一件很珍贵的艺术品一样,稳稳地捏在手里。而另一手则稍稍向上一抬,那柄雪亮的小刀朝丁四海的脖子上轻轻刮着,发出细微的嚓嚓声——7 E: |' }; D) a+ s: n% k3 r
  
: P$ n3 D3 h& }5 h+ ?/ O5 a  俊秀工整的眉头微微皱着,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浅冽,黝黑的眼瞳里泛着冷冷的波光,他突然对丁四海暧昧地道:“四爷,您这胡子修得好漂亮呐!真有男子气概,我很羡慕呢!”伴随着说话的声音,他那坚硬如铁的膝盖微微朝上一顶——只见丁四海突然一抖身子,像霜打茄子一般,突然耷拉下来,哀声叫道:“饶命!饶命啊!我的小爷爷——刚才……刚才是老夫不小心绊了一脚,您可别误会了,伤了感情呀!”
# X; G5 k5 h$ [+ L1 U* N# Z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十三发出一种古怪的笑声,像是大吃一惊似的:“感情?原来咱们感情很好么?”" `1 u5 W8 W1 N! `% d. K
  “那是当然……我的小爷爷,想当年……您不也在我这地儿,住了一年半载么!那时候,您跟我,可是有说有笑的好感情呀!”翻翻眼皮,丁四海的脸像鱼肚白一样一鼓一鼓,突然用一种哭泣似的腔调话起当年来!2 W( v% b( Z% z
  
% m5 g' w1 a$ n* F8 D$ C  “咳咳……算了!先放开他!”
2 u! O  j5 C( }! {  微微咳嗽两声,叫十三放人的,居然是老爷子花错。这似乎正是丁四海聪明的地方——突然翻起旧年的变天帐,求饶的话,反倒不是对十三说的——而是对花错说的!: J) M6 `  d; b+ h) l# H$ k
  想想在老爷子房里待了那么几年的凤仙,也就是同时提醒了在座的两个人——! g* {& H( f& Z; o4 a) q- I
  冷笑一声,十三突然将小刀直直逼进丁四海的脖子肥肉当中!/ D1 K6 ~- z4 K6 \( u! `% k; n/ b
  “是么?你不说,我倒还忘了呢!原来咱们感情是这般好法?!”深黑色的眼眸里扭转着滔天的波浪,他以一种异常缓慢而沉实的速度,将小刀的刀尖转向丁四海!
% z* ]8 J. \8 t- ?  “十三!不听话了么!叫你先住手!”老爷子有些拉不下脸了!十三突然有些失控,他这当干爹的自然有些尴尬!当然,还有更要命的——他很清楚,为什么十三突然不‘听话’!( z. B' N  L6 F% m( `6 y' f+ Q8 J
  “不行呢!老爷子,我不喜欢人没事长这么胖!看到这张脸,我浑身不舒服!”呲牙咧嘴,十三俊美的脸上呈现出一片死寂的杀气!4 n  T5 q" P8 B6 ?# i! q; L6 o) r
  “你这臭小子……”花错怒骂道,但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么愤怒,而是有一种复杂的、奇妙的……安心!
  v9 O, u' |9 o- Z* i+ O" k: b  “十三!老爷子叫你放手!”一道清朗脆硬的声音突然响起,突见寒光一闪,一道黑色的身影闪电般插到十三与丁四海之间,一双骨节粗大的手左右一分,一手搭到十三握住丁四海手腕的肘上,另一只,竟无声无息地,在距离十三的咽喉不足半寸的地方停住!' a" H0 _+ o0 w0 ^& r; k
  大眼睛的少年依旧面如古井,但他的出手方式却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大开眼界!如果说十三的动作是诡谲难测、状若幽灵;那这少年则是迅若奔雷、快如闪电!三人之间的状态一触即发,十三冷冷一抬眉,轻哂一声:“你是什么东西?!”
% d. ~+ f- b) y9 v9 P$ z! z  “重九!凡是不听老爷子话的人,不管什么原因、什么身份,对我来说,都是一种人!”少年声音冷漠,却隐含着一种倔强傲慢,年轻人眼高过顶很平常,但这少年偏偏有眼高过顶的资本叫嚣!
4 X, A8 f2 Y: k2 t% K7 w  “哪种人?”十三似乎很是好奇,像个好学好问的好儿童!但他的目光却瞬间改变,不再是适才那种隐含杀机的游戏心态——而是一种赤裸裸的、赤红色的、凶猛的、残酷的、坚硬的、寒冷的……毫无恶意,却又绝对不会隐藏的杀气!
