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劲吹 发表于 2015-3-4 14:55:18

周海锋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赵锐。
    他第一次见到赵锐的时候,赵锐沉默地蹲下来,摸着他的头说,以后,我就是你哥。
    是赵锐把他哥哥的遗物送到他家,也是赵锐在敌人的阵地,亲手扒回了周海钢的遗肢,埋葬。
    周家当时所有的善后的事,都是赵锐跑前跑后,家里家外。对于这个垮了天的家庭,是他用自己的肩膀,把这个家撑了起来。之后每年,赵锐都经常看望他们一家,逢年过节,从来没有落下。不管家里碰到什么难处,都是他第一个赶来解决,他成了这个家的另一个儿子。直到他调去特种大队,长年在外地回不来,就委托别的战友,从不间断。
    赵锐跟周海锋说过他哥哥作战的情形。赵锐告诉他,他哥哥是最英勇的兵,在战场上从不退缩,在枪林弹雨里,救过他的命。如果不是他,他已经永远留在异国那片潮湿霉烂的战场,回不来了。
    在周海锋混过的那段叛逆日子,也是赵锐将他从游戏机室里拽出来,赵锐对他吼,别人能把日子混了,你不能!
    周海锋说我为什么不能!赵锐说因为你是周海钢的弟,是我赵锐的弟!
    周海锋当兵的时候,因为父亲服刑的原因,政审不过关,虽然他哥是烈士,档案仍然被卡住了。赵锐在驻地人回不来,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将周海锋送进了部队。
    这次选拔,赵锐知道周海锋也在选拔的队伍里,在选拔场远远地观察他的表现,只是周海锋不知道。
    赵锐在望远镜里看着周海锋悍勇的身手,生龙活虎的身形,是那么地熟悉。有时候,他有一种错觉,好像海钢又回来了。
    一样的刚强,一样的骄傲,一样的宁折不弯,永远冲在第一个……
    周海锋没让他失望,没让他的哥哥海钢失望。
    他长成了一条汉子。

    “锐哥,你就在这个营地,怎么不早告诉我?”
    周海锋激动地说。
    赵锐身份特殊,这支部队对外只有一个平平无奇的番号,周海锋直到在演习中和赵锐对上,才知道这是他的队伍,是在和他交手。
    “早告诉你,你小子就不炸我的供水车了?”
    赵锐取笑,周海锋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带出了一些孩子气的赧然,这神色在他脸上是那么难得,赵锐揽过他的肩膀拍了拍,哈哈大笑。
    “走,喝酒去!”赵锐心里痛快,一边一个,箍过俩小子的脖子……

    草地上,在选拔兵们中间,赵锐和周海锋单军喝着酒。酒中,赵锐问周海锋,对去留决定,你有什么意见。
    周海锋说,我没有意见,按规则,我淘汰了,服从命令。
    赵锐点头。
    为了周海锋的事,唐凯和王明冲都来找过,汇报了演习的细节,说如果周海锋和单军被淘汰,他们俩也没资格留下。这几个,倒都挺仗义。赵锐喜欢仗义的兵。
    单军已经知道了他们怎么认识的,周海锋简短地向他说了。
    自从周海锋当了兵,就难得能见赵锐,两人喝着酒促膝谈心,有太多话说,他们的话题,单军也插不上,他在旁边看着周海锋和赵锐说说笑笑,一声不吭,喝闷酒。
    赵锐聊了一会儿,听不到单军声音,扭头瞅他:“刚才不还跟个冲锋枪似的吗,哒哒哒的,这会儿怎么成锯嘴葫芦了?”
    “聊你们的。”单军沉着脸。
    赵锐嘿嘿一笑,逗他:“想啥心思呢,你那小对象怎么样了,那小丫头,叫什么来着,林什么玉,林红玉?”
    单军和林红玉这段公案,是打从幼儿园就开始了,军区大院里公开的段子。赵锐打小就喜欢逗单军,逗这小子特别有意思。
    “喝你的酒吧,哪儿那么多废话?”单军不耐烦。
    “单军!”周海锋阻止他的态度,赵锐哈哈大笑,对周海锋:“你没看见,这小子是处处护着你啊,刚才还在楼上梗着脖子跟我犯倔,驴脾气,一点都没改!”
    周海锋在大院当兵,他的情况赵锐一直都知道,他到单家当勤务兵的事,赵锐当然也知道。
    赵锐笑着,拍了拍单军的胸膛,凑过去压低声音:“我就借你兄弟说一会儿话,啊?别那么小气!”……

