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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猫瞳

《钻石耳钉》 BY 苍耳冲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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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9 22:59:33 | 显示全部楼层
  陈默的生日宴会设在“一尊皇牛火锅店”的二楼包厢里,石青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包括苏茗哲和陈默在内的六个人。餐厅布置得很是奢华,水池、金鱼、灯光、雕花、玉砌,而尊贵包间内更是让石青目瞪口呆。可以说,他从来没有来过如此高档的饭店,这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他觉得自己并不配站在这里,和这里的环境太不协调了。他的衣衫、背包、手套以及运动鞋都显得格格不入,都寒酸得一塌糊涂。莫非苏茗哲又有什么新的想法,故意给他难堪。石青忽然就想起了上次给他们买单的事情,一股羞愤之感窜上了心头。石青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走了。别致的辉煌的水晶吊灯下是一张张鲜活的明亮面孔,这让他望而却步。' U; X$ j$ N- N
  好在苏茗哲及时站起来,把他叫了过去,让他坐在了一张空位上。然后他又跟另外四个人简单介绍了一下石青,石青僵硬地笑了笑。石青进来以前,他们有一个话题,石青落座后,他们又接着讨论起来。石青注意听了一会儿,没弄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因为有几个人常常夹杂着英文。这样干坐着,石青未免觉得窘迫,好在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个人,于是生日庆祝正式开始。蛋糕已放在中央,有两层,上面铺满了水果,主要是奇异果、黄桃、火龙果和菠萝。除了石青,其他人差不多都能搭上手,有的插蜡烛,有的切蛋糕,有的人倒酒,有人点蜡烛。一切就绪,关了灯,屋内顿时有了氛围,温馨的烛光笼罩着晃动的脸庞。有个女孩开始唱起了生日歌,于是大家跟着唱起来,石青渐渐张开嘴巴,跟着他们一起唱。唱完“祝陈默生日快乐”这一句之后,陈默和苏茗哲一起吹灭了蜡烛,然后灯亮了。开始切蛋糕,每人一块,递给石青蛋糕的是个女孩,看起来要比陈默和苏茗哲年龄都小,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满脸洋溢着青春,也很友好的样子,让石青感到亲切,不像其他几个男生那样让他觉得有距离感,不容亲近。也许那几个男生都不是gay吧,石青稍微注意了一下,其实并没有像苏茗哲说的那样有帅哥,不过他们的装扮、动作和气质比较时尚和高雅,所以即使长得一般也不会让人生厌。蛋糕很好吃,至少石青觉得如此,加之他本来就爱吃甜食,以至于他吃得很快。要不是苏茗哲对他说一会儿还要吃饭的话,他肯定能把分给他的那块全部吃完。剩下的蛋糕和奶油并没有像石青想象中的那样用来抹着玩,只是有人象征性地在陈默和苏茗哲的脸上抹了一点奶油,看起来很是可爱。7 Y; v, x& `# |. b
  开始上菜,桌子很大,放了两盆火锅。热气渐渐起来,大家都感觉到热了,开始有人脱掉了外套。等到苏茗哲和陈默脱下外套,石青才看到他们俩穿着情侣装,是一件黑色的薄衫,在左侧胸口处带着一抹白色条纹,写着一组英文,应该是品牌名称,但石青拼不出来那是什么名称。很显然,陈默和苏茗哲是今天的绝对主角,不管什么话题,总是围绕着他们展开。
" p/ b0 Y- R, M, ]( V  T, ]* S  |0 M  菜逐渐上来了,都很精致,石青吃过很多次火锅,但他从来没看过把金针菇竖着放在小型木桶内,就好像那是刚刚滋生出来的菌类一样,他也没看过把豆皮编织成一朵朵盛开的挠头菊,也没看过将高山娃娃菜弄成一朵盛开的姚黄牡丹,中间点缀着一枚樱红色的圣女果,更没看过将牛肉的肥瘦分开得那么均匀,瘦是瘦,肥是肥,瘦上不带一丝肥,肥上不沾一丝瘦。再看那些绿叶菜蔬吧,全是水灵灵的,仿佛刚从菜园里摘下的一样,就好像那断裂的茎杆上依然留着碧绿透明的液体。光是看着,石青便食欲大增,更何况眼前摆了晶莹剔透的高脚杯,杯里注入了一半浓酽的红酒。也许是红酒的味道石青品尝不了,他并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牛肉、丸子和其他菜都很好吃。尤其是后来上了一道招牌菜,叫做祥云刺身的,那是可以生吃的牛肉,鲜红而浓艳,充满血色却并不让人觉得恶心。当服务员在其中注入白水后,顿时腾起一阵“干冰”真的宛如祥云腾空,在场的人不禁都发出赞叹之声。
& N4 |$ W: k5 X+ h) D5 L  光是看,石青都看呆了,这哪里是菜呢,分明是艺术品,惹得他都不敢下筷了,所以一直等到旁边的人催他快吃时才举起了筷子。尝一口牛肉,真得很嫩,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他甚至觉得会入口即化。红酒虽然是苦中带甜,并无白酒的刺激,但却是有后劲儿的,石青喝了两个半杯以后,就有点晕乎了,但还是很清醒的。这时候,那个女孩要让陈默和苏茗哲喝交杯酒,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响应,石青此刻也不再那么拘谨了,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对环境有所熟悉了才不再那么多顾虑。他也很高兴地笑着,期待着能看到他们俩个喝交杯酒。那两人并不推辞,很大方地拿起倒了酒的杯子,彼此含情脉脉地对视着,仿佛前世转今生的初次见面,却涌动着相对了一个世纪才有的默契光芒。苏茗哲的脸白里透红,鬓角的发迹柔顺中带着一丝俏皮,不像陈默的鬓角那般中规中矩,刚刚修剪过一样。然而,不管如何,眼前的这一对都是令人羡慕的,他们的容颜、动作和目光能触及到人们心底最柔软的那一隅,让人们不由自主地生发出美好之情,为他们祝福,为他们祈祷。石青也是如此,他的温柔和善良在这一刻化成一股热流蹿遍了全身,以前曾有过的嫉妒在这一刻化为乌有,甚至他都来不及羡慕了,他的心里满满的,都快要溢出来的全是对苏茗哲和陈默的祝愿,他从来没有如此心无杂念地为他们祝福过,他快乐得差一点流出眼泪,都怪他的泪腺过于发达。柔和的灯光染黄了陈默的发梢,苏茗哲拥着他的脖子,喝光了酒。就在两人将胳膊抽出来的时候,又有人让他们接吻,而且要是法式舌吻,这真叫石青饱了眼福。他愣愣地看着,看他们薄薄的嘴唇渐渐地碰触,纠缠、重叠和包含。陈默多少是害羞的,他并没有再继续深入下去,于是接吻适可而止了。
0 Z# ]; e5 s! @# c/ Y. q7 t  总的来说,石青在这次生日宴会上过得还不错,没有人难为他,虽然开始时觉得尴尬和自卑,但渐渐地,石青也融了进去,即使是短暂的融合也是快乐的。石青当然明白他自己不属于这种生活,尤其是在后来结账,服务员说是一千八百多元时,他就被吓醒了。很显然,要想对这种消费高度处之泰然,石青需要经过如何地努力和蜕变,很有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到。临走时,石青才想起来包里装满了照片的相册,于是拿出来递给了陈默,稍为害羞地说,这个是给你的生日礼物。陈默和苏茗哲可能都没想到石青会送礼物,都有些诧异,但随后接了过来。陈默以为只是一本空相册,拿到手里才觉得这么沉,便随手翻开看了看,问道,都是你照的么?石青嗯了一声,苏茗哲说,没看见照片上标着“shiqing”吗,真笨!陈默合上相册说,就是没看见,就是笨了,怎么着吧?苏茗哲捏了捏陈默的鼻子。这种打情骂俏看得石青羡慕不已。
# F: P$ B. P5 ]  石青没有去唱歌,吃完饭他就回去了,他并不知道他们还要去唱歌。他猜到他们可能一会儿还要有节目,但苏茗哲并没有邀请他,所以他也没问,很知趣地回家了。晚上K完歌回来都已经十一点多了。陈默去了苏茗哲那里,他洗完澡出来时看见苏茗哲正躺在床上翻看石青送的那本相册。他说,好看吗,这么认真?苏茗哲不假思索道,很好,拍得真好,虽然相机不好,可是这么美丽的景色,我以前没怎么拍过乡村,就是到婺源拍过,可那里现在也商业化了,还是他拍的淳朴,厚重,乡土气息特别浓,我很喜欢,看得我都想去他老家看看了。陈默道,那你就去吧,去找他,哼!苏茗哲听陈默的语气不对才抬起头来看着他,陈默只有一点生气,但是嘴巴故意撅得很高。苏茗哲站起来摸着陈默的脸说,你吃醋啦?陈默“切”了一声道,谁吃他的醋啊!苏茗哲说,那就好,那就好,我不过是说他拍的好吗,况且这是事实,只是你不懂得欣赏而已。陈默说,谁说我不懂得欣赏,我只是不感兴趣。苏茗哲说,可是我感兴趣。陈默说,我不是说让你去找他嘛!苏茗哲说,那我真的去找他啦,你可别生气!陈默,我才不生气呢,我也不管你!苏茗哲不想跟他斗嘴了,继续欣赏照片。他指着那张他和陈默的背影照说,你看这张拍得真好,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的。陈默故意不看,躺在床上背对着苏茗哲。苏茗哲说,看看啊,他照的咱们两个。陈默还是不动。苏茗哲不得不放下相册,凑到他跟前,一条胳膊半抱着他的肩膀摇晃着,陈默依然不为所动。苏茗哲只好进一步把温柔的吻撒到了陈默的锁骨和肩窝,让他的身体渐渐起了反应。陈默终于有了回应,两个人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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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9 22:59:41 | 显示全部楼层
  陈默在早上八点再次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她说三个小时以后她将到达北京,她让儿子去首都机场接她。陈默一听,倒吸半口气,另一半怕母亲听见不得已咽进了肚子里。他说,妈,你来了咋都不提前说一声啊!江梦琴(陈默母亲的名字)说,这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也是早上才决定的,我就想儿子了,想看看你,不行啊?陈默连声道,行啊,当然可以,那11点了我到机场去接你啊!挂断手机,陈默脑子里一片乱糟糟,没想到母亲竟然搞突然袭击,难道那天她在电话里听出什么不对劲儿了。这样一想,陈默马上去洗漱了,他要趁母亲来之前把屋子去收拾一下,该藏的东西藏起来,可不能让她看见避孕套和润滑油,也不能让他看见自己和苏茗哲拍的那些亲密照片,还有书架上的男色杂志以及几部同志电影的碟片。苏茗哲还在睡梦中,等陈默收拾好了他才醒过来,问清了事情原委。他看看时间说,不着急,三个小时足够了,我们先去收拾屋子,然后我开车去机场接我岳母。陈默斜睨他一眼说,去你的,你该干啥就干啥去,不用你,我打出租好了。苏茗哲抓住陈默的手腕说,不行,我一定要去,丈母娘来了我这个做女婿的怎能不到场欢迎,你是不是怕你妈看出什么来啊?陈默带着警告的口吻说,你要敢露出半点马脚,我就不跟你好了。苏茗哲无赖地一笑道,真的吗,你舍得吗?如果让你在你妈和我之间选择一个人,你选谁?陈默瞪他一眼道,无聊的问题不予回答。苏茗哲说,一点儿都不无聊,早晚都得有这一天。陈默想了想,很为难的样子,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苏茗哲见他为难,便道,算了,走了,不该问你这种弱智问题,是我错了。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可看到陈默犹豫,他还是有点儿不快,毕竟谁都喜欢对方不假思索地说出那个想要的答案,哪怕它是不现实的骗人的,苏茗哲也爱听也愿意假装相信那是真的。. x7 r5 v2 D9 S; k
  江梦琴在飞机上想起了第一次和陈默的父亲陈泽群见面的情景。他笑着看她,两颗虎牙全都露了出来,无比可爱,以至于后来她常常认为她是先爱上他的牙齿然后才爱上他整个人的。他的牙齿很不整齐,倚里歪斜,比那个马来西亚的矮个子歌手阿牛的牙齿好不到哪儿去。这样的一口牙使得他照相时总被提醒不要露齿,他一旦合上嘴就再无半点儿可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男人的凛然之气,但这更叫多情的小女人江梦琴难以抗拒。你或许不能相信,在那个社会风气尚属保守的年代,他们在结婚之前偷尝了欢愉,以至于未婚先孕。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因为婚姻适时地而又略显慌乱地掩盖了这一切。直到陈默出生,才有好事者掰着指头算出了其中的隐秘,但这已是个失效的隐私,不具有任何炒作价值。, l+ x. f" }, O
  陈默的出生为他们的婚姻生活锦上添花,陈泽群当时在粮库上班,薪水一般,江梦琴虽然没有工作,但在陈默断奶之后便学习了烤面包的技术,并且租了门脸卖面包。他们住的房子是陈泽群单位分的,原是宿舍,后来改成了适合一家人住的一居室。应该说他们的物质生活还过得去,尤其是在那个年代又有几个家庭过得风生水起呢,还不都是平平淡淡。眼看着一家人的日子越来越滋润,怎料到横祸突然飞来,一下子砸中了家庭的顶梁柱。江梦琴自然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陈默刚刚骑车去上学后,就听到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她连忙出去开门,门口站着陈泽群的两位领导和几个同事,唯独不见陈泽群,他们满脸哀容,看着江梦琴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一个黑脸男人告诉了她那个不幸的消息,他说陈泽群在中午出去时被车撞了,在送往医院的途中便死了,医院的诊断结果是颅内出血。江梦琴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马上晕厥了,好在来人早已料到后果,随行而来的医生对她实行了急救。几分钟后,她醒过来了。人们告诉她要冷静,让她节哀,她木然地点点头。随后,她要求领导让她马上去见见陈泽群,暂时把陈默交给了邻居照看。在医院的停尸间内,江梦琴看到了陈泽群的遗体。他全身裹着白布,放在一张又高又大的床上。起初,她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但当她看清了那具裹着白布的尸体轮廓是如此熟悉以后便快步走了过去,当她走近的那一刻,有人替她揭开了陈泽群身上的白布,白布的反光在她眼前一闪,恍若换了一个世界。于是,她看见了猝死以后的陈泽群,他的五官缩在一起,尤其是眼睛和眉毛之间的距离相当之近,仿佛在为什么事情发愁,又像极不情愿似的。她伸出手摸摸他的脸,他的胸口还有他的手和脚,一切都是冰凉的,死去的肉体让她骤然间生出了恐惧,捂着脸调头跑出了停尸间。直到这一刻,她才相信他是真的死了,离她而去了。可是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她觉得总有一天他还会回来。她会等着他回来,一直等下去,等到地老天荒,等到海枯石烂,就像他们曾经说过的那样等下去。, u. W# y6 C" T# T9 [- {) j" m
  江梦琴不相信陈泽群的死,但生活相信,并且将他从这个家庭消失以后的后果直接反映给了她,让她不得不直面接踵而来的困难。失去了稳定的收入,江梦琴不得不每天早起晚睡去烤面包卖。随着陈默一天天长大,江梦琴的心也一天天踏实下来。周围一些知根知底的男人经常会帮她一些小忙,或者跟她说说话。她知道他们的意思,但是他们不点破她便从来不去说,反正她确实需要人帮她干活。一旦哪个男人实在憋不住了,对他说了一些直白的话,她都会沉着脸说,你还是死心吧,我命里只有两个男人,一个是我丈夫陈泽群,一个是我儿子陈默,我不会接受第三个男人的。她的话使得这些男人知难而退,渐渐远离她,去选择另外的目标。没有了他们,所有事情都要她自己去做,包括换煤气、买米买面等这些粗活重活,但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她的心此刻比任何容器都大,仿佛能将全世界的委屈都装进去,慢慢消融化解,化成满面的清心寡欲。$ q' a- z1 ?% S8 L
