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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9 00:3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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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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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F; `$ y5 A' I) k/ p 很多人都知道花老爷子喜欢说反话。4 x+ [4 ^5 x0 C- r
摸着你的头叫你乖乖,也许心里在思索着一万种把你千刀万剐的方法;踢着你的腿叫你奴才,也许心里正想着这小子还算有点长进应该多提拔提拔……许多人都知道花老爷子有这习惯,当然,丁四海也知道。4 E0 U) N' u! B" A
所以,此时此刻的丁四海,感到自己把肥白臃肿的身体里,像被榨干了似的,挤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油脂,混合着滚滚的汗水,从他那身织锦绣缎的大袍子里浸了出来! z# e( Z7 p! v2 F" X& b
汗水滴到赘肉堆叠的脸上,从发根里淌到眼皮上,像一条条河流小溪,他的眼睛转也不敢转,偏偏又极度好奇四周的人的表情,若此时他没机会看一眼别人的表情,他心里就总觉得自己跟前的那几个人不太像人,而像是一群盘算着怎么把自己吃掉的狼!- M8 P# k0 Q% U: k6 d(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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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静默。
* m* o9 j) U% w M7 Z! |* R 谁都知道,[福禄寿]的大老板——丁四海,生平最最讨厌的就是清净!那个耀武扬威、颐指气使的胖子,最喜欢的就是吵闹!越吵越好![福禄寿]里越吵,他丁四海的生意就越好!但现在,这间房间——这间[福禄寿]三楼上最最顶级的包间——平时只有丁四海老大一个人有资格使用的包间里,却偏生安静得见鬼了!% }4 [2 V& h/ A3 v1 \9 z
上等紫檀木造就的家私,上等丝绸铺缀的桌布,上等手工编织的璎珞,上等师傅现制的全席……光樽交错,却没有一人动筷,一开始……丁四海就发现这伙人不是为了吃他一顿饭而来!
- M$ y8 U$ T) ?6 ]* I 因为吃饭是不需要这么安静的!( T& u5 v5 j. f$ a+ i
而他该死地恨透了这安静!) R) h4 f, o; G1 G
人一安静下来,别人就不知道人心里想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9 [8 |/ \6 F) q" L
所以,丁四海突然生起了熊心豹子胆,他悄悄抬起眼,扭了扭自己那半躬着,已经持续同一个鞠躬姿态很久的腰身——虽然那里已经没有肌肉,只剩下肥油,但他的腰,依旧是会酸的!`
; ^! [) K% F$ H* n& C; ?1 {/ D, i 目光小心翼翼地顺着圆桌上在位的众人一路浏览,首先看到的,便是一个风鸡般瘦巴巴的干老头儿!
# Q+ w: r9 j4 ~ p* c! t% q 一身儒生青衫,洗到发白。微眯着满是皱纹的眼,脖子仰起,一副随时准备站起来吟诗作对的姿态,手里拎个银制的雕花小酒壶,似乎在念念有词着。
& K* B" I- e2 G- e0 I% m7 n 呸!看到这老头,丁四海心里就啐道——这老诸葛算个什么玩意儿?!一个清客而已,拽得二五八万!不就是只瘦酒鬼么?!还敢取笑他?!
, R, K" \. `) N+ Y/ n" F 不由得想起这老头往日为自己填的那句宝塔诗,丁四海恨不得冲上去扑腾!0 n& d1 \( r! X8 M
——胖4 J4 a! ~( O! L0 L( ^; x' l# L. _
猪样
/ O, u2 f, I! k( d2 J. b 水打棒(方言,指浮尸)/ { H+ R! n# y1 s, v1 U
馒头发涨8 A( P; O) g( m
……0 i) j! L$ h6 _& l
最最让丁四海不能容忍的,便是这死老头为了炫耀自己那见不得光的干瘪文采,在诗的最后一句,把他形容成“走大街如过小巷”!4 J4 X& E7 X p- o( l1 }. b( I
他和这老头是天敌!, s4 [, m7 U7 P) E, g, j9 V6 ^
胖子和瘦子,是天地间互相都不能容忍的两个敌人!" `/ n4 l0 d" X. |
不看也罢!
