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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药大男孩

★已收录★ 《兽童》 BY 幻影莉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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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9 00:58:38 | 显示全部楼层
21. 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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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x- n4 N' s: D3 F$ t0 P* ^0 n8 [        “开了开了……三六一点、小——”摇色子的庄家一举掀起色盅,里面的花色引来遗篇扼腕的叹息和间杂其中的惊喜的声音。
+ a! t: g: s. a' r  三教九流、声色犬马,一水城的很多地方,都可以赌博,原本人的赌性,就不是靠地方所决定的。
) t) J( f+ l  U* g  喜欢赌大,可以去[福禄寿]的一楼,那里有最公正的庄家,还有最漂亮的彩女,不仅让你赢得高兴,同样可以让你输得痛快!
" O, H  D0 b% A+ i7 n8 p$ n% w  喜欢赌小,可以到某条小巷子里去解决,赌场暗桩,狭窄的小巷子里多的是,这里没有大爷,有的是平常人家的儿子,与没有家人的刀子。
+ A/ L9 B  j( O3 Z0 ~+ p+ {  再下贱一点,就在街头上也同样有人聚赌,贩夫走卒车前马后,闲来无事也喜欢玩两把,图的是今天的痛快,明天的绝望!* G8 h- [) m5 T3 \2 f' ]2 ~& w% a2 S
  不管赌大赌小,赌徒的气质都是一样的!不管高级低级,赌博的手段都是一样!不管赌输赌赢,赌徒的目的都只有一个!7 V) Z/ Q# {) w/ Y$ o; D
     赢赢赢!今天可以输得剥裤子,但明天一定要赢回来!; |5 v( M& G8 ~5 S
  所以他很喜欢这种气氛。
2 o  R/ l$ v3 n5 w  一无所有而孤注一掷,是人在绝望夹缝中,最后一丝拼搏的力量!他很喜欢。
7 D6 y1 Q9 E4 N! J; a& i0 w  因为,每个赌徒都是困兽,每个赌徒都是英雄!; ~, n3 u5 ~2 B: R$ S
  他们不断地把自己最后一点筹码交出来,而永远不会发觉,不管自己是输是赢,真正的赢家——永远是庄家,而不是自己!
+ k$ X4 e. D' b1 V6 u3 Y9 s0 ^: k  所以说,赌徒是英雄!% ]/ t; B: C* z4 Z1 E+ i
  应该说他们比英雄更无私!英雄喜欢牺牲奉献,但至少还是为了值得他牺牲奉献的人!而赌徒则是把自己最后的东西拿来拯救那些根本不需要被拯救的人,肥了庄家,饿了自己——简直就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最佳注解!
8 o5 `+ X0 s; `' m# ?. O  穿过幽静狭窄的小巷子,走到一扇挂着布帘子的门前。
* |" H8 k, E" D" `1 x  掀起陈旧的蓝布帘子,高亢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赌桌前人头攒动,每张脸孔上都布满了赤裸裸的欲望,走到其中一间桌子上,一身黑色绸衣的年轻男子丢出一锭足足有二十两的银子,压‘大’!
4 p- c) U7 @1 e( {; B1 ]0 L秀  此举引起众人的惊叹!- C0 p& Y+ c& ]; d
  像这样的小地方,大多是朝不保夕的江湖混混聚首之地。很少看到出手如此阔绰,更少看到,会有如此不识时务的赌徒!
1 m9 |# d, @$ b* r* T! o  庄家抬眼一看,突然精神一振,点头哈腰道:“哟!这不是十三少么!?”2 G- R" O7 t8 H4 R8 ~' ]
  众人的脸色立刻跟着变化!谁都知道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不由得硬是挪开写空间,让修长的男子可以站到里面来。
" i% Y& B1 N# M, N# g  “生意不错嘛!”十三微笑着,指向色盅:“快开呀!难得玩一把,我等着呢!”
9 f) l( A" z1 u, g* [  “托福托福!不过…十三少,今天小人这桌,已经连开二十一把小了,您押大,会不会……”庄家有些犹豫。他自问没本事在十三少面前耍手段,但若十三赢了的话,他也难以交代。
6 r+ ^# _& o' [* n3 M  “开啊!我赌这次开大!”十三笑得很闲适,漆黑的眼眸里荧光流转,盯着庄家,不置可否。3 ~( |' Z. [5 H9 X
  “这……那小的开了!”一咬牙,只好凭借上天了!今天连开二十几把小,其中大部分是是他做的手脚,但现在可不行了!从小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十三少,什么手段没见过,他小小一个不入流的老千,哪敢出手?  一口气掀起色盅,出人意料的事竟然发生了!三颗色子竟然完全重合在一起成宝塔状——“三个六!聚宝塔!?十三少好厉害啊!!”庄家抖着手拈开上面的两颗色子,果真是三个六,大!# L& h+ Z! ^" x0 b
  他完全没做手脚,十三少也抄着双手任他摇色,却一口气开出极难遇见的‘聚宝塔’!这似乎……是……) S8 ]7 Y! v% H: c7 e* _
  i, W% n4 C& }9 _/ Y% u& N
  “十三少!您真是鸿运当头!”连忙附和着,庄家把十三的本金与赌台上所有的散碎银两全都推到十三的面前!  }) `. ^8 b+ ]  J( c
  旁人一脸晦气,十三却依旧是那种清淡的笑容,他摇摇头,悠然地转身道:“拿去打酒喝吧!我只是想试试,是不是自己的运气,一直会那么好。”2 U& q4 D7 j* D% B
  转身走出这间小赌场,十三靠在小巷子那破败的围墙边,似乎在等着什么,又似乎在看着什么,黝黑的目光微微流转,突然在墙角下一片方寸之地停留,轻轻俯下身,他蹲了下来,煞有介事地看着,破败的墙角下,那一方自由自在的天地。; M$ M" O) y' H' j! z- W6 ]/ X
  午后阳光的阴影下,污秽的墙角边,正开出一朵小花,很平常的那种野花,粉嫩的鹅黄色花瓣,细小,也没有芳香。花朵下面,还有一行排成一列的蚂蚁,匆忙而缓慢地行进着,好像在忙着搬家一样。
- ]0 D% t( u! [  “要下雨了么?不会吧,现在刚到春天,天很干呢!”他微笑着,像是在和那群忙碌的蝼蚁对话似的,就在这时,一片不协调的阴影突然罩在他的头顶上空,他头也不抬,脸上那种温柔而孩子气的神情也并没有消退,只淡然地问:“来了?”/ U5 d. t, A/ l4 O( o6 `
  “刚到。”阴影处发出一个恭敬的声音。7 s0 f0 [2 r9 c& S! k& x; H7 y0 p+ e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出来?”依旧观察着蚂蚁与小花,十三完全没打算去看对方的脸。7 c+ M( j% e8 A, V1 A  e# L
  “不知道,现在风声正紧,小的也很惊慌,不知道是……”
! N$ P3 }* R. z8 F( R0 ^  “不会不知道吧?我要问你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声音依旧很悠然,但十三眼里的光芒,却已经不再温柔了。只是他依旧在笑,笑得残酷,笑得冰冷,让那片影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 ^2 G5 O' R, c- Y) A! x+ F' T/ \$ g$ r; Q
  “那决不是小的干的!”影子突然低声道,声音拉得很紧,里头有一丝紧张的颤抖。
% f. ]- Y& {9 e; v% ~  “那我该问谁呢?你告诉好吗?”突然站起来,修长的身形在摇曳的阳光下拉长,形成一道妖冶的弧光!漆黑的绸料衣衫在阳光的反射下,闪耀出一片白光,俯视着面前矮小的身影,十三微笑着抬起右手,拍了拍那人的脸颊。
% ^' ^0 K" _3 j$ e# O' U2 T  “真的不知道!小的真不明白!那地方为什么会被人发现!”突然跪了下来,矮小身影一脸决绝的坚持!
2 z0 `/ L4 g2 j4 C: q, D6 Q  “我知道……”十三轻声笑着,淡然地道:“一个人,谎话说多了总会厌烦的,时不时的,也希望别人听听他的真话……只是我希望,听你说真话的那个人……是我。”
  Y( x1 f# q4 E" `  “小的知道!小的也在暗查,只能肯定说……那天小的按照您的吩咐,去照看那人时,也许被跟踪了……”
# |8 H& w2 |# S' l0 L( T5 u3 T  “你是说,有人在利用我生事了?!”冥黑的眼眸里锐光一闪,向来松弛的嗓音,终于开始出现紧绷的前兆!3 Y' p9 b- t& ]
  “小的不敢!请给小的多些时间,小的自会明白!此事本来机密,小的也不敢相信自己身边有内鬼!”8 ]6 h: G2 f' v$ C/ f$ A; Q
  看那影子的神色忠直,十三突然冷冷一哂,弹了弹修长有力的手指,静静地道:“……知道吗?我们是在赌博。这一辈子,我们都站在赌桌上!不过,夜路走多终遇鬼,运气再好的赌徒,也会有输光裤子的时候!”
3 @% b# Q2 a3 d0 \  “小的明白!”5 m+ P, ^5 ]8 r4 p! S! d
  “呵呵……真的明白吗?”他轻笑着,靠在围墙墙根下,被阳光晒得温暖的墙面,散发出一股生涩的气息。他仰望着头上那方狭窄的天空,一片莹莹的蓝色,清澈,而美丽,却又是那么狭小……
! j! ]# l: k; a. ]3 O  “……小六啊…我们如果只想赢的话,那就得做一辈子的庄家。因为,只有庄家,任何时候都不会输……而庄家最忌讳的,就是手脚不干净……一旦被人抓住了手脚……我们就会比赌徒输得更才惨……”* D$ e1 w( E3 B! R
  那个瘦小的影子,在他面前,悄悄地淡去了。轻轻松开自己一只抄在胸前的双手,微微摊开,掌心里,竟已经出现五个手指头的淤青,那是自己用力握紧手心,而制造出来的痕迹。, o9 r6 [  h4 b- b  Y  P
  刚才那一刻里,自己到底会有多愤怒呢?
# Y" ~7 }2 ^) Q3 `4 t+ B1 W1 T* v  又或者,自己一点怒火也没有,所以才会那么冷静,没有把满腔的郁闷,发泄到另一个人身上?所以对方全身而退,而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Q% g* @. S0 W! P; q* F  n. W
  摇摇头,他施施然迈开长腿,懒洋洋地打个呵欠,朝花家走去。/ \: ?$ s( ~; G* B) D% n/ p
  回到红梅小馆前,他去了趟暖阁。在那里,不仅多了个诸葛云,还照旧多了个重九,抱着冷冷的笑,十三很想明白,这个小孩到底会跟自己叫板到什么时候?
& T9 e- ]4 @0 z* t3 C  清客诸葛云依然是一壶在手,品着小酒,做个蚌嘴先生。重九也照样是铁板一张,站在花老爷子身后,像个门神。惟有看到十三进来时,他的那大眼睛里,放射出灼热的火焰——那是一种挑战强者的狂热,十三很熟悉,所以,他淡然得很。
' J/ V! h  q) u: E  与花错说话是件很费神的事,因为老年人喜欢猜谜语,估计是清闲的时间太多的关系!所以,当花错说起段非这个人时,十三不得不有些在意了!
" A6 F# B. L& E  “什么?他?不会吧!”挑眉一笑,十三差点笑出声来。“老爷子,大少爷身上的刀伤总共有多少处,您不会不记得吧!”; Y5 ^$ B+ V8 C  u2 g; y% f& S" ^1 g
  “不多不少十六刀!我怎么不知道!”好像十三所讥笑的人,不是自己的儿子!花错老眼一眯,沉声道:“别给我闹小脾气!这个段非有多少能耐,你也很清楚!我不是嫌你没能耐,而是稀罕人才!”/ w: l/ O) [& M7 U+ H  X+ P
hqS'TE|N纯爱社区,帅哥秀  “老吉祥的事没平,难得老爷子还有闲情招募贤良。”嗤笑着,十三把轻佻的目光投向重九,突然道:“重九兄,看到了吗?老爷子就喜欢身边人才济济呢!您还能在老爷子身边站多久,我很好奇啊!”
1 a0 d0 e9 z9 g. v, t  “十三!你今天话很多啊!”花错一脸不快:“重九是我一手带大,你也是我一手带大!自家兄弟间争个什么?!有这个时间,不如去看看无命!打小你们俩交情就好,别给我放在一边晾着!”
. W9 E: U( h+ s9 P. Y( n0 B# g/ X  “是么?我们交情好么?!”十三嬉笑起来,修长的身躯像一张质地优良的软弓,拉着美妙的弧线,象征着绝对的力量。
3 b* k1 V( `8 r. W  “无命那是一回事,诸葛先生还要跟你说另一回事,你都给我记着——”花错一副爱子之深、责之心切的表情。7 @5 F) O# D" b  z3 _
  这时候,诸葛云才晕陶陶地清着喉咙道:“十三少,是这么回事。老爷子的眼线回来,告诉了老爷子一些有趣的事情。”/ f2 o; `! f- r  L- q, t, J( k
  “多有趣?”十三这才有些兴趣。
- ~+ U$ ^" t" B; j  “半年前,[铜钱串]的老大冯百川,患了点小恙。”' m& I; g3 ^* x' h, W% i
  “多小的恙?”7 C, Z5 V4 M9 e- D, G
  “他看上了一个叫练芙蓉的歌伎。”话到这里,得了什么‘恙’,是男人都会明白了。
+ F2 N2 G1 B# k9 @1 x( E. y- Z- V) K  “练芙蓉?!”十三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女人不是老吉祥里的头牌么?!”# x8 h. p; U  F& _- I' g* a  F0 w/ x
  老吉祥一消失,里头一干人等也全都人间蒸发!这练芙蓉,如今也行踪成谜!
! B$ z" X3 Z  o/ t3 h! d( W  s  “是啊!这就怪了!一个让自己染上脏东西的女人,怎么会让她做自己店里的头牌呢?就算会,冯百川这人的脾气也不会!十三少您懂了么?!”诸葛云道。0 N* k# A( y. Q, ]! B; Y
  “先生的意思是说,老吉祥不是[铜钱串]的?”十三狡黠地笑道。
  q% Q& d4 `8 p' E  “绝对不会是!丁四海这人我清楚,胆小怕事,他如果想依附[铜钱串],并不是没可能!但他绝对不敢提刀子对准[折枝堂]!就跟有的男人,嫖别人老婆他敢,杀别人老公却不敢是一个道理!丁四海是个小人,知道远水不救近火,得罪[折枝堂],自己比死还难看!那么……十三少您再想想,现在这世上,还有谁,敢顶着[铜钱串]的把戏,把[折枝堂]玩得团团转呢?!”诸葛云眼中掠过一丝精明的厉色。
0 E, W& E5 o, v; `  “我脑袋里没什么东西,想不出来呢。”顽逆地笑着,十三的眼中也开始弥漫杀气!2 S3 p$ q3 U3 v# k
  他这么回答着,诸葛云与花错,互相交换了一个冷冷的笑,花错沉声道:“十三呐,你忘了这江湖上,还飞着一只鬼鬼祟祟的乌鸦么!”0 V% z; q  t4 F" H0 j" K5 e! F
  乌鸦!* q- L5 D: d0 n3 w3 Z/ y
  一种决不吉祥的鸟儿!
, t: i  V5 M' l$ D7 s* f6 U" N0 ?  象征着仇恨、冤魂、报复的怨鸟!
& T; E+ z1 s+ ]1 q) B  十三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狭长而锐利的眼角,掠过一丝坚硬的冷芒!
; t* V* r* T. Z  “看来,我要忙的事,很多呢!”* Q5 s/ X, ^2 F+ `
  “不错!你以为,老子真会饶了无是的仇人么?!我只是要让江湖人都知道,我花错,不记前嫌,招贤纳才而已!我就是要让乌鸦知道,他们能请动的人,我也能请得动!至于……段非肯不肯加入[折枝堂],与我有什么关系?!不管是不是乌鸦也好,不管是什么,挡在我花错前面的,永远都会是一块垫脚石!”
- W+ t* v# W) n5 j  S  离开暖阁时,十三突然下意识地抬头,原本云淡风清的天空,如今突然显得诡谲。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一行蚂蚁,他突然发觉,小动物果然比较敏感!
5 M' P" |4 P( I  “似乎要变天了呢。”淡然笑着,他回到目前所居住的地方,穿着翠绿衣裳的小女孩正守在院子外,一看到他,连忙赶过来。
( ^* R) {" ^. s* i+ ~+ k4 H  “你可回来了!”翠玉嗔怪着。
8 E& k' @, o2 ]  “我又不是你老公,等我干什么?!”嘴上笑着,他径自朝自己的屋子走去,突然想起点什么,似乎是随口问:“你少爷吃饭了么?”
5 C# T% X4 {- c: c  “吃了,从那天起,无命少爷餐餐都定时吃了!不过还是胃口不好,都剩下不少。”翠玉倒不介意,无命的胃口她有拿捏,向来不是能吃的主。6 d+ b3 N, j, l
  “那叫他把剩下的都吃掉!”哂笑着,他准备回自己房去。: M- ]" W) M+ l& n
  “那还不撑死人呀!”翠玉嗔怪起来,拉住他不肯松手。1 Z0 V1 C9 Q3 @7 u
  “世上哪有真被撑死的人?人只会被饿死!”他讥笑,这便是他和无命,绝对不能共存的原因。无论相处多长时间、或多短时间,都无法彼此舒服。因为他们根本不同——就像要无命把碗里的饭吃光是不可能的;就像叫他十三剩下粮食不吃是不可能的;他们俩的价值观不一样,生存的意义也迥然不同!/ {1 q, A0 f/ g; }; x& H
  “您这么急回屋子打鬼么!这红梅小馆里,不是只有您一个人在住呀!”拼命递着眼色,翠玉一个劲把十三往正屋里拖。
. l/ Z: L+ A2 \% K2 {- D0 P“敢情你希望我和你主子天天腻在一起?!我没那么闲好不好?”十三失笑,这小女孩真不好伺候。2 n( t% b# z, N+ z
“那您又何必每天都回来?!”翠玉得意地道:“别当我翠玉是丫头,本姑娘消息灵通得很!您十三少睡哪里不成?何必天天回来?老爷子没硬定,您也不是好相与的主儿,我们这红梅小馆比不得秦楼里风花雪月,十三少这么规矩,怕是自己想回来的吧!?”$ D+ V$ I2 Q+ a. o9 N2 t1 a4 @1 Y
  “呵……这是你少爷叫你说的?!”深黑色的眼眸里波光流转,看着小女孩的苹果脸,直到那青涩的小脸突然涨红熟透。
& G1 o3 H8 ?5 h& G2 h  “反…反正……您都回来了,打个招呼要死么!”瑟缩了一下双手,翠玉害臊起来。
6 i+ G' |4 d( R! |# P' u: e  哂笑一声,十三突然脚步一转,刮了刮翠玉的鼻梁,径直朝正屋走去——2 u2 [- B4 f* }$ M3 R+ m
  “好啊,那我就来看看你到底想玩儿什么?!”
) l& l% w" {4 `* w% B. U  s6 H  “十三少!人家不是那个意思!”追上去,她叫道。: F9 F5 p8 W/ J  i0 x0 O$ x* ~
  “那你是哪个意思?”
* D. x# ]$ _( s, Y& _9 {2 V/ }  “其实…其实……少爷并没有说什么、也没等您……”红着脸,翠玉和盘托出:“其实……是翠玉看见…最近少爷老在翻东西,不知道要找什么,问少爷的时候,少爷说,在找您不要的东西,看少爷很急的样子,于是翠玉以为,您又和少爷闹脾气了,所以才想您主动去和少爷说说话……”9 c$ L+ N3 T  @' F7 S6 c
  他不要的东西?! F$ j! K7 K( h+ |4 ]4 C3 b6 c+ R" |
  什么东西是他不要的?. Y: k' _, k8 j1 j- N) N$ ]
  微微皱眉,翠玉的话,像是敲开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似的!脚步有些游移,翠玉这个问题,似乎考倒了他。
$ `* f3 F6 J( z4 _  无命的手里,会掌握着他‘不要’的东西吗?
  I. z. ]/ J2 u3 K  敢问这个世上,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会舍弃什么东西?!
/ v7 Z- I: |- P: o4 a  推开无命房间的门扉,看着红色的柔软云霞从屋子外漫漫浸入这方天地,他悄悄地靠近着,穿过外室,循着里屋里那翻箱倒柜的声响,看着满地散落的大大小小的衣裳,一件件、一件件……有的很新、有的很旧、有的是无命现在还在穿的、有的是他记忆里无命已经不会再穿的……有的还很合身、有的已经很小,有是似乎是无命自己的、有的却似乎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是谁的……不知是从哪个记忆的角落里被翻阅了出来,占据了满满一室!
. |# W$ q$ W8 L" _  桌上、柜上、茶几上、地上、床上……凡是能放东西的东西,都堆满了或新或旧、或大或小的衣裳,很多是白色、也有很多是黑色,像两个绝对不能相交的人,彼此缠绵纠葛着在这狭小的天地里拉扯终生。" d* B' N! [/ i2 F5 l; r$ x
  匍匐在地上的白色身影,还是那么瘦削。从那片小小的背影看去,会觉得无命根本没有成长!) O8 r) n! C7 C) ^. p. a. _# g
  昔日的十三,已经再不是那个连野狗都可以欺负的野孩子;但今日的无命,却依然是那年冬雪天里的那个无命。脱开外面宽大的罩袍,里头的身子依然是那么小小的一把,其实他很瘦、也很小,发育迟迟不肯进展,逼不得以要拿最宽大厚实的衣服,来掩盖这略显稚嫩的身体,遮挡外面的凄风苦雨!, {, S) X6 Y- v! `
  像在寻找着什么,无命蹭着膝盖,在衣服堆里搜索,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声音,拖出衣箱底下的一片白色,然后伏在地上欢喜若狂!( h' d$ N+ H9 n/ z
  “找到了!我就知道一定在!”- m& U# j" ~( o( h( ?& S
  他像是找到珍宝,趴在地上细细回味。: I$ n; s2 h; Z4 G" e/ a5 S9 [
  寻找旧物,有时就像是在寻宝。找到光阴的故事,找到曾经走过的那一刻,一个永难忘记的瞬间——与十三有关的瞬间!. n- p+ f' H9 e; ^! ^% x0 B- ~7 i5 V
  “找到什么?”他不得不好奇。因为他很想知道,到底有什么,是自己不要的。在无命眼里,会有什么东西,是他十三不需要,而他无命却藏着的!看着那片小小脊背,他突然发觉答案似乎近在眼前。
. d6 z5 F2 s) [3 o: G1 b  “找到——”快乐的声音突然停止,无命惶恐地转过身,这才发现有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惊吓地卷起面前那小小的东西,想往怀里塞!
$ G8 ]; w$ ~$ o8 y- l5 X( \3 s2 ?  “没什么东西!”( z, Z; s3 D. y3 W. }/ ~( [( I
  “我要看!”论资排辈,无命永远也别想和十三抢东西!他永远也抢不过!9 r1 p# r7 m( C' a# t. u
  “这是我的东西!”羞红了脸,卷着那东西往胳膊里藏,可惜,整个人都已经是别人的囊中物,也休想再能藏起什么!
- V% J" M, m5 `4 `6 y) v% K- [, S. _  “这里也有我的东西!没看错的话,那些旧衣服是我穿过的吧!?你收破烂么!?”肆意地笑着,把那柔软的东西从无命的手里拉了出来,小小一件斗篷,分明是孩童时代的物品,虽然雪白,但已陈旧,看在眼里,突然觉得白得刺目!
# q, [# S0 n& t- b  红色的浪潮席卷住雪白的面颊,无命哆嗦着嘴唇,喃喃自语:“只是很可惜而已……就这么丢了……舍不得而已。”! ~+ u1 Z9 u7 c& s$ |% @
  那便是无命所掌握到的……
, l! z$ E5 w# x1 Z# [/ N# r  一个十三不要,而无命想要的东西……. Z+ ?1 K& s1 \- ^% W
  那个鹅毛大雪纷飞的冬天,无命从暖烘烘的身子上脱下来,想盖到十三身上——却再也盖不上去的……那件斗篷!
, t- O% d$ ~  G, E; B1 d2 X  因为,即使那个五岁的无命还在,可当年那个需要这件斗篷的十三却不在了!所以是‘不要’的!因为,当年十三没有要,现在就更不需要!只有无命记得,送出去的东西再被退回来时,那种失望的落寞!  比方说,他的斗篷……$ v# `  ]! C) w1 D
  比方说,他的心……6 q+ a2 m( a" h0 s# r
  “对不起……这是你不要的……”惨淡地笑着,身子僵硬,被十三看到这个东西,只会让彼此更难为。: U9 }, F8 f) R
  “我并不是不想要……”低沉的声音,在这片拥挤的天地里盘旋。他并不是不想要,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接受。现在的他,同样不太明白!他只记得,他很冷,的确需要温暖,但却不想接受施舍,不想要那个拥有温暖的人,把温暖用施舍的方式,给他。6 s! h; P# \& L  r0 ^
  但他现在也同样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9 l/ O' @: l  B; a1 W2 O3 ]
  就像翠玉说的那样,每天每天,这么回来,是为了什么。所以,当自己的身体突然有了自我的意识时,他突然决定不用去想了。8 E/ Q$ k! V7 M: E( n: o7 ~) k/ l
  就像当年,推开无命,是身体自然的反应一样;如今抱着他,也同样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 ^( r/ I' i2 Z5 V2 g  他从来不会温柔的,因为他想要得到一样东西时,总会竭尽全力地去夺取!目光突然掠过这屋子里满坑满谷的大小衣衫,像是看到了自己和无命,从头到尾走到现在的里程,他们的衣服,原来在这里,早已经纠缠到了一起,只有身体,直到现在,才知道应该和衣服一样,纠纠缠缠,至死不休……7 i: Y" k. I  \) w
  “你把我的旧衣服收起来……是为了下咒吗?”也不知的真心的问题,还是苦笑,当自己的手,轻轻抚上那柔软的嘴唇时,他轻声问着。/ U) A, h8 ]. Z% _6 S0 a
  而无命,则突然失去了声音,明媚的眼睛里,突然浸出来的泪水,滑到鬓发里,濡湿成一片心醉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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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药大男孩 于 2006-3-10 12:45 AM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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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9 13:52:5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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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9 21:17:25 | 显示全部楼层
22. 誓约2 T$ v' _. t6 P& L' a-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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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并没有亲吻。3 R" J* A0 z' r+ C
  嘴唇的嬉戏,对十三来说,也许是一种神圣的禁忌。
# r2 F* w# K' O% n# e0 U! p: a  他宁愿以自己的唇去描绘那湿润的身体,也不欲这种更简单也更直接的表达方式。纠缠在一片凌乱的旧衣当中,两句赤裸裸的身躯,交缠的方式是奇异而惊心的。没有那么温柔,也没有那么惬意,男人与男人的身体相互纠缠在一起时,坚实的骨骼互相碰撞,紧致的肌肤相互摩擦着,生出诡异的高热,汗水在皮肤下压榨出来,磨蹭着彼此零散的衣衫,擦出暧昧而低沉的声响!
- m3 C' q4 e! X4 @2 L5 M  要张开自己的腿,对无命来说,不外是一种奇耻大辱!他可以在十三面前表达出宁愿卑微的心情,却不代表两腿张开是一种轻而易举的过程。1 w# x5 {% I* L6 ?' H
  那毕竟是似密的部位,羞耻的挣扎让身体的接触显得更加肆意而频繁。当那宽挺坚实的肩头狠狠压到胸肋间时,腹部传来的沉实感觉让无命确信了自己此时此刻没有后退的去路!
% r. K, Q: K$ H1 G% K. v; z/ F  他和他,身体的构造是截然不同的。4 d+ S/ ]3 C- A/ q3 z6 e/ s1 `
  他孱弱,而他强大。力量在肢体间此消彼长地流转着,传达出来的,却是肌肤上嚣叫着的喜悦!当火热的皮肤混合着喘息与汗水黏腻地紧贴时,不知道是脑袋产生了麻痹,还是身体开始酥软,无命甜腻地叹息着,丝毫无法察觉,自己的喉咙里,已经叹出了欲望的枝芽!
- `- w3 ]' B/ h- q; r8 c  他只知道,他是爱十三的。$ B1 Q0 M! e3 D% n7 r1 j0 `
  无论十三说什么、做什么,自己都不会抗拒,也无法抗拒。他甚至有些感恩戴德,同时又有点自我满足——当自己已经确信自己的身体不再纯洁时,十三还愿意搂抱他的身体,某些理智的间隙里,他发觉十三爱他……1 ?, f$ _5 k8 b7 q: B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n5 q$ e( g; O7 D+ A5 g% i% w  P
  这样卑下的感情,让羞耻的感觉在加重着,从而提升了身体的敏感程度,当下腐处的欲望枝端被悄悄碰触时,几乎不需要对方额外施加力量,便开始颤抖起来,渗出敏感的泪水,哆嗦着,蜷缩起赤裸的身体。7 g) O& _- d5 e0 n* ]! o1 h' l
  十三是无言的。' f' T2 n) V# j' R, ]: _5 `$ {
  拥抱的过程的一开始,他异常的全神贯注。所以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令人火热的那一点,分开无命的双腿时,力量巧妙得让人无从抗拒!他甚至是有些好奇的,漆黑的眼眸里流转着光彩,目光如有实质地黏着在那羞耻的器官上,突然伸手攫住,用拇指在那娇嫩的前端轻轻擦动着,看着那透明的液体随着身下破碎的呻吟,缓缓淌下,濡湿着自己的指间,直到手心里淌下涓滴如丝的润泽……
. i8 B1 W- ^+ B' O9 Q5 G  “这还是第一次呢……”突然像小孩子一样,新奇地笑出轻微的声音,他有些恶劣地收拢自己修长的手指,感觉到那柔弱的器官在指间的指头下被压迫出痛苦的颤抖,十三狡黠得像个顽逆的幼童,露出一排雪亮整洁的牙齿。4 f- `6 [1 f( Y1 i! ?
  “什么……什么意思?!”喘息着,无命的声音有些尖了!绯红的色泽晕染在他酡红的眼角,湿漉漉的眼睛里,不知是被快感还是疼痛,折磨出了醉人的眼泪。他悄悄地合拢膝盖,却有在下一秒被对方再次分开,仿佛刻意要把他那羞耻的反应观察入微,无命干脆把脸埋到手肘下,藏进身下的凌乱衣堆中。
' X/ a$ e% l* o  “第一次摸到别人的这里,大概都会像我一样,觉得很有趣吧?”恶质的声音有些轻佻肆意,但更多的却是火热的怜悯。用言语来挑衅,也许是十三对待无命最喜欢的一种方式,他轻轻地贴住那段雪白娇柔的脖子,将柔软的嘴唇印在那濡湿的颈项上,略显干涸的唇瓣热得发烫,被汗水滋润着,发出了烧开水般的蒸发。
! Y  ^+ m4 h2 _5 Y- k" A  那声音是狡黠的。
5 E+ Z: x! v: m9 A* p. R$ }  无命感到被亲吻的地方似乎被十三的嘴唇点燃烧焦!其实那里并没有被蒸发掉,那只是嘴唇在湿漉漉的皮肤上留下的滋滋声,亲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随意,伴随着轻微的啃咬,那排记忆中异常整洁的牙齿,在巡检着他的皮肤时,无比狡猾地留下了一道道属于十三的痕迹。
& I3 U% S4 K9 D9 Z" ^, ], u  “背对着我……是在害羞吗?”即使身体以难以想象的羞耻程度而扭曲,他依旧有办法勾引住无命的身体。将那欲望的枝芽攒在掌心收拢,嘴唇沿着脊背的弧度轻缓流连,当无命在颤抖中更加难以自持时,他终于爆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 {$ a! ?8 f9 Q4 Y9 T) S! b  “不会吧!?这就是你的极限了吗?”那与自身完全不同的分量与触感,似乎也刺激到男人本性中的潜在恶劣!刻意地把自己的下身紧紧贴上来,裤子下灼热的部分像是在提醒着某种重要的对比!恶质的手指开始很自然地移动,勾引出来的,是无比怨愤而羞辱的啜泣,那异常坚硬的物体在自己的臀后深沉缓慢地勾擦,带来无比干涸的欲望呻吟,无命抓紧手指,用异常憾恨的声音低低咆哮——
/ u( G/ A  z4 y  D& T& B7 ~  “不要这样!我已经是你的,别这样玩弄我!”% g9 I" Z7 p% ?) n2 u5 m* Y9 H& Z
  男人狡黠地一挑眉,“哦?你说的,你是我的!”话音未落,手指间的套弄突然频繁加剧起来!- H1 y; s' ]1 h+ I3 D
  “啊……那又怎样?!”& @) m9 _7 w1 y. D% X  ?
  “那我不会客气了!”1 Z" t+ \4 \" k7 _  ^3 X' }1 t
  像是谈好了价钱似的,十三愉快地撕下了温柔的外衣。也许是因为决不相同的身体能量,他所隐忍的欲望也许远比无命所能感受到的极限更深!当柔软的勾引前戏迅速退去,留下来的,只剩下赤裸裸的、灼热的、坚硬的、掠夺的欲望!那是一种深黑色的情感,可以掩盖住一切波动的浪潮!被言语捅破的那张纸,外面只糊着理智与坚持的表皮。
; \6 ]! k& G) [! m  身体的交缠是无限度的。当一副孱弱的身躯,被迫地与同一副强健的身体一起燃烧,其间发出的呻吟,犹如骨骼散架般危机四伏!雪白的身体上,难以逃避地留下了或青或紫的颜色,那双原本就做武器之用的双手,在拉扯抚摸的过程中,同样地把身下的猎物当作了欺凌的目标!疼痛是难免的,只有在下肢盈满时,那快乐才显得真实!突然插进身体里的异物像是一口气从身体下端捅了进去,快感的挣扎混合的呜咽,泪水几乎要从喉咙里呛出来!
, K. Q- k) r! Q6 `0 J* N4 N  被压迫住的前端在那硬朗的手心中喘息、膨胀,堵塞的欲望迫不得以地,转移到了被凌虐的后方!腹部里面似乎在翻江倒海,当十三那凶猛的利器突然贯穿进身体最底限时,咳呛出的呜咽在那喷薄之欲中,突然化为低声的啜泣,神魂具灭的颤抖,在那坚实的肢体力量下,终于宣誓着昏眩的臣服。
  J( B* x5 r5 S, \6 Y1 v- }  “呜……够…够了……十三……”! B9 @5 F9 y  P  l4 b
  习惯性地呻吟着,明知那已经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但身体与精神,已经不能支撑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溃败!
) ?' X: [2 I- w2 G7 t7 I- G  下肢被贯穿的部位,传来越来越密集的频率,那没有硝烟的炮火,传散开来的,是一种粘稠而浓郁的气息。有点类似与野兽身上自然的气味,那种薰然的气味引发着侵略者进一步的欲望!欲壑难填,无命的讨饶,在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它的价值!* D) H/ P6 X( X6 d1 {. `
  “不可能吧?至少也得等到我高兴了才可以!”就在那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无命那娇弱的脖子上的一刻,男人的手指突然以难以想象的硬度,拳曲起来,封锁住了无命即将宣泄的出口!那敏感娇嫩的器官惊恐地充血肿胀着,伴随着主人被折叠到极限的体位,暴露在冷冷的空气中,领略了又一次被断然终止的浪潮!
4 t- K9 H' m& u' O$ C  但这似乎又是另一种被凌虐的情趣,当那坚实的肉刃慢慢退离战场的瞬间,一个狞猛地挺身,带着一声诡异的摩擦声,像是要强行穿透那薄弱的身体一般,火辣辣地推进——无声的泪水,突然从紧握的手指间,流泻出来!
; g0 D% }- ]  r+ ?- Y  没有喷洒的洒脱肆意,像失禁一般,可耻地流泻下来,当那蜜白的汁液点点滴滴地从自己的手指中滴落时,十三终于喘着一口气,将身下那已然惊恐的细瘦身躯轻轻翻过来。" E9 H3 I4 P0 o, B$ [9 ]& J