  在陈默的相册里有一张黑白照片。那是一张三口之家的全家福,陈默被爸爸妈妈抱在中间,坐在他们的腿上,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镜头,手里还拿着一朵塑料花。由于岁月的流逝,相片的颜色愈发陈旧,且早已泛黄,所幸保存完好,没有任何折痕,使得照片上人物的表情依然清晰可辨。江梦琴当时不过二十四岁,两条又黑又粗的长辫子从肩头垂下来,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少许羞涩。再看陈默的父亲,眼神无比深邃,耐人寻味,嘴角向两边舒展,充满由内而发的笑意。在陈默生命中第一个本命年的某一天,他无意中看到了这张照片,那时他便发现父亲真的是一个帅哥,怪不得母亲对他念念不忘呢,原来父亲有这个资本。后来,每当陈默照镜子时,都要将自己的五官和父亲的加以对比,希望从中找到相似之处,但结果往往令他失望。除了高挺的鼻梁与父亲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外,其他地方都不像父亲。他的眼睛也很有神,但似乎总汪着水一般,多了几分柔情却少了几分神秘,让他耿耿于怀。父亲薄嘴唇,而他的嘴唇和母亲的颇为相似,对于男人来说总嫌厚了一些。陈默内心对于相貌问题的纠结从发现父亲比自己英俊以后开始便一直没有停止过,这让江梦琴哭笑不得。在儿子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那一年清明,母子俩去给父亲上坟归来,陈默第一次不好意思地结结巴巴地将相貌问题向江梦琴和盘托出。她听出了儿子的意思,便问他,你说你爸爸和妈妈是不是都很漂亮?他想了一下,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她又问,那你是不是爸爸和妈妈亲生的?这次他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了。江梦琴满意地说,那就对了,既然你是我和爸爸亲生的,那你就是集合我们两个人的优点,所以我的儿子比他的爸爸和妈妈都好看,是谁也比不了的大帅哥,就连爸爸也望尘莫及。陈默将信将疑,真的?妈妈你没骗我吧?江梦琴摸摸儿子的脑袋,柔软的头发****动手心的感觉让她的表情变得更加诚恳,她想起了陈泽群的头发,也是这么柔软,摸上去宛如缎子。她说,真的,妈妈不骗你!其实,你和你爸爸还有一个地方特别相似,就是牙齿,尤其是下面的两颗小虎牙,简直一模一样。对于母亲的回答,陈默暂时表示满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再表示疑义,他想父亲那张照片是二十五岁,那就等自己二十五岁了再加以比较,看看能比较出什么结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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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9 22:59:50 | 显示全部楼层
  苏茗哲开车带着陈默到了机场等着江梦琴。陈默不太想让苏茗哲来,但苏茗哲一直坚持,他跟陈默保证他会注意的,绝不会露出破绽,于是陈默也只好答应了。他们到得很及时,几乎没等上几分钟,就找到了江梦琴。虚岁已经47岁的江梦琴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得多,一张娇小的脸,紧凑的五官,加上一头小卷的挑染了几缕栗色的精干头发,使得她端庄之中不失魅力,只有眼角的细纹暴露了岁月给她留下的痕迹。陈默对他母亲介绍苏茗哲时,江梦琴的眼睛亮了一下,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很帅,没想到站在儿子跟前的这个男孩比儿子更有成熟味道。三个人坐在汽车里,江梦琴和陈默坐在后面,苏茗哲从反光镜里看到江梦琴的手在抓着陈默的手,他忽然有点儿别扭。苏茗哲跟自己的母亲也有过这样的时刻,他理解这是母子情深,更何况江梦琴已经半年多没见过陈默了,所以拉着儿子的手一点儿都不过分。儿子是母亲的小情人儿,苏茗哲想起来这句话,他多少还是有一点儿吃醋,仿佛陈默只能属于他,不能与任何人亲密似的,包括他的母亲。他们先回了陈默的住处,把江梦琴的行李放下后又歇了一会儿便出去吃饭了。$ ?3 w/ H/ ]% p
  陈默和苏茗哲坐在江梦琴对面,问母亲想吃什么菜。他们去了一家川菜馆,江梦琴随便点了两个常吃不厌的川菜,就把任务交给了他们两个。看着儿子点菜,她又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回忆。也许是她太想儿子了,也许是真的老了,眼看就是五张的人了,还不算老吗?她想起了小时候的陈默。眼前的陈默早已不再是那个依赖母亲的乖宝宝了,他有自己的主意和心事,并且不想与母亲分享,更不想让她参与意见。他从十六岁开始就自己洗内裤了,从那时起便与母亲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意识到母亲作为一个单身女人存在的事实。还记得有一次他洗澡时忘了拿浴衣,而脱下来的衣服都被洗澡水溅湿了,但他就是没有让母亲给他送进去,而是穿着一身湿衣服回房去拿浴衣。他长大了,懂得害臊了。这不是什么坏事,很自然。让江梦琴不安的是儿子自从工作以后就不再跟她谈心,她和儿子之间仿佛越走越远,虽不至于到陌生人的地步,但他们之间的话题已经仅限于庸常生活,无法深入到彼此内心,尽管每次她都想抛砖引玉先说说自己的苦闷,但儿子根本不给她敞开心扉的时间,他的时间好像比日理万机的国家领导还要宝贵得多。其实这些她也是可以理解的,代沟是不可能不存在的,她对儿子要求得不多,可是现在她像所有母亲一样开始期待儿子成家了,同样很期待抱抱孙子。在物质方面,她是一个富足的女人,可她不是物质女人,并不看重自己的身体,她的希望在儿子身上,儿子是她在陈泽群死后多年来的唯一寄托。
9 o" n$ ~7 w4 D: }5 e+ G* s  江梦琴发现苏茗哲和陈默的关系是在她到北京12天以后。在此之前,她多少也看出了苏茗哲和儿子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但并没有多想,只觉得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兄弟之情,是惺惺相惜而已。但她毕竟是过来人,对于感情这回事早已熟稔,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逃不过她的眼神,逃不过她敏感神经对此的详细解读。苏茗哲和陈默即使再怎么注意,也总有一些蛛丝马迹被江梦琴捕捉到。可是这些蛛丝马迹太小,不足以成为质问儿子的证据,所以她一直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待到时机成熟再说。那天晚上,她出去买水果,回来时在小区附近看到了苏茗哲的车。车是停止的,但并未熄火,说明里面有人可能要出来。车窗虽然贴了膜,但因为是夜晚,加之附近有路灯,因此江梦琴可以看到车内的影子。她本是无意,没成想却正好看到苏茗哲和陈默的吻别。那是一个深深的吻别,带着些许意犹未尽。江梦琴在的这几天,陈默一直坚持早回家陪着她,所以和苏茗哲之间相处的时间自然少了。两个人这几天一直没有肌肤之亲,最多也不过是接吻,隔着衣服摸摸而已,所以每次吻别时间都比较长,吻得都很用劲。% i3 }& U0 ]5 G7 k7 e8 \) S* p, w
  一时间,江梦琴愣住了,没有一点儿动作,像个木偶停在那儿不知所措。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又不能不信,因为过了一会儿,陈默就从车里出来了,而且他的手还在车门处停留了一会儿,显然是和另一只手在缠绵。直到陈默走出了老远,江梦琴才缓过神儿来,迈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往小区里走去。她脑子里乱极了,她多希望刚才看到的是个梦啊!啊!同性爱!!!对于同性爱,她有过耳闻(大部分都不是从光明正大的渠道听说的),但从未目睹过,更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也许他只是感到新鲜,想尝试一下罢了,她自欺欺人地想。但眼前的一切表明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种种迹象表明儿子真的是一个“同志”。她想起了他对婚姻和女朋友的排斥,对外在形象的过分修饰,对美女示爱目光的视而不见。
0 \# v) z) X4 R  江梦琴回到“家”以后,陈默带着一些不满问她,妈,你干啥子去了嘛,叫我好找,手机也不带。他一着急,说话就有些家乡味儿了。江梦琴也不说,失魂落魄似的,将手提袋里的东西递给他看。他说,那你以后出去带上手机,没事就别乱走,想去哪儿跟我说,我带您去。江梦琴说,你还怕我丢了啊,我可没那么废物。陈默说,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您刚来,又不熟悉地形,就算没有坏人,还可能迷路吧!江梦琴说,你以为你妈老了吗,告诉你,她可老不了,她还要看孙子呢,怎么会老呢?陈默嘻嘻笑,不自然的,什么都没说。江梦琴有意试探儿子,穷追不舍道,儿啊,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陈默说,没有啊,我还不想结婚呢!江梦琴说,你岁数也不小了,也该考虑了吧。陈默说,可是,我这辈子都不准备结婚了。他说得虽然小声,但底气却相当硬。江梦琴很生气,她的嘴巴一下子没把住门,终究说了出来,那你就一辈子跟那个苏茗哲在一起了?这下轮到陈默惊诧了,他瞪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才道,是的!江梦琴说,你别傻了,儿子,你们两个男的怎么可能在一起一辈子噢,他虽然好,可到底是个男的,你们当兄弟我不管,可是不能耽误了彼此的大事。陈默哭笑不得,想了一会儿才说,妈,我喜欢他,你明白么,我不喜欢女人。江梦琴气道,别瞎扯了,你怎么会不喜欢女人呢,你又不是同性爱。陈默马上接口道,我是,妈,我是同性爱。她没想到儿子会这么果断坚决地说出来,她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她懵了,只能勉强振作精神,抬起头看了儿子一眼,一字一顿毫无感****彩地陈述道,原来你是同性爱。她以为儿子会惭愧地低下头,但恰恰相反,陈默昂着头直视着她,理直气壮地说,同性爱怎么了?儿子的反应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她蛮横地说,不行,你要是我儿子你就不能搞同性爱。陈默长叹了一口气说,妈,你先冷静一下,咱们好好谈可以吗?她坚决地说,不可以!除非你跟我保证不再乱搞,跟那个男孩不再往来!陈默的眼睛蒙了一层雾,他说,那是不可能的。说完,他朝门口走去。江梦琴对着眼前的空气大声说,出了这个门你就别认我这个妈,你就永远别回来。其实,她不是有意要气走儿子,只是她正在气头上,一不留神便说出了这样决绝的话。她以为她能够镇住儿子,却不知伤了心的儿子哪里还会听她的话。陈默站在门口迟疑一会儿,好像在抉择一样,最终他头也不回地出门了。他没有乘电梯,而是走的楼梯。儿子的脚步声在江梦琴耳朵里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 d$ g; S1 i" F" P3 k0 d
  陈默从单元门口走出来,在小区里的长椅上坐了片刻,在确定母亲没有追下来以后,他起身走了,他要去找苏茗哲。一时半会儿,母亲是不可能理解他的,更不要说接受他以及他的爱人。母亲现在的反应,他提前都已想到了,但比他想的还要严重一些,解决起来也显得更为麻烦。现在,他很矛盾,也有点烦乱,他只想去找苏茗哲,只有跟他在一起,陈默才感到快乐和安心。从出租车下来,苏茗哲正在小区门口等他,他好像很喜欢这样的结果(陈默在电话里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满脸高兴,跑上去就要牵陈默的手。他没让苏茗哲牵,径直走向楼口,摁了电梯。在电梯里,苏茗哲再次抓住了陈默的手,这次他没躲,而是紧紧攥住了手心里的四根手指。进了屋,苏茗哲说,我就知道你肯定被轰出来。陈默撅嘴道,你幸灾乐祸吗,是我自己走的,不是我妈轰的。苏茗哲说,那也差不多,你就先住在这儿吧,让你妈冷静几天再说。陈默说,我怕她出事,万一我妈想不开怎么办?苏茗哲说,遇到这种事,大人没事的,想不开的往往是我们,放心吧!陈默担忧道,可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想想真害怕,我怎么把她一个人扔在家了呢?苏茗哲说,把你妈的手机号给我,我给她打个电话,要是你打,她多半不会接。苏茗哲用自己的手机给江梦琴打了电话,他很有礼貌地说,阿姨,我是苏茗哲,陈默在我这儿,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您儿子——刚说到这儿,江梦琴就给挂断了。于是苏茗哲又发了一条信息给江梦琴,内容如下:亲爱的阿姨,我和陈默是真心相爱,希望您能理解,等您气消了,我们三个人坐下来一起谈好吗?等了半天,没有回复。陈默说,没关系,我妈就这样,过两天她就想我,就该叫我回去了。苏茗哲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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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9 22:59:57 | 显示全部楼层
  苏茗哲发给江梦琴的短信,她认认真真地看了好几遍,最后给出两个字——荒唐。江梦琴很想静下心来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捋顺,可是她发现自己完全不在状态,像一个有着千头万绪的毛线团不断翻滚着,越滚越乱。晚饭早忘了,她一会儿坐在儿子床上,一会儿又坐到沙发上,不断变换着位置,直到外面彻底黑了才躺到自己的床上。没有开灯,对面楼上亮着橘黄色的灯光,一家三口正在客厅吃晚饭,他们的身影和动作在柔和的灯光里显得那么温馨。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儿子小时候的样子出现在眼前。那是儿子进幼儿园第一天的中午,他回来见母亲在炒菜,于是蹭到母亲身旁抱住她的大腿。她感觉到了儿子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腿上,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在她不经意低头的瞬间才发现儿子的眼眶里装满了泪水,她大惊失色,以为儿子在学校挨了欺负,赶紧蹲下来问他怎么回事。不问还好,这一问,儿子的泪水再也装不下了,决堤的水一样流到了她的肩膀上。他趴在她的肩头,哭得异常委屈,到最后只剩下了抽泣,他哽咽着说出一句让她啼笑皆非的话——我不想去幼儿园,我想要妈妈。没有办法,她只好千方百计地哄他,向来儿子都是吃软不吃硬,你打他骂他不给他饭吃都不管用,只能采用怀柔策略一点点地哄。现在江梦琴却想不起来当初是如何哄骗了儿子让他在幼儿园坚持下来的,想起这些她就感到一股温情在心底腾起,那些母子相依为命的日子真令人怀念,那才叫相濡以沫呢!