, L2 U5 B& | y( f' F2 @. }( T 于是,丁四海又移动目光,这一次看到的是个短靠打扮的年轻人!. h3 L- X0 u/ I4 a
其实,说‘年轻人’还真是抬举那小子了!不就是个半大小子么?!不过也就是最近这日子才出来跟着老爷子的,有什么好得意?!瞧那双眼睛,大得似铜铃!贼亮贼亮,不用瞪眼就已经很像花老爷子家门口那对石狮子了!嘿嘿,成天跟在老爷子屁股后面,还取了个名字叫‘重九’——我X你妈倒是真的!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破庙里捡屎!现在就眼睛高过天啦?!敢在老子面前装爷?!" G( ?1 }' s* J# ?1 p: y
心里骂骂咧咧,他的目光终于漂移到正座居中的老者身上!
& \8 @7 P$ |; b6 W1 {+ O 高大的身材,不怒自威的容颜,只看了半眼,丁四海便自动把目光收回了!
1 x. W) ~& T7 Q9 a7 a8 v! t1 l 他不怕诸葛云,也不怕重九!前者手无缚鸡之力,后者空有蛮力,只是愣头青!
+ A7 f* I5 d6 m9 c* w 他就怕花老爷子!" V( Z1 n- {! e" S% S4 `& h
他不敢说自己不知道前些日子在凤鸣分堂发生的事儿,因为他的[福禄寿]里龙蛇混杂,恐怕是全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他这个老板连那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还该知道什么?!
1 f! v6 h) ^. @# \ 他又不敢说自己知道那件事!因为那明摆着是往花老爷子脸上扔屎蹶子的丑事!而且……他最最害怕的,就是花老爷子一怒之下,想把这笔烂帐,往他身上算过来!8 s5 i; `7 L( E( M6 Y
他最怕这事——因为,他一开始就看到了,那个很少参加团体活动的人,今天大张旗鼓地跟在花老爷子旁边,一起坐了下来!: Y& C$ G7 { Z8 r ]1 b2 f%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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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其实就是这样,若在面对一群敌人的时候,会按照自己的本能,把自己的敌人分成几个种类——一种,是自己不怕的!不能构成威胁的,比方说诸葛云!一种,是自己轻视的,就算与自己敌对,自己也无所谓的,比方说重九!还有一种,是自己很畏惧的,但这种人还是有办法打发的,丁四海知道,顺着老虎脖子下的毛轻轻抚摸,脾气再大的老虎也会觉得很舒服,而花老爷子,就是这种!这么多年来,这头老虎脖子下的毛,已经被他丁四海抚摸得油光水滑……9 {, H* e& w. P4 ?
然后……还有一种,而这一种敌人,是丁四海最感无奈的!有一种人,你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也不知道他想什么,在做什么,这种人,一点破绽也没有,或者浑身上下的破绽都被你瞧光,你也拿他没办法!2 o, q0 r2 ^+ |4 C% I% m
跟着花老爷子来的男人,就是属于最后这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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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Y; C# Y$ u* l( ?9 B( s 也许,这男人已经忘记了。. _8 z. ]* j, O1 b' W& @
当年他喜欢的那个女人,是从自己手里,送到花老爷子房里去的。如果他能忘记这档事,那该多好啊!这个时候,丁四海突然开始怀念起来——至少,若没那女人的事,自己和这个人的关系,至少也该兄弟相称吧?
z+ @6 n9 k1 W, r1 R. A- J& \ 可惜,现在恐怕很难了。! e' @9 }0 N3 R7 g6 Q, y, d, L( c( ` f' r
是他牵线搭桥的,往这个男人头上扣了顶帽子,弄得这男人头上绿云罩顶!那女人也是天生贱货!放着年纪轻轻的俊男人不要,去跟了个黄土淹脖子的老头子!
; c/ c: w( |/ @: k 没错,丁四海自己不得不承认,他不怕这男人,但他很恨这个人!0 }* m+ M v% V$ ]2 O
就像一个行情很差的男人,看见别人左拥右抱、三妻四妾时,总忍不住要酸两句的那种恨!
% H$ Q' O. Z7 P8 @; g) k. { 他恨那副修长俊美的身体,也恨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他恨那个人,拥有了所有男人都梦想的全部之后,居然还不是一个绣花枕头!?他恨自己要抱一个女人得花钱!得靠手段!得靠面子!遇上漂亮又妖娆的粉头儿还得靠吃药才能逞威风!而这个男人只需要随便往哪儿一坐就有大堆女人扑腾上来倒贴!
J) [ u+ b, g3 ] 这种恨不说出口也罢!