2 w, ^  k1 x0 t, k# s' Z  “对不起……”再也没有比这更加令人郁愤的羞耻了。无命战战兢兢地睁开迷蒙的眼睛。没有得到完全发泄的分身,依旧可悲地挺立着,身子被轻轻抚弄,还留在体内的凶器让他敏感地打了个哆嗦。他有些后怕,自己的身体完全不能取悦面前的男人,到最后,他突然开始幻想事后,自己被十三讥笑的场景。9 o" m; P, e! |- t0 I8 m* ?
  想着的同时,泪水就跟着淌下来。然而,当他完全睁开眼时,却看到了那双漆黑的眼里,异样宁静的波光。
& m0 a( t5 q% `$ v& |0 ?  与身体的强度截然不同的,居然是那么柔软宁静的目光。像是在宽容着一个不够资格的情人,十三的嘴角勾着一抹浅冽,与其说是苦笑,不如说是容忍。& a( N+ {! H0 C+ z" {
  “你不是……喜欢我吗?”他轻笑着,勾起无命吃进嘴里的一绺发丝,湿漉漉的一丝幽黑,他牵引着,突然一探颈项,像是要吻过来一样,将那绺发丝含进了嘴里。
' O# b; |- @; n, k) X0 X  N  “十…十三……”$ m5 w# k" a3 g: Y  o+ P
  为什么吻他的头发?!! G! o  x, J- N& ~
  他离他那么近,他可以吻他嘴唇!+ U% ~- f  \/ _, L& p3 U
  他为什么要吻那束头发?!
8 i" a2 L- i! Q# n  眼睁睁看着,无命突然发觉自己眼圈发红!他嫉妒地瞪着自己那绺发丝,看着自己身体上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在十三那丰美的嘴唇里徜徉着那湿润的温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他仰着脖子,想吻过去——
; Q. Q" ~2 i5 s" C4 }  “唔——?!”湿漉漉的大手突然挡过来,严实地捂住那微微张开的绯红嘴唇,阻挡在离自己的嘴唇不足一厘的方寸之间,那双漆黑的眼睛笑了。! F* W$ l$ y5 e4 _: w6 R
  “别急,我们来打个赌吧!”+ w2 O, x) t4 l- I* x
  悠然的声音里,还存在着按捺欲望的嘶哑,那灼热狰狞的部位,依旧在无命那紧致柔软的身体里脉脉抽动着,他的身子,却已经回复到了宁静的最初。
! n! t& k; w2 K. \) `  “赌?!”无命眨了眨眼,不解地看着那张俊美的面孔。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他突然不知道,自己看到的脸,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十三。- s; p% q6 f' {! |7 f
  “对……”男人轻轻笑着,缓缓地凑过来,就着自己的手背,隔着自己的手,在那里吻了一下、再一下,伸出舌头,火热而缠绻地吸吮着,舔舐着。仿佛自己在亲吻的,并不是自己的手背,而是手背下面,那张濡湿而渴望的嘴唇!仿佛正在反复亲吻着,自己最喜爱的东西,已经不是浅尝止辄便可满足的吮吸!
* j' R: S8 x- o, F! ?  他的脸、他的眼,看起来那么近,却又似乎那么远。他的嘴唇,明明在表达着爱,却又似乎在刻意地阻挡着什么!无命颤抖着,在那潮湿的手心里蠕动,舌尖在手心里悄悄地滑着、哆嗦着,从手指的缝隙间,好不容易,寻找到了十三的轨迹,刚刚碰到一起,却又被他狡猾地逃开——
, [/ K5 V9 U7 E6 G  ——“别偷跑!只要你能办到……在我射出来前,你都可以把持住……我就吻你。”& Z' ~2 l. c0 F5 |
  头似乎更眩晕了。
7 L. B( Y' l5 z" N5 I1 h4 o0 t$ J  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6 D, Q8 a. }9 d6 \  十三的赌约,到底有什么意思?8 o  D) e/ P2 t& }2 V/ D* T' G
  挣脱开手的束缚,无命喘息着,有些嘶哑起来:“你不想吻我吗?!你干脆这样直说好了!说你根本不喜欢我!何必这样假惺惺地抱着我,说什么赌约!”
6 ]5 m7 ]$ D1 q) [& G  那是完全不一样的身体!, m0 y. s2 i( a; ?) T. B
  就像他只吃一碗就足够饱,而十三要吃三碗一样!
9 j: ]& T, K4 z3 o  他为他定下了绝对不能完成的任务!
0 `; |2 v3 m' E; M; S( ^  ]  他根本是在戏弄他!% x8 ]1 \0 `1 ^& W5 _
  漆黑而潮湿的眼睛,这一次,似乎真的在笑了。只是那笑容,很浅很淡,像是发自内心的一种苦闷,又像是一种决绝的洒脱,他顺着无命那潮湿的发丝,将手指停留在无命那薄薄的胸膛上。5 F; ^/ f" c) C! X
  “那这样吧……我答应你,总有一天,我会吻你。不管未来怎样,我总会吻你的……”潮湿的嘴唇,轻轻地停留在无命哆嗦的红唇旁边,微微刷过,便顺势滑到那雪白细嫩的脖子上,缓缓下移。
( P% u( W) Z% r" v  “啊……十三……”潮湿的火焰,再一次蔓延开来。这一次,比之前的更加凶猛,也更加灼热。焚烧着那刚刚拣回来的理智,再一次,挣脱了心的束缚……
- r! d: x1 g& \1 s  当无命沉湎在那排山倒海的欲望中时,他已经无暇去想,十三的眼里,到底想说什么言语。那似乎只是一个永远不能完成的诺言——即使等到那一天的到来,他也没有余暇去想,即使十三真的会吻他,但到了那时候……自己,还会让他吻吗?
  J, s% \5 g8 U% B, O  还会吗?
) t" F$ d* L  n  U  d% P) i* r  现在的他,绝对是愿意的!0 E% I/ r! d3 @: o: p2 I' e
  但以后呢?5 l' q0 u: `" H9 D( K2 \
  那个看不见的将来,会怎么回答十三?" i/ ~9 ]$ i% L7 Z4 Z
  或者,怎么回答他?
1 n% z* G7 d/ N  “爹爹,请喝茶。”静静地奉上精致的茶盏,看着花错满意地接过,无命适度地退到一旁。
8 ^  J# e1 g7 T: d, i$ x! Z1 r  “好,身子恢复了就好。”花错淡然而满足地笑了笑,喝了一口,便将杯子递给身边的女人。无命的目光跟随着那杯子,看到了凤仙。7 I. Y. ?4 a! P' R2 `5 B1 w% K# _
  还是那么娇媚,还是那么艳丽。这个女人拥有男人梦想的一切,只是无命这次看着她,突然觉得她的美貌,也不过如此。. B  U/ ]. j, c) [$ Z/ l
  他似乎觉得凤仙变老了。% H2 b  i# [& ~; g
  眉梢眼角,通通失去了风韵。眼角处青青的阴影,似乎在诉说着疲惫,那是怎样一种疲惫,无命倒又说不上来。
! u+ p4 h  N+ A$ Q. T  “爹爹信得过的,还是只有你!瞧瞧你养病这些日子,城里的生意都乱成了什么样子?!早点出来打理,我好省个心!帮里的人,辈儿小的都是大老粗,辈儿大的也是大老粗,这管生意还是精细活儿,官府上边也只有你这样子的能跑。我也不奢望重九、十三他们能替我分担了!无命啊,爹爹只剩你了!”话到此处已经足够,无命点点头,坐了下来。刚刚接触到椅子,突然又朝上抖了一下,这细小的举动,花错倒是没留意,只说了一句:“天气都热了,这椅垫子撤下来,怎么?你觉得椅子凉么?”
% j& L; F5 `/ o* ^0 ]# Q  “没,不觉得凉。”赶紧坐下来,身子硬生生地往下一掼,像是刻意做的,坐下来时,硬是发出扑通一声!
- c- h) ^: }& k; Y1 V  这时候,暖阁外面传来一声通报:“老爷子,六姨太那边吵起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 C0 _* q) F1 O6 h  “这些婆娘!”花错似乎心情很好,往日这种事,老人家是眉头都不抬的。
8 X8 E7 F9 Z6 F- D9 b9 ~. k) M  “八成又是打麻将吧!”无命淡然笑笑。自己与无是的娘亲是花错的正妻,早已过世。对于花错那一大群陪房,无命向来没什么交情。  |; B- a3 k- v1 p* w
  “六姨太的脸被抓破了!”外面的小厮补了一句。
, h+ T0 ^0 V: l* j8 ~' r7 }  这下花错只得抽身了,吩咐凤仙不要跟来,自己先去了。1 B9 ~) u2 P- U& g5 _5 x
  这也是花错懂得治家的手段。
; Y8 h6 w2 c4 D3 }9 z' @  谁受宠、就把谁隔离开来。不仅免却了内室争宠混乱,也省了自己的心。+ F- b9 n, [6 b1 Q
  看着爹爹的身影远去,无命也准备离开了。不是避嫌,而是不想看到凤仙。
" c2 u- U9 ~& I2 n7 M) S. Y( |* T  可世事也不全按他所想,他不想看凤仙,不代表凤仙不想看他。花错前脚一走,凤仙后脚便坐直身子,妖媚的眼角轻轻一勾,说不尽的风情万种。% J2 P8 I( J, ?6 K2 ]# ~7 T
  “怎么,这就走了么?小公子?”3 `3 B9 P& B8 d- z
  “不走难道留下来陪你喝茶么?哦,对了!凤仙姨娘向来是不喝茶的,您是喝酒的!尤其喜欢陪人喝!如果是男人,您就更喜欢了!”微微一哂,无名抽身想走。- E. K5 I6 G* q& x
  “别含沙射影!我知道你为什么瞧不起我!小公子,谁都知道你和他关系非同寻常!”脸色一僵,凤仙突然拿起烟杆,点了起来。) Q# A; b5 ?5 d/ q% ]$ O
  “那您还找我说话?这不是自找气受么?”冷笑一声,无命也干脆把话挑明。他相信凤仙的精明,能把爹爹哄得团团转的女人,也不简单。
" X( C# [; t  [; n( v
0 r% [$ C/ C! n8 F6 I" O: J4 E  凤仙沉默半晌,突然道:“他好么?”7 Z$ Y: z6 ~7 K9 [. h0 ~2 J  ?% z( }# f
        “哪个他?”无命反问。% k( D7 j& G3 [" D+ e
  “你自己知道!”$ I& D7 s9 s" k: \) `7 t  S, m
  “我只知道你再问一句,我就有本事先斩后奏、剪了你舌头!你待的是哪一房,要先看清楚!现在这里再也不是[福禄寿]的天字号,你别想在我爹背后作怪!”一拍桌子,无命有些怒气。
! A; c% a  ^' N  “背后作怪的不是我,是你老子!”凤仙似也不怕,冷笑连连:“我凤仙凭什么要沦落到这里来伺候一个老家伙,相信小公子不用想也知道!”3 L# g: S+ m1 @3 B* Y
  “你再说一遍试试?!”秀丽的眼眸里厉光闪过,无命突然冷笑:“凤仙姨娘,您真是名不虚传呐!难怪当年您要挂清倌人的头牌,看来身子骨的确是和一般女人不一样!怎么,伺候老人家厌烦了,现在又想吃新鲜的?!”
+ c& {; {. Q, }. W0 k% m  不是个刻薄的人,原本不是的!
: J' G; M0 g& x! l, C9 R  只是,看到这个女人,自己就忍不住发怒,这个原因,无命再清楚不过!' [( X6 p" M' ?$ K8 x, u
  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十四岁那年,十三站在帐房门口,等着他作帐提银子时的眼神,他承认,那时候……他嫉妒。
1 c# f! h, r& S: C  嫉妒着,恨着,自己不是女人,不能名正言顺地拥有十三!
! t: J8 {# Q8 c  他更嫉妒、更恨,这个女人可以那么轻易地抛弃十三——那个花无命想要也要不到的十三!
, E/ _) o4 j" W  8 k" a* c& @( |1 B6 c! G  W" u, ~% x
  “你……”凤仙脸色煞白,红润艳丽的嘴唇一哆嗦,愤然将烟杆在黄花梨木几上用力一敲!, V- e; }7 L- u. [  `1 e
  “我怎么了?我说错了?!还是我看错了?凤仙姨娘最近疲累不少啊!是伺候我爹太劳累了,还是忍受房中孤寂太久了?!”突然上前一步,揪住凤仙那华丽的小袄,无命冷冷瞪着女人,森森地道:“我看是阴阳失调吧!以前是夜夜贪欢,现在可不行了!我爹现在信的是颐养天年,没什么闲工夫来堵你这下贱身子!”
9 j  @7 Z7 s4 |7 j# a+ o# G7 ]% M# O  胸口一紧,凤仙冷笑着,嘶哑着声音道:“少作戏吧!小公子,别人看不出来,你以为我凤仙也看不出来么?刚才你干吗不坐下?!屁股痛啊?!”. h! l; m" i( n
  啪!
8 C+ X) i, L9 m2 _' D2 I! R% v! q) \  收回自己的手,看着凤仙的脸上红红一块,无命突然觉得,这耳光其实跟扇在自己脸上差不多!7 y& S) c- j, k4 X  c2 F7 P
  他和凤仙,不知在跟谁斗!! z/ _5 k5 U% M. |" Z9 R, W
  今天你赢,明天我赢,算来算去,都是烂帐一笔!; J! [+ B: S! a& t, j3 C9 O6 h9 n" k& x
  
3 ^# g( {+ o  w) P* H/ B  “嘿嘿……小公子被说中了吧!?外面的人晓不晓得,我不管!不过我告诉你,老爷子可是什么话都对我说的!您在凤鸣城遇到那挡子丑事,老爷子可在我跟前叹了好几回!我正想瞧瞧小公子会怎么摆平呢!原来是苦肉计呀!在他面前哭起来舒服么?他会不会好好疼你?装孙子装上瘾了,人前人后另一套,您可比我凤仙更会演戏!”9 w( f- m) w& Y7 J
  娇嫩妩媚的脸上,已经有些红肿,但凤仙说的话,却像利刃一般,狠狠扎进无命的心房!% _# `# x" L9 S0 j. X
  演戏?  R& g9 J+ G  r+ p% v

6 N( t/ d# ~1 @) M' h9 o* B8 W  原来自己还会演戏?
) {4 d; L7 L9 V) h$ x# _  冷冷一笑,无命站直身子,鄙夷地冷哂:“那又如何?你还管得着吗?我肯演,也得十三肯看!告诉你,他很合作,我演的每一出,他都随叫随到!今时不同往日,凤仙姨娘——你还是守着我爹,好好过你的日子吧!别让我知道你想玩什么花样,我认真起来,你一个女人家,吃不消的!”狠狠拂袖,无命转身欲离去。
9 K; B6 Y8 U2 v' T8 F! U  “我是女人家,你不是吗?!哈哈……堂堂花家小公子,跟我一个女人吃干醋!那男人好大的本事啊!”凤仙突然厉声大笑,神色已经有些散乱。她像是一只壶,日复一日地被人往里面灌着脏水,终于有一天,脏水从壶里溢了出来,已经开始散发出腐尸般的恶臭!: t$ ~* U3 E# w7 Y4 c, Z4 r
  “随你怎么说吧!”声音很冷,仿佛被自己的声音冻僵了似的,无命断然地道:“我只需要做到一点,就胜过你千倍万倍!——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离开他,这便是我和你之间,最大的不同!”白色的瘦削身影,消失在雕梁画栋的暖阁,直到无命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凤仙的视线里,女人才流露出一个神经质的笑容——
% y6 H1 o2 X' ^! I$ _  “傻子…傻子……都他妈是些傻子!看着吧……我凤仙发毒誓……你们迟早会被反咬一口的!你们是…我也是……我们都会被咬一口的!”1 E9 i& j* L( d% E
  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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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9 21:33:32 | 显示全部楼层
23.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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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 N8 t( @  n  “东西放下就出去吧!”遣退小厮,将风帽拂下,一头青丝柔顺地滑散开来,露出胶结如月的面容,却无法像往日一样,踌躇满志地发出会心微笑。
, x# Q  u( H" J" Q! I6 {  看着桌子上堆放的重达三十斤的黄金,整齐地排列在木盘中,那种金灿灿的光芒,居然无法引诱人的手上前把玩抚摸,无命感到一股浓重的怨气从身体里飙升起来!" A' Z6 z% l1 |8 C
  ——这是他亲自出面却惨遭拒绝的第二次了!那个见钱眼开的软蛋知府,最近不知在吹的哪股风,突然摇身变成了一个清廉正直的人士,这样的转变,让他感到心惊!
( T+ [- L( j  e1 M  像[折枝堂]这样的‘生意人’,礼是不怕送的,怕就怕送礼却没人收!以往与官府之间的利益输送,或多或少,是互惠互利的局面,[折枝堂]替官府管理一水城,官府也乐得从中渔利,大家开心,何乐而不为?  {9 c) Q( v7 ?1 X
  但现在似乎一切都改变了!
( Z( C; o& h+ I& _% B  凤鸣城一役,折枝堂输了好大一个面子,但从根本上,应该不会改变与一水城发关系才对!但前后两次的礼金均被退回,这就不得不让人起疑了!
5 u0 T* k7 w& b0 A9 v  “该死!”手指传来剧烈的疼痛,无命恍然发觉自己竟下意识地掐着自己的手指!
5 m6 w) |0 l2 Y  “少爷,这个……?”端着糕点茶果进屋的翠玉,一眼便看到那些刺眼的玩意儿,忍不住瞧着不放:“天呐,我还没见过这么多呢!”
! T3 X( K& [3 @" h9 H, K) ?3 k& R" n7 p) O5 B$ {' S, u
  “你什么也没看见。”幽幽叹息着,无命转身对翠玉道。与官府‘沟通’,向来都是他的份内事,如今局面不利,他没理由像个告状的孩儿一样,把丢脸的始末告诉花错!
7 b6 h8 u& X7 o. p+ p( m  最近折枝堂的红货三番五次被抢掠,与[乌鸦]的关系箭在弦上,他不能摆平爹爹的大后方,已经是失策重大!
7 t+ w2 U& r& n: D; k  “啊?这么多怎么可能没看到?”翠玉不明就里,依旧嬉笑。
6 L( p$ @+ r; T1 S  “你别多嘴!尤其别对老爷子提起!”问题总会解决,他总能想办法,让赵知府把[折枝堂]的这点‘心意’收下!
3 j2 g. l& S( u' }3 ?6 s  “人家就算看不见,不是还有别人看见么!”翠玉委屈地一嘟小嘴,无命朝她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熟悉的身影正倚在门边,悠然笑着,看着那盒金子!
3 Q3 N$ U8 u# h1 z% b  “你出去,翠玉。”转身朝内室走去,他知道,被十三看到,就不能不回答。
" p0 J! h% D, h/ {9 G# j3 a# _; w. j  翠玉唯唯诺诺地离开了,十三却没打算进来,突然笑了一声,薄薄的唇角牵得老高:“怎么了?无命少爷,今天又铩羽而归么?”# n3 n7 a3 Z  G4 Q  g  w
  “你看我笑话,很高兴么!?”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话音里会有那么浓重的撒娇成分,看着这个冷冷的男人,无命突然觉得自己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7 K. w; J+ x" t
  
# k4 r4 n! n7 ]6 `) G  “赵大知府最近转性了?”他幽幽问。
$ a6 {4 Q1 |! t# m3 t  B  “每年春天都要收的三十斤‘租子’,没道理今年不收!”一时气愤,抓起一把金锭朝地上摔去,气喘吁吁,头顶已有些眩晕,踉跄一步,身子朝旁边一歪,却稳稳落到一个宽阔坚实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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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 O: q( Z7 {# F3 E$ c$ q  “别拿这东西出气!从来都不是钱的错,有错的东西,是人!”低凉的嗓音悠然地滑进脖子,那沉稳而静谧的气息,像一碗静气凝神的汤药,对他有着奇效。
5 Z9 J+ n6 u8 x  {9 F6 |6 t  干脆就蜷缩起来,赖进那怀抱不肯离开,瞪着那盒金子,无命气若游丝:“若爹爹知道了,定会骂我无用!往日还怪无是发傻,没想到我们俩兄弟一个比一个不中用!”
9 K0 y+ d: b2 N+ i! U) @/ e  十三冷哂一声:“明明不是这块料子,何必把自己往架子上赶呢?你甩手不做,自然会有人替你爹做!你慌什么?”声音是悠闲的,他的手自然有所去处,穿过无命的肋下,环抱过那细瘦的胸膛,轻轻一滑,便探入了衣襟的领口,寻着那温暖的去处,默默地游移。  g: g. R4 [( Q
  “你不懂,爹爹不信外人的……”微垂眼帘,胸口处传来脉脉抽动的灼热,感到那微微泛凉的手指悄悄缠上自己胸口的绯色茱萸,一抹潮红无声地袭上脸颊。0 f) \9 U5 B, e0 F
  “我不懂么……”十三轻轻笑着,手指突然一弹,将那已然挺立的绯樱稳稳地拧入指间,双手一分,衣服连同风帽,齐齐滑下,袒露出白色的胸膛,在空气中瑟瑟地颤抖起来!
( T" X+ @9 a# I* q  “别这样!大白天…翠玉会看见……”不是没有惊慌的!他们同住一院,这样的情事越来越频繁,十三惯于昼伏夜出,也同样面临危险的时候!最最可怕的一次,两人太过肆意而魇起,十三来不及离开,翌日清晨被翠玉捉个正着,百口莫辩之下,居然找个题目搪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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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撞见的话,就说我们在下棋好了!”十三狷狂地笑了起来。1 n; A+ ]2 d% o% Q
  这是那次用来搪塞过关的内容!——整整下棋一晚。像这种毫无根据的借口,也只有拿来骗骗小女孩得当!
3 O% x. v1 v* {7 P/ `- `  他的魅力是无穷的,当那向来冷淡的声音,突然染上湿漉漉的黏滑,情欲,就像一根妖孽的春藤,将无命紧紧束缚。
6 D; f% K% x* l5 {: p6 k- g  “又…又下棋?!”喘息越来越粗率,随着那衣衫相互摩擦而碰触出的暧昧声响,迷蒙之间,只看到十三突然拿起一锭元宝,虚空一掷,朝门口弹去,元宝闪过一抹金光,切实地敲到洞开的门扉上,吱嘎一声,门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动一样,应声关合!
+ G) A( H, ]7 X8 b* y* \  P. z  “放心,她朝北院去了。”另一手穿插过来,探入衣服下摆,油滑地向上攀爬着,如有实质的热度,沿着无助的身躯,渐渐席卷。! f: k$ u3 }+ {0 C
  “才关了一半……”
  F$ }. }3 X% v( g- R  “哪有那么多废话?”那侵袭过来的手指,像是有魔力灌注一般,隔着柔软的裤子,按压下来,轻轻攫住,微微抬头的敏感,随着主人的呻吟,而悄悄肿胀。# _+ x3 }. t$ ^/ m$ X
  在这种时候,无命会依稀感觉,十三是何其需要自己。2 ^% b1 K3 K. G! E
  他居然可以改变自己的作息,将所以的空闲时间全部用到自己身上,这种认识,让无命感到一种幸福的眩晕。当对方迫不及待地褪下他的裤子时,暴露出来的欲望向着寂寞的虚无吐露出了蒸发的叹息!就着桌子,被压迫在这折叠的姿态下,绽放出最最羞耻的情态!$ }( O) R; f" T) F