    那天晚上,都喝多了。赵锐走的时候,招手让单军过去,胳膊一箍箍过他的脖子,嘱咐说,这是我弟,就也是你半个哥。我可把他交给你了,在大院里你负责照应,听到没有?
    单军瞥了他一眼,也拍了拍他的胸膛说,这不用你交代。
    “以后他的事儿,不归你管。”
    单军说。
    “归我!……”

    一个夏日明亮的下午,一辆军车,开进了军区大院。
    军车直接开到了将军楼门口,老政委夫妇和一群干部战士,在这里翘首以盼。
    阳光下,单军和周海锋先后跳下了车。
    他们一身戎装,又站在了这座将军楼前面。
    周海锋抬头,望着阳光下这个鸟语花香的庭院。还是这么美丽,熟悉,一切和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又回到了这个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军区大院。


    周海锋一回到大院就接到命令,他不再担任单家的勤务兵,而是作为训练示范尖兵,被军区抽调回警备纠察连。
    虽然他落选了,但却是载誉归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周海锋的表现,特种大队一五一十呈报给了军区方面,机关是心花怒放,大院出去的兵,能把那些野战部队的尖子拼下去,这些头头脑脑全都脸上有光。加上周海锋落选是为救人,虽败犹荣。
    所以他人还没回到军区,对他的动作早就开始了。上头一查这么个尖子居然在当勤务兵,立马要调人,可一听说是老政委亲自要去的人,又为难了。但老政委自己随后一个电话打到机关,主动要求把周海锋调回作训连队,说好苗子,不能放在家里浪费!
    所以周海锋刚下车就接到命令,去连队报到。
    单军回来的时候就料到这一回去,周海锋不可能还继续当勤务兵,他这次出了名,军区不会放过这个典型。就是不动,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周海锋再回去干那些打扫做饭的事。只是,没想到命令来得这么快。
    “让他在这儿再休息一晚上。”
    单军对带队干部说。
    “明天再去连队报到。”
    当天晚上,老政委夫妇在家烧了满满一桌酒菜,给两人接风,老政委激动得把珍藏多年的老酒都拿出来了。单军奶奶一见单军心疼得差点没掉泪,连连摸着说黑了!瘦了!可是单军英姿飒爽啪的一个敬礼,一声“列兵单军向奶奶首长报到!”就把老人家哄得破涕为笑,欣慰得不行。
    席上,老政委亲自给周海锋倒酒,周海锋连忙站起来要接过酒瓶,老政委还是郑重地亲自给他和单军都倒上,单军奶奶也连连给周海锋夹菜,对他亲热了很多,不停地催促他多吃菜。
    单军这么个宝贝疙瘩,老政委怎么可能不过问选训,两位老人都知道了周海锋被淘汰的具体原因,都动容了。单军奶奶对周海锋说,小周,我们军军当初把你要来,真是没看错人。你是个好孩子,阿姨要好好谢谢你,本来我是舍不得放你走的,但是你的前途,我们要好好为你考虑。以后就把这儿当家,常回来看看,我和你的老首长啊,都欢迎你。
    老政委对单军在选拔里的表现非常欣慰,对周海锋更是赞赏,满意地说小周,你出发前老首长说过的话,算数!从现在起你就要开始准备,考进军校!
    老政委高兴了,喝了酒,话匣子更是收不住。他对周海锋说,你们也算是战友了,在战场上,战友比什么都宝贵!小周,以后你要多帮助单军,督促他,不要让他不学好。老政委兴高采烈地说,这小子从小就无法无天,但这是我们单家的种!单家没有孬种!我们全家的希望都在他身上,盼着看到他成材,顶天立地。闹了大半辈子的革命,到老图什么,就图这么一个孙子,将来堂堂正正、昂首挺胸地做个军人,做个男子汉!……
    周海锋沉默地听着……