; x3 |/ n' |9 u% `( _  不只是江梦琴,陈默也睡不着,尽管他躺在苏茗哲怀中。睡觉时,陈默喜欢被苏茗哲抱着,一只手抚着他宽厚的胸膛,脖颈枕住他有力的胳膊,这让陈默感觉到无边的温暖和安全,犹如一叶扁舟靠进了避风港,任凭外面风雨飘摇世事动荡都与其无关。每当被苏茗哲紧紧拥入怀中,陈默都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很多时候他会想被父亲拥抱会不会也是这种感觉呢?从他记事起,父亲在他心中就仅限于一张黑白照片——平面的静止的没有生命,他不能像其他孩子的父亲那样带给孩子微笑、爱抚以及拥抱。他是多么渴望自己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有个爸爸来照顾他,牵着他的手,拿胡茬儿蹭他的脸,带他去钓鱼滑冰踢球……他还记得十三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个远房亲戚,母亲让他管这个十八岁的大男孩叫表哥。至于这个表哥姓甚名谁,陈默早已忘记,就连他的脸庞也逐渐模糊,再也想不起来了。然而,那些美好而又微妙的细节,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表哥似乎很喜欢他,带着他到处玩,把平常江梦琴没有带他玩过的地方几乎都玩过了,因此他对表哥充满了好感。表哥身上浓厚的荷尔蒙味道让他着迷,为此他和表哥靠得很近,尽管正是呆着也要流汗的伏天,可他就是喜欢往表哥怀里钻,就像粘人的小猫小狗,或者是江梦琴形容的狗皮膏药。晚上,他和表哥睡在一张双人床上。表哥只穿了内裤,健壮的胸膛、结实的小腹、修长的大腿,还有大腿间微微凸起的那一块都让陈默呼吸急促,心如鹿撞,让他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等啊等啊等,等到月上中天,表哥的呼吸声变得均匀而悠长以后,陈默悄悄地下了床。他找到一块夜明材质的碗口大小的圆牌子拿上床,这块圆牌子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像一轮微小的月亮。他手拿牌子从表哥的脸顺次而下,一直照到表哥的双脚。在内裤附近,他停了很久,那个东西的轮廓在幽幽绿光之下变得非常清晰,而在内裤边缘大腿内侧,几根黑色的毛伸了出来。他的脸很烫,一双手很想在表哥的身上游走,可是他最终也没有胆量下手,直到表哥离开他家。表哥走了以后,他黯然神伤了好长时间。从那时起,他觉得自己长大了,因为他有秘密了。也是从那时起,他懵懵懂懂地发现自己喜欢同性,对女性却毫无感觉。他隐隐觉得自己和身边的人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还不甚清楚,因为他还不知道世界上有“同性爱”这样一个名词以及这样的人群。
) k# q5 ?& D4 ~' `! ^  上了高中以后,陈默通过网络和书籍(主要是网络)彻底明白了同性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同时也在内心确定了自己的“同志”身份。他并未因此惊讶、害怕、怨天尤人甚至自暴自弃自寻短见,他很坦然地接受了,他觉得做人的根本就在于有勇气直面内心最真实的东西。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个秘密,包括最亲密的朋友和同学。至于母亲江梦琴,他更是没有透露过一丝一毫,他无从得知母亲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无从把握如果真的“出柜(指同性爱者向家人和朋友公开身份)”会有怎样的后果,对母亲的心灵是否会造成重大的难以弥合的创伤。他不想伤害母亲,因为他爱她,他知道这么多年来母亲把他拉扯大是多么不容易。他清楚母亲对他的期望很世俗,依旧是让他结婚生子,像异性恋男人那样度过一生。可是他不能违背内心的意愿,不能因为她是他的母亲,对他有天大的恩情就委曲求全,按照她的想法去和一个女孩结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在关乎切身幸福的问题上,他坚决不让步,哪怕对方是自己的母亲。2 U+ G% r& U! I6 \. v7 ?. x$ R* B
  江梦琴睡得一点儿不踏实,仿佛一直处于迷迷糊糊的梦境之中,就连早上睁开眼的那一刻,她还是一片恍惚,好像整个世界都成为了一个梦。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床上,犹如涂了一层釉质,和她梦中的背景色颇为相似。在梦里,陈泽群就身处于这样一片虚虚实实的光晕中,但他本人却无比清晰,这在江梦琴以前的梦里是从来没有过的。他很友好,依然是笑着,最为让人诧异的是,他不再那么年轻,竟然是四十多岁的样子了。尽管在现实中他并没有活到这个岁数,江梦琴也没想过他到了四十多岁会是如何尊容,但她却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就是中年的陈泽群。在他身边还有他们的儿子陈默,父子俩是很亲密的样子,勾肩搭背朝着江梦琴走来,却好像总也不能面对面,总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那个距离正好让她看清对面的儿子和丈夫,却无法更进一步。为此,她很是着急。接着,父子俩好像吵架了,脸色都变了,并且怒气冲冲地争论着。他们说了很多,江梦琴却只听清了或者是只记住了最后几句话,那是到了梦的结尾。陈泽群扇了儿子一个耳光,骂他是不孝子,并且用颤抖的食指瞄准儿子的鼻尖说,你往后再喜欢男人,就别认我这个爹!眼睛里喷着火的陈默面对父亲的责骂沉默了半分钟后,一字一顿地说,不认就不认!说完,他扭头气咻咻地朝着江梦琴跑来,而这次却没几步就跑到了江梦琴身旁,还不等她惊讶,令她更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陈泽群试图追过来,但见他无论如何努力,就是走不到他们母子身旁。他伸出的手苍白而执拗,带着一丝诡异,同他的脸庞一样充满了绝望。江梦琴想走过去抓住他的手,可是还没等她伸出手,陈泽群便化身一堆碎片,像纸灰被大风吹走一样成为乌有。独独留下她和儿子站在原地,于是她大叫了一声,梦就在这一刻醒了。她觉得她是叫出了声的,因为她觉得嗓子眼发干,耳朵也好像刚刚被震过似的。她发呆了很长时间,好尽量让这个梦变得完整起来,可是没有用,她唯一能记起来的还是那么几个情节而已,而且没有前因后果,只有两张愤怒的脸。很显然,陈泽群也是不同意儿子搞同性爱的,他这是在梦里告诉她一定要阻止儿子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要尽快让他回到人生的正轨。可是挨了父亲耳光的陈默却显得如此无助,那眼神和通红的半边脸都让她心疼不已,差点儿就掉下了眼泪。她下床从相册里翻出了一家三口的照片,其实恋爱时她和陈泽群也照过几张双人照,但在陈泽群死后都被她烧掉了,只留下了这一张,因为上面有儿子陈默,所以她不想扔掉。看着照片上的陈泽群,她便想起了梦中的陈泽群抽儿子耳光时非常狠毒,根本不像亲生父亲。她心里冷笑了一下,对着照片上的陈泽群说,我凭什么听你的?我要听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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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9 23:00:07 | 显示全部楼层
  陈默托快递给江梦琴送过去几样东西。快递包裹来装着一本书和三张碟片,还有两朵康乃馨。花的枝干上别着一枚纸片,上面写着:亲爱的妈妈,我爱你!这几个字下面是儿子的署名。她拿起书看了看封面,是李银河写的,她知道这个人是王小波的妻子,专门研究中国的同性爱。她心想,我还没采取行动,你们倒先出招了,可惜你们太嫩了,我才不上你们的当。书被她扔到了梳妆台上,转而拿起三张碟片看了看,分别是电影《美少年之恋》、《蓝宇》和《喜宴》,再看导演,分别是杨凡、关锦鹏和李安。这三个导演她都有耳闻,并且她还看过关锦鹏的《阮玲玉》和李安的《卧虎藏龙》,觉得电影拍得还不错。近年来已经很少看电影了,那些所谓的大片不过是电脑特技和服装道具的比拼,乏味的剧情和老套可笑的台词叫她提不起兴致。反正也没事儿,她便拿了《美少年之恋》放入了碟机。之所以选择这个影片,是因为封面上那个身着警服的吴彦祖实在是英气逼人,她想就算故事不好看,光看看养眼的人也可以。剧情很简单,故事也不长,但江梦琴还是被感动了,看到最后吴彦祖饰演的角色因为同志身份被父母知道而选择自杀时,她首先感到一阵恐慌,她害怕儿子也会一时想不开而做了傻事,那一瞬间她真想给儿子打个电话。可是刚拿起手机,她又不想打了,她想起来儿子肯定没有这么傻,如果他想不开的话就不会把这些电影拿给她看了,这证明他很理智,他这么做不过是想给她一个警告一个示威,难道她不接受他们的话,他就要像电影中的主角那样做吗?不会的,江梦琴告诉自己,虽然儿子是一个习惯感情用事的人,但他到底是个成熟的大男人,不再是个小男孩,他不会那么笨的。一时间,江梦琴拿不准了主意,她想有时间还是要找儿子谈谈,但是她不会主动,反正儿子知道她看了电影之后是要问问她感想的。既然这样,我就等着你们来问我,如果我主动反倒显得我意志动摇了。江梦琴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硬不下心来,她想她就等两天,如果两天之内儿子不找她,那她一定要找儿子谈谈。
" p7 B" R  ^* ]  q4 v" _2 u  这是苏茗哲和陈默想出来的对策,他们认为江梦琴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她对同性爱本身的不了解,张爱玲不是说过嘛——因为懂得,所以慈悲。那么就先让她充分地明白同性爱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再进行深入地谈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到底是母子,有什么能割断血脉之情呢?因此,陈默和苏茗哲充满了信心,他们坚信最终能让江梦琴心悦诚服地接受他们并且祝福他们的爱情。他们不想因为性取向的问题与江梦琴产生芥蒂,破坏原有的母子情。周一中午,陈默便给母亲打了电话,他直截了当地问,妈,书和电影你看了没有?儿子竟然步步为营,江梦琴故意不回答儿子的问题,而是带着些许醋意道,我还以为你有了相好的,早把妈给忘了呢!他知道母亲在刁难他,可是又不能生气,只顺着说,哪能呢,我永远是妈的好儿子。这句话让江梦琴心头一热,但她尽量冷却自己的热情,平静地回答,我刚看了一个电影,书太厚,懒得看。陈默还是听出了母亲的情绪变化,他感到一丝欣慰,对母亲说,等看完了我再联系您,我们想跟您好好谈谈。江梦琴道,好吧,那你先上班,挂了啊!