% i4 }) J% ]' I8 i  N  十三还是不愿吻他。
* s7 r  N2 |% L6 K& I& ~4 B  嘴唇交接,仿佛注定成为他们之间的禁忌!当那火热而柔软的舌头,沿着无命暴露出来的部分轻轻勾勒时,皮肤的战栗同样淹没覆盖了不能接吻所带来的遗憾。没有任何犹豫的,十三甚至可以做到无命几乎不能想象的事,惟独不能亲吻……惟独不能……
& |- J; h, ~0 f' o- l; K8 O; T  “不…不要舔那里……不要碰……”揪紧桌布,咬牙抗拒着后庭被唇舌扫虐的酥麻,放置元宝的盒子掉落地上,散落一地金光,刺目绚烂,敌不过眼前的金星乱舞,当那柔韧而潮湿的物体撬开紧密的花蕊时,前方挺立的枝芽突然绽开,释放出令人羞耻的泪水!. G$ J( D! N4 v: A2 K& h
  “呀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迫释放,那点点滴滴的白色蜜汁洒在光洁的地板上,看起来竟是那么哀伤寂寞,无命突然泫然欲泣。' p0 m" v- D+ L. S+ E
  “越来越不够看了呢!”肆意地狎笑着,背后突然传来拉扯衣料的声音,像是预感到了接下来的事,无命下意识地蹭起身子,向桌子中心尽力攀爬过去!然而,适才那迅速的释放,似乎只能意味着开始,而不是结束!有力的大手突然从他的两腿之间穿过,一把攫住那已经柔软的器官,往后一带,连拖带拉地,细瘦的身子摧枯拉朽地滑下,跌到脚凳上!9 N9 Z5 \2 x$ Q4 f
  “好痛!”那几乎被连根拔起的疼痛,竟让已经无力的分身再度被催促起来!当意料之中,那硕大坚硬的利刃突然穿刺进入时,已经被充分软化的洞穴,竟然是喜滋滋地迎入那凶猛的入侵!% t* l8 @% c& d  h7 e3 A
  ‘扑哧’一声,格外淫靡的声音从身体内部最紧密的甬道里传了出来!来不及呐喊出内心的惊惶,身体已经自顾自地摇摆起来,混合着皮肤上淫逸的汁液,紧紧地夹咬不放。+ c* u, W  }% \! L; M1 l
  “这么急?那就整个都吞进去吧!”男人腰腹一挺,突然将剩余的尺寸尽数释放推进,像是凭空开辟出了一道血淋淋的道路,破开身体的过程混合的尖锐的疼痛与潮水般的火热!充实的声音在那紧密的甬道里嘶哑地呻吟着——3 D4 V$ L4 ?- Y; Z; {! b
  就在这时,十三的腰腹突然一紧,抽插进去的肉刃随着身子猛地一沉,坚实的躯体覆盖上无命那细瘦的后背,以一种异常暗哑的声音道:“她回来了!”
6 Y+ r* @7 y5 a) ~# i  那无与伦比的灵敏六感,让他比寻常人更能掌握住自身所处的环境位置!当无命从那毫无歇止的摇撼中渐渐清醒时,才恍然发觉——翠玉那细碎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
/ K" b% U* b* v) S4 |( @2 K  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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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c. }' g$ F3 K' e4 J: e  “不要进来!”嘶哑着声音蓦然大吼,那颤抖的音调里,透露出浓重的鼻音,淫糜的声响根本不曾停止,像是刻意对着干似的,十三似乎更加肆意起来,炮火密集地穿透那紧绷的身体,丝毫不把他的惶恐放在眼里!0 P2 J) ^+ P' K! L3 V3 y
  “少爷?”门外的翠玉浑然不知,似乎正要进来。
& i, _5 J+ H) f" S& j- P  “别进来!快出去!”说话的那一瞬间,颤抖摇晃的坚硬分身突然被捉住,在那粗糙的掌心里被狎意摩擦着,喘息里透露出更多火烫的声音!
8 d/ v) I4 j1 ^  “是老爷子有请!还有十三少也要去,十三少在里面吗?!”翠玉只好隔空喊话,声音里有些姑娘气的不满。突然被拒之门外,小女孩正不高兴呢!7 w, k. L8 l2 G9 a% ?  ?
  “知道了!你快…快出去!我马上…马上就去!”9 d% D- m+ d& K' @! s1 o
  “您在里边干吗呀!?”
& q. C& |9 r( F# g) c8 `& E7 j$ q  “我…我在换衣服!”% B" f' G0 B' _$ l7 J& k  y0 o6 R
  “是——奴婢不打扰了!哼!”小女孩负气离开,十三才突然凑过来——- s4 D9 Z7 K! W1 m& P* ?
  声音是无比低沉的,带着魔魅的呼吸,燃烧着那段雪白的脖子,用奇异而轻快的语调道:“你才猜他叫你去干吗?”7 G& g; Y: v- V+ B) v6 ^
  “不、不是还叫了你吗?!”前后被夹击着,无命只觉得天旋地转,哪里还有冷静的余暇去思考?. S! |- a* u1 I% E/ N4 {9 ~; k
  “呵呵……我干脆做个好人,提醒你一下吧!”他突然加重了手指间的力道,圈住无命嫩弱的器官,急速地套弄起来。0 ?) i& V& g! r6 s
  “呀……啊……!”
% N1 [9 t  o/ [/ e% B' E* H- R  “别人不收你的东西,代表着两个可能。一是不需要,二是不敢要!你觉得,该是哪种可能比较恰当呢?”7 }6 g/ R! f2 s1 W
  “什么……?”
$ L9 l4 i) d* E  凶猛的肉刃毫无预警地顶入甬道最深的底限,当无命破碎的呻吟突然转化为释放的哀叫时,他突然松开手指,任由那可怜的分身获得最后一丝存活的机会!
6 P" M0 M, D/ k7 x9 A  灼热的液体倒灌进那薄弱的身体深处,前端似乎再也无力吐露更多的欲望汁液,颤抖着,喘息着,透明黏液随着身子无力的摆荡而滴落,无命气若游丝,朝桌子上一倒,再也听不进更多的事。
4 K# Y( @' {) `5 U8 P6 m9 E  当十三最后抽出自己的身体时,他默默地送上了一句,自己本觉得不该说的话——# \( K% B. k4 A, F
  “收手吧!你不适合的,接下来的事,已经不是你能掌握的了,乖乖当个少爷不是很好吗?”
) p( h; h" s) \& P7 X4 h  R; ^- c  “你说……什么?”头脑里还是热烘烘乱糟糟的,无命只觉得十三在对自己说什么,却又一句也听不清!
; ]; s) E2 V/ b/ I- r' d  幽深冥黑的目光轻轻一转,一抹流光从十三那深邃的眸中转瞬即逝。他替无命拉起半褪的衣裤,轻轻地拣起无命的披风,擦去那刚被肆虐过的濡湿狼狈。. Z) a/ P9 Q* w
  “没什么。只是说……你的身体很漂亮,我很喜欢。”3 Z2 |1 I" _# I! m0 y4 i
  “你喜欢?!”像是从天而降的一声赞礼,无命欣喜地转身,涨红的小脸上,已经滑下一滴喜悦的泪水。" s% d  T, \# D6 Y5 p' R% L$ R
  “对,我喜欢。就这样!”似乎再也不便说出更多,一道深黑色的阴影突然笼罩在十三的眉梢,他站了起来,以一种冷漠而悠然的姿态重新束好自己的腰带,直到他那挺拔修长的身躯,重新展现出一种无懈可击的狞猛魅力,才悄然罢手,转身过来,抬起一手——0 O/ c$ H. @6 ~. [  L0 m: V& B2 C
  “来吧,去暖阁!”
  x' f9 Q+ h% E# P  R4 x  “哦……”茫然地点点头,无命拉了拉自己刚穿好的衣裳,有些胆战心惊,又有些雀跃期待地,将自己的手,忐忑地交到那宽大的掌心之中。被握住的瞬间,是幸福的,他知道。他只是不想说,刚才虽然假装自己没听到,但十三还是把那些话说了出来。
5 \1 ~# s$ q! D) m5 \  那些话,落到爹爹的耳里,后果是很可怕的。5 |" V: e1 m/ c3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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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象征着,十三似乎洞悉了许多上位者不愿被洞悉的秘密!一个掌握了事情的所有动向的人,实在无法令上位者对他再生信赖!
& A# Z8 O7 b* B8 M0 B! a- @  他不想说,他害怕说。. f' |" D8 E: @' X
  他很恐惧,因为自己一直对十三存着怀疑。
1 Y7 N4 x) g5 j% E7 j  凤仙说得没有错——他花无命并不是可以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鄙视她的好人!   
7 I5 ^8 o, o/ v9 `/ l8 A$ e3 e: S        他只是无条件的喜欢十三、想得到十三而已!1 r& K" {' q) t7 L- ^- D
  跟爹爹不一样,跟凤仙也不一样!9 [! G# v- T3 e( v* D' ]
  爹爹是想要完全掌握十三的力量;  k  p+ b7 M4 L9 i4 [
  凤仙是盼望着再次被十三垂幸征服;
, W; A- ]) k4 t) H2 u1 ?  而他,却是想用自己的身体打造一个困兽的牢笼,想把十三永远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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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十三永远不会知道,花无命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那么轻易地把自己的身体交出去!
% D" u) K5 J* U  那只是一个试炼!
9 T1 ]8 s. q" N  z  是的,一个试炼!
& p+ o( b$ o/ O! Z" m7 N! o  最先怀疑十三的人,不是爹爹,竟是他自己!
$ D9 c, ?0 g/ P4 d  n3 W) |  他只是想确定看看,那个袭击自己的人,到底是不是十三而已!
3 |) W. v4 [4 A5 [" J  根本不像他为自己辩解的那样,是因为爱!
, K* V6 S- [# o3 h5 `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习惯的。
! ~6 Q+ _7 C- v8 j' L5 ?. _  这是爹爹从小就灌输给他的理念!
* f8 q. ?- k) x9 V' g* P/ d  越是不经意的地方,越是有可能被忽略!所谓百密一疏,就是指那种绝对不会被一般人注意的地方!1 M. B- ~, E/ \; X3 G& i1 K1 a
  十三再谨慎,也不会发现,居然会有人在拿他床上的表现做文章!他抚摸人的方式,他进入的节奏,也绝对不是他的理智可以控制的!
5 J) P9 m: N& `% Q" w  原来,只需要扮个可怜虫,就可以得到十三,这么多年来,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1 H- N" ^8 Y1 P+ D+ ~  一场看似纯洁的情交,就可以判断出谁是杀害无是的幕后真凶——虽然,得出的答案,只能让自己看清自己的污浊!, B, W3 ?6 N# b3 v4 ?
  那个人,幸好不是十三!
4 x1 R: T  |" P  那个在黑暗中把他踩在脚下的人,粉碎他的尊严的人,竟然不是十三!4 a; s! S; n" [1 h
  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自己用如此苟且的方式,污蔑了自己对十三的感情!0 L* R9 \& o) K# J
  他不配拥有十三的!
- p. E: g' o5 X( Y  可他实在舍不得放手!
- _2 l4 [- V( P+ X7 }; u  他宁愿自己在十三的心目中,还是那个逞强的、柔弱的花无命。而不是现在这个,满肚子阴谋诡计的男人!
1 G+ @- z" o8 V$ z6 f/ u6 E; b5 z  他只是越来越在意,十三对自己的心意而已!
. n- Q8 C1 t/ q) V" |  就算十三会背叛,只要不离开自己就好!这样的想法,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心中的妖魔了!在那个黑漆漆的神龛小屋里,他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别人!从今以后,他不会放手了!7 Q' l" ~7 I1 L. h
  “最近听到些话,让人很不高兴!十三,你知道么?”叼着细长的烟杆,从织锦的烟袋里拈出些许烟草填上,花错眯缝着双眼,环顾着暖阁里的众人——! u  t. U# D( C# b8 v
  齐聚一堂,[折枝堂]已经很少像今天这样,全员集合了。
. e& i& _' f- l5 O3 k& ?  左有诸葛云、右有花无命;后有重九、前有十三,老爷子花错的精神好得不能再好,口气却有些火爆爆,像他嘴边忽闪忽闪的烟枪暗火,话风里暗藏着玄机。/ ?' B7 o4 ?" ]# N; q2 ?
  “最近身体欠佳,耳鸣呢,不太听得清!”懒散的男人半躺着身子挂在椅子上,端起茶盅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大口,似乎是刻意制造些不和谐声音来与花错对抗似的!
  m; ~& Z+ j) ~2 n" O  “坐直身子说话!老子在问你呢,你别当这里是野鸡寮,给我精神点!”老爷子怒气冲冲!" X9 A  l/ A6 }5 o, T
  话音刚落,站立得犹如标枪般笔直的少年立刻闪到男人跟前,气势逼人地道:“十三哥,老爷子在对你说话!”/ F1 H) G$ d; y6 w9 |0 A% q3 X
  半抬起眼,以一种戏谑的眼神把重九上下打量,半晌过后,他冷笑着道:“有你插嘴的份儿吗?!别站在我前面,我最讨厌前边有东西挡路!”. D; J, m5 Z9 d: j1 T. q4 \4 i
  “十三!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说什么鬼话!?”花错立刻斥责道:“阿九还小,你本该让着点小的!可你——唉!老子今天就要说你这事儿!”+ D* ?' V% j+ i5 E! I
  “小?我小时侯怎么没人让着我?”不见一丝火气,十三懒洋洋地歪着头,反唇相讥。
" m6 t4 Y4 i0 \  “家里起内讧就是不对!我听到风声,你手底下的甲字组,最近天天找麻烦,对阿九的申字组有些不友善呐!”点到为止,花错掌握着斥责的分量——毕竟不愿太过刺激十三,蜀中无大将,十三已经是他王牌!就算是寻常的‘敲打’,也只能是隔靴搔痒,浅尝辄止。
, f6 V4 x$ T) b2 p* a  事实上,花错所谓的‘不友善’,指的是[折枝堂]里两个精锐小组之间,三天一小闹、五天一见血的窘境!两组的刀子都是百里挑一、能征惯战的个中好手,心高气傲,替主子‘防患于未燃’,双方都见不得对方的主子在花错跟前走红,打起架来又格外不分轻重,蚂蚁点大的事也能闹上好一阵!
2 i. U$ a2 j9 {) C  “一家人就该和气生财,像现在这样杀气腾腾的,你这个前辈是怎么管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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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花错越说越激动,重九立刻垂头道:“老爷子放心,阿九回去一定管好下面的兄弟,不让您担心!”
& X; y; G& c- y* d7 K5 e  嗤笑一声,十三正要说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插进来道:“最近局势紧张,十三也很累了!我相信十三不是故意为之,爹爹就放心吧!”1 `2 B" B2 z+ J
  清凉的嗓音有缓和情绪的作用,剑拔弩张的气氛稍有缓和,无命端坐于花错右手位上,淡然地道。
- k$ v$ {$ ^0 d+ j2 g& @  刚强与柔软的两道目光相互碰撞着,十三是眼中迸射出来的光芒灼灼,强硬而充满颠覆性!但这样的眼神,一遇到无命那静若秋水的目光,便悄悄地退回原样——像被一瓢凉水浇熄了火焰,他镇定下来,冷冷笑着,算作回应。
/ \5 E; k& L9 Z: X# G9 v+ D; Y  眼见‘敲打’已经收到了效果,花错也乐意把话题转移,看了诸葛云一眼,后者立刻清清喉咙道:“不错!小少爷说得很对,现在的局势,也容不得咱们再把精力放在这些事情上!上次老吉祥作乱,十有八九是乌鸦作祟!而现在的情势比想象中更紧急——相信小少爷那里掌握着比我更直观的答案!”
1 w  ^* B( g4 ]  i  事已至此,无命只好和盘托出——“是的,知府大人那边也许已经得到了风声,朝廷突然抽手,很明显是不想也不敢再管闲事,既然没有了朝廷的后盾,我们等同于已经直接面对乌鸦的挑衅了!”
4 W; K# ~  {; E/ m0 s$ d2 `+ d" R  没有比这更沉重的打击!
+ R0 R- {$ T8 t4 }; H  帮派都是见不光的,像[折枝堂]这样,在一水城呼风唤雨,很大程度就是因为朝廷所才采取的态度!朝廷的风向一变,[折枝堂]便再不可能像从前那样稳如磐石——没有朝廷的支持,[折枝堂]就相当于必须与乌鸦正面交锋!/ \; ~- V7 N$ s/ \  \+ I
  “哼!江山代有才人出!朝廷是不希望一家人的江山坐得太久了!”花错一声冷哼道:“我的位子坐得越久,赵典这个知府的位子就坐得越不舒坦!此消彼长,赵典摆明是想借乌鸦把我铲掉!养只鸟,总比养头老虎安全得多!赵典这老小子的算盘,打得还真响!”
  R$ \1 A, Y1 i  “明知是中计,也无计可施!乌鸦逼得太急了,老爷子!”诸葛云拈须叹息:“前前后后,红货被断了十二次!除了内鬼,老夫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可以让乌鸦把咱们的接货时间掐得这么准!”
8 ]- Z* C% u7 i( E- ?2 o  “蠢材!”似乎正好说中花错痛处,他疾言厉色地朝诸葛云一瞪,完全将怒火泼到了这个清客的身上,说得诸葛云脸色阵青阵白!8 z- {( [$ B) M+ V, `5 Y
  而这样的话题,让无命硬生生地把目光转向旁边——他很害怕,自己下意识看向十三时,会给予旁人不必要的答案!——内鬼!这个绝对要被千刀万剐的称谓,实在太可怕了!2 ^) o. r% f1 z' N& t9 U
  他希望一切都是自己在胡乱臆测——就像之前一样!老吉祥的事既然不是十三所为,乌鸦也绝对不是十三!
5 L4 i2 s4 L. K) b2 N: U5 k  “不能逃避乌鸦,又不能中了朝廷的计,难道没有第三条路走了么?”他想了想,突然道。  g0 [# l3 q: o) Y2 [8 A( O
  “哦?”花错偏过头,略感兴趣地道:“有话就说。”1 ~% k4 h9 T  f/ i0 i
  踌躇半晌,无命有些忐忑,毕竟,自己即将说出来的,是一条险路,成与不成,只有看天!! d6 E" Y/ l- S! e- _
  “朝廷是希望粉碎我[折枝堂]一家天下的局面!与乌鸦硬碰硬,结局姑且不论,或成或败,其实都已经落入了朝廷的圈套!我们损兵折将,将来如果朝廷变脸,还可能把我们一举歼灭!不如现在保存实力,谋定而后动!”% V) F, k2 c4 Y3 J1 h, k8 s
  “哦?无命,有话直说,爹爹在听!”似乎觉得有趣,花错也打起精神来。: P1 U0 t& j5 s8 k: B, r
  捏着手指,目光不由得朝十三的方向飘去。看着那张瘦削俊美的脸庞,波澜不兴的神色后面,不知掩藏着什么思绪,无命盯住十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 }" z- A! ?$ h4 p) n  “不如学习三国,连吴抗曹!”他断然道!
  X+ V5 J4 S* O5 y/ ?$ U2 ^! a  一语惊四座!' [  h4 y! w0 d9 V
  不仅是聪明如花错、诸葛云,连重九、十三也脸色大变!
* b- o0 A. h, p1 }) ]! l. K  “你是说,我们干脆倒戈,与乌鸦合作,对抗朝廷?!”花错失声道。  “不妥不妥!小少爷!历来朝廷与帮会之间,胜者都不可能是帮会!乌鸦的意愿暂且不论,光前提已经错误!”诸葛云也立刻否决。
, k3 V) E( a$ @" H: N* E  “我想朝廷绝对不是要赶尽杀绝!其实,他们是希望乌鸦与我们能斗个你死我活!底下的人斗起来,上面的人才好管理,不是么,爹爹!?”明亮的双眸如刀般刺向花错,意有所指地,花错脸色一转,突然道:“好了!”
' O* {5 S9 h1 h& ^% U  “十三、重九,你们都出去!”老爷子突然一声令下,重九毫不迟疑,立刻照办。而十三,却深深地看了无命一眼,锐利狭长的双眼突然一收,然后默默地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哂笑,扬长而去。- O8 i/ S6 u  ~6 @/ A2 d
  二人一离开,花错脸色稍霁,微笑道:“好了,明人不说暗话,无命,你看出来了?”
: [9 S8 z! _# S5 P  “早知道了。”无命点头。3 M) i: ]/ u1 x/ }, y' ~
  “恩,这也是不得以的!十三在堂里,地位越来越高了,底下的人都服他,为父的,不得不替你做打算啊!无是一走,只剩下你!你的才能,爹爹明白!但下面的人不会明白,他们只看得见,谁能打,谁就是大哥!你也看见了,十三不服管,从小就是!栽培一个重九出来,我就是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利用!刚才你说的那事,我也可以好好考虑!”- X' c/ c( Y9 Q6 j- I# x
  “真的么?爹爹!”不是不激动的!如果能暂时与乌鸦统一阵线,折枝堂的压力会小很多!江湖上,不会有永远是朋友,自然也不可能有永远的敌人!: y! w9 b( J1 _
  “可大哥那事……”一想到无是,无命还是忧郁,为了帮会,要牺牲无是的仇恨,那代价太大了!  i6 s  P: J$ l6 y/ [, }3 U
  “错了,无命!要知道,就算上次死的是你老子我,你也得记住!看利益就要看最大的那种!分大饼就要分最大块的那个!我们身后不是只有我们几个人,折枝堂这么大的家累,总不能让全帮的人为着无是这蠢货陪葬吧!”深吸一口气,花白的眉毛微微颤抖着,昔日叱咤风云的老人,仿佛已经能把凡人的七情六欲全都按捺在心底深处!_
" ~; h0 `5 E* s8 U# b  “哥哥不蠢,不会怪爹爹的……”枯涩地笑着,无命缓缓退出了暖阁。7 s+ M! L0 U' e) N8 Q
  穿过幽长的走廊,迎面路过的身影让无命略作停步,愣了一愣,才沉声道:“是你?!”声音里有些厌恶,也有种说不出的感慨,看着这个人,让他浑身不舒服!/ F0 w0 Z9 f# k$ t  m% l" i2 m
  “哎呀,是小少爷!小六见过!”矮小瘦削的男子,打躬作揖地道。) Q: D: n. E" j0 r; h
  “原来你还活着!”冷笑一声,想起无是。走到哪里都带上的贴身小厮,却并没有随他而去!无是走了,小六却还活着!
  f- t+ z( k! N# ]  “多亏关老爷保佑,小的捡了一条命,还活着。”小六倒显得不卑不亢起来。) i2 V7 X% d- J! l: d$ {* h3 E2 G
  “你现在跟谁?”
5 Y/ a0 l% Z+ c, a  “这更走运了,小的一向顺风顺水,现在跟着十三爷,三十六个堂口里,谁不羡慕小的我?!哦,对了,现在只剩下三十五个堂口了……”
9 u  l: q/ T- }# |  “放肆!你走什么运?!不在主子身前挡刀,躲在后面苟且偷生,我会叫十三好好‘照顾’你!”怒从心起,无命脱口而出。
' f# p% N  X3 y  偏偏小六还不怕这一套,脸皮似已刀枪不入!
# f1 |  X7 H1 n# E# P  “嘿嘿……这就不用小少爷担心了!十三爷跟别的主子就是不一样!他说了,刀子也是人,能打就打,能跑就跑,山崩下来,有他顶着,小的不怕死。”慢悠悠说着,小六微微一笑:“其实小少爷也是个好主子,小的也很希望能伺候小少爷……”' O. P1 }/ Q- k' U$ r2 ]8 y8 \
  “不用作戏了!你就是在耗子跟前哭的那只猫,我会好好记住你的!”拂袖离去,像是远远避开一堆恶臭的垃圾,无命率先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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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遇到小六的经过,无命突然很想立刻见到十三,可回到红梅小馆,翠玉却说,十三少没有回来。% `% h" r9 s! t- M# x# [, C
  一路寻找,不期然的,竟来到了平时很少经过的大院练武场。这个地方时常会挤着一堆赤膊上阵的刀子们,粗野的气氛与无命天性不合,来到这里,也许只是一种意外,但他偏偏看到了十三!$ i# |4 k2 J+ I" P6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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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喜欢坐舒适高级的茶室,不喜欢吃精致典雅的美食,这个男人,总是出现在最低俗、最市井的地方,杂乱中混合着汗味,在艳丽的阳光下嚣张地展示着纯粹的、雄性的、野蛮的、力量的骄纵——那就是十三!% ^! ^# @# n: e
  不适合安逸,只适合竞争的男人!
# @& N6 h" o- w, w1 _  他很快便寻找到他的身影!: c2 J: c  k0 {$ [/ G4 P
  将衣服的上半部分褪下来,拴在腰间,精赤着的身躯,在阳光下折射出洗练而华美的线条!那挺立的脊背,犹如穿梭在丛山峻岭间,最矫健的山豹,柔韧而富有弹性!灼灼的金光,从他那紧致的皮肤上发射出刺眼的光线,线条分明的肌理,在阳光下掩映着层次丰富的阴影,他很美丽!一种顽强的生命力所展示出来的美丽!
1 t; B- O, i) F! ^  再也不会有比他更美的事物,那种绝对的强大、绝对的力量、绝对的速度——所缔造出来的美丽!
% B3 `0 M: I+ J. `4 J& c; b+ a& E  簇拥在他周围的,同样是一群结实健壮的汉子,打着赤膊,站在一起,将他们公认的王者团团保卫着。
; j# _: V" D+ d9 [# i  a: e% X3 N  一张张年轻的、鲜活的笑脸;一副副轮廓分明、健壮有力的骨架;谁说身体的强壮不是一种美好呢?爹爹瞧不起这群空有武力的汉子,可无命却万分艳羡!智慧也是种力量,可智慧的力量,有时候是很空泛的。# H3 W+ [8 W: b' c6 B% g4 l* r
  当必须面对一对一的窘境时,当双方的比拼已经达到刺刀的阶段——智慧已经不起作用,最原始的、最本能的力量,才能决定胜利!4 P' b& ]' Y" ?6 R9 V4 z' R0 ?+ ^
! a: ~4 \1 {! N0 T- I1 P
  看着他们的架势,很显然,十三是抱着相当的兴趣,打算参加这个团练余暇的小游戏了。那是男子汉的游戏,却不是无命这种文质彬彬的公子能够体会的快乐!操场上刮过粗犷的风儿,洗刷着男人们洗练紧凑的身躯,一阵豪迈的欢笑过后,有力的臂膀交缠在了一起……
# x8 a8 @6 r5 e0 Q1 w
. s# s5 v& K$ c  “对啊!上啊!扭他胳膊!干——”) C! ~7 |$ U: Y: Z. W, [
  “上啊!十三哥!”
% T8 Z7 p, C: u7 f0 m  “十三哥!把他打趴下!”
# b: P' O) `% ^# y  嘈杂的嘶喊与吆喝,充斥在这小小的校场,为这场没有赌注的战争增添了不少兴奋的筹码!摔交,本来就是最古老也最原始的角力,里面不仅有着力量的比拼,同样也存在着技巧的争锋!
5 e6 u3 |' H6 X: `$ T( u; h  L  准备与十三一较高下的汉子本跃跃欲试,前一个刚被绊倒压制,后一个立刻上前轮肩一摔!前仆后继、简直是孩子式的车轮大战,对自己有信心的汉子们轮番上阵,一一挑衅过来,却又都被十三三下五除二地轻松解决!- K/ X+ _% ^* C
  这绝对不是公平的决斗。
8 B$ _; `" x5 H& h3 b6 d  这只是游戏!8 i- ^) ~, ]3 j
  属于纯粹的男性的游戏!# h( N9 G" ?6 B; G8 v1 G' I
  但无命却看到了十三的笑脸。" I0 _1 t, o1 ?
  一种开放式的,他从未见过的,敞开脸庞,像小孩子一样,迎着阳光、迎着挑战流露出来的,那种放肆而野性的笑容!哪怕浑身上下沾满灰尘泥污、汗水混合着野蛮的空气肆无忌惮地辐射,粗蛮的吆喝混淆着观战者对失败者放肆的嘲笑,如此简单的世界——才是十三喜欢的世界……
/ T, _1 m$ [0 c/ A5 U. e$ M  
" c4 `+ B. J7 b: R$ x' v/ H. b9 ~: O, R4 m  似乎玩性被野蛮的血统激发出了狂野的豪气,十三反手一摔,将最后一个挑战者反剪在手,一个倒摔,将对手死死压制在自己身下,两具沉实的身体硬邦邦地摔到坚硬的地上,激发出尘土飞扬——  i" {* M) M' Q& Y8 R9 B6 Z
  他肆意地大笑着,雪亮的牙在阳光下,犹如山林中最勇猛的兽王!
$ F( Z: q5 t& W" C9 |7 k  “十三哥万岁!”4 P4 G0 J1 J3 h
  “太厉害了!小黑,你们快下来吧!丢人!”
& `+ E0 f& l! t- F% ]  众人吆喝着,就在这时,被制在十三身下的小黑突然一个懒驴打挺,有力的下肢突然绞上十三劲瘦结实的腰杆,使力一翻,眼看着局势就要被硬扳过来!5 v" K1 P# F3 a, I; W6 o3 S. ^
  “呀啊——!”看得心惊,就连躲在树阴下旁观的无命也忍不住惊呼!然而,在这情势突变的刹那,十三却突然一收腰腹,借力打力,拖住小黑的上肢,翻身一绞,隐含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双腿朝外一蹬,硬生生将小黑那粗壮的身子摔出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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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胜局已定!$ K" c6 y$ i4 ~* s7 }4 |: ]# O
  “呼——”喘下一口气,无命看着十三利落地翻身而起,正要过去,突然,他发现一个灰色的身影也站在角落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 s2 K/ c1 t, x3 g1 y5 i( G( I3 {
  “诸葛先生。”有些疑惑,诸葛先生很少会在这个地方出现。他几乎是三点一线,暖阁——[福禄寿]——自己家。# y7 Q6 x4 w5 x1 Z, _
  无命正要上前招呼之际,却见诸葛先生摇摇头,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自己,自言自语地道:“他不是逃难来的山民吗?奇怪…奇怪……”喃喃自语着,诸葛先生悠然离去。
8 A3 Y5 F/ L! W# ?7 f+ z  就在他离开的当儿,无命正好看到校场中射来晶光灼灼的视线,那双炽热的眼眸,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不由得脸红了红。
. [% u/ q  _$ t$ x5 o- J4 d  很少遇到,十三会用那么灼热的目光看人。他的眼神向来是漫无目的的轻佻。但今天不一样,野蛮的游戏仿佛刺激到了某些早已蛰伏的血液,他的一切举动,显得直接而赤裸裸,看着人的眼,直勾勾的,让人喘息不定!
. d' \! ^% U& Q# s2 I$ q3 P  “怎么到这里来了?”悠然地走了过来,十三一边拆下束发的布带,一边擦拭自己额头上脏污的汗水。
# v$ o$ c) M; B8 @% Q: j  ^  平定了一下心情,无命摇摇头,抛却那些混乱的思绪,镇定地看向那张俊美而鲜活的面庞——
# ?3 r5 o  N# t- [) r/ n  “已经决定了,与乌鸦即将面临和解谈判。折枝堂不想一枝独秀,也不想树立更多的敌人,这点亏,爹爹是肯吃的。只要天下太平,自然可以和气生财……你满意了么?”8 c- g  y/ Y. C5 l
  深邃的黑眸在阳光下灼灼地放射着金色的光芒,那冥黑的波澜在眼眶中轻轻流转着,还冒着汗水热气的面庞突然一转,扯开一抹古怪的浅笑——# w5 u/ }' y* }/ W8 X8 ]
  “什么意思?”/ q; [9 W7 l$ h) b$ b$ j: Q! D6 O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捏着手指,将颤抖隐藏在袖子里,无命告诉自己,不可以再看他的眼睛!
- O# g$ ^. B; \5 l% j( ^+ D  那会溺毙的!
* d/ q5 j! W8 ]0 _; m   会沉沦的!
+ C" H$ b$ L8 e- Y  “我有需要满意的地方吗?”他轻笑着反问。' |* z! N, L+ u% f9 x2 M. L. B. N
  “问你自己就知道了。爹爹还没看明白,但他已经愿意让步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能者居之,你没有错,但愿,我的选择也没有错……”- k! r* c1 C$ a: Z9 ~: o, I
  “这么有自信?万一你搞错了呢?小公子?”这一次,他没有再叫他‘无命’,换个方式,就像换了个人!他的笑容还是那么淡,像是没有笑意的冷嘲。躲避着他的目光,无命觉得自己显得越来越卑微!: q" W6 r5 j+ Z; \8 G
  “不管你是不是……总之你无法否认某些东西……就当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求你高抬贵手……”
0 H+ b0 |( _; b2 L  “我不是君子,也不算小人……”他爆笑起来,结实光裸的胸膛上滚落着晶莹的汗珠,似乎是无命的话,刺中了他身体内部的某些软弱的部位,那胸膛的起伏连同着腰腹的震颤!最后,那激烈而异常的起伏沉湎于平淡,无命终于看向他的眼睛——$ c! n& P1 o# E4 E% R& Y
  他不敢承认,那是一种负伤的眼神!% ^+ g5 x, F( p: M, P( p
  黑色的,一种哀伤。
6 R" \. C% H8 {' ~  他在无命的面前,慢慢地低下了高贵的头,有一种嘶哑的声音在他的喉咙里碾磨,一种咬牙切齿的、刻骨的声音——
3 [" a9 E0 h2 E  “我不会算帐!会写的字,也只有自己的名字!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在帐面上,总要一笔一笔算清楚!不要把所以的帐都算到我头上,知道了吗?会算帐的小公子,不要把烂帐往我身上填!”
* n. j' B) I0 j0 W. E& U  哧溜一声,高大的男人突然拉下自己拴在腰间的衣裳,那件已经满是污垢的、黑色的衣裳,往肩上一搭,转身朝那群刀子们走去!/ o, O' U" ]& `% J
  “还来不,十三哥?”不明就里的汉子们依旧兴致高昂,惟独主角已经失去了兴致。他冷冷地道:“冲澡!”
% _# R) ?3 ~9 }0 N7 D3 A8 ^* D! _  两个字就像是一个王者的号令,汉子们一拥而上,簇拥着他们的王,朝院外走去——
" R2 s& y) a% e1 x  “走啊!大伙儿到河边去!”
7 t; q: P6 _% I7 R% J; |  “娘的,这个天,水还冷得够呛啊!”0 X# f% h/ ]- C. r( |3 W3 A  z
  “去!怕冷就去钻娘们儿的被窝啊!”1 z! Q6 T- ]% p5 M/ _5 ]4 r
  “去就去!十三哥都不怕,我怕什么?!”( G+ [( X% m, P; W' K; k
  “走哦……”
, C$ n8 M/ W' a  ……8 @9 p  i' |8 d. w" `! E
  粗鄙豪迈的言语,渐渐远了,连同十三那不屈的背影,都一同淡出了无命的视线。等到他发觉,才依稀看到自己的脚边,坠落下一颗又一颗泪珠,滚到满是尘土的地上,变成一颗颗污秽的泥丸。9 u/ [! G8 E2 P4 _
  他否决了他。
5 Q4 G4 ^+ y( \( w0 `% B9 e  他也再次误会了他。! n+ q: `  l/ N8 t% e0 ]2 r) i; `  I
  他们中间,总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高墙!
& s1 m! a! [! q% V5 e  就算他再怎么退缩、再怎么卑微,也无法化解十三灵魂里欲望的擦撞!0 t# L, x. s& N: p1 J3 A6 o' e7 S
  就算十三再怎么保护他、迁就他,也无法开脱,在他心里,那已经蒙上阴影的印象!' I$ }- Y: W$ `3 m
  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他们谁都没有赢,也谁都不高兴、不快乐……因为……他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了……. _' x" F+ K) M- y5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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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9 21:45:11 | 显示全部楼层
24. 变机$ h6 D# _3 z7 N* a
   
" B% M: ~) n# [2 v        就这么东风吹过,不知不觉间,地面染上新绿,一切似乎都在来不及注意到的角落里悄悄轮回着,又一个春、又一个夏,来的时候,悄无声息。
+ L" l5 G; {1 e4 ?( M  北方的春夏季,总是短暂得犹如过眼云烟。两个季节之间没有明显的分野,人还措手不及的时候,春装便已换成夏衣,薄薄的丝绸,贴在身上,泛起些许凉意的单薄,包裹着身体,无命总觉得冷。, Z2 Y' F4 a3 c& l3 e
  现在看来,一年四季里,没有一个自己喜欢的月份。他总觉得寒冷,而且越来越冷。还来不及记忆今年腊月梅花开过的光景,夏天便已造访,短短不过两月的时间,夏季的日子便又要离开,然后是漫长的秋,然后是更加难熬的冬……) u$ `2 B& g5 A7 H6 K- R% C; N$ a2 c
  所以总觉得冷。
5 s4 r- i6 T$ U  土生土长在一水城的人,却水土不服得厉害!突然就开始幻想起烟花的江南,曾经在三月时分去过一次的都城,那里的春夏,比北方漫长得多,也潮湿得多,柔柔软软,仿佛是永远也挥霍不尽的阳光,与温暖的水气。
, t( B/ [  Q7 }! N7 x4 K  其实,一水城也有阳光。
% E) {3 b$ \* c' e  干燥而强烈的,响亮而耀眼!每当正午时候,阳光曝晒在人的肌肤上,会产生一种龟裂般的刺痛,光线是有力量的,如有实质,每一次高照,都切实地向地面上的生灵炫耀了一番!  ; z5 v1 d, {# S0 i7 s