! {6 j3 f9 {/ Z7 ~( v/ Q6 S) f  像一头地盘遭到侵犯,蓄势待发的、决不退让、决不低头的野兽!在他外放出自己那残忍而天然的杀气之时,少年的手似乎微有颤抖,但很快又恢复平稳,依旧威胁着对方的咽喉!
% s3 X! n( y8 O  但杀气之拼,一瞬间便高低立判!花错的眼里很清楚——十三是一头难以驯养的野兽!这种人,只能慢慢诱导,而绝对不能驯服!重九则是一件兵器,要平时好好修养、擦拭,才能具备光芒!
: k* v6 m, R6 s# R  s' [, j  前者的杀气是天然的,是无限制的;
1 p& a, Z3 K! {- ~/ E  x! @  后者的杀气是后天的,是有限的;7 d) u& @5 E( e2 |6 e& |
  这样的对比,已经足够让他知道很多事情了!
1 ^% F5 d' e) S' H; M  “死人!”少年重九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 v8 p3 Y& k* k
  “嘿……”于是,十三笑了!眼中杀机更甚!当有人在爱自己面前说出这两个字时,他的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将刀子往丁四海的肥肉中更进一分!
9 Z- l+ F& p' v; _7 }) G2 L9 @  “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呢?重——九兄,以前混哪里的啊?”
$ N. M9 _4 ]7 s: B9 u1 v  “不敢!十三少比重九尊长四岁,但请莫忘记——我名重九!神行太保里,我的排名只在你前、不在你后!请十三少莫要忘记!”6 K9 ^3 m. \. H
  “那就没得玩了!?”冰冷的声音突然一扬,十三突然撤手,左手手指猛地一弹,那柄原本快要刺入丁四海咽喉的小刀,闪过一线白光后,笃!的一声,竟稳稳钉入重九身后的墙壁里!( U- m/ e9 T; N' y& a
  而这一瞬间,重九连一丝一毫的动摇都没有!依然站直如标枪,手也依然很稳!距离在十三的喉咙半寸之处,既不前进也不后退!
/ I* O$ M! u- ^7 X+ t& W  仿佛,世上只有一个东西能让他有所行动——那就是花错的命令!" u+ K+ l5 L( s! _6 _
  8 Z, b0 ^2 F8 z, z2 i( o1 {* i# w
  “好啦!你先回去好了!”花错突然一笑,对十三道。* P  k: `# z3 N( ]. Q( u) G2 m) c
  “不是吧?这样就叫我回去,多可惜?”舔舔嘴唇,十三冷笑着,但还是施施然起身。他轻弹手指,泛着金属般光泽的手部皮肤,依旧让人联想到最强硬的武器力量!轻描淡写地从局势中退出,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对花错道:“下次,如果是这么无聊的事,记得别叫我。”3 g% y, A4 M( v, G
  “那什么你才觉得不无聊?”就在这时,一直默然的重九突然朗声问。2 J+ r; n# e( _- v
  十三冷笑着,头也不回地朝雅间外走去——8 s% \7 N2 Z8 A& e. G# v& q1 M
  “除了吓唬人的事情以外,大概都不算无聊……”& K- D8 y% E0 z: b- ?  Q
  当他的脚步声,悄悄消失在楼梯下,重九那漠然高傲的脸色,才微微松动,一丝鲜艳的红色,从少年那坚毅的脸上,缓缓滑下一缕血丝!
8 x  {! X5 `5 V3 j, @  而他背后,那柄已经完全钉入墙壁的小刀刀柄,此刻忽闪出一道幽光!
% u! w7 @  Q" @; i  叹了口气,花错的脸上突然呈现出一种极度的满足,突然对重九道:“小九,还不快扶起丁四爷?”9 N8 ?5 G4 T) \; P7 @
  口气突变,令丁四海应接不暇!他万万没想到,十三一走,花老爷子的表情竟像吃了仙丹一般受用!
  c! `- h0 e5 y  而这时,一直在旁边形同虚设的诸葛云,突然木讷着声音道:“丁老板,受惊了!让您帮着演这出戏,完全也是看在您有这份能耐呀!”明褒暗讽,干瘦老头笑得像只老耗子!
% c1 \/ ?6 E3 W8 g0 m  “老诸葛——你!?”丁四海回神不过,又气又急,简直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 @0 m3 e& _0 P  “别生气,老四!”这时才想起动筷子,花错似乎变得心情大好起来!他吃了口菜,道:“原本也怀疑你是内鬼,因为你的嫌疑实在太大!但诸葛先生说的不无道理,你没有理由放着近在眼前的折枝堂]不靠,而去靠远在天边的[铜钱串]!若你真和老吉祥有染,怎么可能大刺刺地去把老吉祥丢剩下的胡姬买回来?!”