$ S( N( T% S' N7 p; R 这种恨,让他当年就忍不住想往这个男人头上扣绿帽,而且要最绿的那种! ' w+ [; `. N- h8 ?8 ]
所以……他知道今天会很难熬!
4 y" @$ g# O, M9 R 至少……在座的人,谁都有可能放过他,惟独这个男人……不会!" I+ @+ H2 e! j8 b5 z" y
& e* `+ b2 e+ N- d1 Z “老四,听说最近生意不错啊?”花错突然道。
- O% ]$ s, q# Q/ M5 C: S% ^2 m 丁四海连忙把头抬起来,看着自己置办的一桌鲍参翅肚的全席,居然没半个人动一口!心头那苦味非同一般,他急忙回道:“哪里的话啊,老爷子!我这档口,是越来越不容易了!不就昨天,还花了大把银子买来几个跳舞的丫头,钱是哗啦啦地流了出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收回本钱呢!”一边回应着,他一边看向老爷子身边的坐着的男人。
S0 y" u8 d' l2 K 懒洋洋地斜躺在坐椅上,歪着头,偏着胳膊,修长有力的双腿裹在黑漆漆的裤子里,一双油亮的靴子显然是新换上的。一点也不在意那桌子上的桌布是江南锦织坊出品的高级货,抬着双腿像抹桌布一样垫在脚跟下!连老爷子在场,他都这般放肆,还真是没把长幼尊卑放在眼里!
+ X- b1 p7 ?, {* s 老爷子说话的当儿,一直有种细微的嚓嚓声在持续着。年轻男人正用一把指头宽、三寸七分长、薄如蝉翼的小刀,细心地修着自己的指甲!像是把自己的手指头当作上等工艺品一般,仔细地打磨着,那悠闲的样子,与其说是在参加谈判,不如说是在享受一个难得清闲的午后……1 z& `! p/ y3 Q" U. t.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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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四海觉得更苦了!2 D3 C Z( W& i8 L# Y. Q. M7 t, [
以往这种时候,都是自己坐着,这男人站着。现在立场颠倒过来,等着自己的,还不知是什么手段……% `, B/ m2 ^ b- c
就在这时,老爷子冷冷一哂,突然道:“是么?丁老四,我一直觉得你是个一等一聪明的人,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该是肯定知道的!”+ k7 f9 @9 S; O! P1 o
“老爷子尽管问……”
2 \8 E$ h0 Y ~ V “你昨天买回来的那群舞娘里……不是有两个胡姬么?!哪里来的?!”
) J' j4 R! z5 j F3 M “这个……”丁四海的脸色白了!其实他本来皮肤就白,胖子一般都懒,懒得动,也懒得晒太阳!只是现在的丁四海,白得很凄惨,脸上呈现着一种失血严重的苍白,铁青着,汗出如浆!
- d7 S3 j) F' {* l' @) L" C$ f “你不会不记得吧?两个金头发的妞儿,不是哪里都找得到的!”花老爷子一副感兴趣地样子,只是口气实在不算和善!
/ c, O* A3 ?; ]) k v1 I 这一问,终于肯定了丁四海的猜测!他也早料到,自己必然会栽在这挡子事上面!
i, o. D7 S# T. j d “这……这从何说起呀!老爷子……不管怎么说,我只是个老实正经的生意人,有便宜货卖,我会不买么?!”横下一条心,他诌媚地道。
( ~5 D/ n& S* `* k" D9 H “有多便宜呢?该不会是……不用花钱吧?!”猛然一拍桌子,老爷子厉眼圆睁!只听一道撕裂般的声响从桌子上传来,沉实的紫檀木桌,硬生生地被花错一掌劈下一角!