) c" m7 B4 [9 G' o' f$ |  由翠玉梳好发髻,抬头看向窗外的天色,已经是正午当空了。这次的发髻梳得异常缓慢,翠玉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个不是,大气也不敢出。
  W( D# b- V) w% d& N/ R, h  “少爷……您真的要去么?”半晌过后,小姑娘忐忑地问了句。
/ B- v  A- [5 }& x) m5 r  “我为什么要去?”淡然笑笑,拉过腰带,将宽大飘逸的白衣束缚在自己细瘦修长的身躯上,无命似乎心情很好。) Y( V) G/ w8 u2 }2 x' p  R
  “您今早起来,脸上就挂着笑,翠玉反而心慌。”咬着嘴唇,聪明的女孩也懂得察言观色。
" V9 m  X* S" s. W  W' j  “我不笑你反倒得意?”
/ b7 C5 h6 I# b7 x* ^0 p  “服侍您这么些年,翠玉还是明白的!您心里没事儿的时候,脸色倒是常常发青的,心头不舒坦的时候,才会笑嘻嘻的!”# y- ~/ J! \3 P& W  Z9 d" J
  “怎么好象我整个人在你眼里,倒是个双面鬼似的!”哑然失笑,也不知道小女孩的心是否通透如明镜,看得这么真切!9 w, ~( r1 J% o- ]: x
  “老爷子带着十三少去了,您不去吗?”翠玉悄声说出来。
8 ^, }( c8 M. r  “何必去?有十三和重九保驾,料乌鸦不敢翻脸。”这世上,恐怕还没有人能在那两个人跟前太过嚣张,除非……
0 G6 u. I5 b+ b  罢了,别想那个‘除非’……  想得太多,自己脸上的笑容会更加狰狞。  C$ U' P8 i1 r; Y1 X$ @& k3 H
  走出房间,悠然地穿过庭院的走廊,看着池塘边上的垂杨柳飘荡着碧绿的丝绦,忍不住牵手一折,取下一绺摇晃在手中,空无一物的心,似乎又回到了去年在凤鸣城的城隍庙山坡上,那片小小的芦苇中。! j; ^1 D$ ?: e% l
  那个时候,恐怕才是最真实也最幸福的吧?$ `/ H& n- w; x; V% Y# g! F
  想着,十三可能已经死了,自己反而兴致勃勃、心情犹如幼年时的秋千,在明媚的阳光下荡得老高!( Z: S( V3 n! o! u* Z: U1 u
  那时候的十三,那时候的黑眼睛,那时候的笑容,恐怕才是最珍贵的,所以才稍纵即逝。那时候,他躺在那里,仿佛要躺一辈子!自己也躺了下来,仿佛也要跟着他,躺一辈子……不需要言语,也没有情欲,就这么静静地躺着,仰望自由而广阔的苍穹,那澄清的蓝色,便是他们的全部……
$ }/ V8 e: R9 H! E  那仅仅是一场梦而已。
! @, W1 Z# _5 G7 r) _  当一切又回归到原来的轨迹时,他们还是背离了。走了一圈,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他改变不了十三;十三也不会改变自己。即使他穷尽心思,也无法得到他的完整。
: F8 Z0 m* V% j7 [  靠在杨柳树下,望着那碧绿的池水,无命突然生出一丝恶劣的快意——何不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让十三再也看不到他,兴许还能夺走十三的笑容,从今以后,谁也不能享受到十三那悠然的微笑!9 [& @8 G6 t8 u# X! [6 ^
  当然,也有可能,那个男人长舒一口气,状甚愉快,世上终于少了一个花无命!
. b2 U& Z3 u* d  L/ W4 T9 e5 |  与乌鸦的对垒,到底与花无命有何关系?
; p5 ]: ~  Y  u" U  p2 [  罢了罢了,本不该去想……
; H9 n  E0 d- T  |6 J: D& G3 Q; V  微风浮动,新绿的丝绦在身边摇摆,像翠色的鸟笼,层层垂下深绿色的阴影,将洁白的身影束缚,熏风中自然地带着一股暖意,湖水的轻灵浸润在心扉,无命长长地叹息着,听到旁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  h/ c1 r3 G/ m# D7 A
  “小少爷。”灰衣的老者,一身学儒的气派,多年浸淫在[折枝堂]这种黑道帮会,诸葛云依旧是一副清癯的相貌,举手投足,还是想个学士多些,这也是为什么,每当十三遇到诸葛云时,会异常恭敬地鞠躬致意的原因。3 Z% J; T  S' T

* X6 z9 ]( x8 i6 q7 a. M  那个不屈的灵魂,总还是愿意折服的时候,那便是面对诸葛云时。对花错、对无命、对任何人,都一副懒洋洋的神态,惟独对诸葛云,十三会像个恭谨的学生。7 h1 Y/ M" ~! O% q4 \' Y& x
  虽然嗜酒如命,但诸葛云的双眼还是那么明亮。看待任何事物,都是一种通透的目光。这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的学者,所独有的气质!也是江湖人最难比拟的神态。虽然花错只把诸葛云当个普通的清客,有时甚至是动辄大骂,但无命却认为,诸葛先生,恐怕才是[折枝堂]中,头脑最清醒的人!7 B1 H2 W  {0 p1 w( k
  “先生好,不用去[福禄寿]吗?”今日的谈判,地点就在[福禄寿]!
. E4 C( _) U$ Y  “真正行事的时候,老爷子并不喜欢有人站在他旁边指手画脚,少爷应该知道的。何况,我只是个清客,待在后面比较好,[福禄寿]我是天天都可以去的,并不一定要在今日。”淡然笑着,诸葛云叹道:“此地比之江南,多分粗犷,少分柔媚,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小老儿在这里待了十年,如今才懂得欣赏这里的风光。”
$ ]! I# ?' D  A* {  “先生谬赞了。”无命清楚,身为南方人,要习惯北方边城的生活,是多么不易!就连他这个本地人,也一样不太适应。
. f+ I7 ^3 r# e  “那少爷您……也不用去么?”似乎是礼尚往来,诸葛云也问道。
- u: x1 g. G" G  淡淡一笑,无命觉得,已经没有向旁人解释的必要了。( J7 m: z7 y1 k" O
  “少爷不去,恐怕不太好吧。”沉吟半晌,诸葛云突然道。
+ c/ i/ n* y6 K+ e6 c, V3 [/ V' V. ~  闻弦音而知雅意,无命清楚,诸葛云能看到的东西,恐怕也就是他看到的!6 T- d$ D9 K" U7 d
  “我就算是条铁链子,也会有拴不住人的时候。成败看天,我不敢强求……”! H5 l9 o) b5 H" T
  “那么,少爷您可曾探究过他的出身?”* t9 s% p4 {* c# b3 V
  “不是山民么?爹爹也曾留意过的,看他的灵敏程度,的确很像山民。”像是急于证明什么,无命断然地道。8 U8 K: A1 }: q  ~! I/ z8 l) ~( J
  “万一,小老儿是说万一!如果那些过人的强韧条件,通通是迷惑人的假象呢?!”诸葛云淡然一笑:“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两兔傍蹄走,安能辨它是雌雄?”
& I' C( c  A4 l- c  “先生不妨明言!”断喝一声,无命有些忐忑起来,他万万没想到,诸葛云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是他过去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事——诸葛云难道洞悉了什么,连他都没发现的秘密?!/ o+ J% l2 f! V$ e1 z
  而就在这时,诸葛云一声长笑,悠然地道:“小公子,看人不能看表象!就像他所表现出来的矫捷强健,的确很像是山民的特征——不过,您就真的一点也没注意到么?!”
* \3 \' m# u. ~/ Z/ F- l  [福禄寿]三楼雅座
3 L7 t: {7 D* u. c  今天的[福禄寿]自与往日不同,不但少了些东西,而且多了些东西!6 ^& s2 C! E2 s2 D- w# j6 @
  少的是人,多了的,也是人!
! Z9 {- e+ S1 B1 [  人分许多种,世上的人,不敢说众生百态,但也可说是千奇百怪!更是乎,甚至可以说,只要是人,便自有与其他人不同之处,说来也怪,一样米养出百样人,人世就是如此光怪陆离!
: K/ S7 I9 S4 i* k) B. G  e  但对江湖人来说,人是只有两种区分的!
2 o7 }4 d* A! v/ h, [' k4 w  杀人的人,和被杀的人。6 |% S0 S" F. P% y
  被杀的人是羊,数量繁多,性情温良,对[福禄寿]来说,这种人是‘客人’。
* M5 d  V2 Y2 L  杀人的人是狼,数量稀少却性情凶残,对[福禄寿]来说,这种人是‘主人’。
4 w8 h" ^1 i' h4 \& a  今天的[福禄寿],少的便是‘客人’,多了的,便是‘主子’!整整一栋楼宇,被两大集团包下,楼上楼下,两军对垒、泾渭分明地划分出楚河汉界,以大堂正中一路延伸上三楼的阶梯为界,两帮的刀子手都全神贯注,牵一发而动全身!3 x+ o1 r7 `. R$ f  p
  没有赌徒吆喝、没有丝竹弹唱,只有熊熊的斗气与霍霍的磨刀声!两方人马都把刀子磨得雪亮,谁敢出手,便是见血!
5 I7 t3 Z8 h+ P6 @  空气里,已经凝固出硝烟味,那千钧一发的架势,恐怕只要发出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响,两派人也会发作!
& K" F2 S' q( s  丁四海是个比谁都更明白的人,所以他早早走了,走得很远。9 r3 L& t: N' w0 s) a
  把这里交给掌柜,自己先快马加鞭,躲到南方去,当然,还未出城,人已被拦了下来,一群身份不明但手段厉害的人,让见惯了勾心斗角、刀光剑影的丁四海,服服帖贴地从马车里滚下来,跟他们回去,至于回哪里去,丁四海则不太清楚了,因为,他的眼睛,只来得及看到自己的车夫和保镖被一阵刀光剜剐成一片片血肉模糊的肉片,便被一块黑布蒙住了。" u) R0 ?0 i$ F! w) p# K% N
  
) u% p6 P9 Y/ h- \3 p  想要独善其身,在江湖中,是绝对不允许的。1 ^, D; H1 E0 h1 `  i3 Y
  你可以选择甲,也可以选择乙,不管你选择哪个方向的阵营,总之,你不能站在中间!
0 T+ x" @3 o2 B4 k3 l  站在中间的,就叫拦路狗!不管是甲或是乙,都不会把你当自己人!+ j* w3 k1 ^2 p9 t8 q
  所以丁四海还是白混了。
( @1 H2 e$ B4 x. J( q# J) N$ Z' d, Z" @  在下九流的世界中打滚了十几年,他还是算错了。( S$ o: m% c9 v0 _# R
  他想要独善其身,那便是谁都不允许的!这本该不是他会犯的低级错误,但他犯了!
: P. A9 x  T* w3 ^  人毕竟是怕死的!丁四海相当怕死!  n, m/ d6 L2 T" ]; q# G3 E
  所以他会像逃!8 n/ E+ \, }0 |4 q- y3 H
  一个再聪明的人,如果失去了斗志,那么,他的聪明便会大打折扣!
' @; y4 _, v0 `3 y  丁四海却不太清楚这个道理。. T' E2 `. @' m' v9 A
  当然,他也不太清楚,绑走自己的,是姓花的,还是姓乌的。i
9 Q& [7 V$ G6 n" Y' N- p7 E7 F  这个小插曲,发生在花错走进[福禄寿]之后,当然,也是在十三走进去之后。看到久违的乌鸦二当家陆二爷时,他望着陆二爷那已经扁平塌陷的鼻梁,突然笑了。
2 s6 s% `+ J3 [  陆二爷的鼻子,原本还算挺拔的。9 s4 r/ q; e* H* V0 T* ^. t4 N3 {3 i
  至于他的鼻子为什么会塌陷成这样,除了他以外,十三和无命应该最清楚。鼻子一扁,整张脸就如同被大象踩过一样,看到十三,陆二爷居然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好像那里很痒似的,所以惹得十三一阵发笑。
; F' Q/ p* C6 C- Y$ O- ?  但这样的场合,发笑是不合理的。众人都神经紧绷,惟独一人笑吟吟,怎么说也有些放肆,但花错此时却很享受十三这种放肆!7 ]) R  X3 m8 E: r3 F$ y: \
  十三的放肆,象征着他花错的无敌!8 V% h7 z. [# G. y  k
  十三越是放肆,他花错便越是有面子!江湖上人人畏惧敌对十三,是花老爷子,一手拉拔出的无敌战神——没有双花头衔的红棍王!! D- ^8 y/ ~+ N( d  F* o9 C
  在这种严峻的关头,花错偏偏还想起了当年。那个飘雪的冬天,那个瘦小干瘪的小乞丐,为了活下去而不停奔跑,要不是他留下那小子一条命,世上不会有后来的十三!- e- c7 j# I6 E* k) v
  他还记得那双眼睛,十几年来,那双眼睛的成色分毫不变!依旧够怨、够毒、够狠、够劲、也够漂亮!
. k; _; V6 K& E) Q/ W- M  虽然他教导那孩子,要把这双眼睛的成色掩藏起来——伸手不打笑脸人,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瞪人的眼神,而是别人瞪你,你也能笑眯眯地把瞪眼的人杀了!
3 O( s0 R: w% e# ]8 e: j4 n  这孩子学什么都快!
- D+ ^7 h0 {2 D* g' Y  渐渐的,笑容也出现在这孩子的脸上了。/ Q1 N5 E" |2 Z1 ^$ U" c4 ^
  不仅笑得像真的一样,而且还让人如沐春风!
% Z3 B! Y- Q# [1 r4 ~+ a  这是好现象,笑着杀人,享受地杀人,总比哭丧着脸去杀人,要好过得多!" s( i4 `: V* G9 |' A! m2 f$ U
  所以,当他看到此时的十三时,花错显得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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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生平喜欢栽培人,而最最无法掌握、又最最得意的干儿子——此刻就站在他前面,谁想挑衅他,就得先过他干儿子这一关!. ~+ _) r& t3 Y!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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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间里的人并不多,八仙桌上风位,迎门而坐的首位,便是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斗笠上垂着黑色的纱帘,一张脸、包括身形相貌,全都掩盖在这不清不楚的穿着当中!他身旁顺位坐着陆二爷,而乌鸦里,唯一一个肯抛头露面的大人物,似乎就只有他了!另一边还坐着一个粗短的壮汉,正是当初,出现在春风得意楼上,险些为难无命的那一个!
2 w0 r! U+ v7 {  q% Q  桌子后面的描金紫檀木屏风两旁,各站立了一个精神抖擞的刀子手,但从他们的身上看去,经验丰富的花错很明白——这间屋子里无人带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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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判最忌讳兵戎相见,想亮刀子就到街头上去亮!需要说话的时候,刀反而是最坏事的!
4 w$ _9 Y2 j! t: ]; \  所以,花错也不带刀。% Q7 W4 N6 ~$ Q- q/ Y  a
  他的重九也没有带。" `) t) J: s# H
  至于十三,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武器,刀子对他来说,倒是可有可无!就是跟在最后面的两个刀子,进屋后自觉地解下武器,丢出门外——对甲字组和申字组的精英来说,刀枪,同样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 a/ d/ X  l$ R' p9 D  必要的时候,连牙齿都可以成为制胜的武器,太注重兵刃,反倒显得俗了。3 y( l2 S9 T; U- t
  就这么,花错笑吟吟地坐下来,率先端起茶壶,把杯子摆出个求和的四相阵,利落地把清澈的茶水注入杯中,隐含内力朝对方面前一推,沉声道:“幸会了,贵帮主肯出面一叙,看来我花错还算剩下几分薄面!”  z; o1 v; W) d: h2 |
  斗笠男人似乎八风不动,那沉稳的气势仿佛泰山崩于前也面色不改!
) H! ]) r( t" t3 |  而徐急滑来的杯子平平稳稳,茶水点滴不洒,隐隐看着,杯底几乎离开桌面,堪堪擦出一道轨迹朝斗笠人飞去,陆二爷突然扬手,竟代劳东家,一手接过花错亲手敬来的茶!
; ~1 N7 ~8 X; ~5 W  “老爷子亲手倒的茶,我小陆三世修来的福气,就不客气了!”话音未落,就要仰起脖子喝下去!
$ t: D. R# F. N7 v) Z) c; K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杯子倾倒的一刹那,重九突然轻踢一脚,脚尖在桌子脚上一点,只见四平八稳的八仙桌像遭受地震一般猛烈一震,陆二爷双手一颤,到嘴的茶水竟泼了出来,狼狈地浇了一脸!6 T1 ?& n8 ^" ~$ _1 m3 n
  “既然知道是老爷子亲手倒的茶,陆二爷就当知道,自己有没有份儿喝!”心高气傲的少年冷嗤一声。
  c' g3 t4 y, Q$ n( L$ I  突遭羞辱,陆二爷似乎脾气变得更好了,目光炯炯,讪讪地抹了把脸道:“时日至此,老爷子何苦还难为我们这班小辈呢!?”. A. y; G% a. @0 q5 U/ |6 b
  “我花错从来不难为自己兄弟,有财大家发,帮主可是这个意思?”老谋深算的狐狸自然满意重九给的下马威,得意的眼睛左右一瞄后,脸色突然一变,拍案道:“既然大家面对面,就该坦坦荡荡!贵帮主藏头露尾,莫非是一张脸见不得人么!”' q  Z5 P4 B6 a; P7 h
  激烈的话语至此,但斗笠人依旧显得稳如泰山,呼吸平和。那黑色的纱罩连动也不动,仿佛置身事外!2 Z" b, h  u: N. A1 }
  往日时候,但凡花错发怒,其他人就算再狂,或多或少也知道该卖个面子!但今天似乎总是不同,陆二爷笑得阴阴,在他那张塌陷的脸上,尤为滑稽!! @' O' ^( V8 I! ]+ Z
  “[折枝堂]的意思,乌鸦自然明白!有钱大家赚、有财大家发!这个道理,我们是懂得的!”他不急不徐地回应着,狡狯的目光突然凌厉起来——
( ^+ X& u4 o3 b  “所以说,既然是发财的大事儿,我们帮主自然要跟管事的主儿亲口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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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胸口一紧,无命忍不住掐住身后的树干,指甲掐进粗糙的树皮,十指连心,浑身上下都疼痛了起来!
2 N5 \+ b( m) {. ]  “少爷还记得一个半月前,校场那边的一场小游戏么?”诸葛云悠然地说着,微风轻拂,使他显得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了!
/ [9 P/ G2 o8 P" ]  “不太记得!”断然说着,无命有些心慌。3 k# x  Y$ M$ w7 Q* Z
  “他以一抵十,折枝堂最精锐的汉子在他跟前不算一合之将,我还以为少爷您印象深刻!”
" w& h" @: P0 j: M- {9 j  “那不过是游戏!小小摔交,在真正的械斗中运用少之又少,先生会不会多虑了!”拂袖冷笑,无命对接下来话题不感兴趣——无外乎又是爹爹那一套,防患未燃,以免花家江山易主!
. B8 S. U+ |: Z( x7 F) f  “是不是多虑就看您怎么想了!一个逃难来的山民小孩,居然会使用关外胡人的摔交方式,难怪以一敌十,又看他的身体条件,如此熟练地运用那种技巧,恐怕就是再来三五十个精壮汉子,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吧!”声音依旧悠扬,但无命却已经嗅出话里的火药气味了!
6 C+ [5 S( I. e0 ^( t' B$ d! }  “胡人?!”此言诧异,无命感到自己的声音从高到低,险险地滑翔!
* \4 j; @$ c: q3 V+ f+ e  “小老儿并非是眼界开阔的人世,但自幼读书,多少也略通关外消息。据说,之所以胡人猖獗,其身体条件与中原人比起来,的确不可相提并论!论摔交杂戏,又以胡人擅长!中原人习惯的摔交,多半只能用到上肢力量的一种小游戏;而胡人摔交,则视为男子作风,逢战必求胜,务求全身动用,角力更是强求技巧!当日恰巧参观,实在是惊诧得难以出口,在一水城里,他这一手居然能隐藏这么多年,实在是太难得了!”2 l3 o+ M5 i' E! W1 N) M
  “不可能!就算是,那又如何?!”急忙打住,无命攥紧双手,隐隐感觉冷汗已经浮出手心!$ ~3 e# A4 H1 t
  “少爷自己心里已经动摇,又何必嘴上不服呢?他的相貌特点,仔细想来,虽然不是完全的胡人特征,但至少……像胡人的地方,还比像中原人的地方更多些!”  M. A5 r% ^$ K, _! Y  A+ Q% M# V
  “荒谬!他是胡人又如何!一水城虽不算边城,但也是北方重镇!有一两个胡人的混血儿流落过来,自然得很!”
1 C. X4 O4 j% H3 w. L( z  “不错!在北方、在一水城、在哪里出现胡人的混血儿都不奇怪——偏偏惟独,在花老爷子家里,出现这么一个人,就可疑得紧呐!旁人对他身世的误会,简直成了他的护身符,一句‘山民逃难’掩盖过来,可以让老爷子忘了那么多事,这孩子……着实不太一般!”诸葛云淡淡叹息着,摇头不语。
7 b) k+ Y- e/ R! d  “此话怎讲?!”一股异常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顾不得声音嘶哑破碎,无命瞪大眼睛看向诸葛!
7 ?; B3 u) H" C( g5 n( j  但对方的目光却显得异常幽深痛苦,沉默半晌,才静静道:“这个事情,可能除了我以外,唯一清楚的,就只剩下老爷子和无是少爷了。或者应该说,十年前我初入花家,一时好奇,才寻找典籍,得悉这秘密,到如今,老爷子恐怕也只认为——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世上只剩下他自己!”+ o4 i4 v# o" h& P
  “少爷认为,花家之所以有今天,是怎么来的?”他突然问。
' t/ I- i& c% {( |2 h% O4 E  “当然是一刀一抢打出来的!”无命忐忑地道。
2 U6 c" n0 s/ {/ |0 |# p# t  W  ]2 ~+ s% T  “呵呵……这样的程序,对折枝堂的发展来说,恐怕是蜗牛散步,也太缓慢了!”摇头苦笑着,诸葛道:“那个时候,小少爷怕是还未出世,也难怪对自己父亲抱着崇敬幻想,要知道,即使折枝堂是令尊打出来的江山,那也是一条血淋淋的大路!”
! p9 W& ?1 J- P( \  血淋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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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B' r* C6 {/ r, @  “二十几年、不,恐怕应该是三十年前,这个世上,还有一座城池,在塞北的边际上,一座很小的名叫‘四方’的城!四方城往南再经过祁连山脉后数百里,才有朝廷的重镇把守当关,也就是说,不仅对肆虐横扫关外的胡人来说如此,就连对自家朝廷来说——四方城,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孤城!”( B0 {( I2 l, @% c$ o
  “那有什么关系?”
# |& H$ o% M& H" X  L, D3 [: r7 w  无命隐隐感觉不妙,问得更快。
% D/ k& h' Y8 t2 a3 i' D1 \  “那种地方,向来是胡汗杂居,关内外的交易贸易,倒是可以吸引不少人在哪里发家!”
6 R; H# a1 u. ^. V+ x  “您是说……”
' I& T* x- \9 a  “不错,花老爷子就是在四方城发家的,发了很大一笔!”8 A7 K% Y6 R  I6 b
  “这有什么联系?!”冷冷一笑,无命断然道:“生意这种事,不见得汉人的才叫生意,胡人的,也照样可做!”
( H) J% Q( R/ v& [" E4 b0 c  “可惜,那样一座城,就算住了几个胡人,也不过都是寻常的通商贩子,本来这样一座小城,就是常年战火不断的,城总兵为了能保住这座小城,恐怕当时是穷尽心思了吧!”7 m8 W) W  t1 D2 I: o8 P5 _
  “朝廷不管么?”' \7 f; ]* }& D% q: L  H* y
  “管?怎么管?!三天一抢、五天一虐,胡人对汉人的态度,就像野狼对圈羊的态度一样,只当那里是个粮食仓库,能抢就抢,就夺就夺,朝廷想管,也远水不救近火,否则怎么会有老爷子发家的时机?!”$ j" d' R1 a; K
  “这与我爹爹有什么关系?!”声音不觉得尖了!似乎预感到了某些残酷的事情,无命瞪大双眼望向这个平静的老人。
0 M; w$ h! i  s  v( r: f- T  “那个时候,老爷子做的生意——就是军需物资的生意!”冷笑一声,诸葛叹息着,望向辽阔的苍穹。# t. A1 Q' S" ~5 K
  “后来的四方城,在一次胡人大规模的扫荡中灰飞湮灭,但从此以后,世上却多了个折枝堂雄踞北方——也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
2 N. l# y: e& E: U  “住口!你到底想说什么——”愤然拂袖,连无命自己都难以相信,诸葛云所说出的破碎线索,竟然会在自己的脑海里自动串联起来……那么多、那么诡异的线索……渐渐地……舒展开了一卷血色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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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9 21:54:14 | 显示全部楼层
25. 无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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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H  a/ B' r5 k" C0 R- c  [自开朝以来,军需物资皆由朝廷全权掌控,民间不可私人干涉,否之罪株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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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X( n- C" S* v$ [) X! A1 Q& n; o  法令之外,天外有天,世上一本万利的生意,无非是无本生意!但,若取之,必先予之!无本之生意,千百年来,就算‘奇货可居’的吕相也只有在梦中做过,世上能做到‘无本’即盈利的生意人——恐怕,还未曾出过这样一个奇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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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U$ {4 f# u  [福禄寿]三楼7 G7 e3 ^3 B% n
  席间的气氛,在陆二爷一句不阴不阳的话语当中突然骤降!, O- R- r8 O$ n" ~- [
  空气似乎凝结了,一层浅浅的汗水,悄无声息地浮上了花错的额头。手心一攥,掌心不知不觉间已经一片死寂冰凉!多年锻炼出来的危机嗅觉,让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哑然地握紧手心,默默地、缓缓地、把脸抬起来,望向自己身侧——
' S7 g0 T1 M1 \  X  一张俊美的、悠然的、微笑的面孔,正在等待着他!5 e0 l* U8 g6 w0 M- c6 O7 D  Y
  “你……”说时迟、那时快,原本显得垂垂老矣的迟钝身躯,快若闪电般地朝微笑的男人探去一爪,电光火石间,刚猛的爪风间呼啸过一阵血腥杀气!
/ f3 o/ ^/ _. k/ H  这一爪,光听那撕破空气的尖锐嘶声,便可感觉,绝对是开碑裂石的功夫!. k  r; v  {& @8 X; r$ v0 a5 B5 c, v
  花老爷子的武功,倒数二十年,绝对是江湖上一等一的绝顶高手!
4 O% J) q" h$ q3 f5 t3 m  即使只是倒数十年,也照样是人人敬畏的一代枭雄!
5 U3 f8 t' D/ M6 J6 g  当年力毙山西猛虎门堂主,一掌震关西;当年连战洞庭十八水寨寨主,为北方男儿树立出一代天骄的风范……往日事迹,数不胜数,谁人听到花错大名,都会下意识地竖起大拇指——% f0 X8 b: n. R7 o7 w. g
  但!; d; |( T& Y- D( g2 l
  有一种东西,可以让最尖锐的棱石变作鹅卵、可以让巍峨的山峰化为沟壑、可以使浩瀚的江河退缩成溪涧……沧海桑田,世上最强的东西,永远不会是人、是物,而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时间!* W/ h% o4 ]( U& U3 P# A* V
  其实,这一爪击出去的那一刹那,花错心里已经清楚,当他看到那男人仍旧一脸悠然轻笑,他便知道——自己已经败了!
& I( z0 m4 |6 E2 o" D5 N2 q  他的心中,只有惶恐愤怒、而没有杀气!1 f& D8 H- t, ]5 \8 I
  只有自己胜券在握或者有机会全力一搏时,杀气这种另类的自信,才会从人的身体里衍生出来!但现在,他所面对的,是一个年轻的、全无破绽的、比自己盛年时期还要强大的敌手!而当他发现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原来是自己的敌人的时候——自己竟然已经老了!?
* o2 |; _9 _  x) J$ s+ F7 V5 v  他突然发现,自己身体里,只剩下一个意念——不想死!他想活!倒退二十年,这个时候,自己只会想着手刃叛徒;但现在,自己却只想着——别死就可以!( p( g: k& H! F* S0 r: S1 t
  时间,消磨得最多的,反而不是人的身体,而是意志!
0 {) k1 v  u, X7 K3 s  当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意志,突然被一举崩塌时,他身体里剩下的,便只有蝼蚁般可怜的偷生!' n7 D- R& x- D) x7 P' i
  所以,花错在一瞬间,便打算好了自己的退路!
( q& f; O' N/ b& r1 @1 e  z- i  自己这一击,就算不能重创十三,但至少可以迷惑对方的视线!此时就趁机翻窗而出,只要能出得了这雅间,外面有的是刀子手替自己卖命!
" {+ S" N' o. V: S/ [6 j( w( R  于是,充满腥风的一爪险险逼近十三的脸时,他大喝一声:“阿九、断后!”4 P! a; d' g$ u; }$ A% @/ @
  阿九,断后!& @# F9 L2 W! ]9 ^4 X# W
  曾几何时,他也面临过比现在更险峻的形势!( W9 L1 q( x# i- y0 s
  那时候,他也说过这样一句话!0 h* t' p$ D" H. D0 h# C: c) |
  然后,他失去了一个年轻人。" g% k, R0 k' O
  一个忠心耿耿的、有一双大眼睛、总是站得笔直的大孩子!, f" g2 D2 G2 D5 ^9 u  @: H" D$ ^
  喊出这一句时,花错的心底突然生出一丝奇怪的遐想——自己一手带大了许多孩子,那些孩子们,总是用一双诚挚的、忠耿的眼睛,跟随在自己身后!而那些孩子们,如今却全都回归到了土壤里,留在世上的,只有一个排列顺序的符号——而这串符号的最末一位,此时此刻却用一双笑吟吟的、冷冰冰的眼睛,看着自己——, y( Q! S- P, T1 l0 l
  一声嘶哑而愤怒的呼喊从老人胸中炸开——& C# M' u9 q$ u4 v6 r) L: Z3 W
& v: m4 e6 C) L; ?8 a
  “十三——!?”
$ B2 A% ?. e8 n4 Z. ]$ l+ P  “老爷子,我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自己身后传来,这道声音,很像当年的阿九,也只有阿九,才会有这么简短的回答!他的答案,往往就是绝对——哪怕牺牲自己,也会保住‘老爷子’的一条命!% R# N4 V& c( |2 @' v" M# X
  花错等的就是阿九给他这条命!: \! o! D; Y3 v6 |, c2 T1 t7 @' j7 }$ y
  但!- a9 r: {/ I& i7 G6 b' I- n
  当一只坚硬无比,犹如铁钳般难以撼动的手,突然掐住自己的手腕时,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一样,花错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去——看向自己的阿九!
  N2 ^) o- I5 ~+ Y1 P5 L  他突然发现,自己又错了!
7 T8 X+ G. @/ W7 o' i: s. y  这一次,真个错得离谱!9 H) t0 h" W$ g# b) \  p
  阿九,是个已经死掉了的孩子,此时此刻,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并不会是当年的那个阿九!/ `  D5 y1 K( N( Y; o6 b$ f
  就像世上,也可以有许多人叫‘花错’,却绝对不会是[折枝堂]的老爷子那样!
6 n7 k; P" L+ o8 a  一切都在爱电光火石间瞬息万变,当花错发现时,为时已晚!
0 w8 G4 [8 [% N- z5 R/ ~2 Q  f  自己一手拉拔大的孩子,如今已经变得比自己更有力量!就连一个少年重九,都可以单手钳住自己的攻势,花错除了愕然,已经没有更多的想法——他知道,面对自己的,只留下死亡!* L2 H- L9 s$ ~( B1 O* P' d
  他突然想起自己经常说的一句话:江山代有才人出!而自己,似乎很快就要下去,见见那些早已生疏很久的,熟悉的年轻的面孔!那些,为了自己而死掉的孩子们……
/ e; m- R' O* Y% j  这么多年来,为自己死去的孩子,到底有多少?自己又记得多少?如果要拿命来偿还,一个花错,要用多少次死亡,才能填平这些孽债!?
- H/ z% P! w( k  “啪啪啪……”稀稀拉拉的掌声从另一边传来,陆二爷得意地笑道:“不愧是花老爷子教出的人才!十三爷真是痛快!看来我们乌鸦倒真个选对了合作对象……”
4 |0 N' H; s4 \  [4 x- Q) {2 ]  “你借我一把尺、我借你一剪刀,谈不上合作,也谈不上痛快。”轻描淡写,十三依旧没有改变对陆二爷的鄙视,他的注意力放在花错身上,看着对方的目光,就像一头正当壮年的勇猛雄狮,凝望着齿摇发落的年迈兽王一样,充满怜悯。
" R; A8 W3 ^* n* {: m  “啧啧……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就算知道要死,你也会搏一搏。有搏才有命——教导我们这些话的人,原本是你。”2 G. l: B/ g  A, y& H
  “我只想知道,我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要这么对我?!”气数已尽的花错,惨笑着道。. c9 j0 x( N  p5 |' [5 w
  “您还没睡醒么?”俊美而年轻的面孔凑近些,与年迈苍老的面容近在须臾,十三叹息着道:“是你呀!你这么教我的!——想要什么,就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拿,拿不到,就抢!对了,您说过,不能用偷的!小偷最下贱,你告诉我的,我已经很下贱了,所以不能再去学偷,那就只好学抢了!”0 J# g( ^* e5 v) z
  “混帐!你这个禽兽!老子一手把你养大,没想到养虎为患!”/ X3 J1 u! r5 c4 `; H
  “你恐怕早就想到了吧!?”十三哂然大笑,像是遇到什么最无敌的笑话一样,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晶莹的水光混淆在他冥黑的眼瞳里,忽闪着一道暧昧的光泽,一道沉淀着黑色的光泽!; P, E1 `' D5 @( @6 s
  “不然,你干吗叫小九与我对着干?当年,叫花无是打我的人,不也是你么?把我抽一顿,再喂我一口饭,想看看我这条小兽崽子,会不会养家?再后来,你把我身边的女人抢走,不就是在告诉我学聪明点么?这个世上,只有牢牢把想要的东西抓在手心里,那东西才是自己的!不是么?是你教我的!只可惜你没想到,跟你比起来,小九比较喜欢跟我,大概……我们都是兽崽子,彼此比较亲近……”
, k" D/ A" Q5 h  “你全知道……”花错咬牙切齿,但如今他的怒气,再也恐吓不了任何人。
0 p# C) }. |" Z+ F8 F" a. R- R  “我当然知道。因为你们都把我当成一头禽兽,没把我当人看!所以,当禽兽有了人的智慧时,你们就没法子发现而已……”悠然地躺在椅子上,那漆黑湿润的目光凝望着花错,竟然是异常平静的。
8 e7 \1 I1 o% P) y, r  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P1 ]) Q+ @$ h( Y
  “凤鸣城里……是你和乌鸦合作……”花错道。# b. @8 q1 a5 @: {( Z. I, e1 y- m
  “谁知道呢?我也不知道!我只晓得怎么活下去的方法而已。你儿子想要我死,我当然得拖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似乎想到了那根稻草的好处,男人的目光里,有一丝默然的自嘲。
. H% n9 q5 h0 F3 T* z% }  “是你、是你害的无命——”花错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光线突然掠上他的脸,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怒了似的,十三突然扬手刮了他一耳光,虚空中将拳头死死一握,沉声道:“你们果然是父子!都喜欢把烂帐往别人身上堆!”
1 t' p- f" j7 F' C& x) Q  谈到这里的时候,陆二爷似乎脸色有些离奇,他突然道:“十三爷,多说无益,夜长梦多,就地解决吧!”
( u5 {# j# z7 e0 D% m& F+ o  这话一出口,引来十三那沉黑的目光!似乎被看不见的刀锋抵住咽喉,陆二爷突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 U' L. U0 f2 b5 H1 @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我说过要杀他吗?!”冷笑着,十三示意重九松开花错,冷哂道:“现在我知道,就算小九不管你,你也不敢逃。因为你知道自己逃不了,因为你已经老了!有搏才有命——这句话本来是你教我的!可惜,到了现在,你自己却不敢搏了!”
/ B5 h8 b% G3 ?6 j! `5 i: }        “你不如杀了我!只要别害无命,你杀我都作罢!”花错恨声道。) {4 p/ y6 [- |9 l' x
  此话竟然引出十三一阵放肆的大笑,笑声中,竟有一丝苦涩的悲壮苍凉!& u* \" ~9 j- B8 @" B5 y6 i, [
  “原来老爷子您最担心的还是留种啊?!放心吧,不可能了!你儿子这一辈子也不会抱女人的……你懂么!?”' j+ u; M2 f& W. y: e. N/ `
  声音突然黯沉,一道赤红色的光线从他的眼瞳中迸射出来!1 a/ a& S( _; S
  “你真的很过分……只想着自己!你想过别人么?老爷子,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二十五年前,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的贪婪,你做过什么?!——真感谢你!没有你的贪婪,世上便不会有我!所以我不会杀你!绝对不会!比起你儿子,我其实比较像你!说我是禽兽,你就是禽兽他爹!”
$ M. P: B  k4 Q2 _5 i  “你…你说什么……你是……?!”一道尘封的印记,从花错的身体里苏醒,他似乎嗅到了什么,一种有关于‘仇恨’的气息,在自己身体周围悄悄蔓延!
! N4 t- k- v) ^6 d  “别误会啊!我不恨你!我没有那种感情,没有你,不会有我,我感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恨得想杀你!?”十三默默一笑,用一种很低沉的声音,凑到花错的耳朵前,让那幽幽的声息,以一种异常诡异的方式,钻进了花错的身体里——
4 P, X3 w- p5 K' i) r  “当年和你兄弟相称的四方城总兵,你最后是怎么对他的?你那一手,我到现在还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无本生意就这么让你做成了,逃开战火,骗走四方城全城百姓捐出来的银子,交出一批连鸡都杀不死的破铜烂铁假充走私军需——你走得好干净啊!没有四方城,世上哪来的[折枝堂]?!四方城从此灭绝,世上还有谁知道你当年干过走私军需、欺骗朝廷命官、以次充好的生意?”
7 }! b6 _9 I* {4 B  “你…你是殷永望的儿子……”那个尘封的记忆,由这个名字开启!被朝廷口诛笔伐的民族之耻、武将之羞——二十余年来无人敢提及的——已经消失、沦为胡人领地的四方城原总兵殷永望!2 R+ ~$ F( \& N+ K5 F' U7 H
  “嗤——我怎么可能是那蠢蛋的儿子?!那个年纪轻轻的总兵,连洞房都来不及,就站着死在城头,他刚过门的老婆,连丈夫长什么样子都还没见到,就成了胡人的奴隶,你说……我该是谁的儿子?”那刻骨的声音,低沉得不能再低,两人就像很亲密的伙伴在互相咬着耳朵,传递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尘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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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w! m" e- f7 C  S0 x" ]# @; J  “你是……”: s8 n/ d( E4 n$ Y6 i/ s4 y5 _; O
  “我是——我是个连自己母亲都不知道父亲该是谁的孩子!”十三缓缓地露出那口雪亮尖利的牙,像是随时要咬住敌人咽喉一般,轻轻贴在花错的脖子边,幽幽道——4 X! \  W. }5 L4 H  B5 F& |0 U* v
  “知道吗?那个总兵大人的老婆,叫她生了三天两夜才生下来的男孩,叫他‘兽儿’。兽儿…兽儿……兽儿……总是这么叫着。她不想给那孩子取名字,因为那孩子只配叫兽儿!因为那孩子的爹,在她眼里,全都是一群随时欺负她的野兽!——野兽生下的孩子,不叫兽儿?该叫什么?!好歹你还给我一个名字——我怎么会恨你?!我不恨…我不恨……我既不喜欢那女人、那女人也不喜欢我……我对她来说就是耻辱,对你却至少还有点用!所以,别以为我是冲着你来的——真的只是碰巧,我想要你的折枝堂,你想要我的力量……我们彼此彼此,像做了笔生意!只不过,这一回,做无本生意的人……轮到了我!”
5 j; P' Z! w4 o5 V4 C  花错突然一声怒嘶,张口朝十三咬去,然而,重九却比十三反应更快,刚把花错制住,就听陆二爷那不阴不阳的声音传来:“叙旧也该结束了吧?十三爷,如果您舍不得亲手做,我们乌鸦可以替您代劳!”言下之意,是花错必须死!3 m4 C' R( X3 {6 r% V9 R' _# Q
  “谁要替我做?”微微抬起脸来,十三看向陆二爷三人时,脸上再次换上那种懒洋洋而充满杀气的神情!
8 D4 w9 r; }8 F+ Y* x+ t% t  “十三爷,就算整个折枝堂现在都惟您马首是瞻,但别忘了,江湖上最击毁窝里反,您将来走到哪里,都得批上个不响亮的名头!我们乌鸦一番好心,世上少了花错,才会少些乱嚼舌根的人!”眼中凶光一闪,陆二爷示意那粗壮汉子起身。
) I0 x0 \9 @& c6 F( q( H  “我自有打算,不劳谁代劳!”微微一笑,他悠然道:“老人家年纪大了,最好的日子就是享享清福,每天有两个漂亮的粉头儿伺候着,老爷子应该会很满意的,你说是吧,紫海?”
( z. R" v4 g8 o0 q3 j  他的目光飘向门口站立的刀子中的其中一个,只见身材略小的那个利落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俊秀得略显妖异的面容。1 R( ^: ?: ?4 k) u( B
  少年轻轻一笑,充满自信:“老年人的身子骨容易折,我看,老人家整天躺着就足够了,反正有吃有喝,生活应该很清闲。”
  l/ u7 r, Q) d5 R% a0 @9 W! C/ j  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有办法让一个瘫痪的人站起来,自然也会有办法让一个站着的人从此躺下。) {, q! X& a3 `  `8 h  ^
  “这未免太随便了吧!?还是由我们乌鸦动手比较干净……”陆二爷察言观色,示意那汉子冲向花错,十三眼中厉光一闪,人已动了!7 ]! E1 @! L) K3 n" X" K
t  他说过的话,向来是言出必行的!
3 J. F) e+ V$ @5 F1 w1 n& l, V  所以,他要么不说话;要么,说了就一定要做到!  A. k3 u9 a, \) }& x& w% U1 K. P