( |) q$ T4 |: J8 G9 q# A* E9 J+ `  “老爷子真是明查!”警报一解除,丁四海似乎觉得自己浑身体重都轻了好几十斤!他瘫软下来,坐到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起粗气。
8 U- f; M( Q% a. z, L, U1 J" k  “那老爷子您……是怀疑……?”他突然问。0 [* }6 a3 o+ c. [) S9 t/ a: J
  “也不是十三!”花错笑得更痛快了!而这种痛快,与发现丁四海不是叛徒比起来,似乎更甚许多!
0 U! f3 l4 k- A# ~- a# G; O, @1 S  “据我观察,十三和段十六刀的实力在仲伯之间,谁也讨不了好!那一战,若非无是这混球多事,十三不会遭受重创!那伤势不可能是假的!再来么……呵呵……”; ^: R- B6 z# r, b% y% b
  说到此处,他似乎由衷地得意起来了,突然道:“老四,你说良心话,你觉得,和一个稍有姿色的女人比起来,是女人重要呢?还是一个能干的干儿子重要?!”
' n4 A4 k2 ?. Y$ k: W$ R  “这……?”
( @. V/ t5 v+ X! n  “这步棋,我走在那里好几年了,今天多亏你出面,十三才肯回我这步棋!这小子也算有点感情的……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想杀你了!”+ i5 Q4 M5 S9 O2 ^7 U
  “您这是……?”
6 I  r. ?  @8 g( W; w8 |" Y  O. f  “不错!”诸葛云接口道:“一个强者不可怕!一个有野心的强者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你不知道他在乎什么东西的人!丁四爷,您今天可是替老爷子立下大功啊!十三少那么恨你,这是老爷子最喜欢的画面了!老爷子就怕十三少无所好恶呢!要知道,就算要喂条狗,也得喂他喜欢吃的东西啊!”
5 k4 M- `+ M4 E4 C( W) ?1 j  ——那我岂不就是你们拿来喂给十三那家伙吃的东西了?!7 _1 ~5 v1 L* l0 f
  丁四海心里骂着,脸上再次荡漾起肥厚的笑容:“哎呀!看我这德行!早知道,就该演得更好一些,是不?”( d( v. c7 N6 I. Y2 F( n
  “已经不错了!”花错微微笑着,又对重九道:“小九,记着,以后啊,看见十三少时,你不要像今天这样拘谨,知道吗?说话的时候,能有多难听就说多难听!做事的时候,能对着干就尽量和他对着干!最好让十三少看见你就不舒坦,知道了么!”) f! Y* T/ m/ e& @8 Y
  “是!”少年沉声应道。6 E0 L4 Q2 [. R% i+ {
  “这是为何?”丁四海觉得自己现在可以融入到话题里来,身份有所回升,所以问得也勤了。
2 Y+ R' Z. e* `; u  “呵呵……老四啊!这就是你不懂的地方了!当父母的,最为难的地方就是小子们不知道孝顺!两个儿子打起来,才会为了争宠讨好老人家!大丈夫为什么要三妻四妾?还是因为女人争起宠来,当男人的日子才好过!这个平衡微妙得很,可不能随便破了!你啊……多学着点吧!”; B, O; {, {) v/ R: ^- ?
  点头应承着,丁四海的心里突然生起一个奇妙的问题——难道……花错就没想过,就算知道了这条狗的脾气口味,也得考虑一下这条狗的胃口吧?万一……这条狗的胃口,就算你拿所有东西来填,都填不满呢?
6 q3 z" z; b) k# {7 p  2 F" k  `) [) }- T( @$ V
  少了长子无是,花老爷子似乎并不伤心,因为他好像又抓稳了另一个更加有用、更加实在的干儿子!何况,花老爷子也不算重伤——不是还有个花无命么?!7 p' c7 S; U. L
  不过,花无命现在那样子,还能为老爷子继承香火么?6 \4 Q6 P- m' d
  想着这些问题,丁四海本来都想说一说,可他突然看到干瘪瘦小却又时常端起学究酸儒气派的诸葛云,再想想刚才,花错拿自己垫十三的脚的事情,他突然发觉自己不想说了!
; Z( \. \1 s! e- a! U* X/ e  虽然很好奇,但他决定不说了!