+ A4 @- R$ n2 g' y “老爷子——冤枉呀!”扑通一声,丁四海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利索地跪了下来,筛糠般颤抖着圆滚滚的身体,汗水扑簌簌地淌下来——+ T4 ^& P: M! t! I
“要是哪里让老爷子不高兴,小四就是一万个胆也承受不起!但这两个胡姬是混在舞娘队伍里被卖进来的,小的实在不知……这让老爷子生气了……”; v/ I1 R- O' q* u
看着满脸冷笑的花错与面无表情的重九,丁四海的眼里突然射出两道寒光,嘶哑地朝着在座的另一人厉声吼道——
. f& z% E, A `/ \& Z. ~3 P, _ “十三!!是你!是你跟老爷子乱嚼舌根是吧?!老子跟你拼了!”话音未落,肥胖臃肿的身躯突然像充满气体的皮球从高处弹下一般,呼啸着朝闲适一边的男人冲去——8 d0 I0 _& M5 V/ R0 X
一直保持着相对沉默的男子,正是重伤痊愈的十三!面对着丁四海突然扑上来的身形,他依旧袒露着那种懒洋洋的浅冽,一柄小刀在他修长灵巧的手指间巧妙地跳跃,时而隐没于掌心,时而跳出指尖——丁四海状如疯兽,他却以逸待劳,当那看似肥胖、实质却快如闪电的身躯堪堪擦到他的前襟时,洗练有力的手臂像穿花一般轻灵一挽,右手突然探出,犹如灵蛇出洞,啪!地一声,顺势握住丁四海那阴风惨惨的一爪,手指向下一抹,只听一道沉闷细微的声响突兀地出现在席间!/ j& C. V7 r, z, A4 K$ q, O/ h
0 @7 _" u0 Z* W- |* z “呃啊——!!”一声惨叫,打断了丁四海的攻势!适才势在必得的垂死反扑,如今已化为虚无!他那原本细小得只剩下一条细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眼睛,已经瞪得犹如凸眼金鱼!嘴巴里丝丝冒着奇怪的声音,脸色煞白得诡异!# t5 v* F- I$ N: X! S( y
他从没有想过,现实的差距,会让人产生如此懊恼、如此绝望的情感!
$ t w: O; x" [- c2 }/ X 要在格局混乱的北方自成一脉,丁四海知道,自己的外表,占了不少的便宜!人人都会把他当头猪,而不会把他想象成老虎!所以,当他玩起‘扮猪吃老虎’的游戏时,往往得心应手而且屡试不爽!" _2 e/ t O! r( w# P
但此时此刻,十三突然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毕竟不是一头真正的老虎!" b, [9 Z+ E2 r% |2 S6 g/ a; E
他只是时常把自己幻想成老虎那样强大的一头猪而已!
1 F1 \+ p# a- r0 t9 F* J7 \ 一瞬间工夫,他几乎没感觉到十三的出手,但结果却是连消带打,惨痛得叫他措手不及!7 [1 d3 w# p3 M' z ~$ @
望着自己那已经畸形错位的腕骨,丁四海的喉咙里冒出古怪的抽息声,颤抖着目光再缓缓向下移动,看着那柄原来只是用来削指甲的雪亮小刀,异常平稳地停留在自己的喉咙前不足一毫的地方!4 r" s7 [) u0 c8 m( U% o
只需要对方的手轻轻一抹,人间再不会有丁四海这个人!又或者,只要对方一不小心,打个喷嚏也好,他丁四海的身上,便要多出一条可以要命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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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U( X# Z+ m0 \. o& I 但十三并没有打喷嚏,也没有顺势把那小的刀子往他的脖子上抹去。- D, V! v- P4 {/ ?
很奇妙的,他只是笑了笑,然后露出一脸可惜的表情。一切的攻防转变只在一息之间,他那双跷在桌子上的腿,不知何时已经转换了方位,屈起左腿膝盖,那坚硬的骨骼关节,竟异常沉稳地顶在丁四海双腿之间的要害部位——不过一口气工夫,他一个动作转变,便找到了至少三个可以杀敌的方法——就连花老爷子,也不禁叹为观止,得意地抚掌轻笑:“老四啊,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同小辈儿闹不去?!你是养尊处优的大老爷,十三只是个红棍儿,老夫不逞筋骨之能——人呐,年纪越大,就越要学会多动脑子,只有年轻人,才会靠身体吃饭,那是下九流,你说是不……?”, ^/ w) m/ h" P6 s7 X( d
这番不痛不痒的话,像是一根针狠狠扎在了丁四海的心里!花错意有所指,分明就是说,有十三在这里,你小子想翻什么花样?!