+ ~0 Y. s1 p. N) v$ u  * * * * *
! W6 n, ~0 m6 a  “不……这不是真的……”松开掌心,瞪着被鲜艳的红色染红的手掌,里面什么也没有,空空的,什么也没抓住。
0 j+ [. k2 \5 _( _. _  长叹一声,老人轻轻摇头,背过身去——' q: v8 E# P+ h. d
  “食君之禄,为君所用……小老儿已经庸碌一生,看到的、听到的,但愿只是过眼云烟……”! d/ I) U5 x. }# }" T7 v. I
  “你为何不说?听到了,看到了,为何不说……?”
1 Q3 T, e6 R+ v- @* x  气若游丝,薄弱的身体里,只剩下这毫无意义的疑问。& [  T4 y; h) Z+ p& y
  “即使您看到了,听到了,又会说么?”青色的背影佝偻着,回以淡淡的声音。7 S$ E7 R0 r. l' q
  “会的……我一定会说的……我让他一万步,换不来一个谢字,我为何不说?”" H3 r4 \* j* y9 Q9 w$ |$ P
  “即使您会说,小老儿也不会说的……”  m4 Q. W9 M/ J% D0 B
  “所以我问为什么?!”声音咬断,碎在风中。% o7 b& w' o. t$ R1 i
  “可能…大概…也许……只是因为他每次看到小老儿时,都会鞠的那一躬吧……小老儿读的是圣贤书,做的却是虎狼事……也许只是因为,每当他向我鞠那一躬时,还能让小老儿记得……自己也曾是个读书人……”
% G6 Q3 O- D# ~" f, V9 o6 k/ U/ g1 ?  5 x* m6 Y3 Q: J) B" k
  “老爷子自己会识字,所以并不需要读书人……但他不一样,他说他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这一点,小老儿当是怜惜他吧……”9 l% M( O. X/ i! J
  那佝偻的背影远了。& V" D1 {) y6 x; A6 S
  池塘边上,依旧是水也青青、草也青青。1 x" f5 H, S9 \, {5 F* A9 O. T# s
  绿色的丝绦依旧在风中飘扬,如此美丽的景色,怎么让人相信,它的繁华,只有短短一月呢?( v/ _1 Y/ s" ?7 e4 \; U
  所以无命笑了。# E& s5 C2 h8 m: n* P% x; g
  嘶哑无声地笑了。( d) P% C8 I6 a8 @* _; m
  他迈开脚步,挺起胸膛,一边朝外面走着,一边从袖子里,翻出从来没有见过血的,他时常会放在手里,却一直没有机会用到的,那把小小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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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9 22:11:08 | 显示全部楼层
26. 死灰6 M  o+ b8 e% n

8 _0 n  |2 C. E: l# E/ Z6 {* @% U7 i' e梦半醒 我方知这样寒冷
' }0 d+ a+ E8 I6 `6 j' L% A+ [. y何谓爱 无非凄风苦雨间
; S6 O9 F, ]9 o  b5 ~流着血 红着眼就算多转几个弯 5 x& c! w; M' C0 s7 k' W
明日纵酒醒 宿醉未散 9 o  d2 P& n4 H* i* F" Y9 D
我颤抖 你的嘴帶热还冷 6 Z4 O5 M6 w* `
沉下去 沉于枕边黑发间
! R; }% f$ P2 |6 q( S5 g明是错 无力挽 
6 X; c: O3 G* o! X5 U( c, t让爱主宰這瞬间   H6 O$ V2 E6 G
何用理悲欢哭笑聚散
' R  ?7 z4 J7 S, S  d. E9 W% G; o寻常一对到头來 毫无乐趣) x  Y4 j" n" H7 {2 w
然而呼喊痛哭拉扯可是对
2 h3 B; E: f6 H% H2 [+ S为何烧到猛火里 我都不介意伴随
" M5 x1 K2 O; L& {+ E7 s话我知 这生醒了又再醉
7 l' o7 V8 j8 b0 R* o——《儿女》
2 t: v- v+ E, k. G6 s1 w6 O& m“不能进去。”4 j4 p- D2 O# Q% J- B
冰冷声音来自于[福禄寿]门前两尊人形鹰犬,往日打开大门做生意的[福禄寿],如今严密封锁,像个幽冷的魔窟,两个折枝堂的刀子,像看着从不认识的人,一手将无命格挡在门前。: J* `& B; W! P% a# X+ m5 V
也许在昨天,这两个人,还曾向自己鞠躬问候,尊敬地称自己一声‘少爷’!但,那毕竟已是昨天的事了。
" e* V4 i: k, h9 @一水城依旧是原来的那座城,城中那条自西向东的大河也照旧流淌不息,一切都不会改变。
; s& H' M  D% T6 I& `2 B3 S. I只有无命知道自己必须改变。
$ _7 h" N: K. E4 c! f# a  b* \+ L不仅是立场,还有心。
# ~6 \( L$ \# y* K' A如果不变,那么自己无法活下来。* |+ a- @. x7 P) p5 v
他必须要知道,必须要确定!他告诉至少要知道——爹爹还活着!自己还来得及,不管用什么办法也好,总之要赶得及!
! a) b. y% U3 L6 V* W“滚——开!”一字一顿,咬着雪白整齐的牙,无命冷冷地说着。
1 E. |. }3 R! v  d7 ^$ z2 b“回去吧!别难为我们!你好吃好住,什么都不缺,大不了,回头我们兄弟照样称您一声‘小少爷’。”其中一个似乎有些怜悯,小声说道。
) z. C7 X! u" i, n) L1 @# H这声不痛不痒的‘小少爷’,像块烧红的烙铁煎在心上,油然发出烧焦的糊味!那像针炙般疼痛的错觉,如同恶意的嘲笑,眼前突然晃过那张熟悉的、时常嘲弄着的笑脸,无命红了眼睛!, P  C" z5 q* w6 q
“人又不是鸟兽,活着不全是为了那三顿米饭!”
/ Z8 Q  j( O2 `! U1 T* P- ^“可是,我们弟兄活着,就为了那每天三顿饱饭。”说话的那个刀子,沉声道。
8 i, {3 y8 D+ m; |+ i" x“我爹缺过你们哪顿?”一声冷笑,寒飕飕得犹如夜鬼哭嚎。7 A) i% D' m0 z5 r7 P6 u& i6 Y* E
“你爹没缺我们哪顿,但就像您说的,人也不是鸟兽,咱们弟兄,总还有点资格,选择自己想吃哪家给的饭吧?”脸色一沉,刀子似乎不想再说了。
& [  K% V  W1 s. T: k& p就在这时,大堂里走出一个年轻矫健的身影,当无命看到那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时,一阵心悸油然而生。
/ h8 ?; j# Z: T2 Q0 m“原来……你也一样啊!”破碎的自信,从声音里泄露出悔恨的血块,为什么人的眼睛,只能看到外面的表象呢?如果,能够一眼看穿一个人的本质,那该多好?
9 t6 B1 U- `/ c1 J“小少爷。”少年少有的微笑着,仿佛在刻意模仿着另一个喜欢懒洋洋笑着的人。身上的阴郁沉闷一扫而空,仿佛阳光穿透乌云一般放晴的脸庞,看在无命眼里,着实讽刺。7 f5 M' _( H! h
“你不该叫重九的,你配这个名字!”9 C' M5 P' K! x2 K3 ~4 m) v
“不,这世上,原本就只有我配得上这个名字。”眨眨眼,少年的脸上无悲无喜:“我大哥叫阿九,我叫重九,一点不过分。”
5 I: H+ u7 \7 `! z: O) w“你放屁!”尖叫着嘶吼出声,再也无法顾及身后的路人纷纷,无命扑上去揪住少年的胸襟,怒吼道:“你简直侮辱这个名字!阿九哥自己说过自己是孤儿……”但与此同时,无命也不得不悔恨,为什么如此相象的两双眼睛,无法给予他和爹爹一个预警?
7 H3 s; E" S+ p" T& b- Y“小少爷,你错了!”轻轻拂开无命苍白的手,少年道:“家里有人干上这个营生,谁都希望是越少越好吧!大哥大我十岁,就是这么一边撒谎一边把我这个不中用的弟弟养大。只是他到死也没想到,绝对不让走这条路的弟弟,最后也会步他的后尘。”
7 ]0 I/ W5 |- B5 n9 Z: B9 l“你想报复?!”无命赤红着眼,尖着声音道:“阿九死得其所,你弄错了对象!”5 O0 ~# _; F% P1 s
“我没有这意思。就像十三哥说得那样,为主子而死,是我哥的愿望,跟我是无关的,重点只有我想怎么做。十三哥说,老爷子喜欢的阿九,并不是指我哥,而是一个可以为他而死的人——这个人,可以是张三,也可以是李四。相比之下,大哥却只肯为老爷子死,这样算下来,这场赌博本来就不公平。”
/ D# r: ~' w3 \- D“就这样……就这样你便替他卖命?!为他背叛?!”
) `2 g' a. g5 z“不一样的。老爷子一生都在想着一个死字!不管什么问题,他第一个总想到死!然后就会想到谁来替他死!这样的人,其实不算本事。可十三哥却说,死是最容易的,一个人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还想着怎么活下来,那才叫厉害!就像今天一样,我这个该替老爷子死的人突然不想死了,老爷子自然就败了。”
/ C! \9 [- g+ J% S5 a( i6 I6 s“是吗?”凛凛一笑,无命突然向重九深深鞠了一躬——
4 a& _9 L" o  _“原来如此,无命受教了。这一礼,算是我为令兄敬的。无命昔日曾见过令兄几次,心目中,他仍是一个真英雄。却不知,九哥的弟弟,并不稀罕这份英灵。”5 K! G& ?) r7 Q
“有何不可呢?人活在世上,有时候,要求其实是很小的……我也只不过是,不想走哥哥那条路而已。”悄悄侧开半个身躯,让出一条通道,重九默然了。
# _( ~3 \. w* k* E* e8 v, D9 Q& O; j; h2 J5 W; S) b
[十三爷说了,他不需要弟兄站在他面前挡刀子,所以小六我大概还可以活很久……]
" S* l$ e0 _4 T- {9 C+ N/ W[小老儿,也许只是为了他每次私底下见到我时,为我鞠的那个躬罢了……]& z( l/ n5 |' [
[我也只不过是,不想走哥哥那条路而已……]
& C0 c! z, r$ R  v, E6 }就这么小吗?
( q; p- z9 j4 a( g; D) a0 n5 a2 }他们的愿望,其实只有那么小?% D6 o; q+ m1 L* e6 f3 Q
不为财,也不为名,只是为了作为一个还算完整的人,想活下去时所需要的那一点点尊严?
7 n: ^: d0 }; I8 n* }而爹爹呢?9 }* l& j+ R0 c+ I# G  O
把他们当什么了?$ o% E/ O; f$ B  v, J& k( H# ~
牺牲品?棋子?智囊?还是……垫脚石?6 G, F* |5 m& c% V6 @% W" I
输了……
& \: \) E9 Y7 K  `3 O" {* c一开始就输了……. d. H# z% N$ u8 v1 i3 A1 S4 f% N
他们输了……全部……
, F, g! ]" R+ M* `2 Q( ~花家的一切,都输掉了!
; J# s$ \  K1 S5 y$ b9 c) l/ B( i“让我进去吧!礼尚往来,十三爷干了这么漂亮的一笔生意,按规矩,无命应该朝贺的。”9 f$ p2 f) o% H8 [7 b" b- {
“如果您想去见他,我是不会拦的。不过有话先说前面,您最好还是不要做太多打算比较好。拼命的话,您得不偿失,也达不到效果。图个什么呢?小少爷,您好好想想吧……”
* k5 a4 w3 v5 |1 }' C3 i重九的声音,在背后幽幽响起。像是一个警钟,敲了又敲,已经失去了警醒的作用。* a" p) \, f' p) t) h; a/ _
图的是什么呢?他不知道。4 K6 {# O, [* a. x  i. ^
跑来这里,还想拣回些什么?6 h! L+ m& U) Q% J1 c
爹爹的活命?$ e* E/ g: E0 l3 q5 `
爹爹的尸身?7 A! i# H0 j5 ?9 O8 D% I" M4 |
还是十三的忠心?4 d4 |7 k) P5 Y5 J& L& m$ g
那似乎是不可能的了。
1 C1 L, u# p/ x# X9 V4 X+ d, A原来,他们花家,欠下了那么多的债,一笔一笔,怎么也还不完!那还来做什么呢?来看看,那个男人……在已经功成身就的日子里,还会不会愿意,表露出他的真心么?$ o) J8 c$ n9 {. \2 F
真心……
* @- z. G$ {; {1 d( y真心……3 I$ P& V7 ^3 e% p+ R
这个东西,花无命原来从未得到过啊!
3 b" D  |$ ]. ^$ }5 ~* j真是一场血淋淋的恍然大悟。) O0 N* U% U5 C$ |$ y1 L
“这样让他上去,会不会闹起来啊?重九哥?”无命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后,刀子好奇问。* F( V5 j6 ~& ]& r
“别多事了,我已经自作主张,你们可别乱说话!”无命一走,重九终于如释重负地露出符合他年龄特征的表情,不就正是昔日,那个在混沌摊子上与十三说话的精悍少年么!
  }, t' E8 A) H0 H“十三哥才刚见了血,万一小少爷像娘们一样闹起来,不定会又死一个!”刀子后怕起来,十三对他们的威慑犹如魔神,天性里有着崇拜的心态。但对花无命,刀子们还是感念的,毕竟,相比起来,小少爷是个美丽又温和的好主子。
1 L$ _1 I$ l3 p3 f- m“放心吧,杀谁也不会杀小少爷的,他们…原本就像双生子一样……”少年幽幽叹着。
5 D" e( E" ]! ~  |# ]/ `/ A“双生?啥意思啊?!十三哥和小少爷,哪里像双生了?”粗汉子眨巴着眼睛,一脸憨厚。! t- p. c& R& t5 J1 \8 M
“你懂个屁啊!说你是粗人你还不乐意!我怎么知道?!管他啦!看好你的门,废话多!”被问得太过详细,少年憋红了脸,望向熙熙攘攘的街头,目光再次严峻起来。
0 `: N6 s' W  ^$ `& e$ l; {. n0 {% o躺在厚实的波斯地毯上,鼻端充斥着幽幽的龙涎香,滚烫的热水在白橡木桶里渐渐变得温和,散发着泡软木头时,会飘散的刨花香味。0 D% o  L5 |3 X' Y+ B7 D1 ]" i
身上的地毯是那么华丽,金线与银线交织出来诡异的图腾花纹,象征着异民族的淫靡世界。闪烁着瑰丽的光芒,在色泽幽深的毯子上,折射着迷乱的反射。8 Y9 j$ I  ?7 D' v
比这些金银丝线更加闪烁明亮的,是男人的眼睛。就像深蓝的苍穹陨落的星子,灿烂而光明。但这双眼却是一瞬不瞬的,仰躺的角度,让他凝视着天花板上垂落下来的层层叠叠的纱幔,仿佛那里有他值得一看的玄机。
: w: X* `3 l) |4 c俊美深邃的轮廓是静止的,开在他身上的血色花朵也是静止的。脸上如沾满了雨丝水珠,只是那些痕迹通通是鲜艳的红色,犹如一朵朵诡谲的牡丹,红得发黑,从他身体里开了出来。" |% i5 F7 d# W4 q; L) ]