* n$ `* |& N) u* J9 a) G7 Z4 O/ E$ r) G
  江湖上,多做事、多吃饭、多赚钱、多玩女人……多干什么都行,就是别多说话!
* R9 t, C2 t' i3 \( p  所以,他眯缝着小眼睛,笑呵呵地端起酒杯,一一点头哈腰,像在座的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爷爷那样,恭敬地招呼起来——
' p- J9 B3 {: ?, ~  “来来来……喝酒喝酒,我老四这里先干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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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9 00:43:07 | 显示全部楼层
20. 玉碎
" ?1 p  @( o3 w) E$ u- V/ n& L) D6 t
  穿过池塘旁边的回廊,翠玉下意识地朝池塘那方向望了一眼,再顺着这条近路回去。近来几天,小姑娘总觉得自己特别忙,忙得神思不属,应接不暇,昏头转向又心乱如麻!- g' `' i: C6 i# l- L. p% T
  疑神疑鬼的年纪,她还没有到份儿,但她突然觉得自己最近也总是鬼鬼祟祟的!其他房里的丫头老拿奇妙的目光把她打量,小丫头的心志,实在经不起这么折腾!
% L  ]1 @  v3 v7 m  好不容易,她的小少爷回来了,却在第二天晚上突然睡醒过来,游神一样跑到还冒着冻气的池塘边上蹲了一个晚上!只穿着一件单衣,靠在池塘边的老柳树下,发呆着。翌日早晨才被早起的门房看见,吓得大院子里鸡飞狗跳——因为发现无命少爷时,他的身体已经冷若冰霜!
4 H9 y5 @8 }' M' |1 J& x  这样的日子,哪怕一天也难熬!而且怪事也越来越多,老爷子一声令下,突然把在外居住的十三少叫了回来,哪里也不安排,就叫这个大老爷们儿住在无命少爷的隔壁,翠玉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混乱了。' w0 @. |8 I" F6 T% K' X. b, F) @
  因为她的无命少爷……  u" y  N! [0 E! t' U+ D
  好象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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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的无命少爷,话也少,可现在,他却干脆不说了。问他什么,好像都懒得回答。整个人像头怕冷的猫儿,白天总缩在被子里,晚上却神神叨叨地总不见睡着!尤其害怕灯火熄灭的那一刻,刚回来那天晚上,翠玉服侍着他回到床上后,刚一吹灯,面色苍白的男人就突然尖叫起来——闹着哭着,叫着‘十三十三……’,跳下床去,硬要把房门打开,迎入一室冷风!
; s% s  a2 l: I6 D5 v+ R6 j, U! Y  O  [少爷在外头中邪了!]
7 ~- o2 m; {5 L, @- Y' h  不知为何,这样的流言出现了。于是,十三少好像变成了无命少爷的门神爷!因为十三少这人命大,煞气重,鬼神难近,所以被老爷子唤回来,丢进了无命少爷的红梅小馆。) v4 c; q; v! g6 ^. `7 |
  十三少算门神爷吗?!0 J6 {+ ~! y7 T$ h* w  ]. q0 i% a$ ?! S
  翠玉可不这么看!她总觉得十三少也变了。每次回来的时候,脸上总不见笑。尤其有一次,她在红梅小馆院外,还看见他一脸懒洋洋的微笑,与一个护院搭腔两句,转身回院时,脸色立刻阴沉沉!那种魔神般的恶劣气息,小丫头怎么也无法识出,那是杀气!只觉得浑身冷飕飕,心尖也跟着颤巍巍起来!- I9 {; @! K9 t6 \8 H1 \: f
  而且,十三少和无命少爷之间的关系,变得让她这个小侍女看不懂,总觉得害怕的时候,翠玉就干脆让自己不要看,干脆回忆一下往日的无命少爷,干脆想一想,无命少爷总会有好转的那一天!
9 Q$ [7 L; l  @& }  抱着刚从库房领回来的春季布料,翠玉加快了脚步。在池塘边没发现少爷,那少爷一定在房里!现在天气虽冷,但毕竟春天也快到了,风沙总会有的,不知道自己离开时有没有记得关窗。
. C4 D9 w7 L2 q# \' k9 }  “小翠玉,走这么急干吗?”一道冷幽幽的低沉嗓音突然从身侧传来,翠玉浑身一抖,捧在手里足有两尺高的布匹掉了一地!$ A6 B, ~8 b! m7 p) H& }
  “吓!十三少!从哪里钻出来的?!不要这么吓人呀!”抚着胸口,翠玉脸色煞白!早春二月的阳光不算温暖,却很响亮!相应的,回廊廊柱所折射出来的阴影就越现凝重!一身冥黑的修长身影融化在那片阴影里,小女孩从他身边走过,根本没发觉!/ J# R) }6 z% ]6 C' h- e9 D
  有时候,翠玉觉得十三少是无处不在的!