* e H8 v, A' K+ M, V% X7 U 然后,轮到十三表达一下对丁四海的感想。倒是还好,这个懒洋洋的男人,只是微微笑着,右手轻轻托着丁四海那脱臼的手腕,像是对待一件很珍贵的艺术品一样,稳稳地捏在手里。而另一手则稍稍向上一抬,那柄雪亮的小刀朝丁四海的脖子上轻轻刮着,发出细微的嚓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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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秀工整的眉头微微皱着,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浅冽,黝黑的眼瞳里泛着冷冷的波光,他突然对丁四海暧昧地道:“四爷,您这胡子修得好漂亮呐!真有男子气概,我很羡慕呢!”伴随着说话的声音,他那坚硬如铁的膝盖微微朝上一顶——只见丁四海突然一抖身子,像霜打茄子一般,突然耷拉下来,哀声叫道:“饶命!饶命啊!我的小爷爷——刚才……刚才是老夫不小心绊了一脚,您可别误会了,伤了感情呀!”' `4 q! X" T+ J/ X' b6 X/ g6 m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十三发出一种古怪的笑声,像是大吃一惊似的:“感情?原来咱们感情很好么?”5 l$ w5 k3 N9 a" Q
“那是当然……我的小爷爷,想当年……您不也在我这地儿,住了一年半载么!那时候,您跟我,可是有说有笑的好感情呀!”翻翻眼皮,丁四海的脸像鱼肚白一样一鼓一鼓,突然用一种哭泣似的腔调话起当年来!3 z" \0 z. g$ k9 k: h7 ~5 i; @
6 L" O7 H8 n6 ] “咳咳……算了!先放开他!”) W% x% e; i9 Z2 f
微微咳嗽两声,叫十三放人的,居然是老爷子花错。这似乎正是丁四海聪明的地方——突然翻起旧年的变天帐,求饶的话,反倒不是对十三说的——而是对花错说的!5 x. M8 ?& q1 u/ {8 ^2 }* P
想想在老爷子房里待了那么几年的凤仙,也就是同时提醒了在座的两个人——
( p$ `3 {! P; ]: M- O 冷笑一声,十三突然将小刀直直逼进丁四海的脖子肥肉当中!5 S' K: B6 x. D( j4 u Y
“是么?你不说,我倒还忘了呢!原来咱们感情是这般好法?!”深黑色的眼眸里扭转着滔天的波浪,他以一种异常缓慢而沉实的速度,将小刀的刀尖转向丁四海!' ]& z) [- a4 C3 m! r, @+ `+ J- H
“十三!不听话了么!叫你先住手!”老爷子有些拉不下脸了!十三突然有些失控,他这当干爹的自然有些尴尬!当然,还有更要命的——他很清楚,为什么十三突然不‘听话’!
# t1 f* s4 s' `4 e9 L “不行呢!老爷子,我不喜欢人没事长这么胖!看到这张脸,我浑身不舒服!”呲牙咧嘴,十三俊美的脸上呈现出一片死寂的杀气!
( N/ V; N8 o9 y" C, R* m. i “你这臭小子……”花错怒骂道,但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么愤怒,而是有一种复杂的、奇妙的……安心!$ {: G1 p- o Q+ Z6 v% K1 P3 [: f
“十三!老爷子叫你放手!”一道清朗脆硬的声音突然响起,突见寒光一闪,一道黑色的身影闪电般插到十三与丁四海之间,一双骨节粗大的手左右一分,一手搭到十三握住丁四海手腕的肘上,另一只,竟无声无息地,在距离十三的咽喉不足半寸的地方停住!8 w7 F' w4 q* K/ z$ o
大眼睛的少年依旧面如古井,但他的出手方式却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大开眼界!如果说十三的动作是诡谲难测、状若幽灵;那这少年则是迅若奔雷、快如闪电!三人之间的状态一触即发,十三冷冷一抬眉,轻哂一声:“你是什么东西?!”7 {5 {% d# a7 D
“重九!凡是不听老爷子话的人,不管什么原因、什么身份,对我来说,都是一种人!”少年声音冷漠,却隐含着一种倔强傲慢,年轻人眼高过顶很平常,但这少年偏偏有眼高过顶的资本叫嚣!/ P2 o: W u: [2 M F( K5 k1 t7 g
“哪种人?”十三似乎很是好奇,像个好学好问的好儿童!但他的目光却瞬间改变,不再是适才那种隐含杀机的游戏心态——而是一种赤裸裸的、赤红色的、凶猛的、残酷的、坚硬的、寒冷的……毫无恶意,却又绝对不会隐藏的杀气!
0 n, Y. S7 @( E2 M4 i6 @ 像一头地盘遭到侵犯,蓄势待发的、决不退让、决不低头的野兽!在他外放出自己那残忍而天然的杀气之时,少年的手似乎微有颤抖,但很快又恢复平稳,依旧威胁着对方的咽喉!