. k+ C. |9 J/ n  T8 o- n2 f3 m: a一眼看去,他像个没有生命的死人。  X+ ~1 d) T3 t. f+ n# G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还活着。; `, B7 l1 i5 E( F9 u
活着,好象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呢。
0 e* W! x- D  c6 C5 J" x, J看看自己,再看看自己身边这个局限的世界——丁四海,果真是个懂得享受的人!
  A9 d7 b3 @( l, [5 Z! k! i这间名叫‘比目鱼舍’的雅间,正是丁四海平日最喜欢的一间私用房间。琳琅满目的奢侈品互相堆叠,几乎已经超出了人能够理解的奢侈范围!! [; L' I" |0 d) e/ F4 Z
光是他身下这块地毯,恐怕也是价值万金,一个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为什么喜欢独占这么多奢侈而无用的东西?
0 G- s' {0 ]; z; p% m* ^再回想一下,他便发现,自己简直是个相当无趣的人呢!
0 Q+ }1 N8 X6 a7 n8 \- r8 @( g曾几何时,他总会发觉,自己竟会略感嫉妒地看着别人——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而他却不知道。3 A% ~! E! Z( R$ E0 Y
丁四海花了那么多时间与金钱堆砌出来的毫宅,如今被他席地而拥,却丝毫没有丁四海那种满足的感觉!仿佛是自己身体缺少了什么感应的器官,面对这些凡人皆爱的东西,自己竟没有任何感动,不得不说,有时候,自己是嫉妒的。
/ i! F, U9 ]% U. D6 E8 O花错喜欢权力、生下自己的女人喜欢诅咒、丁四海喜欢享受、诸葛夫子喜欢酒、紫海喜欢别人需要他、小九喜欢学武功……就连无命…那个无命…也有他喜欢的……比方说白色的衣服……比方说他曾说过喜欢——他。
1 ~3 E( Z4 F  B+ z: P) ~; L( W0 j$ e
谁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2 l! S7 F" X* T
惟独他不知道。7 h7 T) A, \" ?6 b9 W% f
总是拼命去抢别人的东西,想得到别人珍惜的东西,拿到手里后,却又没有满足与感动。只为了‘得到’,以为自己拿在手中,便拥有一切……+ [0 t" v. u5 g
只是为了‘得到’而活着。6 l7 R$ o6 ]2 W6 E9 n4 U  |9 g
他还记得,曾有人说他喜欢‘女人’,尤其是长腿细腰的那种。: {6 g7 p1 K2 Q: r$ R* _2 e" Q
而事实上,他记得很清楚,那只是十四岁那年,为了离开花错的监控,刻意制造出来的假象,久而久之,也成了一种习惯。反正身体的新陈代谢每天都在循环,女人看待他的目光,就像拾荒的遇上垃圾堆,一个要倒,一个要收,两全其美。
: i. y! O/ `! i, a: I# M他还记得,曾有人说他喜欢‘黑衣服’,总是浑身漆黑,像打鬼的无常。- i# V  H3 T8 A: n
而事实上,那只是为了方便而已。黑衣服耐脏,也看不出杂色,小时候,自己身上总是满身血,不是自己的,便是敌人的,若像无命那样一身洁白,恐怕每天换十次都不嫌够!根本不知道何时会面对战斗,为了方便夜行与暗杀,自己身上的黑色,不是喜欢,而是必须。
) n. V# e  Q, ]: A( S原来,自己根本找不到喜欢的东西。
& {( E: }* n9 ?# f  i. i! P  @# h5 W. k
等到得到了一切,收获了一切之后才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喜欢这些东西,这种感觉……还真是有点坏……( ^- A, F! n0 W# M( ?
但他还是想‘得到’!9 L$ p+ I$ Q: R$ C
如果时光倒流,自己仍旧还是会去抢夺!
+ M/ W; f5 }  x/ L! V9 B就像一个肚子饿了十年的人,不管面前的食物自己喜不喜欢,好不好吃,都会一样奋不顾身地扑上拆吃入腹一样!
8 Z- K0 v# l( X9 q) ~' X! }: s( y
5 [$ z# k# D* j+ o) E7 z( T0 ~所以他不后悔。
, E; S' F1 W& h2 D9 N世上没有‘后悔’这条路——花错说过。
3 u+ A3 z2 l- v/ p, K& T. n老爷子有时候还是会说些有道理的话,所以,他为了这个人,干了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傻事!
: o- A' F. N, w: f$ j他杀了人。- K/ d# Q4 T4 y$ h$ I; s
不是为了花错,也不是为了自己,连他自己也不懂,为什么要下意识保花错,总之,在这种微妙的关头,自己因为花错的命,而同乌鸦撕破了那层伪装和气的面纸!) Q3 q8 x+ r6 G' i
这绝对不是好事!
% u; r+ E. K" D- f刚刚换主的折枝堂,修身养息都来不及,便盲目地树立了一个强劲的敌人,这不像他会做的事!: I: X, u; O7 ^( D) |
7 u' ]" b9 Y9 O
他想为自己的行动找些借口——比如,乌鸦为什么对杀花错如此执着?!
9 ~! Y" i4 a, D9 y2 E% x  l对乌鸦来说,这是折枝堂内部的问题,他们紧张什么?
. I6 B2 p! c( S% V1 S但事实上,当时根本不容他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8 g7 K2 Y, ~9 T2 T& b# L$ A1 }
陆二爷的铁心副手“大石头”,是个相当能做事的角色!他的进攻,没有给自己留下余地!
9 s/ X8 q( U4 k$ u- n当那排山倒海、泰山压顶般的拳影铺天盖地而来时,自己是下意识反扑的!. h$ @  W. _  _, I! d7 Y
格开那刚猛的手臂,一手成刀倒插进对方的身体!他清楚地记得,自己那犹如百炼成钢的手指是怎样划开‘大石头’的紧身皮甲,割开那坚如磐石的胸膛,像刺刀一样插入那鲜活的心脏!受压迫的血管又是怎样喷射出鲜艳淋漓的浓稠汁液,从自己下意识扭转的手腕间迸射出来,溅了自己一脸一身!
' y" A: |. ]' s) U血肉的泡沫还那么滚烫,映衬着自己发红的眼睛,像野狼一样直接而没有恶意的杀机!
' C7 L5 ?0 I7 N! X# Q陆二爷又是怎样悻悻离去,小九又是怎样愕然——一切一切,都脱离自己的控制,在那一瞬间,自己居然会想到一张毫不相干的脸庞,突然发现,自己中毒已深!
# R# G* N' Z. Q, U6 c8 H' p2 D8 H; x6 z% e% o  K. u5 ^  j3 |
不是为了那点可有可无的感恩之情,而是为了一个人。
8 n4 X4 a2 x: q1 j他留下花错,竟然是不想看到那个人哭泣的脸,仔细想来,自己终究是自私的,一点没有想到别人,充其量——无非是为了自己,下次看到那张脸时,还可以自然而理直气壮地,笑一笑,充当一个无关紧要的熟人……
( m1 T# f# S" X4 M5 I* x" T1 ^水渐凉了,白色的蒸汽像缕缕无依的游魂,飘飘荡荡,消逝在呼吸之间。一阵嘤咛响动,伴随着天花板上垂挂的纱幔摇曳晃荡,清脆的金属铃声像是从远方而来,却又那么近在咫尺。
3 }% L8 L! ^* N3 n微微笑着,曲起手肘支撑起身体,半卧着,斜斜偏过头去,看着那悄然洞开的雕花门扉外,站着一抹白色的幽灵,空洞的眼睛望着他身上的花朵,那开到荼靡的血色,出神的凝望着,苍白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下。* _; c% ]- h3 }/ g
无命很白。6 D4 g% j. ]5 J0 Z/ B
他一直这么认为,世上有皮肤这么白的人真是奇怪。
6 e8 ^2 w% @- ~. B/ b尤其是当自己搂抱着这副洁白无暇的躯体时,黝黑粗糙的肌肤摩擦着那白皙细腻的肢体,这种奇怪的疑问越发深刻形象!, V- m# Q7 V! H6 ^; i+ Q
怎么会这么白?( U3 P9 q7 j7 _" `3 F
好象终年不见阳光的玉瓶儿,光华从那纤细的肢体里透出来,幽幽的、冷冷的、却又触感温润。
- i* I% p* A  X! T无命是细致的。
# C0 H8 G! u! }/ V" K2 P像春天的河岸边,随风细舞的杨柳枝。
6 m. _' Q% H1 i  I; L7 j; g无命是脆弱的。
5 {$ p# I3 t/ z这玉瓶儿格外经不起重击,外表越是坚硬,就越是易碎。7 j/ a- I7 k& ^& i* a  b
3 G4 p* O$ `( ^) r, e! h$ e$ v3 H
而现在,这块玉似乎又要碎了,龟裂的痕迹越发明显,一丝丝裂痕班驳地裂开,卡嚓卡嚓,快要崩溃。
/ f6 |8 Z- L* g& Y“你来啦?真快呢……”还像个老朋友一样,笑着问候。就地斜躺着,肆意的男人似乎从未在意过自己的立点。像一头慵懒的猛兽,休憩的时候,并不那么在意羽毛艳丽小鸟站在自己头顶上唧唧喳喳的吵闹一样。
' b: I1 D$ U3 q# n0 ?- M0 h' H但此刻的无命,并不是那种羽毛艳丽,性情温和生涩的小鸟儿。
' C& E, b1 |$ j# H. v他很白。8 N+ V+ g% l6 S0 ^, U# F- U
整个人都那么白。
* ]- ~, R' y  z/ P' Q+ X像死尸一样苍白的颜色,浮在他的身上,全无生气,瞪着这个浑身上下永远充满活力的男人,他涩涩地迈步,轻轻地走了进来。
& @3 m2 A( I9 B洁白单薄的衣裳,衬托着比衣裳更白的脸,青青的惨色从皮肤底下透出来,脸颊上却突然浮出一块诡异的红晕!7 a0 \- I+ h) D" `, ?
像麻风病人一样,那种凄惨的绝美!
7 [1 r! ?/ v* }那两块决绝的红晕,看起来是那么疯癫!9 U5 d: V9 m" P  ?' \
盯着男人胸襟前那朵红到发黑的牡丹,盯着男人脸上的血色痕迹,无命的喉咙里,冒出些许奇怪的声音——( _% a8 K1 A( ?, [& T& L2 N
霍霍……- J2 q9 L* j( Z: f8 g
像呼吸不顺的肺病患者咳不出郁结胸中的血块!: f3 x7 e: @% q# x0 ]! _7 o
8 H, r% A) B7 {  T& i
“你成功了?”慢慢走到男人跟前,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悠然的男人,无命竟丝毫感觉不到自己应该具备的优越感!; [& ?  ?/ J7 ?+ ~* Z/ W
“差不多吧。”回答是省略的。也是肯定的。干脆再次躺下来,仰望着头顶上方,那张惨白的脸,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因为自己而变得浑浊。% t9 g$ n& X, w+ _1 g
“真的很快。”
) I9 q2 {8 J: C7 ~( p( `7 O“真的想做的话,不管什么事,都会很快的。”
0 Y& p: Y; X! I$ p% Z: e“你到底想要什么?”
4 y* g: K& i4 p1 h' @) @/ {“不知道呢……所以先拿到手再说吧。”
% X1 B- m0 W% d9 ~) r* A“现在你得到了吗?”慢慢蹲下身来,俯瞰着那张俊美而深邃的面容,那双漆黑发亮的眼睛,无命微微笑着,小巧而锋利的匕首,从袖子里滑到手掌中。
# D5 a6 H9 D7 P+ v+ n2 E# d* ~; d“得到了……”男人的笑容,依旧是那么肆意,那么淡漠。他甚至闭上了眼帘,在仇人跟前,慢慢地,静静地,闭上了眼!: D$ C" z4 H2 v1 s
数着那小扇般浓密的睫毛,无命也微微发笑,伸出冰冷的手,骨节细致而修长的苍白手指,轻轻拨弄着那片挺直鼻梁两旁的阴影。那薄薄的眼皮,那狭长的眼裂,一切一切,原本都该是他所熟悉的,但现在,他正等着,等待着这些印象在自己眼里变得陌生……
; F$ J$ u7 m  g) m6 I- `5 I1 j* p陌生的,比较好出手吧?2 g& W$ q) V# d2 g! o" }1 P. d
如果他们不认识,那么,他的报复,便不会在十三的心底里留下痕迹。
' J# `' f- h  z: ^% d! N* ]1 B世上的事情,本来就是一件归一件,他们的感情是一件事,十三的欲望是另一件事,而自己、自己那无法消弭掩盖的恨意,同样也是另外一件事情……
4 J$ }( Z% \6 g, o& E% i所以,他们最好是陌生的。
7 @+ ]3 S+ y  L3 d  _4 P这样,彼此都不会挂怀,也不会伤感。
* b0 }0 j# t, k1 F3 P0 r至少,失去十三,自己无法独活下来;而十三失去他,却照样可以活下去!! V5 l/ j  I* a3 q' q) Q1 q
他们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 P1 a' J) g1 Y  C
不是吗?
! o1 @3 ]0 }2 G6 }# F$ B2 S8 L3 j/ t" f! V7 l
“高兴吗?满足吗?”于是,他问得更轻,像懒得吵醒这个沉睡的魂灵。1 [, x8 K4 z9 |) A, c
“不知道呢。我并不太清楚……”
+ ?% T6 T' Z  i% X* d! _8 ~. I“是吗?那么,得到我的时候,你会高兴吗?”腰埋得更低了,苍白的唇快要碰上十三的脸。那张鲜活的,永远充满生命力的,暖热的,有力的躯体,与自己这死尸般的身躯,真的有着天壤之别啊!  C9 z6 j& \+ C3 k$ @  \
这个问题,便迟迟没有答案了。十三似乎遇到了难题,一直无法回答。
0 B5 F. u+ P6 X“很难回答吗?还是连自己都不知道呢?你不记得吧?在凤鸣城时,我也这么问过你,当时的你,也没有回答,只不过笑了笑,就让我以为是真的,是肯定的,现在想来,其实是我自己自作多情吧?”7 M& s& q0 c9 c& r6 `4 n
& j( r1 @* f) o# \
苍白的手指沿着深邃的轮廓游移着,像用手指在感知着一个生命!无命继续道:“你不用回答了,若真的回答我,说不定会是很难堪的答案,我知道。虽然我不想告诉自己,你让我认识到的一切,都是欺骗,但我却还是宁愿相信你,你曾说过,自己是不撒谎的!”尖尖的手指头,下意识地掐了下去,陷进那宽厚的肩头,陷进那紧实的肌理,感受着那强烈的生命脉动,泪水,在喉咙里咳呛出来!8 S% g" `6 T6 c+ {, t# l
“……”# P. m% W  `5 k: q6 f( @0 s
“你骗了我一辈子!就算你不承认也不行!你骗了所有人,连谎话都不用说——!”/ W/ A0 |% f. B1 H6 i% e
指甲……) M- t9 d% f$ u% w$ I+ D8 n7 b0 H
那已经断裂的指甲,就这么掐破了肌肤,鲜艳的红色,顺着他的手指,在那已经不堪负荷的黑衣上,再次涂染出熏然的血腥!十三连眉头也未皱,那毕竟只是很小的伤口——比起心上的伤痕,那毕竟是微不足道的裂痕!* T' D( ?7 t: O0 @4 U
9 E' [) }; L% m/ c4 e* G/ F
他的玉,最终还是碎了,在他的手上。
6 L  x5 {+ R$ m0 @预先想过的结局里,也许比此时更惨烈,但却没有这么决绝!
8 L  {3 N% Y$ M1 }+ V他曾想象过无命会疯狂,或许也会表现出他原来的智慧!小心翼翼地保住自己的性命,待在红梅小馆里,然后夜夜诅咒着‘十三’这个名字,磨刀磨到每日天光!1 A, ~1 }/ u: a9 d  j5 N+ y( n
但他却没想到,无命会这么平淡。
7 X' d+ n% f1 d% a- q那无力的手指,并不能制造什么伤害,没有杀伤力的诅咒,起不到报仇雪恨的效果!
0 d+ ^% F* S: {% m: k5 c只有一种感觉是陌生的。$ z9 n, q) R  S& ^
那便是痛。
. t2 K" G* V! Y  S* v5 s* P& a心脏的位置,似乎有些疼痛,像受了什么严重的内伤,钻心刻骨的疼了起来!看着无命,越发觉得自己四肢麻木,使不上力量的身体,在无命的目光下,越来越萎缩!! _8 L" l) |! X1 E

, g- {& J  o! v) W: u5 H7 N* p“既然你一直骗我,何不多骗一次?”突然发出声音,无命的眼里露出一道惨烈的光芒,像是复燃的死灰,要燃烬最后一缕光和热!他幽幽地说着,冰凉的手指抚摸到十三的胸前,像一条吐着蛇信的白蛇!
* k* ~) F$ Q* m“……”
7 ^" K: G- m, B: V6 X  {" p* U“吻我吧!……你不是说过吗?迟早你会吻我……用嘴巴,吻我一次……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 g1 ]- x- i1 A- s& z  S8 K& M* H那笑容看起来异常的寒冷,印在十三的记忆里,突然与一个已经远去的记忆重叠起来!0 J) R& R0 v8 Y7 c3 O5 M! T8 `
那个日日诅咒命运的女人,把自己生下后的第六个年头,在那个胡人部落遭受到同族袭击抢掠的关头,那个一直怨恨他的女人,也是一样,对他露出这种笑——
8 Z# P9 F, m/ F1 V6 O& s[滚吧,兽儿!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趁现在滚吧!我不想再看到你这杂种!]
# ~6 g% _" O7 ~+ r. S. P: u0 w) E- f( a) i) X0 d3 X. C
滚吧!4 O' _# P( C7 x/ Y' x
那个叫他滚的女人,当时左腿已经瘸了。& O7 p" L( M* B" T% ^
常年遭受虐待,又在羊圈里生了孩子,得不到医疗,下身总是溃烂的。* n& }! W6 i! v: f; `2 @# }9 l
她已经走不了。# z& _' [# `: u: H( x
所以她叫他滚!2 I2 g5 x1 D2 o
滚得越远越好!2 h& a6 r1 q: |7 r
而现在,无命说,因为他骗了他,所以干脆再骗一次,骗到最后!
8 F6 O& X: Z! n+ S# _: U: \( |% f他记得,那个女人,在露出这种笑容以后,自己再也没见到过她。
8 x5 g. p* n9 s( J而如今,无命也露出了这种笑容,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无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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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9 22:20:31 | 显示全部楼层
27. 玉劫
. d6 t  p- g7 V  Z( @8 _: F" r  E3 I+ O6 Z* E
接吻很难吗?7 h; i, Y/ A1 S9 _$ t6 Y' @2 a6 m
嘴唇与嘴唇之间濡慕地结合,那就好象是个誓言似的!4 y/ _+ O. ?9 K" b4 ]" F& D3 R
身体的结合,其实只在于生命要延续的本能。那是功能性的,就像牛羊要交配、虫子要交尾,人与人交欢的本能,实在难以用一种崇高的定义来赋予更高的含义——至少,十三所认识的世界就是这样。" F% w3 _3 ?, k  H6 J
既然如此,那么渴望活下去的自己,为什么会对无命产生那些许留恋?
. Z$ n0 a4 B  p: S他们之间一开始就不合理啊?' i0 o1 x4 O) S& y3 j; z8 T5 h
同样的男子身体,不可能孕育生命的交合,偏偏在身体里掀起了灵魂的交接!肢体交缠的瞬间,他总能体会到那薄弱的、与自己截然不同的身体里,有着和自己相似的东西存在!3 G' o' ~5 W! h: ^0 q5 g4 \
那又是什么呢?5 F  c! l* Q# s, R5 M
一种刚强的、难以弯曲的意志?$ {& `2 R; p  i6 d! u' A' n
还是一种扭曲的、不惜毁灭的黑暗情绪?
; _! T6 b' @: ^- p$ P; |都不知道啊……
2 v3 N9 i% v7 ]/ C. ?3 V他只明白,接吻与身体结合,是完全不一样的。; A3 C  [2 M0 Z% N/ R0 Z8 ]( s
后者只需要付出身体与能量;而前者,与原始的生育本能无关,像个誓言、像个印记、像一种等价的交换!8 f- E- }; v  v2 u, B) M4 F
他有吗?
# \) B. h# w% _) |8 x拿什么与无命交换?
3 M. v$ [/ j- w/ J所以他不吻啊!: Y! I1 c! M/ W. @' x; E- o" z, z
吻过以后,自己可能会失去什么吧?
, ?7 b8 p3 S9 p, w会失去什么呢——+ h9 d4 ~2 @8 Q* R7 i0 {
一时间,脑海是如此混乱,可十三却经不住那片苍白颤抖的诱惑,轻轻曲起手肘,支撑起上身,慢慢仰起脖子,寻着那片冰冷的唇瓣,悄悄地含住。
8 F! E5 f4 l+ e$ X2 L1 C4 n& }+ \8 ~
不会接吻啊!6 |' y5 s/ s) R! c  G3 J2 T3 c
这种举动对他来说是那么陌生。
: P1 `, e# t" Y火热的舌轻轻勾卷住那冰凉的柔软时,意外地,还感觉到那柔软中存在的坚韧!那是男子的嘴唇,丰满而富有韧性的,冰冷而有弹力。那片已经失去温度的柔软,在唇舌的勾勒下渐渐点燃温度,稀释着、软化着,冰冷变得火热,坚韧变得柔弱!那濡湿的感觉,浸润成一片湿滑温暖的甘甜,幽幽的香味,顺着那股微微甜蜜的汁液,散发出纯粹的甘芳,顺着呼吸的节奏间隙,流淌进彼此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Q( W4 U$ i5 b/ ^1 i. q
$ w, y: l$ |, a1 w$ h2 v1 A
无命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 i5 S# ~4 ]! Z5 R4 L! d当十三突然愿意吻自己的时候,他甚至连等待的雀跃都缺乏!4 a1 e* g1 x0 m5 g# b+ {2 u
那似乎该是天经地义的。; q0 i' K" D" G8 Y
十三,+ k2 C+ r! G/ i! K+ ~8 O7 V6 \% R+ x
本来就该吻无命!
5 v! {5 e& a  P( G# ^, H/ p他欠他的!
' l$ J0 s( q* ^8 x& V7 f0 L- y9 m他早该还他!- m+ N! R0 S& L( E6 P3 _
这个吻,是他欺骗他的开始,所以,在一切结束的时候,应该用吻来终结!" d0 q- s# t' e; Z- o
哪怕,他等待这个答案,已经魂弛神伤!
1 M! s; [& v5 Z) T8 U所以,接受起来,是那么坦然!. D2 y, y8 b4 E8 B2 ~4 [4 |
开启自己的唇瓣,在那片温暖的濡湿中汲取呻吟的力量。嘴唇厮磨交合的汁液是如此甘美,黏腻而火烫!这样的吻,本就不需要经验与技巧来支撑快乐,他们只是在赌注——用尽一生唯一的散漫与遗憾——在赌博着,看谁输在最后!
2 ?# }5 s/ G4 ]9 \0 I1 D那似乎是天荒地老……
0 K: X9 Y% j! Y, q+ a4 T但实际上,那不过是片刻的交流。
8 Q; c" c1 {3 r- p他在十三的身上,寻找着信仰。到头来,却是一场幻灭。那仇恨的种子早已开花,等到现在,已经枝叶繁茂!藤缠树、树缠藤、斑斑驳驳、差差错错——他与十三,一言以概之——错!错!错!
5 D% i( A6 g! y8 X7 Q电流交错的刹那,唇已分。4 J0 ?7 y5 u' _3 i
没有想象中的天旋地转,他们早以预支了更激烈、更癫狂的过程。这一切皆是为了偿还!拿这个单纯纯粹的吻来偿还,偿还他们那夭折的爱情!: Z! Q/ G6 W; Q
所以,无命已经满足了!了无遗憾!
( q/ n: b$ ?% u: P% r直起身躯,俯瞰那双略有失望的眼睛,那片凝结的黑色,像冰晶融化般闪动着,看在眼里,突然不再觉得感动!
5 c+ \) N! G% f' M! S) `十三的双手还支撑着,空荡荡地探向虚无,维持着适才亲吻时搂抱着他的姿态。那似乎是一种不足的渴求,等待着因那个吻而掀起的热潮退却,或是更激烈燃烧!但无命已经冷却了,这一次,他不能再跟着十三走。6 C, ~4 R* [2 r1 I
4 f  F9 `( D( v; j7 h
他一直在跟着十三走。
3 j9 P* i% i0 K6 ]) z十三向前,他便向前;十三向后,他便向后!
, U4 R$ t1 b9 z  {0 a" t! q仔细回想,便是多么不公!
) z' ^$ u9 R7 P: C一切都因为他输在前面!一开始就甘心沦为那双眼眸的阶下囚!不断否定贬低着自己,渴求那双眼睛的凝视。
: e  G" v, y4 o9 L但现在,他不得不放弃了。
/ F# i$ Y; R1 f( n4 ?因为他什么也没有了!
( r. a* }" X# Z再没有可以向十三妥协的筹码,自尊已经跌到最低,所以他已经无力跟随那太多激狂快速的脚步!
. x0 {7 a5 D% u, y" c冷冷看着那双眼睛,突然发觉有一种异常潮湿火热的东西顺着自己的脸颊淌下来!那似乎是泪,却比泪水更灼热!那似乎是血,却又比血更清澈!抚摸着那张深邃俊美的面孔,他轻声诉说——
8 P% T5 F# v: ]& p. U4 p“你的身体似乎喜欢接吻,跟你说的不一样。”
% L" i1 L+ D4 n“啊。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男人是坦然的,就像永远忠于自我的野兽,可以欺骗别人,却从不对自己说谎!跟大多数人都不同——许多人,并不会欺骗别人,却总是在蒙骗着自己!就像他!4 s/ L$ D- o3 |$ }: y4 C3 p
所以,他哭了!?
  ?1 Z1 f+ D2 E' J( y9 `因为终于发现,自己一直在骗自己?!
. ]+ y; h; s. [* E) z欺骗着自己,十三一直爱他?!6 `% i2 t! f( x
罢了……
) `6 u' S0 }  x罢了……
& A! q$ s8 Y* ~  O“你喜欢我吗?说真话……”
. j) x/ Y6 T; ?6 S) Y& X“不知道,只是很习惯你存在在我的视线范围里。”
' _2 T( g5 {( v“那是因为,你认为我是喜欢你的,根本不会离开你,所以才这么自信吗?”5 c+ f! K  q  ?1 b, f% o
“……也许吧……我没有试过得到,也就不曾明白失去。现在我得到了,也许就会开始品尝失去的滋味了……”
/ F$ m* m4 _7 S8 \! J8 m“说得很好,跟我想的一样……”微微点着头,秀丽的面容上一片苍凉。笑着,抖着,哭泣着,却又那么快乐!他终于听到了真实么?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啊!* y0 |2 ?) x# v& j
“是啊……有得必有失,你原来知道啊?真糟糕…我还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呢……失去我时,你会不会有伤心呢……?会不会,像我一样,难过呢……?”/ s3 K# O6 X2 ~# j
工整的眉头立刻簇了起来!
+ B0 q3 `, L. n8 T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十三倏然撑起身躯,却又瞬间崩塌般倒下!就像一张原本紧绷到极点的良弓,弓弦乍然绷断,瘫软般溃散,坠落到厚实的地毯上,发出沉实的闷响!
0 w7 J, ^0 ^  I( w+ P5 P6 C“你做了什么?!”低沉的声音有些嘶哑,那更像是疑惑与惊讶的怒吼!不甘与不信,充斥在这男人年轻的身体里,愤懑与恐惧快要占据他全身!1 q$ K, o# {* C2 v3 C
“放心,不是毒药呢。”浅浅滑出一丝苦笑,无命的泪痕未干。他抖开衣袖,终于亮出藏与左手手心里那只小小的匕首,幽幽的寒光,映着他的脸庞,哀若死灰。
4 k! a/ b% {" k/ x“你……?”身体突然失去了力量,终于衍生出了一种绝望的恐慌!使劲挣扎着,绷紧身体,丝丝热气从身体里滋滋地蒸发出来,有一股诡异的甘美芳香!3 B) U5 s( ~* q& ~" b
“蓬莱一日醉,我爹收藏的小玩意儿而已。不会要人命的,别人要醉一天,以你的身体,最多半盏茶时间就恢复了,只是…在这半盏茶工夫里,你会像婴儿一样,又瘫又哑。我事先服了解药,但你没有,所以跟我亲吻,你便发作了……”小小匕首,轻轻划过那紧致而华美的皮肤,那种浸润着阳光的金色,原来是那么值得留恋!小刀轻轻一转,十三瘦削的脸颊上立刻出现了一道红色的细线——然后越来越粗,细线最后变成了伤口,流下猩红粘稠的汁液!
7 v1 s) j+ ^8 W( m' t- @+ a5 @/ I“啊?!对不起!对不起!”一时失神,无命立刻反应过来,慌张地掀起苍白的袖子为十三揩去那血痕,泪水婆娑着,却又无法申辩!6 I7 P' f0 _" I2 C1 s( A$ s
那就像是自己舍不得破坏的珍宝!即使牺牲自己,也舍不得毁掉的珍贵!
8 \7 j* r& N& p他已经可以杀他!
' _2 B# C( S1 y( Y# _+ }$ n) S0 c& D在他同意与自己接吻之后,他已经有一万个机会可以杀了他!9 V# c0 Y. K  X5 S* y) v
手刃仇凶!: S  r& v3 @, ]+ {
擦干那细小伤口的血迹,目光零散地飘到十三胸前。那团花团锦簇的黑红色,像是一个恶意的诅咒——嘲弄着、讥笑着、他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晚了!
5 r+ C; n0 \& P7 L5 Y苦笑着,摇摇头,无命将那小小的匕首,递到自己的脖子前,轻轻抵住那皮肤细嫩的喉咙,叹息了一声——
! h% f2 q3 `, u/ R: i“我什么都知道了,所以也曾想过,如果这都是花家欠你殷家的报应,那么,我不会有恨,不会的。可是,你杀了爹爹,为人子的,如果不恨,那又算什么?对不起……我克制不了自己恨你,我也无法下手杀你……所以,我至少要给你一个惩罚…有得必有失……我不得不这么做——我要让你记住!我是在你面前死的!你控制不了我,你没办法!哪怕你不爱我,你也会很后悔——因为你不想杀掉的我,偏偏在你毫无能力的时候,死掉了!”
4 ^7 u$ h% v% H+ O9 r5 f
$ q7 G: ]/ |8 V. |1 F% v1 k) w# G7 [, k; B
那一瞬间,似乎很漫长。' z" C& J& x7 D2 d
秀那一瞬间,似乎又很短暂。
  Y( i* o5 Z7 X5 h9 R在十三那紧紧握住的拳头里稍纵即逝!
) c( n8 @7 J7 D1 c在十三那不敢置信的神情中缓慢如画片!在十三那绝望的惊惶中……一切,就像一个值得纪念的瞬间,那小小的刀,平时对十三来说,削指甲最恰当不过的小刀,却终于对他产生了莫大的威胁!- s" o% V" R1 k" _6 v8 _+ C
那威胁,来自于一种原始的报复!. A* b2 H3 T2 p
几乎同人类生育、信仰一样古老的信念——报复!& a' s+ ~' C) |1 Z% h
绝对的报复!
' h, H0 b; B. ?0 Q3 v, v一种比杀了十三自己,更加值得纪念的报复!) P; E7 j0 M8 P  A6 y# G2 o1 H! m% d
( S: L4 z& }2 L+ _, e3 v
在那瞬间,十三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找到了,某种喜欢的东西……3 _6 ]3 K6 k6 x3 n' f( }7 t
但他的玉,还是碎了……
( b7 L7 @9 p, }6 ^
# K5 z' I% y) i5 G4 p  b5 E猩红的血珠,在无命的脖子上绽放的那一刻,似乎有一种深沉的、黯哑的、无声的嘶吼,在那凶猛的灵魂里,发出了困兽的呜咽!: h3 G* w0 R3 x. u7 i
那黑色的眼眸里,也许迸射出了绝望的哀痛,赤红而灼烫!
4 |; x  s/ @4 t! Q% x就在那一瞬间,还是那一瞬间,突然一道破裂的声响,轰然爆发!5 Q) Y4 |8 l* Y6 r7 K& Y# L
——狂乱的气流卷起木屑灰渣,像暴风般突然侵入这宁静无声的绝望世界!一道风尘的身影,从破掉的窗户中急射而入!像猿猴般矫捷,旋风般刮到无命身前,长臂一揽,将那细瘦的身子卷入怀中,留下一道冷冷的的目光,肆意而鄙视地巡检着十三那暂时瘫软无力的身躯——% ~/ R7 c$ |. Z- M6 I
“他我带走了。你应该不会也不能有意见吧?”! r# G9 X; e, k& i
沉厚的声音在那气机牵动的气流中回旋,有些嘲弄,又有些不满,无命似乎在被他搂住的那一刹那便以昏眩,失去了意识。
4 n' x7 M" r: ~: N
8 u* \7 l7 Q/ T3 A“你是……”咬着牙齿,克制着药力的侵蚀,在一片飞灰乱卷的空隙里,十三看清了那熟悉的身影。
- w% ^- r* V& y- y1 C“记性不错!后会有期!”男人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像孩子般的笑容。一种昔日的十三,万分熟悉的笑容!
5 W( |! k, E6 P( p6 Z/ I& b那笑容,很像自己!) d+ T7 U+ p: V! v
还什么都没有得到的时候,时常会流露出来的,那种满不在乎的笑!
5 b" q* V9 `* F. C* ?( c0 _1 M8 l8 i; f- k- h4 @' r
他终于懂了。! n$ R1 f+ N! l. b0 s, I6 O( l
为什么花错总是那么怕死!因为得到的越多,就越害怕失去!
0 |9 A9 y5 Y' p9 o- H! @而今,他得到了,所以笑不出来了!无命提醒了他这个事实,这个突然出现、带走无命的男人,也提醒了他这个事实……
2 l0 _$ _5 }, q  f$ L* i  J/ @5 L' [段非……
  H3 I4 B! Y8 ^4 j  o2 ?4 O/ d' [, @- o/ u
他失败了。
0 C  P8 |% }/ M  E在成功的那一天,立刻就得到了失败!8 I) H, r* W$ m% h$ l- W
只能像尸体一样,无能地躺着,僵硬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那已经到手的、即使碎了也该碎在自己怀里的玉,就在他的眼前,被人抢走了……
1 U9 r  s0 E# i( Q. X2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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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9 22:37:15 | 显示全部楼层
28. 以爱之名,以恨之由: w, J! \% P) G/ B
3 @1 j7 H/ K) M$ p+ N
当重九带着留守下来的人冲进[比目鱼舍]时,恰巧是半盏时间过去,重九一马当先破门而入,正好撞到十三身上!; U% a+ ]3 a. e5 z- f
“十三哥?!那声音是什么?——谁闯进来了?”无须言传,少年俨然也算个老江湖。窗口处不规则的破洞说明了一切,他飞身冲向原来窗口的位置俯身朝外看去。  ~3 y3 c  g% O
由近及远、自上而下,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闹事,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端倪!
9 o! |5 L6 J: H“应该是趴在窗外听了很久吧。”十三微哂着,声音里喜怒莫辨。一股深黑色的气流盘旋在他周身,紧凑的筋骨间爆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就像战斗前的蓄能一样,他突然曲起五指,一道响亮的骨节清响,让进来应援的副手们无不心惊!1 \- Y1 `9 p) M9 W
无命说得不假,[蓬莱一日醉]果真不是毒药,也不同于一般流俗的蒙汗药。中者,身体呈现一种严重的酒醉状态,但药效一退,便再无踪迹!一股深沉的恼恨在身体里衍生,还有一丝丝……不甘!$ D: Z* o% n8 _% @
- G) X- W, Q0 `% s! [2 y6 p* T
在他的面前!% T( b+ q* y0 R& i! I* A% T% }
就在他的面前!; [+ b5 m3 U( [9 A( ~$ N
那个家伙,居然潜伏了那么久!
: {8 h( z: {9 f; [* H居然大刺刺地把他的人带走!
9 t6 V: @" @# r  }0 L: P这个‘惊喜’,一定要好好地‘奖励’才行了!
" e. p$ J$ |1 o8 z/ r1 q嗓音微沉,十三站到窗前,面向室外那灿烂的天光,静静道:“传话下去,小少爷走丢了!今天之内,在城里找出来!三天之内找不到,就把话传到南边分堂!”! b$ }6 I/ t$ S& v
“为什么要传到南方的分堂?”重九有些不解。
6 G6 {  y0 ~! f6 s0 Z+ B& T“那姓段的,是南方人。不出意外的话,有算是狡兔三窟,被逼急了,还是会下意识钻回老家的!”8 ]- P' r# m4 p- W* U4 a
动物都有‘反巢’的本能!受伤或是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总会想到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的!
5 V0 V7 N2 h3 p0 G3 b4 g/ g$ @那地方——一定是‘家’!. r( }# g% \: Y7 b5 T. I
神情一肃,重九领命而去。就算心里有千百个疑问,但少年已经习惯了不发问!在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十三不愿说的话,怎样也不会说的!
8 ^5 S7 {& c7 l8 k, c4 u
8 H0 d" A3 X3 {; T, f: j) R$ A好奇的人,往往命比较短!
7 f" V% j  M: s" I8 e少年重九早就知道这道理了。
" ]: ~; P3 w  y& F2 C0 d嘴巴拿来吃饭,比拿来说话,要有用得多!也安全得多!", Q3 L9 D( D$ d, L* c
当他人退出房外后,十三才微微怔忪起来。悄悄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脸颊,那被无命无意识割伤的地方,好象永远也不会痊愈似的!又开始疼痛起来,火辣辣地,稍一触碰,就再次流出鲜红的血来……
( e: {- r* r1 ]+ s$ B5 }$ p这个伤口,恐怕会越来越大吧?
- a. D# U& x0 ]7 \& o薄薄的唇角轻轻一勾,略带狎意地看着被自己的鲜血染红的拇指,从那伤口沾来的血液,呈现出一种新鲜淋漓的颜色!他似乎看得入迷了,对着自己的血!仔细地看着,凝视着,末了,才轻轻将拇指含进温润的口腔,像抚摸着情人的嘴唇一样,把那难以愈合的伤痕,含进嘴里,轻柔地吮吸着,吮吸着……
) k9 Q- L! |$ m# V那是无命,有生以来,第一次给予他的,爱意以外的……疼痛……7 L! s/ Y6 z4 g
2 ]' o) O( I3 |/ V# c5 l$ h+ \- L
直到血液的味道,在口中渐渐消弭,他才转身走向房间外,刚刚走下三楼的阶梯,便看到一个神色古怪的刀子朝上面奔来,两人眼神略一交会,刀子突然猛一低头,沉声道:“十三爷,小六有消息来了!”2 }; ^' j6 F. r. O' t
小六有消息来了。
" N6 W7 f$ f. D9 ]& @4 ~一直展转跟随了两个大爷的小六,在折枝堂人的心目中,有种奇妙的地位。
) V3 t6 ?3 c: L. R$ A8 ~/ p( h小六不能打。9 E, o* i3 w" k; q' P- j3 R& \
论身手,甲字组和申字组,随便抽个最差劲的刀子出来,两招就可以把小六打趴下!r
) U- w# s) U4 x: R' k1 S小六也不讨人喜欢。
3 p3 o2 ~1 [! x) Y# g( X! \没人喜欢那张尖嘴猴腮的脸,也没人喜欢这种时常行踪不明的伙伴。说话颠三倒四、油嘴滑舌,性情粗糙的刀子们,最不乐于和这种人交朋友!越是粗枝大叶的人,就越喜欢结交比自己更粗枝大叶的人!所以江湖上牛鬼蛇神,大多也是些表面豪迈、实质愚钝之辈!
$ w. j/ O+ m: ]$ V$ P豪迈与愚蠢,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c, Z9 e$ {7 S. C
所以,大多数人,跟折枝堂的小六,没什么交情。
1 {* Q% @* _" ^# k) m$ @% m9 f既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平日干什么。总之每次械斗时,绝对没有小六的身影,每次血拼过后,小六的位置却又向上升了那么一点。
  N! W# ]& @6 E0 M6 K" q  i) f; i- V3 a7 x# v
小六,像个神奇的影子。
5 ~+ ^% Y) [" o7 `仔细想起来,小六那张不讨人喜欢的脸,几乎没给人形成过什么印象!虽然瘦似皮包骨,但除了这个特点,还真没人能说出小六长什么特征!他的形象似乎是单薄的,也是模糊的,你背着他提起小六这人时,除了鄙夷,你也说不出还有什么可以形容的!但你看见他时,总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s# X  H5 y1 h- o/ g) z啊,不是那个小六吗?
( H4 [! n7 r% t- G9 wXXX运气贼好的鼠辈!为什么大爷们都喜欢他呢?!, P/ V7 D# ?6 s