/ z6 g" X6 r: L  周五晚上,陈默下班后回了家,他要跟母亲谈谈。母亲说过只让他一个人来,所以苏茗哲没有跟来。想到儿子下了班就要回来,江梦琴很高兴,为此到超市买了很多儿子爱吃的东西。回到家,她围起好几天没用过的围裙钻进厨房兴头十足地做起了饭菜。等到陈默进门时,餐桌上已摆了好几道菜,有青椒牛柳、黑木耳炒鸡蛋、肉末酸豆角,还有一道菠萝油条虾。江梦琴盯着儿子说,快去洗洗手,待会儿吃饭,这油条是我从永和买的,菠萝还有虾也很新鲜,一会儿要多吃点儿。陈默点点头,去了卫生间。看着儿子高大颀长的身影,江梦琴心想,他怎么会是同志呢?她一直认为同性爱应该是比较女性化的男性,在民间被称为二尾子的人才对,跟自己帅气儒雅的儿子根本沾不上边。! ?: ]; m5 ~& l  j
  母亲的热情反倒让陈默有些拘谨,他吃得很少,有点儿心不在焉,好像初次到陌生人的家里做客。江梦琴看得出来,她知道儿子的心不在吃上,他的目的在于和她“好好谈谈”。她也想和儿子好好谈谈,可是她始终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仿佛故意在回避即将到来的话题,其实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她不想先挑开这个话头,她要等儿子先说。几天不见,儿子好像瘦了,想是吃的没有家里舒服,当然也可能是江梦琴的错觉。陈默一味沉默着,很少说话,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模样,叫她有些着急。江梦琴走向冰箱,问儿子喝绿茶还是橙汁,陈默坐在沙发上说,妈,我不渴,我想和苏茗哲在一起!她停住了脚步,踌躇了一会儿,然后走向冰箱拿了两瓶矿泉水坐在了儿子对面。她看看儿子,他正在盯着她,期待她回答他刚刚提出的问题。她当然不会回答,在这个问题之前还需要解决很多问题,如果解决得不够好,那么这个问题根本不具备被提出的条件,所以现在她还不能对此解答。她叹了一口气,道,你确定自己喜欢男人吗?陈默的表情变得很自然,仿佛突然间来了精气神,充满自信地说,当然确定,其实我很小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有跟谁说过。她微微吃惊道,很小?他看着母亲的眼睛说,对。接着,陈默简短地概括了自己的“同志”历程,当然他略去了有关表哥的这段陈年记忆,因为他觉得那种懵懂无知的****只能跟相当于闺中密友的蓝颜知己才能说。他大概说了七八分钟,每隔上片刻便抬起头来观察母亲的表情。他的讲述让江梦琴瞪大了眼睛,她很认真地听他说,一句话也没插。儿子是在跟她倾心交谈,这都是儿子的真实想法,可在这之前她却一无所知,连一点儿可疑的苗头都没发现。假如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蛛丝马迹,或许还能挽回点什么,甚至能把儿子这种不正常的性取向扼杀在萌芽状态。到现在为止,江梦琴还认为儿子喜欢男人是不正常的,尽管他讲得情真意切,能让人感觉到掏心挖肺一般的诚恳,可她还是不愿相信。直到他讲完,打开瓶子喝了一口水之后,江梦琴依旧满脸愕然,好像刚才她听到了天方夜谭。陈默叫了一声妈,她才回过神儿来说,如果妈不让你搞同性爱,你会难受吗?她的这句话让陈默大失所望地叹了一口气,他说,妈,我跟你说这么多,你怎么不明白呢?不是我一定要搞同性爱,而是天生的,从医学上说这是基因决定的,道理就像生男生女差不多。江梦琴说,那就是说无法改变的了?陈默点头道,是的,没法改变,我们只能坦然接受,更要顺应天性。说完这句话,他看了一眼母亲,她的眼中掠过一丝类似绝望的东西,让陈默猛然收紧了心。
9 P+ C: w  ?0 X  双方沉默了半晌。江梦琴起身走到窗前看了看,她的眼泪差点儿流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哭,想找个男人的肩膀靠着哭泣。然而,沙发上坐着的这个男人显然靠不住了,他已经心有所属,并且属于另外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江梦琴觉得悲从中来,这哪里是养儿子,倒像是养了女儿——一盆泼出去的水。等她坐回沙发,儿子重新说话了。他又向自己的母亲发出了新一轮的攻击,江梦琴不无悲伤地想。陈默说,妈,今天我就把想法全都说清楚了吧,反正终归要说的。如果您接受了我和苏茗哲,我们三个还是可以在一起生活的,只要换一套大房子就可以,我们还可以照顾您关心您,同时您又多了一个儿子,苏茗哲人很好,他很懂事的,当然也会像我一样对待您。如果现阶段,您真的没有办法接受我们,那您就别怪儿子无情了,您可能不知道在同志圈子里找一个自己爱同时又爱自己的人有多么困难,可是我很幸运,恰恰就遇到了他,所以我是不可能跟他分开的,不管是什么困难险阻,除非我们之间没有了感情,有一方不再爱对方,否则外界的一切都无法阻挡我们在一起,我肯定不会放弃他,他也不会放弃我。您要是不同意,我只能在他那儿常住下去,以后攒够钱我们一起买房。既然我们到外面住了,我肯定不能每天都看到母亲,自然也无法照料母亲,但是每个星期我会回家一次的,因为我是您儿子,我也不可能放弃您。您替我想一想,一边是您,一边是他,我怎么可能做得出选择?!
  N6 |* d* S% w! [* i  陈默的长篇大论差一点儿就要让江梦琴无语了,她还没发现原来儿子的口才这么好,说出话来头头是道,并且措辞严谨,轻重有序,步步紧逼,几乎让她无言以对,这不是明摆着让她去抉择吗?难道你无法选择我就能很容易做出选择吗?你为什么不设身处地的为母亲想想,想想她的心愿,想想她这么做是为了谁?儿子的话让江梦琴有点儿心寒,她冷着脸假装镇静,可她光裸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稍作沉思,并没有给出回答,也没有诉说自己的苦衷,而是转移了话题。她说,妈是为了你着想,现在你们年轻,当然什么都不怕,将来老了怎么办,你们肯定不会结婚,更不会有孩子,两个大男人,以后可怎么办啊?再有,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没有婚姻的保证,你就能确定你们永远在一起吗?
9 r5 ]9 D% M5 S" K" u2 u  陈默认为母亲说不过他才转移了话题,既然这样,那就给她解答,直到她无话可说。他胸有成竹道,我们现在自然没办法结婚,但以后说不定婚姻法就能加上同性结婚这一项呢?退一步说,难道婚姻就能保证两个人在一起吗,如果真的可以,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离婚的呢?而且,以我自身的体会来讲,我觉得同性之间的情感要比异性更单纯一些,它没有什么目的性,不会朝着结婚生子的既定方向发展,更不会因为种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去结婚,我们在一起只是因为爱,因为我们喜欢在一起,所以必须在一起。再说孩子,难道母亲真的认为是养儿防老吗?我觉得不是,而且这是一个非常自私而迂腐的想法,养儿子是一个精神寄托,而不是为了防老才去养儿子,我不想成为谁的负担,就算我真的有了孩子,我也不用他养,他自有他的人生和幸福,何必去干扰。我多多少少了解母亲这一代人的一些想法,你们对子女的爱除了天性的那一部分,绝大多数都沾染了世俗之气,那就是希望子女能够光耀门楣,为此不惜按照你们的意愿去代替他们选择人生,甚至是让他们选择你们未能完成的事业和理想,您想想,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这样的子女和父母的工具还有什么区别?我知道他们如果听见我的说法就会说这是因为他们爱子女才这样做。但什么是正确的爱呢,我觉得那必须建立在尊重个体意愿的基础之上,否则那和溺爱一样会害了子女,让他们得不到幸福。当然,我知道妈不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您都不曾干预过我的生活或者限制我的个性发展,所以我想说虽然我没有爸爸,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自卑过,因为我有一个坚强和开明的母亲。妈,我相信你绝对不是跟不上时代的人,在这个问题上一定不会存在偏见,所以您一定会接受我们对不对?
5 Z4 d) Y7 i( n$ U3 q  儿子又是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这次她听得很明白,暗自佩服儿子的厉害,心想他为了这次“谈判”真是做足了功课。你看看,先抑后扬,给你戴了一顶大高帽之后又把原来的问题重新推到你跟前,他相信有了前面的铺垫,你已经没有了退路,你不可能不同意,因为一旦不同意就代表否定了自己。这孩子准是和那个苏茗哲在一起研究了很长时间,说不定都快要背下来了,否则怎么能够如此侃侃而谈。江梦琴此时已经完全平静了,她觉得儿子说得确实很有道理,而且她得承认自己的确与时代脱节了,儿子的观点她并不是没想过,只是她不愿去想,她已经习惯了原有的思维定式。她知道是儿子有意将她塑造成了一个无比开通的母亲形象,其实她对儿子是有一点溺爱的,只是没有过头和歪曲,不会造成严重的后果。至于儿子的想法,已有好多年没有交流过了,这次儿子与她敞开心扉,真叫她感动。同时她不得不承认,儿子就要说服她了,但是她还不想就此认输。她说,儿子,就算妈接受了你们,你们有没有想过舆论,反正我还没看到过两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手走路呢,你们就甘愿一辈子处于社会边缘,这样能幸福么?江梦琴话音刚落,陈默便反问道,妈,您说幸福是什么?江梦琴沉思片刻,才说,幸福是自己内心的感觉,别人不知道。
, ]  W0 I2 N. x3 _% i5 R0 t* @8 S  说得好!陈默大声说。他喝了一口水又补充道,妈,说得真好。既然幸福是自己的感觉,那就是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所以不管旁人还是社会怎么看,那都不是问题,那是他们的事情,他们愿意嚼舌根就让他们说去,又与我有什么关系?至于能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热那还要看当事人的想法,我和苏茗哲都不是张扬的人,就算可以做我们还害羞呢,还是在自己家里做得好,还能全身心投入。妈就放心吧,我们最担心的就是您,只要您彻底想通了,承认了我们,其他人的看法我们才不管呢,没必要征求他们的同意,我们只在乎您的想法,因为您是我们最亲的人。说到最后,陈默很是动情,眼睛里一片湿润。江梦琴没再说什么,她觉得她已彻底被儿子打败了,她所有的顾虑都被他一一化解,再不接受他们,她这个母亲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她抓住儿子的手,那么大那么柔软,她抓不过来,只是使劲儿摁了摁,表示她已经接纳了他们。此刻阵雨停了,窗外的天空仿佛洗过一样澄澈,浮云静静的,好像睡着了。江梦琴转过身对儿子说,今晚跟妈睡一个房间吧!她没多作解释,可她的眼睛里是不容抗拒的纯洁地企盼。陈默说,好!
