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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 12:3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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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曦渺不是没有见过暴跳如雷的相里若木,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沈稳自制. 他不知不觉地坐在相里若木刚才坐的地方,看着相里若木大踏步地走来走去,怒发冲冠. # Y2 \6 i9 H; F" S
' A# s9 H6 x3 D“三个郡!三个郡!”相里若木怒吼着,就像一头狮子在咆哮,“北蛮一下子就袭击了三个郡,纵深几百里如入无人之境!这还只是试探,下一步他们就有胆子打到京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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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赶来的将军们站成一排,心惊胆战地面对着暴怒的太尉,没人敢回一言. ~! s) j6 d. G9 g& w- \/ g" \!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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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本炎身担戍边重责,这些年却只知道跟太守们怄气、争权夺利,我念在他以前有功的份上,一直偏袒着他,光他那个郡的太守我就给他换过了五个!结果呢?就他那儿败的最快,还敢尚书请罪,是希望罢官保命罢?马上下令,原地处死,不必回京. ”相里若木猛地一拳打在桌子上,景曦渺吓得像后一闪,相里若木没注意到他. “那个吴鸣宇倒是个厉害人物,一介书生,亲自上城头督战,蛮子都上了他的城了,楞是被打退了,怎么他的郡就没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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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眼下正是用将的时候,不如就让他罚金抵过吧. ”一个将军低声说了一句. 1 Q# ]8 }) P. `% X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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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pi,连个城都守不住也算得上是将?”相里若木猛地转回头直瞪着那个将军,“从今以后,前朝的罚金制度全部取消,但凡有这样的情况,通通战死在城上. 你们的身家姓命要紧,你们的马蹄子跑得也快,可你们身后被屠城的几十万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平时他们供养你们是为的什么?为的就是城破的时候你们跑得比他们快?” , g0 _1 b g2 `5 k4 b+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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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太尉,”李允之思虑了一会,“可是太尉,如果此时对北蛮用兵,一是粮草筹措不及,二是恐怕毓江王会趁乱造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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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A" \. y) t相里若木严厉的眼神看得他身子晃了一下,几乎要后退,心里后悔万分,怎么会知道北蛮来得这么快,这么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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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毓江王那里有眼线,北蛮的王就没有眼线吗?”相里若木一句话让他如梦方醒,悔恨不已. / ^2 s5 l1 `+ w j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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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朝局里的事,北蛮的王何尝不是洞若观火. 李允之攥紧拳头,咬了牙,“李允之愿立军令状,三个月内扫平毓江藩国. ” 4 x! F# k+ ^4 ]1 Q: r9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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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相里若木冷哼一声,“倘或你三个月内打不下毓江藩国,北蛮就要打到我的府门前了,那时候太尉府三分之一的兵马,一多半的粮草都已经被毓江王牵制住,这个江山就拱手送给蛮子了. ” # t3 s& {2 j) J( C, v8 `) F8 i c
/ j: f0 @6 n# a v' G李允之垂下头无言以对,相里若木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地图,“不发兵,我哪里都不发兵. ”景曦渺看着他手里的匕首猛地飞出去,扎进北方的地图,“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他们赶回北原的冻土上去. 我要把这个版图边界向北——扩展千里. ” " y# T. Q7 _7 E2 m6 u3 e9 k
+ [) t- \. u# L$ c+ R" d“太尉,那眼下就只有延续先帝的和亲之策了. ”李允之说的战战兢兢,太尉平生瞧不起的便是先帝送女人保一时和平的行径,可是今日,竟然也被逼到这个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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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里若木转回头看着景曦渺,景曦渺黑亮的眼睛躲闪着. “皇上,生在天下,倘或天下覆灭,还有什么不会被毁灭呢?” 4 G* j* W1 f* u# N
2 o" L) A" R% X8 U景曦渺不回答他,在桌子底下攥了自己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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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6 q O0 t2 r“你自己挑个妹妹吧,挑中了就把她送给北边的蛮子,给你的王朝换来一年两年的喘息机会. ”相里若木说的不再和缓,他直视着这个少年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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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O7 a2 |, ^景曦渺微微张开口,痛苦地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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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里若木转过身,背冲着景曦渺,面向将军们,“为了稳住天下,景姓的天下,明天早晨,皇帝——亲政. 从明日开始,停太尉府的蓝批,改为皇上的朱批,以后皇上的圣旨上不再加盖太尉印章. 明日皇上回宫亲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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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曦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第一次待在这个王朝决策的首脑里,这一个晚上,他看着这些人商讨决策,太尉的命令一道道从这里发出去,被急使们发往各地. 明天太阳落山的时候,这个广阔国土的大部分地方都会接到太尉不同的命令,以及一道相同的命令——皇帝亲政了. ; Y) ]# N' m9 c; O9 f