; j6 x0 B: z6 w4 j0 n+ J- [  只要他想钻出来吓人,他总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出现!好像暗中四伏的妖魔,总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观察着谁,看着谁,一双黑幽幽的眼睛,总会因为某些东西而闪烁着魅泽的精光。
5 z5 Q; I( w6 g1 |" D1 r  “年纪小小就睁眼瞎,我就站在这里晒太阳呢!倒是好奇,你打算什么时候才看见我这个主子。”肆意的男人悠闲地蹲下身,把布匹掂起来,抗在肩上,算是帮了小女孩一个大忙!那毕竟也有二三十来斤重,翠玉不是粗使丫鬟,只是年纪太小,才唤不动别人帮手。- H) b0 n" `+ Y2 k1 ~5 u
  “您是谁的主子呀?!翠玉的主子是无命少爷!”下女孩脸红红地嗔怪起来。现在院里不准叫无命‘二少爷’了。因为有二就有一,无是少爷已经没了,再叫‘二少爷’,老爷子会不高兴!
) x$ ?( c: J' L% O# B" Y  “是吗?”男人轻轻笑着,不和小丫头一般见识。懒懒打着呵欠,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y+ F. p) w3 U2 T+ S: V
  “您是怎么了呀?!从没见您精神过!晚上去逮鬼了么?!”翠玉翻翻白眼,就没见过十三神清气爽的时候!5 H3 S/ z: s- Z/ \( c% z; ]" J
  “不是逮鬼,是逮猫啊!”男人笑得轻狂,整齐的白牙在阳光下折射出雪亮的瓷光,映衬着那微微黝黑的皮肤,有种野性难驯的美丽色泽!
2 I+ w8 |0 C, G4 u5 n$ B' Z  “哪里来的猫啊?”花家几时有猫来的。7 f5 H# u7 o5 h
  “像你这样的小猫儿,院子里多的是呢!我忙不过来啊!”2 D6 d9 x2 _* G7 @9 T  p, X
  伸手刮了刮小姑娘稀薄的脸皮,看着那红润的苹果脸突然涨红,十三哈哈大笑:“行了,你现在还是小猫崽,我不会吃你的!”" f: y6 F* {# ~) X5 M$ I
  “十三——少!您行行好!老爷子叫您回家里不是要您来玩女人的!无命少爷现在还昏噩噩的,您少逗我!”- ~+ w0 v: X/ ~& u- s8 j5 @- W. ~7 k
  想到自己每天都会回去睡的丫头房居然会有大男人半夜溜进来,小女孩急得抓狂!花家的丫头不算太多,但个个青春美貌,仔细想一想,究竟又有几个是十三少的‘那个’呢?说到底,女孩子,又有几个不在意这些八卦?) F/ G" _' H4 ]$ V3 Y0 W% A5 x6 M
  可她的话,刚一出口,却感到周身一阵寒战从心底里冒出来!她转头一看,只见一直微笑的男人,竟用一种异常冰冷锐利的目光把她穿透!$ [. `1 ]5 A: G& l4 X
  “十三少……”她虚弱地退了半步,被人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很习惯,但却决不适应被一头目露凶光的猛兽这么盯着!像一头被突然踩了尾巴的猫耸起背脊呲牙反扑一样!$ S1 e7 k+ S4 q; Z* _2 x/ i
  “你觉得他的事,是因为我吗?!”冷冷地扯开嘴唇,男人的眼里,到底蕴藏着什么样的波澜,翠玉看不懂了!8 K. K3 @9 R! y2 `5 v, P0 M# M
  “没……可是…少爷他很需要您嘛!少爷现在得了病……您一到他就好了…少爷他中邪了嘛……”心急起来,翠玉也跟着别人胡言乱语了!% v7 V+ Z# @6 J2 h+ l
  “是么?你也觉得他是中邪了?!”男人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声音越来越冷,但笑容却变得更多了,突然朝前走去,不再等着身娇体小的女孩跟上。
$ ^. \; _, O: S  “十三少……翠玉不是那个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呢?!明明连自己也不相信‘中邪之说’,却偏偏被十三一吓,把心底深处的疑虑抖了出来,小女孩突然想哭。
  G/ L$ A: b! l; u  刚回到红梅小馆,就听见里边传出踉跄破碎的声音,翠玉刚想冲进去,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回神过来时,光鲜亮丽的新布全都散落在地上,而十三已经不见了!