& M' k' F7 v1 [! O8 |5 N* R, ?  月亮像青绿的宝石镶嵌在窗前的天空中,陈默说,别拉窗帘了吧?江梦琴点头,嗯了一声。母子并排躺在床上,看着月亮。江梦琴抓住儿子的手说,记得小时候你总是愿意和妈妈这样手拉着手睡觉。陈默说,嗯,我记得,其实我知道我有恋母情结。儿子如此直白倒让江梦琴接下来不知如何说了,她沉默着,看云彩轻轻地挪着碎步。陈默接着说,妈,您还记得吗,有一次您哮喘发作,喷了药后也总是喘着粗气,就像一个气力不足的人在吹哨一样。江梦琴当然记得,那一次她真是福大命大,如果不是及时找到药,她很可能就去另一个世界找陈泽群了。儿子还记得这件事,让她很欣慰。陈默继续说,那次可把我吓坏了,我真怕母亲死了。江梦琴说,那次你抓着我的手,拍着我的后背说长大了要赚钱给妈妈治好哮喘,真是妈的好儿子!陈默说,我现在也是妈的好儿子。他捏了母亲的手一把,问道,妈,你觉得幸福吗?她不知道儿子为何这样问,便道,儿子幸福就等于我幸福。陈默撒娇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您自己……您的身体。江梦琴一把抽回自己的手,羞恼道,去,没大没小,哪有儿子问妈这个的?陈默接着问,这么多年,您就没想过再找一个人?她说,我要是想找早就找了,何必等到现在人老珠黄。他说,没有,妈你真的还没有那么老,要是想找肯定能找到。去去去,江梦琴侧过身,背对着儿子,她说,睡觉吧,妈的事你就别管了。陈默不一会儿便睡着了,可是江梦琴却无法入睡,儿子的话将她心底蛰伏的一丝不甘点着了,像烈火一样烤着她,让她难以入睡。( K0 ~  \+ w5 [# H
  早晨,江梦琴醒来时,陈默还在睡着。经过一夜的思考,她决定离开儿子和苏茗哲,去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将其建立在儿子的身上。拉开窗帘,瓦蓝的天空透着晨起的干净,她细细地看着,于是发现了多半个月亮。它是白色的,像一抹云彩,不认真看是看不见的,如同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其韵味如果不去细细品味是难以体会到的。江梦琴的嘴角露出一弯笑容,她看着月亮想,到了夜晚,它一定会变得楚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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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9 23:00:13 | 显示全部楼层
  石青在新公司过得还算可以,主要是有朱墨直罩着,公司里的很多制度都不必去严格地遵守。比如请假,石青完全可以不写假条,只跟朱墨直说一声就好了,而且也不会被扣工资。还有一些特权,他也都能享受到。但总的来说,他在这里干得并不踏实,这种不踏实主要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是他所在的部门一直还没有收入,因此工资上涨在短期内是不会有希望的;另外就是朱墨直带给他的,因为他的想法总是和上级格格不入,石青担心终究有一天这个靠山会另谋高就。
# {. }- J( l* Y$ D  目前,他们正在讨论关于1月份举行钢铁联谊会的事情。石青觉得,朱墨直的想法一定会被上层管理者毙掉,因为成本实在太高,风险太大。为了尽快在圈内打出网站知名度,朱墨直计划在一艘豪华游轮上策划一次钢铁行业内的千人大会,力求做到前无古人,一炮打响。之所以在游轮上召开,朱墨直认为这会让所有人想起“泰坦尼克号”,如此便具有莫大的吸引力。除此之外,朱墨直还打算请几个知名的主持人以及二三流明星作为招商的噱头。诚然,他的设想很好,可谓握住了时代脉搏,商业和娱乐相结合的形式也比较不错。但光是包下轮船的东南亚航线就要四百万,再加上其他费用,怎么说也要五百万以上,如此庞大的数额,一向谨小慎微的上层决策者怎么会同意呢?在未得到董事会首肯之前,他们的一切构想都是徒劳。石青早想到了这一点,他觉得每天都在探讨的不过是朱墨直的一个白日梦,所以他一直都不积极,很少发言,只有朱墨直问他,他才敷衍地说上两句。很多时候,他都在想晚上该吃什么。
3 w% R* E) k& Q  果不其然,关于在轮船上举行钢铁大会的这一设想最终被上层领导全票否决,他们才不管朱墨直等人为了这件事开了多少次会议,费了多少脑细胞,牺牲了多少下班时间。总之成本太高,风险太大,连业内老大都不敢如此铺张,你一个刚刚成立没多久毫无客户基础的网站怎么可能一步登天呢?初生牛犊不怕虎,可结果就是被老虎吃掉,做领导不能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啊?老黄(网站CEO)苦口婆心教育朱墨直,让他从实际出发,不要再好高骛远。朱墨直委屈满腹,又无处倾诉,弦断有谁听呢?朱墨直开着车兜兜转转,哪里人少朝哪里开。他郁闷到了极点。最后,朱墨直开到了郊外的一处花棚。) f) q! J0 r  b: i" Y* v1 }' W
  朱墨直回去以后,把买来的鲜花送给了自己部门内的每位女性一盆。大家都在猜测他这是什么意思,石青想朱墨直肯定是要辞职了,不然为什么送东西?难道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嫌办公室里没有一点绿色吗?应该不是,但朱墨直却一点都没有透露,这让石青感到一丝不安,直到下班前半个小时左右,他才把部门所有人叫到了办公室。他的表情是沉重的,但努力做出轻松的模样。他先说了一堆感激的话,又说了自己的烦恼,但没有明确说出什么事,只是最后下结论道,从明天开始我要休息几天,自从回国以后我还没有过完整的星期天呢,真是太累了。他告诉大家他休假的这一周内更要努力工作,积极上进。! W  _& P/ S5 b9 |  q) @% F
  只四天,朱墨直便回到了公司。换了一身衣服,显得略为精神,然而仔细来看,明明是强打精神。上午来的,挨到下午,朱墨直把石青、范海兰以及另外四个他从其它公司挖过来的人叫到了会议室。他坐在长条会议桌中央,双手掩面,看起来非常难受,仿佛便秘一般。他揉揉脸,终于将双手从脸上挪下来。他说,这两天我去了一趟上海,到“我的金属”网见了他们老总。他欢迎我去他们那里工作,但是有一个很残酷的前提条件,是早晨才打电话告诉我的,那就是不让我带自己的人,一个都不许带,特别指名道姓强调了石青,这真让我两下为难。说到这儿,他暂时停住了。石青心里一颤,心想为啥偏偏提起我,难道就因为我辞过他吗,不要就不要,以为谁想去呢?他很是激动,但表面装作平静,他不想让朱墨直看出他的真实感受。朱墨直挠着脑袋,继续说,我一旦走了,大家的现状肯定会发生变化,那些我为你们争取来的利益,虽说微不足道,但是我如果真的走了,这些小利益也不见得能保住。你们也知道公司对成本控制得厉害,工资肯定会降的。说到这儿,他又停顿了。看着大家,但是大家有的看着他,有的埋头盘算,都在等着他的最后决定。他咬咬牙,颇为动情地说,跟大家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有了感情是真的,说实话我狠不下这个心,可是我在这里实在呆不下去。
! v' q" x0 @7 b* r! V) C  ], M' o3 ~  朱墨直离开已成定局,只是很多人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而当事人始终不露声色,但朱墨直对员工的管理明显松了,大有放任自流之势,因此有些人暗地里开始找工作,打算离开,都以为钢铁部将会取消。终于在12月20日这天,朱墨直告诉大家他要走了,并且邀请大家聚餐。一共坐了三桌,在一个大包间内。喝酒、照相、真真假假的道别轮番上演,朱墨直的眼睛在某些时刻竟然噙了泪。倒是白启书一杯酒未喝,别人争先恐后来敬朱总,他却一直坐在位置上安静地吃菜,好像一切热闹与他无关。事实上,的确与他无关。他对朱墨直有点儿不满,如果不是朱墨直,他一定还在原来的公司工作。听说那里工资涨了许多,而且各项待遇也都比现在的公司好,这不能不使白启书的心理失去平衡。简单来说,朱墨直打破了他的生活之后又不负责任地拍屁股走了人,却把他们留在了他一手制造的烂摊子里。想想就让他窝心,白启书怎能对他没有意见呢?屋内的喧嚣迫使他走了出去,手里还拿了一罐啤酒。  e- T# @5 _& W- r! s6 E
  夜晚凉,啤酒也凉,顺着喉咙流得白启书透心凉。本来他没有那么伤心的,可酒这东西是越浇越愁的,他便越想越伤心了。他的人生在此拐了一个弯,且是由于朱墨直才硬生生拐了弯。说朱墨直毁坏了他的人生有点言重,但罪魁祸首就该算他。三年前,白启书自己的错误决定让他走了弯路,如今好不容易修养生息过来再次步入正轨却杀出朱墨直改变了他的前行方向,怎能不叫他悔恨。
) `. b$ C  ^: l& R  朱墨直走后,公司把原来化工部门的一个经理调到了钢铁部,接替了朱墨直的工作。由于他对钢铁一窍不通,导致他在工作中与石青的意见常常发生分歧。石青不想跟他发生争执,况且就算争执了,就算石青是对的也没用,毕竟人家才是总经理,石青只能按照他的部署去完成工作。长此以往,石青变得越加沉默了,开部门会议时他也不发言,让他说了他便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总之他是不打算管了。只要领导让做什么,那他就做什么。这样的工作当然很憋气,但也没有办法,石青只能如此,再难受也得坚持到年后,现在辞职了什么工作都不好找。而且,石青好像已经没有其他公司可以去了,至少本行业的在北京的网站他是去不了了,因为他几乎都去过了,剩下两三个小的,他又看不上。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真想离开北京,离开这个网站,可是一想到和苏茗哲在一个公司,他就舍不得离开北京。只有呆在北京,才有机会见到苏茗哲,起码是几率大一些,而且一想到和苏茗哲在同一个城市,他便觉得很快乐很自豪,完全是无来由的。如果离开了北京,那说不定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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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9 23:00:22 | 显示全部楼层
  转眼又是一年。旧历年如其来临。对于过了二十岁的人来说,时间仿佛过得非常快,三两年仿佛就是指缝间的事情,倏忽即逝。还是从前那么多日子,一分一秒都没少,可那么多时间里留下的东西为什么会那么少呢,也许是日子太有规律了吧,天天如此,日复一日,没有什么新鲜感。石青今年对回家过年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排斥感,他真的不愿过年,也不想回家,他害怕见到七大姑八大姨,害怕他们询问他的女朋友。可是不想回也得回,要不他能去哪里呢?回家是别无选择,是由于身边的人都选择回家过年,如果不是过年,石青不会主动回去。
+ B& R6 d3 W2 \7 f  车票提前四天就订好了,下午三点五十分从北京站发车。还差一刻钟开车,此时车里的混合气味比候车室少不了几种。在网上订的票,送得及时,排了个三号座,吸烟处和厕所就在斜对面,因此那味道相对车厢中部要丰富许多。可能是最后一天的原因吧,车上没座儿的人不太多,只稀稀拉拉地站了几个。因此那辆装满食物的铁皮车得以在空间富余的过道内大摇大摆地驶过,当然还伴着顺口溜一样的那句吆喝——“香烟瓜子花生香肠啤酒话梅牛肉干嗳”。乘客们的表情颇为相似,机械的喜庆下面掩藏着不为人知的切实凝重。年一过那凝重便会水落石出,好像厚厚的脂粉簌簌而落,终于袒露出风吹日晒加雨淋的那张脸。
+ b. t2 x* v+ l  H2 t- G  石青靠窗而坐,明晃晃白亮亮的阳光砸在面庞,腿旁的暖气十足,烘得他有些微汗。心静自然凉,可当心事压得你喘不过气来时或许更能觉出彻骨的凉快,准确地说应该是寒冷。此刻,石青的心田就像窗外漫无边际的野地一样荒凉而寂寥,虽然不断切换,却如同从未变化,只让眼睛感觉百无聊赖。阳光浩淼如水,漫漶着心田的每一处角落,令石青无所遁形。
% p" w9 c5 g# Y" D+ ~3 b  火车终于到站了。
$ w5 e2 n5 W$ W7 C/ `' b8 }" {  下车的人不多,也就二十来个,背包卧伞,朝着出站口的栅栏门走去。远远的,石青就看见了父亲,生锈的铁栏杆分割着他黑瘦的脸,灰扑扑的一件旧夹克,领子系得老高,都看不见脖子了。他没有看见石青,正眯着眼睛(阳光刺眼)努力地朝这边搜寻着。再走近一些,石青扬起手冲父亲打招呼,喊了他两声。这才看见,石青的父亲咧嘴冲儿子一笑,露出满口烟牙。一出站,父亲迫不及待抢一样拎过石青手上的包,掂掂,说,还挺沉!石青嗯了一声,心想能不沉吗,里面装着两瓶“茅台”呢!抠缩半年的老板还算开眼,年底终于大方了一把,给每人发了一千块的奖金。为了说明在北京生活得如鱼得水,他一狠心买了两瓶茅台,一共花了七百多块,剩下的二百多块又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千块转眼就没影了。
7 L4 f; I/ _' D5 H# o  出租车是邻村的,石父说在这里等了石青还没二十分钟。上车后,一时无话,气氛有些沉闷。大概司机也有所察觉,他放进一盒磁带。俗不可耐的歌曲唱了起来——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司机也摇头晃脑地哼着。石青推开茶色玻璃,一股小而凛冽的风扑面而来。大街上空荡荡的,很是萧索,车和人都有限,感觉像是回到了“非典时期”。没用五分钟,车便出了县城,风变得猛烈起来,石青将玻璃拽回来,只留一道小缝儿。石父递给司机一根“北戴河”,给他点着后,自己又点着了。司机没话找话,浪费着唾沫。石父对司机说起的话题不感兴趣也不甚了解,他用感叹词或者将别的词语说成感叹句式来表达自己的意见,以此表明自己在消耗着等量的唾沫。
- e" F4 r  ~, r$ ]( O" w3 C  经过镇上的水泥厂时,石父终于找到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话题。他说,水泥厂肯定挣钱了,好像又要往大里扩建吧?司机没有看窗外,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说,那是,新划出来的这片地得有三四十亩吧,听说一亩地一年给人家三千呢!石青透过缝隙往外看,水泥厂以西的大片麦地上放着好几垛红砖,还有几个黄色的沙堆,杂乱无章的车辙刻进了干黄的麦田里。石父听了司机的话,吃惊道,好家伙,挨着大道边就是好,种庄稼一年上哪儿弄三千块钱呀!司机深有同感,和石父一起眼热这块地的原主人。他说,是啊,一年到头种几亩地就算大丰收能挣多少钱?种子、农药、化肥,耕地,播种,收割,哪样儿不得花钱,细算起来还不如找个班儿上买粮食吃呢!石父点头道,那是自然,干啥都比种地强,当啥都比农民好。8 o1 e( O% D: A6 F1 E/ `
  汽车驶过一座大桥后,拐上了一条黄土道。土道两边是高大粗壮的白杨树,看不到一片叶子,一律光秃秃的挺立着。土道的西面是千篇一律的麦地,不时出现鸡窝一样的房屋和村落;东边便是蓝泉河,石青家住在蓝泉河的东岸。此时,河里已经结冰了,光溜溜白茫茫的像是蒙了一层水汽的镜子。小时候,这条河是石青的乐土,是他一切想象的源泉。夏天时洗澡捉鱼,站在桥柱子上跳水;冬天溜冰抽陀螺或者钻冰眼钓鱼,真是要多爽就有多爽!+ X7 ^. Q' I9 p' ^; s- N7 ?7 T4 `