( R0 f( Z+ A% A5 F1 B7 a2 n3 q: D$ k当时的花无是就喜欢把小六带在身边,打是疼骂是爱,见面就踹小六两脚,嘴巴里却是满高兴的调调。; `- w  k6 D( ?" L! @
现在的十三爷也把小六放在身边,但时常不见小六跟随。像个挂名的影子,谁都不知道这小子摸鱼摸到哪里,但却知道十三从不责罚他,也不去找他!6 H8 K# ^; o' V3 ~; t

& D- t6 E2 |! `$ m# x1 c, n直到最后,小六这个人,才被众人明白。但那个时候,似乎已经太晚了,晚到那些平日里根本瞧不起小六的汉子们,默默地,无声地,含着热泪,在北方的夏日阳光下,挺起了胸膛。( ~) c0 O0 |  X1 w" y) c' s
小六给十三送来了消息。
+ d9 ~' v6 r: r( g& \* y, i3 `这是那个刀子跟十三说的。
8 ?. S# {& `0 m" K5 f# f  J+ S但他没有来得及说的另一句,便是——这是小六送来的最后一个消息。7 E; i$ C8 _- N3 B. ?. P1 `
也是小六这辈子,最后送出来的一个消息……/ q% F" t  c2 k, i5 S5 {: w

% |3 J/ f9 Q$ E4 q当十三见到小六时,小六躺在一水城东边一座小桥下,那座桥,平日里,周围的居民最习惯顺手把马桶或垃圾往桥下倒去。; ?, ~+ Y4 N8 i
肮脏的河水把他的身子浸泡了一半,使这个轻飘飘的身体一浮一晃。身体已经白了,穿在身上的衣服是一套寻常人妇女的单衣花裙,僵硬的脸上,还挂着残褪的脂粉,小六那张毫无特色的瘦小脸儿,描眉画目,散乱的头发上只插着一枝已经残败的花。/ K: W  Z$ g' T9 y# o9 P* C9 F
围观的人群被折枝堂的人驱散开去,马上有人赶到官府去打点关节,十三排开众人,默默地把这瘦小的身子拉上岸边,然后仔细地、异常仔细地替这具尸身擦拭泥沙污垢。) d" E; e# K/ s% }
剥开小六紧扣的双手,在拨开小六的头发检验,像个经验丰富的仵作,寻找着任何可以成为小六死因的证据。8 h% P/ \; A& [( n
最终,他一无所获,只知道小六的胸腔已塌陷,是被人猛力一击而毙命,然后丢弃在桥下。
# L! w. Y: |: A! N% |! y& \# E一句‘好葬’,让十三的背影,在艳阳下远去,轻飘飘的声音里,多了份沉实,跟随而来的刀子们,似乎都明白了什么。
  w( J  f) ~' G, F# }/ K一个大老爷们儿,为什么扮成女人模样?刀子们的确是直线思维,但他们也有着寻常人难以体会的经验与眼界——他们似乎终于知道小六是干什么的了,也终于知道小六为什么总会招大爷们喜欢,那是小六用命换来的!* Z, p, H0 w9 a0 ?% J0 n& @
从古到今,江湖上最难吃的一碗饭就是‘点子’。
% _" M. O" G8 s* E5 B5 c通俗一点,就是暗探。
  Z/ @7 W$ ~" t1 m3 |6 w因为点子就像是影子,永远也见不得光明,所以,哪怕死的时候,也会死在最阴暗最肮脏的角落!不会有风光的岁月,也不会有响亮的名头!永远是个不起眼的影子,死也会死得极其难看!9 b2 C* }8 F% y* {
有点脑袋的人,就知道,宁死不要做点子!  N6 v+ u, V% N! Y$ W
当刀子当出了头,也有光风霁月的时候!但当点子,却是一辈子都不可能!% C- j$ ~/ H5 \: K
所以,看着小六的身体,随十三赶来的汉子们,下意识地把胸口挺得更直了!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少了个兄弟!少了一个沉默的、可有可无的、却又值得敬重的……兄弟!
7 y% t- r7 m. ^" o9 z “就说府里死了个洗衣妇,因为老公赌钱输光了,一气之下跳河了。”单调的声音从重九口中慢慢说出来,少年沉默半晌,才追着十三的身影跟去。4 a8 l$ q) G$ f% b; J1 Q+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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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渐渐西移,树梢的阴影慢慢掩到男人冷峻深邃的面孔上。班驳的阴影,在那双闪亮的眼睛下方跳动着,摇曳着,像两簇燃烧的鬼火。/ i+ {; ~4 P1 U! e$ \  }0 U1 q* }* S
曲着一条腿,男人懒洋洋地靠着骑廊的柱子,冷冷望着不远处的那块池塘。骨节修长的手指,似乎在无声地摩擦着,碾磨着,随着风吹动树梢的声音,婆娑着轻响。少年的身影渐渐临近,靠在另一根柱子旁,没有开口。
1 ^6 h/ P! n8 S3 _“知道吗?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还在一个草台班子里唱戏。我觉得他很机灵,就叫他跟我回来。”幽幽的声音,有些低落,像是想起了什么,十三的眼中有丝热切。. N& q( ]' u4 m4 ?
“他肯?”重九问。( B4 v- q; E- m) v) x
“肯。因为他在班子里天天挨打,怕得要死,我跟他说,不想哪天死掉,就跟我走,所以他立刻点头。”' g! _; R3 s; ?; X2 U+ W
“但他死了。”4 J3 D0 s2 n( p' u" a$ [0 a
“没错,但他死了。”声音似乎更低了。十三眼中的光芒却更亮!冰冷又灼热,像爆发出了某种以前没有的东西!
9 c- z* ^. o' o' x# i“你刚才找什么?”重九又问。: ~5 L( X" v' J% P! e: u
“找他留给我的最后的信息。”微微一哂,十三仰起脖子,顺着清风,深深一个呼吸,发丝似乎也随着这脉动,微微扬了起来。* e* }' h5 K+ P, v( s
“找到了么?”
" V* `/ R) }( k9 r/ t5 G“他是个最懂事的点子,任何时候,他都知道留东西给我!”阳光照耀在那俊美的脸上,像汽化了那深邃的轮廓。男人的声音越发低沉,像磨着牙齿的怪魔,在地狱深处按捺地愤怒的火焰——“但是——他却连留点东西给我的时间都没有!他竟然被杀了!我允诺过他,绝对不会死的!但他居然被杀了!”
- N  R2 ^7 E# P. l“当点子本来就最易死掉!你怎么了?你应该知道,小六迟早会有今天!”重九有些忧心忡忡道,他突然觉得,此刻的十三,与往日不同!
7 X  X5 B1 X! j4 d; g4 W$ N' n$ ~像是特别容易发怒。特别容易生气。紧绷的神经燎燎燃烧着火气,随时一碰,都会爆炸!' }8 b$ e6 J! ^( F) U
“我允诺过他不会死,那就绝对不该死!”按捺的极点便是爆发!十三突然一撇身,右手往身后的柱子狠狠一砸,一声巨响过后,那粗若腰身般的柱子,轰然少了一半!一个巨大的拳击从柱子一侧穿过,像是凭空被剜去了一段!
6 Z- H9 A% e# f3 _" n/ a7 H8 e' |“十三哥!生气也不用砸屋子吧!?”重九吞了吞口水。
5 F5 t) {: ^% j4 j9 c" k$ T8 l那巨大的杀伤力,让他再次心悦臣服,但同时也更加担忧!他所认识的,冷静而完美的十三哥突然不见了,变成了另一个心绪不宁,脾气暴躁的家伙!( \6 I7 A% U8 o+ y" `1 G- o3 c
“小少爷不见了,给你这么大打击啊?!”心直口快的少年终于爆发出这样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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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水难收——当少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十三的右手已经像毒蛇吐信般狠狠咬住他的咽喉!无法躲闪、无法反抗!那一瞬间快若闪电!当自己的喉骨间轻轻发出扭曲前的青响,少年霎时已汗湿重衫!; G: f3 {" ?0 X2 \0 G% C8 I
“别让我听到第二次。”幽冷的声音盘旋着,不知不觉间,十三已松开了对重九的钳制。一口唾沫在少年的喉咙口不上不下,待确定那要命的手指已经离开自己的要害时,少年才脱力般瘫软下来,干脆利落地一屁股坐下来,苦瓜着脸,大大叹气——纯1 R) K8 X$ u- b  V2 h+ c
“拜托!十三哥!玩笑不能这样开呀!会吓死人的!”2 a9 |1 ?) A3 y( P! x
“不是还没死吗?”像是适才的震怒不复存在,十三的面容呈现一种异常平静的悠然。那是往日不同的,绝对宁静的悠然,也像是一种死寂。
* S+ B& Q) @  D' z0 f0 r* {少年心念电转,赶紧转移话题,“小六到底干什么去了?”, ~' W. a8 s9 M- [7 h) o( D/ H
“我叫他去查一件事……”话到这里,十三缄默了。似乎还未能确定什么,他有所保留。
2 h, A, x8 ^% \' M7 n3 e) M. ?' M“不能告诉我么?”少年有些不快了。/ P' @% I5 J' u
“为什么要告诉你?”没有任何语气变化,纯粹的疑问句式而已。十三有些惊讶地看向重九,好象对方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2 q1 z1 {* R5 o4 x
“老是一个人作战,你不嫌烦累么?!你老说人只能靠自己,我也认为是对的!可事实上,没人能独自生存吧?!你不是也一样要靠小六来搜罗消息吗?!我不值得你信任?折枝堂上上下下跟着你背叛老爷子的兄弟们都不值得信任?!那你还信谁?!”! V& f2 U3 C/ e  t) v2 v' z2 c0 f
毕竟也才十几岁,少年的心性终究是笔直的。可以在任何人跟前伪装得铜墙铁壁,却惟独不能在仰慕的人前装作鬼祟。甚至是有些依赖的!——把面前的男人当作自己的目标,也当作了唯一的亲人。3 ]" o1 b% k% b) h3 }( l
脸色微变,十三有些哑然了。, H/ o, Q2 G2 e
他很想笑一笑,淡然说一声——‘的确是谁都不可信!’。但,事实上,此时此刻,他却有些迟疑,话到嘴边才耿耿于怀,压抑在胸中,像堵了团棉花再被人狠狠打了当胸一拳!
) u: K& x. e' c; n他的沉默,让少年似乎认清了什么,末了,有些粗率地点头鞠躬,再道:“小的多话了,十三爷请别介意!小的告退!”. L+ _& {% j: F1 I, M& I% s
一口一个‘小的’,实在是有些让人意外地伤心。' {* H: ~7 o1 @* q7 P
十三歪了歪眉毛,突然爆出一声促狭的大笑,笑到眼角弯弯,笑得连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 s6 [3 _/ @$ i2 Z! n5 O“噗——!就你这脾气,还敢夸口要取代小六吗?小六不会随便乱发脾气哟!”
6 J. f/ C" c! v' j“嘎?!”
) i9 ?! U/ E9 U“我叫小六查的,其实是我的私事。所以,我本来觉得没必要跟你说的……当然,他的死,也证实了我猜测,如果没出意料的话……”& l1 Z0 X7 f2 O, w
“私事?”; S- ?4 d/ n, `: B# S
“对,很私人的事……对任何人都没有影响的……只除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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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丽的紫色云霞,歪歪斜斜地从老旧的窗棂间隙里漫漫地浸润进来。灰沉沉的房间里,黯然的光线在这片色彩的勾勒下,显现出了原有的轮廓。, a. m  G/ K0 n0 V
屋子里似乎还有股淡淡的霉味,但却收拾得异常清洁,显然是特别经过打扫。躺在床上转动着干涩的眼珠,许久过后,无命才依依发觉,一丝浅浅的伤痛从脖子上传来。* `* H8 G8 \1 ~7 N3 s6 p
他记得,自己割伤了自己。* Z% T2 ^2 q( m! D7 W6 O6 o9 q
毕竟是不习惯动手的。武力能解决的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握范围。所以,决绝又痛快的离别,并没有让他真正如愿!
# J3 y2 s( w  `3 d. K( r$ V* U刀尖抵住喉咙时,自己的双手颤抖得厉害!以至于握不住刀,也使不上力,痛快淋漓的生死,刹那成了个笑话——自己还活着!4 X  e+ w' i- U: O  W% k- N1 J! I( G
自杀变成了自残,而且显然不太成功!自己的呼吸还那么顺畅,几乎只是用锋利的刀子割开了一才层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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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么没用呢?!8 {. W) j4 d1 q6 V5 p1 l. X
那么不想死吗?!
9 e8 e! S( o- D. {4 ?" W: I& C7 e是不甘心还是害怕寂寞?一个人走掉的孤单,让自己难以下手?还是,依旧舍不下那双眼睛?当最后的刹那,看到那双深黑色的眼眸,沾染上惊骇与不甘,愤怒与焦虑的心慌,从那片黑色的深渊掀起波澜……自己竟然,还是舍不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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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嘶哑黯然的声音,从那压抑的喉咙里泄漏出来,像被什么堵住了出口,那原本该是哀痛的呐喊,化为不甘的寂寞哽咽!远离那双眼睛,竟是如此疼痛!伤口似乎在溃烂着!扭曲着!一想到那人还活着,自己也还活着,突然觉得——即使再怎么哭嚎、呐喊,也发泄不出这沉积的怨恨与依恋!
& u5 K; w/ ~1 x" w+ K2 j“伤口那么痛吗?”一道低沉而清朗的声音突然从一角传来,无命惊吓地扭转脖子,斜斜看向声音来源,阴暗光线的房间一角,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一张角凳上,曲起一腿抱在胸前,男人的手指头,还钩着一把藏于鞘中的弯刀!! k) x2 p" [; Z3 d9 Y9 o6 O
弯弯的刀,像弯弯的月,也像情人的眉。: A# }" k1 c: e" g" h

3 j$ i- A8 U8 b* B- ]1 p' C“是……你?”声音是哽咽的,看到这个人,突然生起一丝眩晕的错觉。命运何其玩弄,转过一圈,他又遇到了他!4 b) Q2 R" o' B6 g) c8 K
段非。
5 e6 L: \: o. ]* t; ]( _: U- Y+ {# J4 b4 cf“是我。”段非的回答很简洁,似乎说话是件很累的事。
, v0 Y  D- k! a$ a/ b6 @6 I从无命的角度看段非,那个身影显得残旧而歪斜。段非本来就是不拘小节的,身上那套破烂的风褛似乎从来就不曾替换过!之所以看着他觉得残旧,那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那瘦削高大的身影,融进了黑暗的一角,依稀看去,还以为是另一个相似的身影在为自己停留守侯……9 y; e# S$ O! n( U4 p2 \; u: P$ @: A
原来,十三的印象,在自己脑海里,已经残旧了。0 L" Z' i7 H: `* X, \
像是一幅存储了很久的画片,风干退化,颜色已经不再鲜艳,只留下一个深刻的烧灼的影子轮廓,横亘在那里,永远不愿离去!
, x' y4 B% ^$ {% D: {呼出一口气,对着自己冷冷笑一声。无命挣扎着起身,从床上坐起来,被子往下一滑,顿时觉得有些幽幽冷风。
7 L2 K: G# C0 @6 ^/ \/ ~; y& [——!
6 A2 Z+ q' `) v5 h2 |“你干什么?!”愕然的惊叫声低低滚落,无命喘息着,连忙拿被子裹住全身!
4 c5 ^; E( M/ a, |“把你放上床休息而已。”段非依旧回答得简练。只是那声音异常低沉,暗哑着一丝鬼魅的呼吸频率。
' u" J# {% d- ]$ [- a' p8 G“把我的衣服还给我!”沉下脸来,无命裹着被子,大步走下床头,直视着对方,神色已经有些愤慨。
7 ?, O1 J" H, K7 U& L* }2 m“我不打算让你离开。”悠悠扬起一个笑脸,段非勾着自己的刀转了一圈。8 \. h/ q" J! m9 u( D
“你以为你关得住我?!”冷笑一声,无命嗤之以鼻。他的记忆并不清晰,但的确记得中途有人冲进来阻止了一切!朝自己后颈一记手刀,将自己打晕!——原来竟是段非!
1 ^1 }* s. e" ~8 \5 L想来也合理,似乎也只有这个人,有能耐在十三跟前来无影去无踪!  x1 Z. K" W: q
“要完美地囚禁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脱得光溜溜。虽然你不是女人,但这办法对你也同样管用。”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一双狡黠的眼睛把无命全身浏览一遍。那如有实质的目光,让无命突然间以为自己身上的被子并不存在!6 c" d( F2 i: O( T- \( y7 _1 ]

* d. z: j& ^" K“既不绑我也不锁我?我堂堂一个大男人,你以为我不敢走出去?!”涨红脸颊,鲜血几乎要从汗毛细孔里压榨出来!无命有些动气。" ?- |9 g7 N9 H, r9 g9 ?. K
“请便。”决不和人吵架,似乎是段非的哲学。从善如流,却一开始就没给予任何选择,无命突然泄气,跺着脚,坐回床头,与黑暗中的身影狠狠对视。# \7 }2 q2 ~3 \! j4 K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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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与段非相处的时间长,越是发觉他和十三像同一个人!只是段非比十三更自由!几乎是想做就做,也不给任何人以喘息之机!7 v2 J5 m$ D5 Z& K: a! x
他比十三显得狡猾些,手段也柔软些。最类似的地方就是——他们都不喜欢替人做主!而是丢下圈套,供你选择,然后像个猎人,悠闲地等在一旁看着猎物眼睁睁放任自己往圈套里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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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须离开。
+ Y# i  p: u9 @7 A- O% s深呼吸着,无命突然道:“我已经一文不名,关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6 U0 ]) y0 p5 \$ _
“我知道。”% e, J& V* i5 A8 h: l5 {/ ]" J
“你知道?”8 J/ i4 s$ b- ^. T$ D6 e4 _
“当然,江湖上的风声很快的。只要肯打听,花老爷子昨天晚上吃了哪味补药,第二天就可以立刻知道。”% p# H* ?) F, }, o  c, S
“不要拿我爹爹作比喻!”愤然吼叫着,脖子上一圈绷带渗出点点鲜红!新鲜的血液,从那伤口激涌出来,染红了一圈雪白纤细的脖颈!
4 f3 f  b" Q" H& d" \" ]( [7 x! T“不要拿自己的脖子开玩笑!它流血了。”段非淡淡说着,不置可否。6 A7 @" a  @4 P8 |: H6 O9 k1 R
无命当然知道。
- h! p0 ?& P/ {% T7 A* Y那里的伤,也许不可能会好。$ K3 Y5 |3 n8 O% ?1 V
因为是自己割下的伤口,所以应该格外难以痊愈。因为那一刀没有伤得透彻,所以他还记挂着那个该恨的人!也因为这样,所以那伤口不会停止恶化!
; T' Y$ n/ O6 R6 w( E: }这么想着,无命突然沉默了。  P" G9 L- ?" z! K! Y; l# q1 t: a5 t
不仅是声音没了,连呼吸也凝滞。他低着头,不知想了什么再次抬起头来时,苍白的小脸上,突然染上一片诡异的红晕!. Q" u' y" ~; V
明月如钩的眼角,突然一收,苍白的嘴唇翕动着,他突然厉声道:“你喜欢我!?”
6 O; Q& o& G7 j2 C“……”
- h3 `" d  Q5 d+ Z2 C* ]这句话,竟没有得到回答。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段非似乎突然不想说话,轻轻扣住自己的刀,屏息不言。
" }" W. B6 f- W) C  I8 H“你就是喜欢我!”再次爆发出来的声音,已经是完全的肯定!就像个高高在上的王者,睥睨着自己的下臣!瞪着段非,无命突然升起一阵癫狂的大笑——
6 p3 h( m# C. L) M“你就是喜欢我!哈哈……我居然还有人喜欢?!你算男人么?!你喜欢我?!哈哈……”+ u/ l8 w/ V3 q
那不知是猖狂,还是疯狂是笑声,像厉鬼在寒风中嚎泣的尖叫!在这笑声中,往日那个无命好像消失了一般!他不断笑着,像是自己的发现值得非笑不可!眼里含着热泪,笑声已经无法停止!
! }! ~6 [+ p+ H+ Q“你不是想要我陪你睡觉吗?!段非——你可还记得?!”他笑着,喘息着,脖子上的红色越来越猩艳,像是某些原始部落里用来诅咒的特殊咒术!——用自己的生命做抵押,用来诅咒刻骨的仇人!, j( e1 `" E2 q/ c
“……记得!”声音是咬着发出来的。牙齿与牙齿咬合着,迸发出两个压抑的文字!6 B# c4 H+ x+ |8 s
男人的呼吸,似乎在那笑声中变得急促起来!就像一个屏息过久的人,突然灌了一大口空气,反倒呛得呼吸困难!厚实的胸膛激烈地起伏着,木然的神色在阴暗中,愈加显得暧昧!
1 {: R! r/ C7 ^$ |! @, K/ A似乎是被嘲笑了。3 N. M; {9 P: r; r5 e0 t; t
有关于自尊的东西,在无命的笑声中,被瓦解了!
& C) `' d# p7 }$ m1 E" v骄傲而散漫的灵魂,屈服囚困在以爱为名的牢笼里!那其实不是爱——还只是一种迷恋!但那是比爱情更颠覆的力量!因为无法得到——所以爆发得会更彻底!
7 M$ a3 R7 ^6 W' V6 b0 {1 G% Q, u- E- `
“你记得?!那好呀!去杀了十三,我立刻陪你睡觉!陪你个够!”泪水淌下来,洗刷不干净体内的污浊!被仇恨熏红了的爱情,流淌着血的颜色!, P& t6 t' g- z3 I2 ^$ i
“去杀死十三!只要你杀得了他,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 i0 s# o/ U: [2 D“你以前也这么对我说过,不过,上一次,你叫我放过他。”男人低声道。
" C7 L( A* r& ~  P4 [: x“是吗?!”眼睛机械地一转,无命僵硬地扭转过头,目光像染上一片绯红!
$ A% Y) h4 Z- Q“怎么?不愿意?不敢?还是我不值钱了?不再是折枝堂的少爷,你就看不上眼?!”6 C( ?9 m/ W  E4 X, M( ]
“我不会杀他的!他死了,你立刻就会去死,我不会杀他。”低沉的声音依旧一字一顿,段非冷冷说着,胸口的起伏却更加剧烈!如果屋子里的光线可以更亮一点,无命甚至可以看得清楚,那把弯弯的刀,像情人的眉、像如勾的新月的刀——在一个以刀为名的刀手手中,竟颤抖着!不住地颤抖着!像是双手没有了力量,再也拿不动这弯弯的弧月!  ]+ |! Y2 d/ A! F
“死?我会么……”笑声戛然而止。无命突然呆滞地看着段非,呆呆地问:“会么?我会么?”; A4 ~% X- W0 r
他为什么会死?为什么要跟在仇人后面去死?
8 w! T8 t& e: A他应该会笑!" n9 c: u/ D: s% x
自己下不手,但却有另一个有本事、有能耐的人——可以替他下手!# B6 t/ q  w# i, G0 _
他会笑得打滚才是!
, K+ B3 W6 G% b$ m# Y, `“你会!你已经把自己杀了一遍,所以我不会让你再杀一遍。”' ^0 v3 U6 q* p: U: g4 p5 w
“原来我已经死了……”点点头,无命突然放松,躺了下来,松来被子,任由那松软的被褥,从光滑的肌肤上滑落——
- g9 i/ |; R; `# K“是么?……原来,我已经死了……”
; G8 \' h( \" E青葱的肢体,像春芽一般吐露着玉色的芳华。尤其是在这光线暗沉的角落,比紫色更深更红更暧昧的霞光,从窗棂里挥洒进来,勾勒着他那修长的肢体的轮廓。似乎有一股暗香在霞光里浮动——那是晚霞的香味,一种即将面临黑暗,即将毁灭、即将消失之前,最后绽放的浮香!4 W) A* `$ ?& ?; A
无命瞪大眼睛,空虚地望着天花板,轻轻说着:“对啊……你已经放过他一次了……你怎么可能会放过决斗的对手呢?你已经完成我的委托了……”
( B7 q3 x1 U8 O段非却闭上眼帘,像是不敢再看下去,双手把自己的刀握得更紧!
/ D7 t1 B5 r/ H( [2 E; Z“来吧!我也会完成我的承诺的!反正我已经死掉了,也不差这一次……随便你怎样,我不会再提要求了……”
) S7 L' u4 u2 E6 ^放弃吧!8 ^0 k1 x2 k2 c( a  g+ g$ w6 p1 I9 f
死掉吧!
8 O, t9 {, ]: `4 D' ~" w; M9 N* a那颗心,如果能死掉,真的就再好不过了!) @- c4 P0 e- u. U
忘记一切,把一切都搅得混淆不堪!这样,自己就不会想去分辨谁对谁错了!
5 T$ W8 u5 @/ l1 H9 G0 ^对不对?段非与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他只是路人,只是过客。所以,就由他,来葬送自己吧!% M. a, S: X+ \% v( C
他等待着,等待着那已经不会再有爱存在的拥抱。
6 x# ], e& l* h6 Z' H. t. d, w. X- ]# ]$ L( \4 o
那也许不会再是真实的。因为,自己已经不存在了!
: }- @" U+ J7 v" K  [+ |段非说对了一次,他杀了自己。, o, d' j+ W) L* C4 u