  O( c% e6 `1 h  C  昏暗的房间里,隐隐约约的光线,从窗棂格子中,透过满是花样的阴影形状,洒在凌乱的床头。半探出被褥的手臂,纤细而苍白,不见血色。从散落的发丝间睁开疲惫酸涩的眼帘,幽幽地瞪着五步开外的桌子上那组茶具,喉咙里就会冒出一丝呛人的干涸!
& R5 H+ |* }4 ~. r" l+ r1 O& u  口渴。3 T* p, D, P$ c+ D! Q
  很口渴。2 P9 i- B) |! H, W. Q, k, J; T$ p" Z
  他有多少天没喝水了?5 s- U* P" H& N* ~8 h% g+ K
  不是还有那个羊皮袋子么?" m2 p, |6 \. R2 k6 R* [
  虽然不是水,但可以润喉的,可他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羊皮袋子了!( q; B, t' \4 ]/ {7 l$ M
  他不知道自己还会等多久,所以一定会对那袋羊奶无比珍惜!可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只看得见那组茶具,看不到羊皮袋子——这简直是个可怕的发现!2 X4 T5 O* D) w! |$ Y# v% g
  谁把他的袋子拿走了?
; @6 b' u6 I4 ^7 N; V8 |/ m4 O5 z  换了个这么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f/ j2 M, r- ~$ A
  那组茶具离他这么远,他怎么拿得到?!
- m# U5 N' i" i) ^  谁干的?!谁这么坏?!存心把他渴死?!让他看得到、喝不到!让他只能瞪着那组青花陶瓷的套杯,想象着那凸肚的茶壶里,满是温热的茶水,却又越看越想头陌生的怪物!?而那头怪物——会呼吸、会行动!会突然冲过来,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用力地撕开他的衣裳,然后嘲笑他那干瘪饥渴的身体,嘲笑他那可笑的挣扎与嘶喊!这一定是爹爹的仇家干的!一定是!哥哥怎么还不来呢?!爹爹怎么还没发现他?他还要被关多久?他不想再被关下去了!他想出去!他想出去!他想出去!
4 K3 h) x% t8 s  |; H, Z; m& E  十三还在外面等他!他跟马大娘说了的,自己一定会回去!可是,现在怎么回去呢?现在自己被一头很像茶壶的怪物牢牢地看管在这里,哪里都去不了了!; M  b. W. x% r4 b" p
  “放我出去……”气若游丝,黑暗中的魂灵突然感受到一丝异样的空气浮动,就像那头怪物已经开始准备要扑上来时,他最后想要挣扎一番一样!
  b- g6 k6 K  |: C  “放我出去!快来人!谁都好!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十三…十三救我……咳咳……救我啊!我在这里……”扑腾着孱弱的身体,小小的一张床,突然变成了恐惧的禁地!缠绵的被褥,变成了严酷的枷锁,束缚着他的一切,让他生出了永远不可能挣脱的恐惧!磕磕绊绊着,纤细的身子在床上扭曲蜷缩着,颤抖着,躲进被子里、躲到重重纱帐后,总之要躲开那怪物的目光!总之要躲开那个装满了水却又不给他喝的怪物!
# _9 w& ?0 Y; e  他突然变得顽抗!/ e( _6 Y3 Q6 m( Q
  与被褥丝绦搏斗起来!绯红了眼睛,涨红了脖子,泪水从恐惧的眼眶里溢出来,倒灌进喉咙里,呛出干涸的青烟。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道强烈的光线从一侧击打进来,突然将那怪物的影子消灭!修长的身影,犹如黑色的雷电,劈到他的‘牢房’,打开了一片灿烂的金光!
  ?1 x; x2 t- r9 F4 p" [3 M  “啪!”/ W$ C3 h+ Z3 ~% O0 W* @
  那道金光,竟然是一种火辣辣的刺痛!7 P- j7 _* y0 p" V
  生鲜热辣的疼痛,从脸上蔓延到全身——这种强烈的痛,像是打开了什么!& K) @* b4 S  N+ b! v( R# l0 W
  像什么呢?  