  想起儿时的往事,石青情不自禁地自语道,这回可以去溜冰了!他根本没想要父亲回应,可父亲的举动完全出乎石青的意料。父亲很认真地回过头来对石青说,我做了一个爬犁,跟你妹子来划着玩吧!石青有点儿受宠若惊,惊讶片刻,才答应他。在石青的记忆中,从小到大,父亲从来没有给他和妹妹做过爬犁,当然其他玩的东西(弹弓烟火枪鱼竿等等)也没做(买)过。如果说石青的童年真有遗憾的话,他想那就来自父亲。腹腔内从来都没有成全过他哪怕一个蚂蚁般大小的愿望,他从来没有像母亲那样充满慈爱地拥抱过石青,更没有像其他孩子的父亲那样用硬挺的胡茬亲昵地蹭过石青的脸蛋,他总是心事重重,他总是不自觉地就把大人世界里的烦忧施加到石青身上,他总是粗暴地将石青的快乐轻而易举便弄得支离破碎,让石青的心随着他的脸色而颤栗。
8 S1 W/ i7 h& X  道路开始变得颠簸起来,快到村口了。出租车扭了一阵“大秧歌”,石青便看见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村落。首先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间早已废弃不用的破教室(危房),青砖垒就的山墙上用白灰刷出一个齐整的正方形。正方形里有三个黑色的楷体大字——黄土坎,这便是石青家乡的标准地名了。汽车穿街过巷,有隐约的人声,间或零星的鞭炮声突兀地响起。谁家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门前做出茫然的张望状,偶尔一条脏兮兮的哈巴狗站在路边面对汽车投出审视的目光。车速渐渐慢下来,石青终于看见了自家门口的猪圈和牛棚,看见了银白色的大门以及门口的母亲。她微昂着头,目视前方,粗糙的双手半裹在围裙里,脸冻得紫茄子一般。看见石青从车上下来,“紫茄子”便裂开了,她一边抬手划拉着额前那几绺不听话的刘海,一边朝石青走来。
5 `# G0 _! c. \& }4 I7 Z' Y  年夜饭乏善可陈,一律的鸡鸭鱼肉,看着就没胃口。石父拿来一瓶“茅台”,打开瓶盖儿,先闻了闻。然后边倒边说,尝尝传说中的好酒,把那瓶留着,初二待客时让他们喝这瓶开了盖儿的。石母说,那么多人,一瓶酒哪儿够喝?石父说,让他们尝尝,每个人少来点儿。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咂咂嘴,道,劲儿真猛!说完,赶紧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一皱眉,他脸上的皱纹就更加集中,犹如一块没有完全摊开的抹布。他紧着眉头又喝了几口,他根本没什么酒量可言,所以隔着满桌佳肴,加之刚出锅的饺子散发的哈气,他的眼神便有些迷离了。- `0 s$ }. S7 o: C3 O9 ~
  韭菜鸡蛋馅儿的水饺吃起来还算可口。母亲让石青吃鱼吃菜,石青告诉她早就吃腻了,让他们自己吃。其实石青知道他们也不是特别想吃,这不过是应应景儿而已。自从石青毕业后,家里多少有了几个闲钱,平时想吃点儿好的,基本都能满足。电视里正直播“春晚”,李咏和另外几个张“名嘴”虚张声势地鼓噪早已麻木的毫无新意的喜庆,一如石青现时的心情。母亲在咀嚼的间隙告诉石青小娟(石青的堂妹)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结婚生子是自然规律,可石青还是有些惊愕,就像母亲说的是假话一样。真是岁月无敌啊,石青在心里感叹着。石母却完全存着另外的心思,她对石青暧昧的笑道,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啊,告诉妈,有目标了吗,有了就带回来让妈看看,也让我跟你爸的心赶紧撂肚子。石青笑笑不语,不知道该怎样跟她解释。( d( C6 A: y9 b2 `; f
  一直闷头吃饭的妹妹突然发话了,不满的对母亲说,着啥急呀,那得遇到合适的才行,得有共同语言。妹妹两年前中专毕业后在县城的供销大厦做了收银员,平均一周回家一次。她是个吃不了苦头离不开家的人,至少石青这样认为。有一阵子石青甚至打心眼里瞧不起她,那是因为她中考后选择了上职教,其实她的分数足够上高中的。任石青软硬兼施,一边讲道理摆事实,一边骂她损她,她都听不进去,最终还是去了职教中心。当时气得石青一个多月都没理她,虽说人各有志,但在石青看来,她的志气未免太过短浅和狭隘。不过,时间一长,石青也就妥协了,淡忘了,因为从外表看起来她过得很幸福。尤其是石青在北京混了这几年,更加认可了妹妹当初的选择,也许她想要的就是安稳的生活和平淡的世俗快乐吧!+ w2 T' j! U7 t3 D' s
  你知道啥呀,小丫子,就在这儿胡说八道。母亲对妹妹很是不屑。/ O' w7 r* N! f; _5 M
  我什么都知道,爱情这种事是靠缘分的,要是硬撮合一起,以后还得闹离婚,就跟我大姑似的,多麻烦啊!妹妹理直气壮,一只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手里的筷子来回晃悠着。; u5 c( L4 g4 Q- y
  你还甭这样说,再过一年,就该给你找了,年纪不大,歪歪道儿倒不少,就是电视剧看得太多了。母亲所说的电视剧当然是那些所谓的青春偶像剧,妹妹最喜欢看这种片子,家里有好几部这样的盗版碟。0 e6 X  B7 k4 F* J) W3 w4 a5 i
  12点了谁跟我去放鞭炮?父亲岔开了话题,他大概不想在大年夜谈这件事。. P, I4 ~% v8 S+ ^4 `/ c( ^  O
  石青和妹妹都没表态,父亲逐一看了看,再次征求他们的意见。妹妹说,12点我早睡着了。望着父亲有点儿期盼的目光,石青说,我跟您去吧!其实家里人都知道石青打小就不敢放鞭炮,就连那种细细的小羊鞭都不敢,轮到别人放还要捂紧耳朵。但父亲好像忘了这个茬儿似的,他笑道,好,一会儿咱爷俩先把它挂好了。
) I& U0 x' e8 H9 b; f1 w  吃过饭,收拾了桌子。取了瓜子、花生和糖块,又洗了苹果,还有香蕉、桔子和猕猴桃,整整摆了一桌子。四口人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嗑着,窗外不时盛开几朵绚烂的烟花,回头相望时即已熄灭,归入黑暗。母亲盘腿坐在炕头儿,父亲坐在她后面靠着墙壁,也许在搂着她,石青和妹妹则各躺在母亲的左右大腿上。因为一只耳朵压在母亲腿上,一切声音听来都是隐约的,这声音和感觉都是那么熟悉,仿佛回到了多少年前的大年夜,感受到了那时的无限温馨。那时候还是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石青却从中感受着五光十色,想象着红的血和花朵,绿的草和树叶,每天乐此不疲地追着看“大力水手”、“蓝精灵”、“阿童木”还有“一休”等等。物质的匮乏无疑限制了石青的眼界与见识,同时在很大程度上也激发了石青的想象和单纯的****。倒是现在,太多的诱惑接踵而至,石青早已没有了想象的冲动和时间,只能跟随芜杂的****亦步亦趋。
$ O4 W4 Y; e/ ]' ]  午夜来得很快。跟着父亲来到院中,高低远近的鞭炮声早已起起落落,像一章杂乱的交响曲。父亲点燃了挂在晾衣绳上的鞭炮,声音很脆,“噼噼啪啪”随着闪烁的火光加入了演奏。院中顿时升腾起一片蓝幽幽的轻烟,浓烈的火药味直往鼻子里钻。剩最后一挂鞭时,父亲让石青去点。石青并不想去,一是害怕,二是觉得没意思,但父亲坚持。他说,大小伙子哪有不敢放鞭的?于是石青只好接过打火机走向那片烟雾。他知道这并不困难,可手还是有点发颤,不是对不准炮捻就是对准以后火灭了,反复好几次终于点着了。点着后,石青一溜烟地跑向安全的地方。石父在石青旁边跟母亲说,儿子小时候就胆小,长大了还这样,要是小时候让他多练练就好了。他的口气就好像石青因为失去难得的锻炼机会,从而耽误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他是造成这一后果的主因。石母说,小时候你哪儿给他买过多少鞭炮呀,再说了,他本来就不爱放,你买也没用,倒是省钱了。石父说,那能省多少钱,买也买了,玩也就玩了。父亲以前可不是这么想的,石青记得小时候不管干什么事情,只要涉及到钱,父亲定是要拼命节省的,恨不得一分钱都能掰开花。难道现在他“有钱”了,连对花钱的看法都变得如此通透,都叫石青刮目相看了?石青歪过头看父亲,他干瘪的笑容闪着光的轮廓,看起来很灿烂,可石青总觉得里面埋藏了很深的歉意。- ~0 H$ [8 }6 ~& Q9 g( w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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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9 23:00:30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家的这几天,石青始终心不在焉,不管干什么,一颗心总是想着远在北京的苏茗哲,就好像他无所不在,仿佛空气一样围绕着他。要说在北京的时候,他还没这么强烈地思念过苏茗哲,那时总感觉他就在身边不远处,在同一个城市呼吸着相同的空气,因此感觉距离也是那么亲近,虽然并没有相见。现在一旦回到家中,身边的氛围一下子改变了那么多,即使是以前熟悉的,是他并不排斥的,他依然觉得不太适应,总感觉少了什么,心里总是不踏实。( p5 ]+ H' B7 J4 T7 ^* P
  大年初一那天凌晨下了大雪,早晨起来时窗外已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石青穿好衣服拿了相机便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这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啊!好多年没有下过这样的大雪了,冬天越来越暖和,好多儿时的记忆已经不可避免地消失了。石青一路跑到蓝泉河,跑上大坝,跑下河床,望着一望无垠的皑皑白雪,内心喜不自胜,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忽然觉得全身充满了活力,不由得向前跑去,像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寒风贴着他的脸一阵阵吹过,可他并未觉得冷,眼泪分明已流了出来。渐渐得披了一脸,越来越多,却止不住了一般,石青开始是喜极而泣,到后来却是悲伤了。终于跑不动了,他一下子坐在了雪地上,想起小时候有一天早晨下了厚厚的及膝深的大雪,到处也都是银白色的。当他上学时,雪还未停,那天他抄了近路,结果却走迷了。眼看着学校的村庄就在前方,可是他却无法接近,就像卡夫卡的小说《城堡》中的主人公一样,总是接近不了那座眼中的城堡。他记得那时候的心情特别无助,就像成年后的他,就像此时此刻。二十多年了,真正活得快乐的时光又能有几年呢,为什么他的心总是停留在儿时呢,一闭上眼睛就回到儿时,仿佛那就是生命的全部。
$ ]$ e8 z( C0 q" Z. ]% H3 [' a  好生活的真谛其实是好的生命,其他外在的其实都不重要。那时候的一切都处在盛年,爷爷和奶奶身体硬朗,时常开着玩笑,偶尔也会给石青和兄弟姐妹们讲个故事,说个古奇,他们的笑声都爽朗着呢;父母也都那么年轻,有使不完的劲用来提高生活质量,有时用来吵架,有时也打骂石青或者他的妹妹;那时候最小的姑姑还没出嫁,还是个会害羞的黄花大闺女,她结婚的时候打扮得花枝招展,以至于让石青产生每一个新娘都很漂亮的错觉。总之,那时候一切都是美好的,一切都欣欣向荣,充满生机和活力,仿佛永远都不会变化似的。可是说变就变了,爷爷首先和死神握手了,奶奶虽然还在,却也只是熬日子而已,父母也开始渐显老态,坦然接受生活赐予他们的,不管是不是想要的,都照单全收。) D! H, m* f, W2 ]5 e# ?
  一切都改变了,包括石青自己。人为什么要长大呢,为什么要从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还要别无选择地承受这种默默地转变,等到发现自己改变时早已无法挽回,一条路你只能往前走,不管向左还是向右,总之不可能走回头路,或许人生最大的悲哀就在于此吧!当然,乐观的人也许会说未来的人生充满了悬念,那不是一种奇妙的旅程和探险吗?或许石青以前也用过这种想法给自己打气,给人生加油,然而这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石青已经不是小时候的石青了,他觉得自己已经看清了人生的真相——人生其实就是悲剧,只是这悲剧很有味道,身处其中的人更能体会到最深处的意味,而当你了解到这种意味的时候,物质的生命已经接近结束了,那种被称为精神的东西有可能留下来,但其精髓还是跟随肉体走了,走向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无限。凡夫俗子,谁有先知的本能呢?时间不会提前透露结果,会不会明示、指示下一步该怎么做,也是玄之又玄的猜测。也许它说了,没有去听;听了,没有去做;做了,还是没做好。也许它什么都没有说,一切蛛丝马迹只是主观意淫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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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青初八上班,初六他就想回去了。父母和亲戚早知他初六就要回家,于是使出浑身招数就近就最方便的途径给他找了一个条件相仿的女孩,要给他安排一次相亲。七大姑八大姨都出动了,就好像这一次相亲关乎石青一辈子的幸福,是重中之重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的。石青架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最终答应下来和那个女孩见面谈谈。那天是初五,吃过午饭,石青和一堆亲戚去了媒人家里等着女孩。他们很准时,女孩及其父母亲戚都来了,客套一番,媒人让石青和那女孩出去转转,以便单独谈谈。据说女孩也在北京工作,而且是大学毕业的,在一家公司做出纳。
8 u; E. h2 E9 q. D6 h! }  暖冬,况且立春已过,下午的阳光晒在脸上已经有了一定热度,连风也接近吹面不寒杨柳风了。女孩穿着还好,不过分洋气也不土气,到底是大城市滋养人,看着就让人舒服。但石青自走出门后只看了一眼,然后兀自朝着蓝泉河走去。女孩跟在他后面,蓝泉河的冰面一片明晃晃,反射着太阳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睛。沉默了一阵后,女孩先说话了。她问石青,你对另一半啥要求,是不是要求很高?说来听听!6 W8 @: X/ a6 `: L
  石青说,说来话长啊!( n" U" K3 p4 T6 ~
  女孩说:简要说一下嘛,至少让别人知道你的要求到底都是些啥嘛
4 Z  y4 a2 ?9 k* w) R, U$ |  石青想了半晌才说:大方就好了。
# Q- o( [& }  ]  女孩说:半天就想了这么一个,确实很简要!6 T+ C! o, E* g; n  d2 Y- A+ A- @
  石青问:你怎么不找个男朋友啊?) W3 N* t1 V9 L' Y* L+ q" [7 j% ~
  女孩说:没遇到合适的。
6 @7 O- p1 U( ?6 x) j! I  石青说:缘分这个东西不好说。  N: P; L; a0 w* K+ G) H
  女孩说:就是,有时候你遇到一个你喜欢的人,但是他不一定喜欢你,或是有一个喜欢你的人,但是你不一定喜欢他,这个真的是很难解释清楚的* O1 ^) ?( X2 M$ T( v3 f; y
  石青说:你想不想结婚啊?