9 G3 t! t# O- a* ? 但杀气之拼,一瞬间便高低立判!花错的眼里很清楚——十三是一头难以驯养的野兽!这种人,只能慢慢诱导,而绝对不能驯服!重九则是一件兵器,要平时好好修养、擦拭,才能具备光芒!
' c9 ?# b: t Y& P 前者的杀气是天然的,是无限制的;% [5 P: t" e' Z; J% D4 u8 J# S. S
后者的杀气是后天的,是有限的;' _ t* C8 {8 V4 V+ Y w# \
这样的对比,已经足够让他知道很多事情了!" G1 m# Z! n* @
“死人!”少年重九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
) j9 |9 ?/ P2 R' u2 O, X “嘿……”于是,十三笑了!眼中杀机更甚!当有人在爱自己面前说出这两个字时,他的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将刀子往丁四海的肥肉中更进一分!& X h& M" H0 @2 ]
“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呢?重——九兄,以前混哪里的啊?”/ f* D: h5 }! ^
“不敢!十三少比重九尊长四岁,但请莫忘记——我名重九!神行太保里,我的排名只在你前、不在你后!请十三少莫要忘记!”: D: H; T. ]9 d9 c( q! G' @
“那就没得玩了!?”冰冷的声音突然一扬,十三突然撤手,左手手指猛地一弹,那柄原本快要刺入丁四海咽喉的小刀,闪过一线白光后,笃!的一声,竟稳稳钉入重九身后的墙壁里!
$ ]' v1 \# @! r9 O3 E% [; H 而这一瞬间,重九连一丝一毫的动摇都没有!依然站直如标枪,手也依然很稳!距离在十三的喉咙半寸之处,既不前进也不后退!
( J8 u& o# F$ t+ } 仿佛,世上只有一个东西能让他有所行动——那就是花错的命令!( r2 ]9 ^1 B4 }, g% H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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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你先回去好了!”花错突然一笑,对十三道。
# x+ r% D: n. E “不是吧?这样就叫我回去,多可惜?”舔舔嘴唇,十三冷笑着,但还是施施然起身。他轻弹手指,泛着金属般光泽的手部皮肤,依旧让人联想到最强硬的武器力量!轻描淡写地从局势中退出,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对花错道:“下次,如果是这么无聊的事,记得别叫我。”
, j$ _# W$ n; g4 V$ L& f “那什么你才觉得不无聊?”就在这时,一直默然的重九突然朗声问。2 O& N" K2 x {- E8 B' Z* h- D
十三冷笑着,头也不回地朝雅间外走去——
- M) E7 z& k: ]2 v; k “除了吓唬人的事情以外,大概都不算无聊……”. O/ n. G4 }/ i& E; x$ @) k! |
当他的脚步声,悄悄消失在楼梯下,重九那漠然高傲的脸色,才微微松动,一丝鲜艳的红色,从少年那坚毅的脸上,缓缓滑下一缕血丝!) {6 S5 V) f1 {0 w
而他背后,那柄已经完全钉入墙壁的小刀刀柄,此刻忽闪出一道幽光!0 e2 x$ C D6 F. [
叹了口气,花错的脸上突然呈现出一种极度的满足,突然对重九道:“小九,还不快扶起丁四爷?”- ]2 h& r% r5 Q: I* x. m
口气突变,令丁四海应接不暇!他万万没想到,十三一走,花老爷子的表情竟像吃了仙丹一般受用!5 o# E! k) Z5 s _# L
而这时,一直在旁边形同虚设的诸葛云,突然木讷着声音道:“丁老板,受惊了!让您帮着演这出戏,完全也是看在您有这份能耐呀!”明褒暗讽,干瘦老头笑得像只老耗子!5 [4 x7 T% | @0 Z/ N' U" U' i
“老诸葛——你!?”丁四海回神不过,又气又急,简直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 Y3 J: h/ H d5 y! D: `, K “别生气,老四!”这时才想起动筷子,花错似乎变得心情大好起来!他吃了口菜,道:“原本也怀疑你是内鬼,因为你的嫌疑实在太大!但诸葛先生说的不无道理,你没有理由放着近在眼前的折枝堂]不靠,而去靠远在天边的[铜钱串]!若你真和老吉祥有染,怎么可能大刺刺地去把老吉祥丢剩下的胡姬买回来?!”' v# f/ Z* h R' N4 I6 o
“老爷子真是明查!”警报一解除,丁四海似乎觉得自己浑身体重都轻了好几十斤!他瘫软下来,坐到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起粗气。5 W9 T: g; p, k' W
“那老爷子您……是怀疑……?”他突然问。
, F, m& g9 [ P. w/ ^ “也不是十三!”花错笑得更痛快了!而这种痛快,与发现丁四海不是叛徒比起来,似乎更甚许多!; @; q5 k4 c. `1 \: C- S7 g$ _8 h
“据我观察,十三和段十六刀的实力在仲伯之间,谁也讨不了好!那一战,若非无是这混球多事,十三不会遭受重创!那伤势不可能是假的!再来么……呵呵……”+ t! F- F6 w2 R1 c
说到此处,他似乎由衷地得意起来了,突然道:“老四,你说良心话,你觉得,和一个稍有姿色的女人比起来,是女人重要呢?还是一个能干的干儿子重要?!”; n9 J. G+ s) D+ a* |' O3 V
“这……?”