+ c' ]1 A9 ]: A# D, Z1 M将军们在听到皇帝亲政的这一刻没有异议,因为军权仍旧在太尉府,所以实质没有变化. 但是他们必须用皇帝的亲政做个幌子给天下人看. 0 e6 K( R& a5 g. F
( }/ o4 X( v1 X! L0 {相里若木不动声色地因势利导达到自己的想法,这一刻他不是相里若木而是太尉,所以景曦渺不能拒绝,因为他现在也不是景曦渺,而是唯一的合祖宗家法的能够稳定时局的人. 武将们也不会反对,因为天下倾颓之时,每个人都得守住他自己的位置,才撑得住这个天. / E( F6 k* u; Z6 ~7 V: i! S' Q
5 a8 V6 C4 t0 i( E$ N- h$ a1 e, q天色将明,辛劳一夜的将军们离开了,准备第一次早朝. 相里若木和景曦渺还待在他的书房里. 相里若木去拉景曦渺的手,景曦渺把手缩了回去. 2 E) ^7 j( x7 N {& v)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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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里若木叹了一口气,“今天晚上,其实我也很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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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什么?”景曦渺被吸引了注意力,抬起头看相里若木,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害怕的意思,结果相里若木看着他笑了. 他有点懊恼. 8 h* Q3 i3 `9 U5 r
0 o' u8 I9 l6 _- X, a, v1 J“ 很多事情,三个郡啊,一下子说破就破了. 死了多少人,十万?二十万?都可能,我还不知道. 我在边境待过很多年,那的人太惨了,朝廷强迫他们戍边不让他们内迁,男人们要轮流被参与戍边,庄稼都荒芜了,蛮子经常会来,尤其是我们内乱的时候,男人们被砍死,女人们被抢走. ”相里若木深吸了一口气,“有时候我会觉得愧疚很多人,不单单是对你有这样的感觉,还有那些死了的人,还有我答应过要将蛮子打回北原的父亲. 我也害怕,这次的事很明显是蛮子的战略试探,只是一个部落王的部对就打出了三个郡. 如果蛮子们集结成部落联盟,那么他几乎有可能推进到都城来. 我害怕这个时候毓江王再趁乱造反,我们腹背受敌. 我也怕……怕你今天给我一个大难堪,说什么都不亲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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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把我逼到这儿了,我还能怎么样呢?”景曦渺扭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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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c- `% O" T6 _! i" D4 O相里若木低笑,“不过景曦渺还是不错的,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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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曦渺没听过那句话,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抬起头看着他. 小巧而菁致美丽的脸上仰着,相里若木忍不住抚摸他的头顶,“如果有一天,战事突发,而军权我无法信任地交给别人,所以我必须要跟军队一起离开这里,那个时候,你敢不敢——临危授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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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Q' U. B4 w$ p# q7 B“如果有那一天,我就有总理一切的权力了. 你回来的时候,我也不会把这个权力交还给你. ”景曦渺看着他,“我会把你不断地派出去,我不会让你和你的军队回到京城,威胁到我. 你将一直在外边南征北战,一直到衰老,或者战死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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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皇上能不能格外开恩,给臣一点赏赐. 臣不要荣华富贵,也不要皇上的封爵,甚至死后也不要皇上给的谥号. 臣只想让画工每年画一幅你的画像,皇上只要将这个画像赏赐给臣,那就足够了. ”相里若木的声音很轻,嗓音温厚,就像是抚慰人一般,或者也抚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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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曦渺忍着眼泪,因为太辛苦,所以呼吸的时候几乎要抽噎了. 他不能问相里若木,你爱不爱我,你是不是最爱我?不但相里若木无法回答,而且,即使他回答爱,那他也无法完全信任. ' A7 o3 r* z& O% m) k- h-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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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相里若木不能问他,景曦渺,当我给了你权力后,你会不会背叛我一样,因为无论回答会还是不会,他都无法完全相信. 因为以后的事,没有人能了解. 后来的自己经常会背叛早年的那个自己,不是人善变,而是在那个时间里我是我,在另一个时间里我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成为另一个我了. 谁知道站争有多长,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在这个期间,景曦渺独自面对着权力、郁望、危险,也许最终会被权术倾轧榨干,攫取了他现在的灵魂,他也会疑神疑鬼,他也会先己后人,他也会想尽办法除掉相里若木来保全自己. 谁知道呢? 8 E; Q8 Y/ Q+ Z# i5 c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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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相里若木给了他一个最认命的回答,他愿意,也能够承担交出权力后的风险. 但是景曦渺却无法在不确定爱的时候拥抱他. 因为爱和权力,终究是不同的. 2 b, q" n8 {6 J7 T'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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