2 J2 d9 O3 f1 O0 z8 c  女孩说:那你想不想?或是你不想这么早结婚?) Z1 [* t) K( `$ Z% y4 Q2 R
  石青说:说实话,我不想啊,不是不想这么早,是不结。0 }, h. q3 p  G2 v
  女孩问:那这是不是你不交女朋友的根本原因,你是不是在交女朋友之前都会问这个问题?% [5 _1 ~( D& \
  石青说:我没交过女朋友。他差点说我想交男朋友。
7 `! y2 T- w1 z1 u- k  女孩疑惑道:不可能吧?* Y3 Z- ~  y% E- `- B1 I
  石青认真道:真的。
+ L7 S6 b7 G/ s  T% c  女孩说:只是心里默默地喜欢一个女生,是不是?) B1 _* r$ p6 o
  石青说:没有喜欢的女生。家长问起,你就说你不喜欢我,好吧!4 `- W- ]* [1 `$ W
  女孩说:那你意思就是我们不可能发展,现在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H2 O0 D# n$ ~" v, |  ~5 O
  石青说:不是做样子,我直接说出来了。不用做样子,做样子累得很。
/ C& s) e8 w: X4 I, m" X4 D7 H' Z  女孩说:那你跟你妈是不是说了你不想交女朋友?
2 R6 l( Q: F5 Y% b  石青说:是啊,说了的,他们非要到处找人相亲,我也懒得再跟他们说,我就直接跟相亲的说我的真实想法,直截了当,免得拖累别人。
- B. }+ P+ |/ @; B8 y  女孩说:那你今天聊完也就跟你妈说你也不喜欢我得了。, F3 e% @. Z( s6 Q7 h1 h6 {
  石青说:我不结婚也不要小孩。% h* J" E; {0 F$ b3 k0 F
  女孩说:你的这个想法是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有的,我也有这种想法,关键是你妈妈愿意让你这样吗?7 r& }' D4 ~) E% N+ Z
  石青说:不愿意也没办法。人生的路是我在走,又不是他们在走。难道因为他们想要孩子我就要生一个出来啊,那对那个孩子是不是公平啊?我觉得我承担不起生养一个孩子的责任,那个责任太重大了。! w# V! ?% t( I, |+ c
  女孩说:年轻人会理解你的想法,但大人未必会理解。
1 K3 G/ ~/ N% C! C6 F6 I5 p. k  石青说:不必他们理解。他们不理解是他们给自己挖陷阱,我也无力。我不能因为他们想要我结婚就随便找个女的来结婚,那对那个女的是不是不公平是不是伤害呢?我觉得问题还是在他们身上。我不会用自己家里的问题去给别的人造成更大的伤害。6 K2 H' k. B  l: j) f2 J
  女孩说:所以说才要找一个你自己喜欢的人。刚刚我还想说你会站在别人立场替别人考虑,知道我是女的,不想伤害我的自尊心,所以要我说出来,这一点我觉得你真的做得很好。你还是可以跟你爸妈说说你心里的真实想法,让他们理解你心里到底是咋想的。- o& W4 X  z  H8 Q7 I
  石青说:你要知道改变别人的想法比改变别人的行为更难。何况我不喜欢强迫改变别人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自由,只要能尊重别人的想法,不干涉不改变就行了。我不希望别人改变我的想法,我当然就不会去改变别人的想法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V. Y( a  u9 h9 Q
  女孩说:那就是,你只是试图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就好了嘛,至少让他们心里有一点点的准备吧。0 Y; u: Y. G9 y9 u1 I& _
  石青说:我说过的,也不是全部没说过。只是大多数人都固执己见。人嘛,多少都是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的想法就是对的,甚至是对别人好的。
! }7 q: ]2 ^: v* r  女孩说:毕竟大人有大人的想法,其实他们都是希望自己的子女都有一个好的归宿。
) M3 H# e! S# }0 _  石青说:那如果你以后有子女了,你会不会说你的决定都是为他们好呢。你应该就知道那个感受,毕竟你不是你的子女,你子女的幸福,不是你能全部一手定义的- w" Z5 Y) ^# I  R  o5 ?
  女孩说:就是呀
1 T7 w' e3 J$ x. W/ ?+ I  石青说:如果遇到固执的人,真伤脑筋!- ?% ~5 k  n: g- L# i/ g# d  ]7 g+ `
  女孩说:最主要是要看到底是啥事情。
4 z6 z  W/ ^8 I3 U; e6 Z  石青说:我觉得不管什么事情,能诚恳地倾听对方的意见很重要,能尊重对方的选择很重要,毕竟生活应该是由他自己作主,别人的作主都是不负责任的。5 S' i$ Y! ^9 I) ^; D
  女孩说:就是,就像我妈要赶紧找一个对象,我并没有反对她,但是毕竟结婚还是我自己的事,我当然是喜欢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只是我不去伤害他们对我的好就行。1 X6 r) @' x5 I0 w/ h3 g1 B
  两人不痛不痒地说了一些话,然后回了家。这次相亲便结束了,令很多人失望地结束了。但石青很高兴,内心也更坚定了一些,因为明天他就要回到北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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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9 23:00:40 | 显示全部楼层
  苏茗哲和陈默过年都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三亚度假。三亚苏茗哲已经去过一次了,这次主要是为了陪着陈默去,如果是他自己的话,他想去的是塔希提岛,位于南太平洋。这个地方陈默并没听说过,连三亚他都没去过,他不太喜欢到处跑,更喜欢做宅男。苏茗哲酷爱旅行,但很多地方并不是由旅行资讯获知的,比如这个塔希提小岛,他是因为高中时的某一天看了法国后印象派画家高更的画作之后才生发的冲动。那些饱满的大幅色块,起伏的线条勾勒而成的一幅幅热情的画作,带给了苏茗哲很大的冲击,那时候他根本看不懂这些画所要传达的深层含义,但光是视觉上的震撼已经俘虏了他,从那时起他便决定有朝一日一定要去这个小岛看看,也许在这儿度过一生都未曾可知。
. [& a0 W; T: n' l# C, G  三亚的风景依然很美,但商业气息非常浓厚,到处充满了陷阱,好在苏茗哲在网上预订了能够预定的一切,尽量避免了和直销者的接触,才使得旅程变得很愉快。春节期间,正是旺季,物价一如既往地高,人一如既往得多。午后的海滩,身后是一片高高的椰林,下面是成群的棕榈树,海浪不断冲刷着苏茗哲和陈默的脚丫。此刻他们正坐在硕大的草伞之下,悠闲地喝着果汁,这是他们到来的第三天。该玩的已经玩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三天里,他们只想静静地享受一下阳光、海水和海风,这才是最实在的东西。海浪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苏茗哲微闭着眼睛,陈默坐在塑料圆桌的另一边,他似乎已经睡着了。突然从寒风刺骨的北方来到炎热的海边,陈默倒有些不适应了,加上这几天一直游玩,觉都没睡好,所以他一直有些困倦,晚上也懒得再和苏茗哲“嘿咻”。苏茗哲睁开眼看看陈默,稍顷他转过头看向了长长的海滩,人影点点,模糊得只有颜色,多半都是裸露的。他又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向着海滩上的人群走去。
# }# \9 Q: D9 ~3 j4 ]$ Z/ k1 G/ D  苏茗哲只穿了一件合身的短裤,上身裸露着,涂满了防晒油,一片油光光的肌肉很是吸引人的眼球。他没想到走在这里会有人跟他搭讪,那是因为他在第一刻并没有认出这个与他搭讪的人是谁,他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了。但这是个帅哥,他碰了苏茗哲的肩膀一下说,你是灰沼狸吧?苏茗哲看着眼熟的人,想不起来他是谁,便嗯了一声,反问道,你是——那个帅哥只穿了一条泳裤,身上沾满了沙子,一身古铜色的肌肤看上去很性感。他的薄嘴唇微微张开,色迷迷地看着苏茗哲笑道,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小朱啊,咱们去年才见过面,你就忘了!帅哥的话唤醒了苏茗哲的记忆,只是那些记忆在今天想来颇有些不堪,他作出恍然所悟的样子说,喔,想起来了,是“小猪”,你也来这里玩吗?小朱点头道,是啊,只许你来玩,就不行我来啊?苏茗哲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朱道,你住喜来登?苏茗哲说,我没那么奢侈,在“仙人掌”。小朱噢了一声又问,一个人?苏茗哲淡淡地说,不是。他的表情显得很隐晦,这让小朱有了更大的兴趣,他说,有朋友了?苏茗哲点点头,不想再跟他说了,于是说朋友在等他,便转身走了。小朱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痒痒。) u$ i3 h! t' I7 S/ N0 J% ~+ t) L
  回去的路上,苏茗哲心不在焉的。这个小朱是个MB,也就是男妓,再说得好听点儿就是技师。他和小朱只是在去年5月份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就被他认出来了。那次苏茗哲去深圳出差,晚上他在网站上找到了小朱,小朱是很帅,只是气质上难免沾染了职业惯有的特点,如果他不笑不说话不张嘴不挤眼睛还是很不错的,可是一旦有了动作,就露了底,苏茗哲不喜欢这样。但小朱看上了苏茗哲,他接过不少客人,很少遇见苏茗哲这样的极品帅哥,所以他有那么一点点动心。在给苏茗哲按摩完以后,苏茗哲说不需要其他服务了,并且就要从钱包拿钱。小朱见状,便一下子含住了苏茗哲的“宝贝”,小朱的口技极好,弄得苏茗哲很是舒服,掏钱的手也渐渐摸到了小朱的脑袋上。后来,他们做完了那事,小朱说什么也不要当初讲好的价钱,只要可按摩费用,他说后面的服务完全是他心甘情愿送给苏茗哲的。苏茗哲没办法,也只好认了。他对这个职业和从事这个职业的人并没有什么偏见,只当这是一种服务,以前在上海他也找过,但除非饥渴难耐,否则他是不会找的。这几年经历过的男人也不少了,真正让他动心的除了陈默还没有别人,而陈默让他心动的因素百分之八十在于陈默的肉体和脸蛋,单从两人相处上看,他对陈默并不是很满意的。他一直觉得陈默和许多可爱的喜欢撒娇的小受(被动一方,耽美中的叫法)并无太多区别,对这个类型他已经不太有感觉了。是的,他对陈默的感觉就像范柳原对白流苏的感觉,爱不是没有,然而只是那么一点点,更多的不过是一起享受生活的快乐而已。* o, a, z3 c# L, M" I
  苏茗哲回去以后,陈默已经睡醒了,他问苏茗哲去干什么了。苏茗哲说,没事,就是随便走走。陈默的脸上毫无表情,这也是他惯有的表情,这几乎让苏茗哲有些受不了,他觉得陈默在怀疑他,他想你凭什么要怀疑我呢。陈默没有继续问下去,两个人回到了酒店,在落地窗前,苏茗哲要吻陈默,陈默的回应有些敷衍,苏茗哲不满道,你能不能认真点儿?陈默道,我很累。苏茗哲生气了,他说,你骗人!陈默说,我没必要骗你。苏茗哲放开搂着陈默的手,独自站起来躺到了床上,他忽然觉得很无聊,原来和爱人在一起也会有无聊的时候,原来他一直以为无聊只是因为单身。陈默也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躺到苏茗哲身旁,抓住他的手,凑近他耳边说,生气了?苏茗哲叹了一口气,没理他,把头偏了过去。陈默去吻苏茗哲的乳头,然后一直往下走,手也朝下而去,隔着短裤和内裤两层包裹摸住了“小苏茗哲”。不到三分钟,苏茗哲翻身而起,把陈默压在了身下,随即脱去了陈默的内裤。手指朝着陈默的“菊花”而去,陈默却阻止了他,他说,我肚子疼,不想做。苏茗哲听他这么说一下子泄了气,“小苏茗哲”也像抽去了筋骨一般软塌塌了。陈默看到苏茗哲满脸的失望,他并不愧疚,说,你生得什么气?就图你自己舒服吗,不为我想想。苏茗哲不看他,起身穿了背心,出去了。: o8 L+ X& l4 F4 v