. v8 x2 C3 d7 a9 |        像一道已经腐烂流脓的伤口,被人残忍地揭开了愈合的假象,把里边腐坏的本质,摊开曝晒在艳丽的烈阳下,去腐生肌一样!/ J2 u, B) E$ j1 r' P  T
  “好痛……十三别打我…好痛……”怯懦的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惊吓地瑟瑟哆嗦着,目光茫然。摸着自己的脸,像个懵懂的孩子,挂着莫名的泪水,只会叫着嚷着,好痛好痛,却又不知痛在哪里。2 [9 Z  n1 a+ M* `
  “哪里痛就说啊?!”那只略显粗糙的大手,用力地摩擦着他那细嫩的脸颊,擦去那卑微的泪水,用有力的手指代替那容忍的舌头,舔舐去那卑怯的恐慌,直等他醒来。' Z2 g, L  ?( ]9 n4 J. V2 W4 W
  “十三?!你怎么来了?!来救我吗?!快带我出去!我不要再待在这里!快啊!我好口渴,快给我水喝!那个怪物不给我水喝!”没有醒来。
( e* i' G1 k9 V: q  沉睡是多么快乐的事情?他为什么要醒来?幻想着自己被害,站在等待救援的一方,不是可以最大限度地冲刷掉自己的耻辱吗?!他可以尖叫,可以哭,可以等着十三,就是别让他醒过来!" j) o) k% d$ \/ m( h. C
  他不想知道,身体被撕裂之后,自己到底做出了怎样的反应!那不是他啊!真正的他还在等、还在哭,还在口渴……还在幻想着十三会来救自己,不是吗?!) d$ z. [, b! g5 k; b- o! S
  “没有怪物!自己下床来拿啊!”曾经肆意轻狂的笑容,好像是去年的事了。男人的声音里,摩擦着滚烫的硝烟,像是一不小心,就会爆炸燃烧起来!矫健的身躯突然挤上床,撕开碍手碍脚的纱幔,像一头侵略进来的黑色猎豹,强行地冲入他局限的世界!7 V- X3 J, ~* D) e$ I& g
  那是愤怒?
+ }/ n" G* q5 M  还是伤心?
2 \4 f+ Z+ g! J' ^- J' ?  或者是,一种不甘心的恼恨?
9 t6 l- H$ k- H3 {  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看不惯那么卑微的事情,所以男人在生气——因为他并不是保姆!
! s- |) L! t5 X0 m% U  P) h  * @: B: L- _( U5 e3 `
  “下来!你给我下来!”有力的手,捉住那细瘦的手臂,用拖的、用拉的,把那受惊的魂灵从那弱小的身体里生拉活拽地扯出来!
! w  _: v) f1 ^2 Y- P  “不要!不!你不是十三!我要等十三来救我!你这混蛋!滚开!哪里的家伙!不要碰我!十三——十三——!!”踢着、打着、叫着、吼着、咬着……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能动用起来的反抗!他像是已经完全分不清自己在哪里,只能一个劲地挣扎着,争取着,在最后一刻,可以保持住自己那卑劣的尊严!" R* b+ W8 ~: Y& m2 d7 e8 r  L3 Z
  “你疯了!”男人终于断言了!说出了那个字,像揭开了一道疤!
: v" z1 n$ Z7 I1 D; Q, C  “你才是!”细瘦苍白如爪的手,死死抓住床橼,拼命摇头着,惊恐的大眼睛,已经没有昔日的神采流转。
, d8 Y+ K/ L" W% g/ E' F  “去——!”男人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怒极反笑的残酷,他将他瘦小的身子突然撑开,抱起那瘦骨嶙峋的腰,猛地一提,突然将他从床上‘剥’了下来!& P+ P' D. B  P/ y( l5 {
  “不想下床的话,就不要每到晚上便偷偷跑出来!”那火热尖锐的热风,在苍白的脖子间呼啸,那是男人怒吼时的气息,灼热而刺痛!像是在说一个可笑而癫狂的疯子,而不是在说他,于是,赶紧慌乱地尖叫指正:“你说谁?!你说谁?!”
: x8 D# }# N3 X3 q6 A' A  “就说你!好好看看自己——花无命!你是花无命!你以为你自己是谁?!荡妇?婊子?!小相公?!你都不是!——你是花无命!看清楚!自己把自己看清楚!”突然把他扯到桌子前,一掌摔开那茶壶,破碎的瓷器瓦片里,炸开一蓬水花,在地上漫开,成为一面形状不整的镜子——男人把腰身埋低,逼迫着那单薄的身体俯视着这面‘镜子’,瞪着那镜子中不认识的脸——苍白似鬼,眼若铜铃,张开无血色的嘴唇呼吸着,瑟瑟哆嗦!