: P1 t7 C6 J6 c1 o4 s* u& q在十三面前,他其实想杀的人,就是自己!/ L; g6 w4 r5 k. \3 b* {0 k6 H3 k
无是死了,爹爹死了……自己的爱,葬送了那么多,于是,也该轮到自己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9 }( @6 K4 x6 m. ?5 k8 c7 J把这个余生的诺言实现,就真的不会再有遗憾!可以心安理得地做一个行尸走肉,永远忘记那个叫十三的人……
# q. y$ P5 \3 t% E9 B5 k% `- j但,他所预料的拥抱,却迟迟不肯降临。似乎感觉到了某种诡异的空气流动,他只听到那个低沉而暗哑的声音,轻轻的、静静的,说着——
* e5 a, W3 Z# i2 J5 r“我知道了,我去杀十三。”) ^  A$ B" ~2 N+ r
当他再次看向那个阴暗的角落时,那里只留下一张空寂的凳子——段非……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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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9 22:54:37 | 显示全部楼层
29. 暂缺8 ]- b: n& W& N  W8 A/ O. ?. P
最后,连段非也走了。
5 l: a0 ^* m, e/ A+ n4 N6 }4 k突然觉得,自己和谁都没有长久的缘分。
# H9 c8 f( u/ }; e. _和父亲、和兄长、和十三、和段非……无论是谁,都牵扯不起更久远的联系。, o" T) U4 `: E3 i
那个受自己以性命为抵押、赶赴杀场的男人,仔细说起来,也不过是见过两次面的男人而已。自己和他之间的交谈,甚至从不曾超过一盏茶时间!再想得细致一点,他同自己的立场,一开始还算是敌对的!连朋友也谈不上!
# C8 ~& P" l. J- x9 E; ]——自己却请他去杀人!: Q% ^/ R+ `) c" f0 I" p( j: a) |
杀掉自己最想爱却爱不下去的人!% r/ w" T! o3 ]/ |
太荒谬了!
' \' U) J8 I4 l自己已经疯了!, Y# l% u) r" o! g
自己所真正怨恨的,甚至根本不是因为十三杀掉了父亲、害死了无是!
$ ?! u: N8 h7 O; F1 e7 i自己真正无法原谅的,竟是那个男人,在接受了自己全心爱意之后,依然可以弃若弊履,依然可以毫不犹豫地背叛自己!" R2 ^  {; V( ^) u4 w' d
他根本是野兽!
/ ?4 r4 J- A4 p+ ~; l永远也不会驯服!
+ m3 D" g) k0 N早该知道啊!早该觉醒的……
% q- b( P, k. z( J* {9 Z五岁那年的大雪天里,他早应该看请那双眼睛里的事实!那种清澈的尖锐、明亮的仇恨,那绝对不会掩饰、不加修饰、不曾隐瞒的怨毒!那种从不收敛的放肆不羁,像一头隐含着巨大力量的野兽,管束囚困在一个人形的牢笼里、一副美丽的皮囊下——惟独从那双眼睛里,折射出了凶悍而野蛮的光泽!
- D( \  }3 d! L5 E* Y. z与其说是酷爱自由,不如说是——只要是感觉受到拘束,哪怕牵绊住他,只是一根看不见的绳索,他也会下意识地、毫不犹豫地挣脱!哪怕……那根看不见的绳索,其实是自己贡献给他的情意……8 ~/ d  I0 |4 ]
1 I$ p' b3 h0 P& n
毁掉了……
, Z7 X5 R9 E) T$ m5 K, M: j“哈哈…哈哈……”笑声合着泪水滚落。捂住自己的脸庞,也堵不住那悲伤自嘲的笑声与哭嚎……: ]/ [! p5 R# B9 N
自己被他毁掉了!
) i" s3 c' a1 }5 ?, H8 e; P4 Q  G“去死吧!去死吧!……”这个披着花无命的皮囊的尸体,赶快去死吧!不要活下来了!不要再爱他了!
& v8 j" f# ?1 I3 `2 c一股撕裂的疼痛,从咽喉的部位,闪电一般袭击过来,直达大脑!瞪着昏暗的空间,高亢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猛然间呛住了似的,光裸洁白的胸膛突然像拉风箱一样剧烈地起伏起来!尖锐而纤细的骨骼顶着单薄的皮肤,像是要从身体内部突刺出来,柔软的下腹深深陷了下去——犹如被隐形的巨掌猛地按住呼吸一般!
$ l7 Y2 [4 d( L  ]: I猩红的液体,再次涂染上那段苍白的脖子,那伤口又迸开了!似乎真的不愿愈合!躺在已经冰冷的床上,无命突然觉得很温暖。
$ H1 S7 j; ~% y- ]+ y5 b* J; a  M1 S4 `1 T
很暖,很安心。
5 h# U& }; M7 s, f& e9 r像个什么都没有的乞丐,在梦里作着飞黄腾达的美梦,用一种回光返照的境界,面临着已经不远的死亡!无命突然笑了——他想起段非……那男人说得很对!只见过两次的男人,甚至比十三更了解他……- V; w) ]2 K7 n/ V! v/ R' G7 v
段非也许可以杀掉十三的……" g0 J. O7 o& N* O) `$ ]
自己何不像十三那样,赌博一把呢?3 {; n, u; r% H: b
看看自己死掉以后,会不会在奈何桥上,遇到十三?喝下孟婆汤后,还能否记得,十三的目光?/ ~$ N, C  ?0 }
丢下这些烦琐的怨恨,在阴曹里,也许,自己就可以毫无芥蒂地,爱着他了……8 j* w/ \3 H3 `5 \  f- W8 j
. P+ \/ v" G& S/ D  w
夜凉如水,一灯如豆。
, {. ^, K7 y1 n3 V6 N) [昔日的暖阁,此时此刻,应该是春意盎然的。那种春意,自然不指春天,而是春情。年轻而美丽的女人,向来很善于把握时机与气氛,撩拨着男人的情欲,借以得到更多的奖赏与关注……
3 l- o1 z# V; ]8 }! [7 L但时至今日,女人突然放弃这么做了。她很忙碌,忙得没空再去想那些风花雪月!她正打开每一扇精致的柜子,搜刮着房间里每一件小巧而昂贵的东西——只要是金银细软,一律可以带走的,她便告诉自己决不要放过!
$ R) F, o3 O* F" Z: a. t) D3 m她当初背叛的起源,便是为了今天!只要今天能远走高飞,她所做的一切,便都可以算作值得!
- f" a9 R( p/ a  t[戏子无情、婊子无义!]
9 F( e# G9 ?( Z8 p0 Q. i4 `) J这便是她从小时开始,直到挂牌登阁那一日之前,鸨母一直提醒她的信条!3 o( f+ Y" T( N/ b: E# B5 n
没人会把婊子当人看!既然如此,那就做个不折不扣的婊子好了!& u2 X3 W, Z: W; B/ C' |' |
于是,凤仙越发觉得,自己当年走了步险招!
% b! i; Y' z( {3 W( j. v7 p当婊子的,不仅要心够黑!更重要的,是眼要够利!朝秦暮楚面对的,都是冲着自己身子来的豺狼!既然非卖不可,就该把自己的价格卖得最贵最值!! l( B, `' l; i2 N" }& b% @
她知道,自己一直是聪明的,眼睛也雪亮!' e9 k* ?1 @5 L. R7 S9 y
她把自己卖出的第一笔,就是一水城里空前绝后、惊为天价的买卖!
( y! T4 e3 p) Z' S1 n" Z" v/ y5 Q一个有一双晶莹剔透的、狭长美丽的眼眸的少年,悠然地、笑嘻嘻地、毫不犹豫毫不在乎地,把画押一万两银子的银票丢到老鸨娘脸上的时候——她记得,那个少年,有着一副修长精悍的身材,长长的腿,细细的腰,整个身子笔直得像杆标枪,脸上,却是挂着不清不楚、含糊混淆、懒洋洋的笑。
% T+ W2 m5 q+ T" J那是除了龟公以外,自己第一次所见到的,妓院外头的男人。
& Z; o. w2 P) L  W一个比自己还小一岁,却比自己更高大的男孩子。
6 U5 q/ t/ {% |1 R+ G  A2 q. {# r那时侯,鸨母悄声跟她说的话,她一直记得!  z- k" D7 d  i! l5 m
[太俏的男人,最是可怕得紧,尤其是这种样子的!那样的眼睛就叫桃花眼,一不小心,你的心就会给他吃了!而且还是个刀子,什么时候死掉都不知道!记住,有机会就把他甩了吧,千万别傻傻等到年老色衰!这种少年郎,咱们这号人是玩不起的!]
' x: a4 `. N' k: _; t" o/ f7 q
' y/ v$ l! F0 x  \: j- ^她那时,终究还是把鸨母的忠告听进去了!
- Z) A" l* F- H/ y所以,从跟着那少年离开秦楼的那一日开始,她就在赌着!
5 z% _& f7 J8 e7 W7 E赌着,那个少年会不会丢弃自己!会不会?会不会?如果他会,那么,自己又该选谁,当已经的衣食主子?!
. p! b  }; P- u. L6 ~: X6 {而很快,下一个衣食主子立刻就出现了!
0 Y) g% {3 K2 y; g5 b1 S[伺候我,总比伺候一个小毛孩轻松得多吧?想不想来呢?当了折枝堂的小主母,那小子任何时候看到你,都得点头鞠躬。总比到头来,他厌了你,把你一脚踢了,来得长久吧!]: q" ?8 H/ e" l+ D5 t/ q
当时,那个满头华发,身子已经有些佝偻的男人,把她叫到了花家大宅子里,这么说着。
2 s4 ~/ u9 u2 o+ m那句话,似乎很有些诱惑力,至少,比鸨母的话,更有分量。
5 p, n& k+ ~) }$ _" |, e, N8 r1 Q, V$ a8 t* o
于是,她作出了选择。背靠大树好乘凉,但却损失了不少东西……比方说,作为一个女人的尊严……
8 ]' e, m/ Y! Q, j0 J' ?她选择了做婊子,而放弃了做女人……
. [5 Q( F! a  u3 ^- {* |% V, j  S而现在,她就只能按照这条路走下去,直到自己再也走不下去……6 D1 {4 p- G9 _# ?
“何必这么急呢?没人赶你走……”就在这时候,她的背后,突然冒出这样一个低沉而可怖的声音来!8 G( P7 {$ V* d- o, T1 b' z  m6 A
她慌张地转过头,心蓦地下沉,包袱里的金银首饰散落一地,像她的心……* t6 T! N& g% y. o
男人就斜斜倚在门框边上。& U# l- ^$ \- h$ i
修长而比例均匀的身材,像把松掉了弦线的软弓,柔韧、充满弹性,松弛的同时,也照样可以在一瞬间聚集起无比的力量!8 D" r# e0 |( w5 z% G
嘴角是轻轻勾着的,闪闪发亮的眼睛却没有笑。环抄着双手,结实的胸膛在深黑色的府绸料子下,丝毫没有半点起伏。看着凤仙,像看着一具尸体,那青春而活络的曼妙身体,似乎再也无法勾起他的欲望。* `3 j, o7 p+ x2 f0 s8 b6 F
这种眼神,凤仙很熟悉,所以不惊讶。
# V8 i' i8 X# e事实上,多年以前,这个男人看着她的时候,也同样是这种目光。而那个时候,这个男人还一边拿看尸体的目光凝视着她,一边把她抱在怀里。' E' g$ W% o9 ]  J
她突然想大笑!
4 y; j2 y9 g0 f! z( g$ e8 D就是因为这种眼神啊!
# O- Z' s3 O+ o& f* z就是因为这个男人一直拿这种眼神看她,所以,她很想背叛他一次!把这个人的自尊心从高高的云端踩下来!践踏再践踏!让他每次看到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时,还得必恭必敬地唤她一声姨娘!% l6 `) `+ v8 Q: X' J! W" X( ^* f0 j
虽然,后来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快,但至少,她作出抉择时,是非常痛快的!' ^1 O' x* g# ]- D9 v4 p
滴水般的目光游移着,凤仙的视线很快注意到男人的左手手指间还勾着一朵小小的红花。只是那朵鲜花已经残败,花瓣零散歪斜,凋零地依顺在男人那修长有力的手指间,有种奇特的魅力。
, c7 g4 p$ r4 m- a轻轻笑着,丰美的身子抖了抖,凤仙冷笑:“怎么?拿朵残花败柳?十三少的兴趣真奇怪啊!”
* c( H, R! S/ E0 w' y4 Z# K鲜花配美人,宝剑赠少年。! r5 n7 c, d9 C* t' e  k+ ^
昔日少年手里那朵鲜艳的花儿,早已不是现在这一朵!
2 b+ j& B4 ?) |3 g3 J1 {" J9 f“现在才想走?不嫌太晚了么?你的消息真迟。”十三啧啧摇头,一脸同情。
. k* i4 ~7 a; M7 @“我是女人嘛!男人都是一个样子!自己的事情忙完了,才会想到我们女的!消息自然就迟了半拍。”挺起高耸的胸膛,反正走不了,凤仙倒放开了,手一撒,华丽的包裹丢到地毯上,珠翠撒满一地。" t: J  S0 U- j+ N# K2 G( F
$ f& d, s8 z% K/ L( N; s& H. A% T, F
“哦?不少了!凤仙姨娘也很识时务呢!这些东西,至少可以让你风光好几十年呢!”男人轻轻地惊叹着,将那朵花儿搁在唇边,像是还能嗅到残败的芳香。
, u6 T4 V: A2 v1 n2 w8 s“花很香吗?十三少以前可不爱花啊!”凤仙像遭受到某种奇特的侮辱,身子猛地一颤!
+ T; M. K% m0 ?, o“我本来想过来看看姨娘嘛!顺便送朵跟您很配的花儿,以免别人笑我不懂风情。”拇指食指捏着那朵花,转悠着。轻佻而肆意,声音里明明没有诚意,眼中却丝毫没有恶意。9 T8 P" V( c; b8 I
“免了!奴家受不起!我在你心里,怕是比那朵花还要残破!别人穿过的破鞋,我想——你是怎么也不肯穿的!”
6 G) e$ _  ~% O# s/ Q7 {) @0 `“可别这么说!”十三悠然一笑:“有人说我是狼子野心,咱们俩,一个是禽兽,一个是荡妇,还真XXX其实是绝配——”浅浅的笑容不着痕迹,眼里毫无波光闪动,男人用一种格外冷漠而轻佻的声音说着!
  e) p& Q7 ^# N, _6 k5 a——啪!8 j8 w: O) y5 S; G
话音未落,一道火辣辣的耳光猛地朝他脸上刮去!
  ^3 t) [- M( ~; T& [$ K2 \6 Q保养得娇嫩的手掌像撞到铁板一样!捧着自己的手,凤仙浑身发抖,不知不觉里,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5 C$ k2 _: |% ?! j9 {4 c3 a“别假惺惺了!你撒不来谎!拿朵破烂花儿摇摇晃晃的想干吗?取笑我?!讽刺我?!对,我就是昨日黄花!我不行了!我没本事跟你拿乔!你高兴了!满足了!?”. Z* ]& i8 b' p! ?
女人似乎终于崩溃了。
! O/ Z6 N. @$ z& D+ j伪装的矜持毕竟是像一层壳一样的东西。: S, [6 ~" ]3 X  Q
把那看似坚硬的东西剥得一块不剩,内里其实是异常柔软的嫩肉,而且已经被那外壳捂得太久,散发出了破败的馊味!4 i2 W# ?; I! o1 u. J$ j# R% v
就像一个原本就不太端庄的女人,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永远当不了贞洁烈女,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当个九世荡妇!凤仙丢下了一切,反倒显得真实,那张描眉画目的俏脸,第一次在男人面前露出了疲态……
. B9 ?2 l) a$ E" Y3 I2 W/ j十三眉头微微一抬,不知是太惊讶还是太感兴趣,仿佛那个耳光根本不是刮在自己脸上!俊美的眼睛里似笑非笑,末了,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短促的笑声——毫无讥讽,纯粹是为笑而笑地,笑得眼泪都渗出来!% C& m* }8 b# W# O
那朵凋零的红色花儿,在他的手指头上,被那破碎的笑声激发,像狂风暴雨中在脆弱的枝头上颤抖瑟缩着,突然间手指一松,花儿无声地坠到地毯上,柔软地、委顿地、失去了最后一线生机,平静而哀莫大于心死地,面临着伤心的结局。
9 a3 M( F% O$ z$ u很像女人的花儿。
+ u9 Q1 r/ n* G“你会错意了呢……”他深深地埋着头,散落的发丝,似乎有些时间没有仔细梳理过了。有些落拓,有些不羁,也有些散漫,远不如想象中那样,得意又招摇!
/ ?0 h1 m2 j: t1 Z5 A7 {% Z: m- S而仔细想来,他得到一切,又失去许多,前程过去,来来往往,中间的落差——竟然才不过一天……' a% @" G" }% P5 G9 Y9 Q
“什么意思?!”凤仙脸色微变,又挺了挺胸脯,娇艳欲滴的红唇,似乎又有丝希望,可以再次绽放!, Y7 A5 V+ U8 B" U' T
“这朵花不是给你的,是别人留给我的。”
4 u. n) L! i5 T. Y用脚尖轻挑一下,那朵凋零的花儿飘飘忽忽地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弧线,再次坠落,只是这一次降落到了凤仙的跟前,女人下意识地一伸手,红色的花瓣便静悄悄地落在她的掌心里。$ ]( e, M6 s6 i0 o: W4 C
“我不是来阻止你的,想走便走,想留便留,与我有什么关系?”
3 q! F3 _4 [3 q: l3 b0 G0 T
& e* Y" R7 R* \9 Y+ J! g# y“那这算什么?”将花捏在手心,凤仙狐疑。, i, j! y% L; X2 i5 u& K6 O
“大概只是个提示吧?”十三幽幽地一笑,目光突然变冷:“想知道是谁给我的吗?小六死了,死之前曾打扮成女人的样子。他很仔细的,扮女人的时候不会忘记戴耳环之类的玩意儿,可奇怪的是,他的尸体上,耳环被刻意摘下来了。耳环会有什么问题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有问题,杀小六的人应该不会那么小心翼翼地为一个将死或已经死了的人摘耳环!反过来说,耳环很可能就是小六自己摘下的。”
: g6 V+ }$ `% f, R- C- M5 r9 V) p“这些事告诉我,有什么意思?”凤仙一皱眉,完全没理会。9 V% k/ o% |  J5 k% c9 F0 e
“不仅是耳环,所有拿来乔装的首饰,小六都在死之前除去了!这不是很奇怪么?他好像知道自己跑不掉,很可能会死,所以预先把这些不在值钱的首饰除下来,可这又代表什么?”似乎很有兴趣似的,十三像把凤仙当成了一起讨论疑问的同学一样,仔细地叙述。
9 N' B9 \. r" j' E- v“哼!我怎么知道?”
* o3 I# W) l* r& {* P. }8 x* x“你也不知道?我还以为身为女人,你大概会明白呢!”轻轻笑着,眼角的末梢突然流转出一道粼粼的波光——
' p+ F  j3 d% ]“既然小六这么认真仔细地摘下了所有的首饰,为什么不连这朵花也一并摘下呢?!”
$ L$ G8 w, C/ p9 @6 \/ M8 n话音未落,女人已惊吓地尖叫起来:“你说什么?!这花……是死人身上的?!”忙不迭丢下,甩甩双手,像是担心沾上什么不洁的事物。9 e1 i$ e" g3 A: _
“怕什么?你的身子,不知比这朵花脏多少!”十三残酷地道。 9 z; ^6 l) Q, A3 M, b  L
“你把这些事告诉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懂!我是女人!我不管你们男人的事!”似乎被某个隐形的怪兽抓住了心脏,凤仙退缩着,先前那股放肆的硬气全不复见!
2 ~/ ~- V# m$ H( b“我提起小六的时候,你连眉毛都不抬一下,好像跟他很熟,现在才说不懂?小六又不是内室的跑腿小厮,你怎么会认识?”挑起俊眉,十三像头狡猾的公狼,森森地一笑,尖锐而雪亮的犬齿,在灯光下折射出一个诡异的弧光!
# p# [. A3 N& c# J; q“我…我不知道……”不知是自然反应还是真有其事,凤仙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危险,悄悄地退向后去。# L$ U) B6 \3 }& U0 L
“对了!小六先前是跟花无是嘛!然后才是跟我!只是不管他以前跟着谁,你都不应该认识他才对!老爷子房里的姨太太,怎么会认识跟着少爷的铁腿子呢?凤仙姨娘,不如你回答我吧!”/ Z# G8 r- v# w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脸色煞白,凤仙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8 u$ ~. Q; b; A+ _6 F% l“我真蠢!怎么会忘记凤仙姨娘你正值青春少艾?”声音突又转向轻佻,亦高亦低,像根时而松时而紧的细弦,控制着对方心跳的音律,跌宕起伏,已近崩溃!“老爷子年纪那么大了,凤仙姨娘这些年,想必过得相当的清冷吧?”& J+ g+ o" Q. {
话音意有所指,直指凤仙灵魂中痛处,女人突然发出一声破碎的尖叫,挥手朝十三打去——
* b" m2 L3 q, I" _$ K0 E8 R- Q“你这混蛋——!”
( c8 Q, t1 P/ r6 {- p洁白绵软的玉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被硬生生地架住!阻挡她的是一只皮肤黝黑、骨节修长有力的男子的手臂,横空一格,似是轻描淡写,十三冷哂一声,翻手将凤仙的手腕捏在掌心,牢牢掌握,不知不觉地,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L% {  e  U( X* c+ c
“我的脾气并不是太好,你应该记得!可以允许你打一次,不代表是那以后的很多次!”幽冷的声调,像是一把锉刀不紧不慢地折磨着凤仙的神志!最后一丝反抗的情绪被掌握在十三的手中,她茫然地摇摇头,泪水不觉落下,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希望。
2 _1 q" u; t: d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女人点点头,默默的,算是认清了现实的回应。# T/ b- W# P/ v: l9 I
俯视着这个已经崩溃的女人,十三慢慢地收起笑容。
- @; o. ]. o. {+ \: B# K  H他突然觉得烦恼起来。
+ ?7 X& ~) M3 Y' g, z这个女人,他曾经很熟悉。
$ ^2 O% Q. B7 P8 O9 F# w3 z那时的他甚至认为,这个女人,将会是世上唯一一个能靠他最近的人!
& T* o. z% \; i* C) N  |, `无关爱情、无关喜悦。哪怕只是习惯,也不错。
3 @+ T4 K8 h: Z2 [但现实却改变了他的看法,女人所做的一切让他开始怀疑世上所有的一切原本就不是美好的!0 |" X) F2 O% X  j" F9 \
而现在,这个女子,却像只虫子一样,卑微着、乞怜着,毫无反抗,也无力反抗,看着她萎缩地垂下往日娇妖的头颅,十三突然发觉,很烦闷……- ~& y1 m5 ~1 r9 d2 P& N, m
他不是为了报复。
! y) A8 O" l+ L7 O9 D报复的结果,往往就是空虚。
5 n0 c1 i& o5 Y/ C他不是为了报复。: q+ c: }8 O$ @. N7 k' ~
只是忍不住会想要看看凤仙悔恨的脸。! x* I# q9 j% N
可事实上,当自己亲眼看到凤仙的悔恨时,心里,却并没有快乐……' E7 h/ K+ N1 L7 j! q* b

1 k2 c  Q  z; R5 y9 I0 \% Y/ r7 Z6 y丢下女人的手,他沉声道:“有些事情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你如果想起来了,随时可以来跟我说,至于这个暖阁,我想,既然花错那么喜欢把你放在这里供着,那就干脆不要离开!做人总还是要点血性比较好,你的老爷子那么疼你,你总该表现点忠诚让老人家瞑目吧!”格外森冷的声线,有一丝落寞藏在里头。像是一场无稽的表演戛然而止,十三挺直脊背,迈开步子,走向暖阁之外,再不回头……! x4 h0 b9 y% P, D- }) B& W9 K/ E
步伐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 S: J4 b8 q# P- f, O( i/ J6 ^. P: w
似乎是想趁着这越来越快的步调,驱逐出心中的郁结。凉凉的夜风中有水的味道,像是一根幽冷的弦,缠绕在心头,越收越紧,最后,恐怕要将心脏挤破!8 y- @3 {+ K" B2 j: o- O. T5 D
长长的回廊上很静,院子远处却是一片片灯火的光点在闪烁。那是宵禁的火把在闪耀,折枝堂上层突逢巨变,细心的重九早已吩咐下面戒备森严。
0 O. [0 h! z: Q当脚步经过回廊的转角时,十三突然停了下来,朝暗处的角落深深一鞠躬,沉声道:“这么晚了,夫子还不回家么?”
. F% G. n9 {+ Y1 o  r' ?! T掩隐在夜色中的廊柱,在阴暗中显得影影绰绰,十三的话音落下,才步出一缕青衫衣影,瘦削佝偻,白面长须,清癯的脸上,苍白中挂着一丝沧桑,眼里,却是一片柔和的清明。
4 C5 L9 o  }1 b“你满意了么?十三少?”依然保持着昔日的称呼,而十三也并不介意老人没有尊称自己为‘十三爷’。点点头,又摇摇头,像个勤恳的学生,面对师尊,沉默中隐含着敬意。5 U, W- y* m2 H% q( y! I& x
“我问了,但她没有给我肯定的答案。我可以用上千种办法让她不得不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并不想那么做。”* L4 M% c/ T7 z" D# f* f
回答的声音是低沉着,一字一句,像是在询问着自己的心事。那些属于常人的情感,对自己来说竟是那么陌生,没有老人,自己恐怕永远得不到解答。
! V3 P' @. S/ k9 j老人摇摇头,叹息着:“你错了,小老儿问的是,你——满意了么?!”
$ u+ r  r1 X8 j. _' c7 m2 b微微哑然地抬头,似乎明白了老人的问题,十三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迷茫——
# Z. `2 R# k  o- [: w“不知道。这个地方,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希望得到的地方。但现在拿在手里了,却又觉得跟过去想的不一样。”
7 T/ D3 Y  U3 \  x0 j4 [“你希望得到的,是花老爷子所经营的折枝堂,是花家所拥有的家园。所以,当花家的人都不在了,你自然觉得,这座院子,已经不是自己想要的家了。”% H1 b) u6 T. T  n( ?/ ]
“不可能!我没有家,自然就不会想要家!”! m! U1 H. u& z0 B8 y
“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才想要!就是因为有,才会害怕失去!往日的你不害怕失去,应该你‘没有’!而今,你已经‘拥有’,就能立刻感受到当初花家人的心情!现在的你,和当初的花家人又有什么区别?得到一切的报应,自然就是患得患失!”
; O4 t" G5 ~2 }8 y“夫子是读书人,我说不过你。”很快,聪明的男人就放弃了。与一个学富五车的人理论,本来就是一件自讨没趣的蠢事!' b% G- e# z9 t3 V% U( ^$ h
学者,是他一生中唯一敬重的对象!& |# p# {0 u% U. {, b: i" S
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也没有时间没有机会,重新再拥有‘获得知识’的黄金岁月!所以他尊敬,那些没有欲望、没有权力、却富有学问的人!1 b3 X; F/ y$ ]; m. ?* \
他可以鄙视一切伦常道德,却不能蔑视大自然所累积下来的所有智慧!) r6 ]" c0 r$ f5 e
老人似乎又叹息了一声,再次开口时,已经自觉地把话题转移开来。: M5 A1 l0 g3 a5 w8 |
“你还不放弃吗?关于小少爷的事,其实已经是无头公案。”
- u" y4 J7 D+ b  y/ c“世上没有无头无尾的事。任何事物都会有前因后果,这是您告诉我的!”他坚持着,声音也变得硬朗几分。/ \8 {! t/ R' b7 ~# t% G/ J/ N
“那是小少爷自己的事。”4 b0 o% j+ [. q! L  ]
“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H7 D  k# u9 \0 O) c' j“为何这么执着?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在乎?”
/ \/ Y0 v$ v2 K( J" f$ Z! V“不知道!总之我不能忘记!”似乎在咬牙切齿,但夜色中的十三,脸色却看起来异常平静,平静到简直有些诡异!8 U! y4 V* D4 Z$ H" _
“既然如此,你有结果了吗?”! h+ {7 q8 P2 r5 X# [. u
“有!”
5 @: }* a  V  `' l) O4 C“哦?”老人好奇了,那个‘事件’,老实说,连他也非常好奇!虽然早过了好奇的年纪,但却不得不说,连自己的智慧都无法摸清那个‘事件’的头绪!
. D. K' b8 u. }' d——在那一役中,时间似乎是最为关键的东西!‘事件’本身对那次战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甚至是没有联系!但却又冥冥之中显现了一些牵连的因果。看似漏洞百出的案子,仔细盘查起来却又毫无线索,的确是让人难以理解!1 S, ?1 m7 O! q, @3 _8 a
“所以我才要小六去查,然后小六死了!”
0 m! R; C6 H6 ?5 c) ]5 G! Y十三沉声道。' l4 Q' ^6 g7 w2 ~" U  Y
“所以线索又断了?”老人问。
1 x, i: Y* N( H: r# L9 _) e/ ]2 J“不!我更肯定了!”十三冷冷一笑,洁白的牙,在夜色中,显现出了野兽一般森然锐利的一面!
& z7 l. R3 [6 i+ ?% A8 C“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7 S  }) {+ z4 E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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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必须尽快找到段非!”
- Q3 N) P. c3 B0 R* W段非……
" S6 ~9 h9 ^% c* @段非……
5 U$ q) |+ @6 K那个曾经把他击败的段非!2 I9 ~. ]3 Q3 s( @, t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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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哥——”一道洪亮的声音伴随着推门声由远及近,不用回头也知道,重九这小子又是不请自来!, I/ R/ B% ^! j/ m
晶莹的水珠像是裹了油一般,点滴不沾地,顺着精悍而修长的躯干滚落。摇曳的灯光,在此时此刻总显得有丝暧昧,像多情的小手,爱怜地抚摸着这具华丽的躯体,少年猛一撞见,忍不住要吞一吞口水,莫名其妙地红了脸,像只煮熟的虾子!3 v3 q" }) H' u' A1 s1 O
“怎么不嚷嚷了?不是挺能咋呼的吗?我还以为你打算在半夜里把我的屋顶掀翻!”没好气地轻叱一句,一边拨开湿淋淋的长发,一边牵过衣架上搭好的黑丝袍子,随意地往光裸的身上一裹,男人悠然地坐了下来。
8 f; ?8 L. V- `' }1 e- \“你在洗澡哦……”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重九退缩了一步,好象不太敢直视面前那副精悍美丽的躯体。! x$ X" a- |/ ^
真正美丽的事物,往往都是没有性别分野的。但这一点用在十三身上又不是很恰当。他是不会变的,那种诱惑的魅力也仅只在于他身上有着一种纯粹的、雄性的、野蛮而自然的生命力!0 d, ^4 y4 X8 X' S/ |
但这种魅力已经足够!! Z/ [. b2 T1 e
足够让身为同性的人,对他生出类似崇拜、仰望、或者是妒忌的情绪!
2 E9 \3 a) l  h$ D* _7 x% n" j也只是幸好,对少年重九来说,十三所能带给他的压力,属于前者。
+ j9 d) I: d$ P" }( n( ]8 n1 [/ S# N“有话就说!”似乎有些疲倦,十三半垂下眼帘。
, Q* u/ j1 p1 \: _9 b“是!”连忙点头应诺,少年赶紧道:“你好厉害哦,十三哥!我叫点子去查了,那里真的有问题!你是怎么发现的?”
2 V! w  G: E8 ?+ q( W# w5 t6 X5 o“很简单,小六的身上有香烛味。”似乎懒得仔细说明,十三半眯着眼,草草地道。9 }2 _7 `3 @7 [( _% X
“啊?!”他怎么没发现?!在那臭水沟里泡了大半夜的尸体,居然还能闻出有香烛味?!2 a. _, G( b+ U4 N, u: I  p  }% V# Q
“这太容易了!乌鸦的机动性这么好,又事事冲着折枝堂来,说明乌鸦的大本营肯定就在一水城的附近甚至就在城内!”叹了口气,十三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年道:“你怎么好象越来越蠢?这样叫我怎么拿事给你做?”
: w0 K* U) b$ G6 w+ }9 ]5 G“可这也不能断定乌鸦的老巢就在城南山上的观音庙里呀!”重九太不服气了!居然这样就骂他蠢?!
9 L; h# a! b9 u: g5 z* S, z“说是你笨蛋你还要硬撑自己聪明!那好,聪明的小九大哥,你说说,你估算乌鸦大概会有多少人手?”微笑着,勾手掀起手边的茶杯盖子,端过茶杯,啜饮一口。
0 }. a! V( ]0 m7 w9 p: |“这个……没有一百,至少也有五十个人以上!”根据以前与乌鸦交手的经历,重九中肯地估算道。9 V1 m1 \. u! t; L% k/ Z6 O
“差不多,和我想的一样,证明你的脑袋还有救。”放下茶杯,十三道:“乌鸦行踪诡秘,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把自己的人手分散在各地,需要做事的时候再集中起来,这样便于隐藏!要么就是集中管理,把整个集团绑成一个拳头,随时都可以全力一击,一击必中!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比较高?”3 j# w5 R* o- B  \$ T
“这个嘛,最多一百号人,若分散开来,隐秘是隐秘,可力量也相对分散,不仅不好管理,反而还容易泄密!”少年边想边说,不时看向十三。后者点点头,似乎在表示赞许。
1 K. I2 S- Q4 G+ s/ b4 g/ t“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高!乌鸦每次出击总是成功,说明机动性很高,而且把集团力量用得恰到好处!我认为肯定是有个大本营,集中起来的,跟折枝堂正好相反!”
; l$ v5 S" B& h, _" n& Y- g+ D. W“不错,折枝堂看起来很大,力量铺得很广,但事实上,若以局部来看,就比不上乌鸦!这也就是为什么,乌鸦每次袭击折枝堂红货的时候,折枝堂的反应总是慢上半拍!相当于每次出击,乌鸦总是拿拳头去打折枝堂的小拇指,等到折枝堂反应过来,准备双拳出击的时候,乌鸦又已经退了!”十三点点头,悠悠道。, U+ C* t3 {0 A- O& B6 i
“原来是这样!难怪,不管老爷子怎么加强戒备,总是不能狙击乌鸦!”
6 L9 Z/ b1 B' i% U8 u0 D- y“那好,现在你告诉我,在一水城里,大概有哪些地方,可以不着痕迹地藏匿接近一百号人!?”话题突然一转,十三狡黠地笑道。' H- ]' ^! F3 p
“啊?!”一语惊醒,重九拍着脑门大叫:“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城里根本不可能藏下一百号人而不被我们知道的嘛!”; F# u0 u+ X/ E% k4 U1 `' Q4 M
“我早就到处去看过,城里全是商家富户,再不就是几大楼,春风得意楼一开始就大张旗鼓地暴露出来,相反,乌鸦肯定不会在那里驻扎,因为实在太显眼!丁四海没这个胆子,[福禄寿]再怎么说也还是我们自己的地盘!至于秦楼,那里是销金窟。美人乡、英雄冢,不是每个男人都能躺在女人身上还保持脑袋清醒,除非是乌鸦的老大嫌自己银子太多、兄弟们太听话,否则,杀了他也不会把自己的手下丢在秦楼里驻扎!”邪恶地咧嘴一笑,在重九看来,十三的笑容像头豹子在打呵欠一样!; |) T5 B! H! o
“原来如此!要驻扎那么多人,首先要地方够大!城内根本不会有那么大地方,除非是寺庙!”重九兴奋地大叫着,像是已经把乌鸦手到擒来!4 l' W& Y9 M/ o# x& \
“可城里的寺庙只有天马寺,那里人潮鼎沸,每天那么多善男信女,又有折枝堂的人在附近走动,乌鸦不可能在那里!”
1 M7 I- I1 U8 |! S“所以——只有城南山上的废寺观音庙!”重九不得不再次折服。“原来十三哥你早就发现乌鸦的老巢了,所以才叫小六……”2 g+ k3 h' T- K3 Z6 c' k/ A: h' F
话到此处,突然见十三脸色一厉,沉声叱道:“不对!完全不对!我叫小六查的,根本就不是乌鸦——”! l3 t3 B; Z" g! g6 u

% p- t  n. V7 q' X/ t一声断喝,几乎惊掉重九半个魂魄!十三脸上突然浮现的怒容,是那么怨毒、那么狠绝!像地府里青面獠牙的追魂手,挥舞着索命的锁链,呼啸着追赶自己的仇人!
1 g3 q5 e  M. o' e4 W“十…三哥……?”0 E% z5 O0 ~+ Q& p/ d9 |% O
“不对……不是这样的。”咬着牙,十三沉声道:“真想赶快会一会那个乌鸦老大呢!……不管他藏得怎么深、怎么绝!就算他躲到地狱里去装死,我也会把他拉出来一刀一刀地鞭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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