  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苏茗哲点起了一根烟,慢慢地抽着,突然觉得很烦躁。自从他和陈默好了以后,仿佛所有的时间都在吃喝玩乐中度过,真正深入地谈话几乎没有过,并不是他没有试图进行过,只是成功的次数很少。他们之间的相同太少,苏茗哲喜欢的往往陈默并没有感觉,所以他们并没有多少共同的话题,除了****和身体能把他们连接起来,似乎并没有其他方式。苏茗哲几乎忘记了爱的感觉,天天相聚天天玩乐,他和陈默的感情难道就建立在吃喝与挥霍之上吗,或许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爱情吧,它的特征就在于此,它还能有什么内涵呢,那些简单的与物质生活无关的纯真爱恋或许早已不在存在,这究竟是一种进化还是堕落呢?; g3 O2 o3 ]: K+ Z* A6 y( y
  苏茗哲吃过一点东西之后便独自来到了海滩边。太阳已经落下了海平面,夜幕降临,灯火升了起来。苏茗哲坐在海边,闭上眼睛听着海浪的声音。那一声又一声撞击着他的心灵,让他暂时忘记了陈默,以及和陈默的不快。小朱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发现了苏茗哲,其实是他一直在关注苏茗哲,从他自酒店出来以后,小朱就一直跟在他旁边。心怀郁闷的苏茗哲自然没有发现小朱,只等到小朱坐到他身旁和他说话,他才发现。说得什么呢,好像并不重要,苏茗哲在小朱的脸上看到的只有****,当然这也是小朱在他脸上看出来的。他们接吻了,并且来到椰林中做了那事,小朱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他竟然随身带着套子呢!刚做完,苏茗哲就有些懊悔了,尽管他们做得很是尽兴。倒不是觉得对不起陈默,只是很懊悔被****俘虏了,跟他根本不喜欢的小朱****,至于对陈默,他是基本没有愧疚感的。很快,他就想和小朱拜拜,可小朱不同意,他挎着苏茗哲的胳膊说,别这么快就走嘛,再聊聊。苏茗哲不耐烦道,我现在就得回去,我有事儿。小朱并不放手,一副死缠烂打的架势。这可惹恼了苏茗哲,他提高声音正色道,放开!小朱犹豫着要不要放的时候,苏茗哲使寸劲儿抽回了胳膊扬长而去。小朱盯着苏茗哲的背影,嘴唇紧紧地咬起来。: Q% g: T$ h  T' g1 z$ ~  _$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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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9 23:00:57 | 显示全部楼层
  陈默把温度调得很低,他蒙着大被,苏茗哲以为他睡着了,回到酒店后开始洗澡,并没有打搅他。陈默并没有睡着,苏茗哲往浴缸里放水的时候他便走进了卫生间,他只穿着内裤,从后面抱住了苏茗哲的腰。他要亲吻苏茗哲,但苏茗哲和小朱做完后还没来得及漱口,便一直躲着陈默的嘴巴,害怕陈默尝出陌生人的味道。陈默以为苏茗哲还在生他的气,于是没有追着苏茗哲的嘴巴,转而去亲吻他的脖子和锁骨。要说陈默并不是嗅觉很灵敏的人,可是一旦习惯了爱人的体味,哪怕是一丝第三者的味道都显得那么突兀,何况小朱使用的香水是陈默早已舍弃不用的古龙水,这就难怪陈默会突然闻出了苏茗哲身上的陌生气味。他愣了一下,动作不知不觉中便停了下来,刚刚缓和的脸马上恢复了紧绷状态,他再次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生气。使劲儿推了一把苏茗哲,质问道,哪个野男人的臭味?苏茗哲没想到陈默会闻出来,事先并没准备好说辞,这让他多少有点措手不及,表情变得有些慌乱。他想撒谎,却又不想欺骗陈默,所以他的犹疑更让陈默对他产生了怀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陈默起初还抱着侥幸心理,希望他自己的猜测是假的,希望那不过是一种无关紧要的误会,但苏茗哲的表现让他看清了事实,让他很是失望。他什么都没说,一把将苏茗哲推进了浴缸里,然后愤愤地走开了。卫生间是透明的,与卧室之间仅隔着一块玻璃。陈默将自己撂倒床上的那一刻很是清晰逼真地进入了苏茗哲的眼睛里,他想出去安慰他,他也想解释一下,可是他却一动不动,任凭浴缸里的水越升越高,直到淹没他的肩膀,直到漫溢出来,他才关掉了开关。他懒得再解释什么了,泡了很长时间才出来,只见陈默依然趴在床上。苏茗哲没有躺回床上,这一夜他在沙发上度过的。/ m9 d# Z  S5 e
  冷战持续到第二天中午才算结束,结束并不代表两个人就好了,不过是说了几句客气话,因本来就没有安排游玩的项目,所以将近一天的时间,俩人都没出去,一味呆在屋里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当然也都在思忖着对方在想什么,可就是没有谁先拉下脸来向对方服软。陈默自然是不肯对苏茗哲主动示好的,他一直认为这次的所有责任都在苏茗哲身上,他应该像以前那样对他说好话,软语哄他才是,可苏茗哲倒像是占了很大理似的对陈默不屑一顾,这让陈默想不通,也无法接受,所以他想要等着,等着苏茗哲来跟他道歉。苏茗哲一直没觉得理亏,他觉得自己之所以和小朱纠缠在一起都是因为陈默没有满足他,陈默没有尽到一个男朋友该尽到的责任,他太自私了,很少为苏茗哲着想过,每次都是他照顾陈默,殊不知他也需要被别人照顾宠幸一回。他有这个需要,可他又不耻于向陈默求索或者暗示这种需要,这是他的本性,他一向都这么自尊与高傲。6 g  y$ w; B: k- V  k1 C
  及至傍晚,天边的淡黑色鸟云塞满落地窗之时,两个人还在默默地坐着。电视打开着,却没人开灯,那屏幕里被安排好的人生兀自闪动着,拼接成一组一组的片段,连接着前尘往事,其中有灰色的,而更多的则是五彩斑斓的。不可预料的色块仿佛薄如蝉翼的轻纱罩着两个人的脸,倏忽就变了色彩,换了情境。苏茗哲看着陈默紧闭的嘴唇,想问他要不要下去吃点东西,可喉咙吞咽了几次都没说出一句话。他终于站起来换了一身衣服,朝卫生间走去,方便回来又换了鞋子朝门口走去。拉开房门,他见陈默也在换衣服,便硬着头皮开口道,我在楼下大厅等你。说完,关上了房门,独自去摁了电梯。大厅里里有餐厅,苏茗哲想出去走走,所以站到了大门之外。面嫩的门童扑闪着长睫毛的大眼睛问他是否需要叫出租,苏茗哲说不用,他使劲儿看了一眼门童。这时,陈默出来了,他见了苏茗哲,抱怨道,我以为你在大厅里面呢!虽然是抱怨苏茗哲,却并未冲着他说,于是苏茗哲装聋子,向前走去。一路走着,没人说话,两个人赌气一样都不先开口,路过了很多饭店,还是没停下来。, f% H2 a" `7 u5 J
  走了很远,人群都没了,陈默终于沉不住气了,问道,这是去哪儿?苏茗哲回头看着夜色模糊中的陈默,下体突然硬了,陈默撅着嘴巴气鼓鼓的样子真是叫他忍俊不禁的同时也生出了****。他没说话,走到陈默旁边就想吻他,但陈默不依,躲开他朝路边跑去。苏茗哲便追,陈默跑得很快,似乎是真的不想让苏茗哲泄欲。苏茗哲跑着跑着就没了****,可他还是要追上陈默才行,终于跑到了一处海滩,陈默再也没有路可走了,他才停下来喘气。苏茗哲追上来,顾不上喘气,一下子把他推倒在沙滩上。陈默依旧不依,和苏茗哲抗争着,在外人看来,他们就像是在真的打架一样。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们不是打架,苏茗哲这时像极了****犯,他的目的不过是把陈默压在身下,一边脱着他的衣服。陈默自然是没有苏茗哲力气大的,搏斗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有些乏了,终究是苏茗哲占了上风,压在陈默身上要解开他的衣扣。但苏茗哲的手有些颤抖,抽筋了一样,而陈默还在扭来扭去,于是他一把拽开了陈默的衣衫,扣子蹦到了沙滩上,像可怜的眼神嵌进了沙粒中。陈默终于说话了,你个流氓!苏茗哲故意一脸奸笑道,我就流氓了,我就是要对你耍流氓。话音刚落,苏茗哲已经拉下了陈默的短裤,接着是内裤。陈默敌不过他,起先还挣扎一番,当内裤被退到膝盖时便不再做任何反抗了。苏茗哲去吻他,他也不理,一味把脑袋与苏茗哲的嘴唇错开,坚决不让他吻住。当苏茗哲最终捉住他的嘴唇时,他又紧紧闭着嘴巴,不让苏茗哲的舌头进来,不让他开启这间温暖的屋子。苏茗哲努力了几次终究没能撬开他的嘴巴,于是转而攻下方,去亲吻吮吸陈默的乳头和肚脐眼,亲吻锁骨的时候,陈默禁不住张开了嘴,苏茗哲趁机将舌头伸进去占领了阵地,谁料陈默一下子将他的舌头咬住了,疼得苏茗哲忘记了享受,不自觉地叫出了声。他的叫声很是突兀,吓得陈默松了牙齿,放开了苏茗哲的舌头。苏茗哲从陈默身上离开,坐到一边,嘴里嘶嘶地吹着气,脸色很是难看,那棱角在夜色中仿佛要爆突出来。陈默也坐起来,将退到一半的短裤和内裤拉上来,整理好了。他试探着上前问苏茗哲,没事吧?苏茗哲瞪着他不说话,陈默以为他是真生气了,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苏茗哲这个表情,他倒是有些愧疚了,觉得自己不该咬他,但那完全是不自觉的。半晌,没说话。苏茗哲又把陈默按在了身下,这次陈默无比顺从,像一只小羊羔。几天没做,陈默的后面有些紧,但苏茗哲一定要进去,又没有油油和套套,过程因此变得有些艰难。陈默也感觉到比以前要胀痛一些,但他还是忍住了,脸上也尽量没有表现出难堪之色。在野外****,这还是第一次,陈默不免紧张,但苏茗哲只觉得刺激,他性致很高,要力求完美。陈默因刚才咬了他,不免抱着偿还的心态来配合着他,而他本身并不爽,只觉得疼,还要担心是不是有人路过,会看见他们。
5 J) B2 S3 Y9 ~5 i3 g  当苏茗哲和陈默的斑斑****像胶水一样附着在陈默的肚皮上以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有他们的呼吸和着海浪的声音有规律地起伏着。陈默觉得自己的样子一定很难看,短裤和内裤都已被剥除,他也不想穿上,只那样躺在沙滩上,看满天的星斗。苏茗哲的呼吸渐渐均匀以后,直起身来,盯着一身狼藉的陈默,然后吻了吻他。苏茗哲尝出了陈默的失落,他抱起陈默奔向了大海,陈默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生怕苏茗哲把他扔进大海里一样。深处的海水有一点儿凉意,但并不嫌冷,可谓正合适,尤其是对这两个火热的身体来说,正好可以降降温。走到水深至胸口的时候,苏茗哲不得不放下了陈默,陈默却并不放手,像个孩子似的搂着苏茗哲的脖子,嘴里还不断哼哼唧唧的,完全像是一个小孩子。苏茗哲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好不容易摆正他的脸,和他在水中吻了起来。海水就在胸口,浩瀚的大海包裹着两个人,陈默内心戚戚然,他更加抱紧了苏茗哲,仿佛他是一个不会游泳的人,而苏茗哲就是那根救命的稻草。苏茗哲柔声道,是我不好,默默,对不起。陈默听他这么说,突然眼泪就下来了。, b% i( j8 |- T: p7 D: _3 B9 g
  回到酒店,鸳鸯浴中,苏茗哲抱着陈默。陈默道,你是喜欢我的身体还是我这个人呢?苏茗哲不假思索道,都喜欢。陈默又问,如果有一天我们没办法过性生活了,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苏茗哲切了一声道,你问的这是什么话,怎么可能有那么一天呢?陈默不依不饶道,我是说假如,世上的事情难说,万一哪天我变成了植物人,你肯定会离开我吧,我希望你离开我重新找一个。他严肃而天真的表情让苏茗哲不忍笑出来,他敲敲陈默的脑袋说,你整天瞎想些什么啊,要真有这么一天,我也会变成植物人,跟你在一起的,放心吧!陈默又道,那要是我们都老了,不能****了,你说我们还要不要彼此相对?苏茗哲说,当然了,那时候我就和你牵着手,或者就这样泡在浴缸里,两张老皮也可以同样亲昵。陈默说,我突然很害怕,怕咱们老了,没有劲儿****怎么办啊,你那么喜欢****!苏茗哲说,既然你害怕那一天,那就趁着年轻有力气可劲儿做吧,只要时间允许咱们就做,要把这辈子的爱在年轻时候都做完,那样到老了就不会后悔了。陈默轻轻地拍了一把苏茗哲道,去你的,那样,菊花会被你毁了。苏茗哲嘻嘻笑着。陈默却没有笑,他知道苏茗哲其实喜欢的更多的是他的身体,而不是他这个人,当然也不能说苏茗哲一点儿都不喜欢陈默这个人,只是那部分占了很小的比例。肉体的卓越和相貌的魅力在如今的确是一个人很大的资本,陈默明白这一点,他也明白拥有这两样会是多么幸运,因为他恰好拥有这两样。在这个世界,肉体和美貌早已沦为一种物质,拥有了它们,谁还有精力再去介意你的心灵和其他方面呢,那些东西都不是重要的了,都可以被忽略。如果陈默一定追着苏茗哲问清他喜欢的是什么,那无异于庸人自扰,因此他决定什么都不再问下去了,他目前还是很知足的,尽管这种知足显得很傻,却是傻得自然,傻得恰到好处,傻得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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