" n! ?! w; O2 w. ~  “呀——少爷你……”翠玉的声音尖锐,引来男人一声斥责:“滚出去!”' p1 W" w) E3 j' y' c! m
  刚刚冲进来的小女孩,立刻逃到那双野兽般的眼睛看不到的地方,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嘶哑的呼吸与愤怒的哮叫。趴在冰冷的地上,看着那滩水渍里的身影,他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眼泪……会流出来……) c2 l( q* U& \: A% q# Q5 F' U
  那是自己。
7 A  L- j1 `0 ^/ r, j* c  不敢去看的那个人,是自己。
- I: z  z; G7 l$ |8 z. [  他害怕认识的那个人,居然就是自己。
( [( p6 O$ U# o1 A5 y/ ]  被男人骑在身上,居然会快乐地摇尾……那个淫乱的人……正是自己。
9 ~# \) ]. n. {- ?
0 d+ @7 I9 e1 t8 i6 m) T  眼泪滴下去了,破坏了那面‘镜子’,再也看不见了,那个‘自己’,再也看不见了!
4 _# z( F' a; N% v6 E! L$ p5 C  
% Z; m. M" ]- [: u- ~( D9 ?6 q  “我坏掉了……十三…我已经坏掉了……”哆嗦着,从身体里呻吟出来的,那么快乐、那么淫荡的声音——原来,只是这么几个字而已!是的,他看不见,但他知道,他坏掉了!不止是身体,还有魂魄!整个被腐蚀,坏掉了!回不到那个理想中还无暇的自己!; q$ c2 j, q" G4 \1 P+ s
  “我从来没觉得你完美过!”冷冰冰的声音,那么低沉。像一块摔碎了的玉,狠狠刺进心里,却颤抖着很痛快的痛!2 J. X5 ~; H& y4 ^2 i1 F
  “我以为我不是那样的……我以为……我以为……”
$ i3 P2 ]; Q4 M1 l) u+ K+ Y  以为自己是什么呢?
/ z3 ?) `% ^+ m; A7 V  或者……从来就没有真正地看清楚过自己?* e) K' w6 D) `& ^/ @+ g$ d
  现在的这个人,或者,才是比较接近真实的那个花无命?不清楚了,不清楚了,他看不真切了。( b$ C) U* k! E- ~0 u
  “为什么那么卑微呢?喜欢我……让你觉得是件很卑劣的事吗?所以你很害怕?揭开了心里的欲望……你觉得可耻?”依旧是那么冷的声音,浸润到身体里时,却是异常的温暖。那声音里,也许还是有些忧伤的,但那似乎太浅了,从头到尾,十三未曾表现过受伤害。他似乎永远不会为伤痛哭泣,对他来说,生命与生活的挣扎,似乎就是不断地流血、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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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f* p' V/ X, P/ N2 G# F9 |  所以他坦然,对待那些伤痕时,他显得骄傲。因为那是走过的痕迹,有了伤痕,便证明他还活着,没有任何人,会去计较死亡的伤口是否会痊愈——只有活着的时候,才会有伤痕愈合的那种等待!  : M" o: F) N  z( Z$ [! i; _
  玉碎了,不可能补起来。但人是活的,与玉不同。
2 f- Y) M( j% u: F5 E/ f1 o$ `  他的肢体突然变得柔软,像一种柔韧有力的藤蔓,悄悄地覆盖衍生,缠绕住那受伤的身躯——
% n( @3 X& f2 v- K  “接受我,如果让你感觉跟以前那样难堪……那么,你可以喊停,机会只有一次。”声音,是很温柔的。因为他的温柔那么少,所以当耳朵不由自主地竖起来聆听时,无命突然感到自己骨子里蔓延起一股异样陌生的酥麻。他寻找着那温柔的源泉,缓缓闭上已经疲惫很久的眼帘,下一刻里,他只记得自己徜徉在那安稳的怀中,而忘却了去看,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眸里,燃烧起怎样沸腾的、愤怒的、仇恨的……火焰……+ R' B: r, G/ Q* X
  他的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突然被人摔碎了。( T$ t+ u$ O0 ^4 e4 k
  这样的恨,足够他一生记恨。他知道,任何人都可以忘记,就他不会!
9 s$ y8 y4 M$ B0 Z  因为他习惯记恨了!从小到大,针尖那么一点大的仇恨,他都会牢记!任何人,只要敢侵犯到他的领地,即使天涯海角,他也要讨回来!  他会讨回来的……# Y: X8 L' V5 ?, N
  因为他会一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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