* F* M: a- g6 W* f B' }) T6 | “这步棋,我走在那里好几年了,今天多亏你出面,十三才肯回我这步棋!这小子也算有点感情的……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想杀你了!”% ~( o" p- [6 ?, Q/ c
“您这是……?”0 f" T) U' @0 T" _) L0 e
“不错!”诸葛云接口道:“一个强者不可怕!一个有野心的强者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你不知道他在乎什么东西的人!丁四爷,您今天可是替老爷子立下大功啊!十三少那么恨你,这是老爷子最喜欢的画面了!老爷子就怕十三少无所好恶呢!要知道,就算要喂条狗,也得喂他喜欢吃的东西啊!”$ a& y& K: C4 Q G; ~" m `# v
——那我岂不就是你们拿来喂给十三那家伙吃的东西了?!+ X! T3 n$ o" {
丁四海心里骂着,脸上再次荡漾起肥厚的笑容:“哎呀!看我这德行!早知道,就该演得更好一些,是不?”' T& l' W* e4 V, \8 }* o6 T9 l
“已经不错了!”花错微微笑着,又对重九道:“小九,记着,以后啊,看见十三少时,你不要像今天这样拘谨,知道吗?说话的时候,能有多难听就说多难听!做事的时候,能对着干就尽量和他对着干!最好让十三少看见你就不舒坦,知道了么!”
! v, B1 i# L' A5 i3 ` “是!”少年沉声应道。6 A6 ] o3 w2 o8 L* ?. [, C
“这是为何?”丁四海觉得自己现在可以融入到话题里来,身份有所回升,所以问得也勤了。& K1 o1 B" A8 z6 E9 }
“呵呵……老四啊!这就是你不懂的地方了!当父母的,最为难的地方就是小子们不知道孝顺!两个儿子打起来,才会为了争宠讨好老人家!大丈夫为什么要三妻四妾?还是因为女人争起宠来,当男人的日子才好过!这个平衡微妙得很,可不能随便破了!你啊……多学着点吧!”- }: Q v3 G9 F
点头应承着,丁四海的心里突然生起一个奇妙的问题——难道……花错就没想过,就算知道了这条狗的脾气口味,也得考虑一下这条狗的胃口吧?万一……这条狗的胃口,就算你拿所有东西来填,都填不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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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长子无是,花老爷子似乎并不伤心,因为他好像又抓稳了另一个更加有用、更加实在的干儿子!何况,花老爷子也不算重伤——不是还有个花无命么?!
- U: N. I9 Y$ [1 W4 d4 r- W' j 不过,花无命现在那样子,还能为老爷子继承香火么?9 O5 _8 L1 X8 p$ Z% X X5 b
想着这些问题,丁四海本来都想说一说,可他突然看到干瘪瘦小却又时常端起学究酸儒气派的诸葛云,再想想刚才,花错拿自己垫十三的脚的事情,他突然发觉自己不想说了!
1 N. g" V! Z4 f! V5 I) S 虽然很好奇,但他决定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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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y' R3 i+ G- v( V7 p9 _$ T 江湖上,多做事、多吃饭、多赚钱、多玩女人……多干什么都行,就是别多说话!
: W$ W; m# e) S2 W9 { ^- c 所以,他眯缝着小眼睛,笑呵呵地端起酒杯,一一点头哈腰,像在座的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爷爷那样,恭敬地招呼起来——
, i4 c! n3 t8 Q3 | “来来来……喝酒喝酒,我老四这里先干为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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