    晚上,单军推开了楼下周海锋那房间的门。
    周海锋正半躺在床上出神,就开着一盏台灯。
    见单军进来,他直起了身。
    “你干吗呢。”单军带上了门。
    “看看书。”周海锋把手上的书放到一旁。他本来也没在看。“怎么还不睡?”
    “被那硬杠板铬久了,家里这床反而睡不习惯了。”单军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看着他。
    “你这是有福不会享。”周海锋把台灯光拧亮了一些,照亮了单军的面容。
    “你这不也没睡吗。”单军说,两人目光相互碰上,都笑笑,又都没了话,沉默。
    自从演习那晚在丛林里的那个吻之后,他们都没说起什么,也没机会。跟赵锐喝酒那晚,也都没交谈。单军每次见到周海锋,有外人在旁边,想说也说不上什么。演习结束到现在,两人始终有些避着,一直被尴尬笼罩。
    “你……伤怎么样?”单军问。
    “你一天问个八百遍,你不烦啊。”周海锋失笑。
    那天爆炸只是被炸起的石子片儿擦伤,没什么大事,单军却天天盯着给换药弄伤口,过问无数遍。
    “不烦。”单军盯着他。
    周海锋目光和他相接,没有说话。
    单军拎起脚边一个包。那是他进来时拎着的,他把包递给周海锋。包很沉,周海锋拉开拉链,里头满满当当,零食,烟,汽水,罐装啤酒,药膏,磁带,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东西。
    “这音响太大,带不了。明天我去弄个小的,带环绕的,你到宿舍往随身听上一接,就能听。”
    单军说。
    “这个微风吊扇你也带走,明早我给你拆。”
    “这个落地的,风大,好使,你也带过去。还有……”
    “行了,”周海锋好笑地打断他,“又不是隔着十里八里,你要我把这屋子都带走啊?”
    “叫你带就带上!”单军强硬地说。
    “……”周海锋听从了,把那包收在了床下,抬头说了声谢谢。
    屋里台灯的光微黄,空气有些燥热,周海锋怕单军热,下了床到屋角,把落地的电风扇打开了。
    呼呼的风扇吹着,发出叶片旋转声,吹散了屋里有些凝滞的空气。两人一停下来,窗外夜晚蛐蛐的叫声,衬着夜色,特别鲜明。
    “我走了,你在家,懂点儿事。”周海锋说。“别惹你爷爷奶奶生气。他们年纪大了。”
    “知道。我也待不了几天,等开学就走了。”
    过了夏天,单军就要去军校,在家的日子就剩个暑假了。
    “挂了红牌,我见了你就得敬礼了。”周海锋开玩笑。
    “到时候我这红牌儿给你下命令,你听吗?”单军看着周海锋。
    “听啊。敢不听啊?”周海锋也看着他,笑笑。
    “我要是命令你去看我。你去吗?”
    单军看着周海锋的眼睛。
    周海锋看着他。
    灯光下,那眼睛深邃,沉淀,包容着无尽的内容。
    “去。”
    周海锋说。
    他们都没说话,四目相对,望着对方。

南风劲吹 发表于 2015-3-4 14:55:57

“上次那衣服,一直没见你试过。”
    单军说。
    “穿上给我看看。”
    他在商场里给周海锋买的那衣服,本来说好生日那天让周海锋穿来,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周海锋一直没穿过。
    周海锋听了,没有拒绝,起身从行李包里拿出了衣服,换上。
    他撩起军T,从头上扯下,露出古铜色的后腰和宽阔的脊背,还有背上包裹的伤口。周海锋略一停顿,还是脱去了军短裤,修长笔直的长腿,套上了休闲裤,他系上皮带,穿上了衬衫,低头扣上扣子。
    单军在后面看着他。
    周海锋向镜子里看了一眼,单军走到了他的身后。他们一起看着镜子里,镜里衣服很合身,像是量身定做的,穿着时装的周海锋,比起穿军装时的严肃,更显得青春、活力,像一个帅气的大男孩,散发着朝气。
    周海锋看着镜里单军打量他的目光,有些不适应地笑笑,低头扣上胸前的纽扣。
    他的手忽然停了。
    单军从身后抱住了他。

    镜子里映着两个沉默着相贴的男人,空气里是升温的寂静。
    单军搂着周海锋的腰,收紧了手臂。
    周海锋刚洗过澡,泛红的皮肤带着湿润和热气,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单军贴着周海锋的颈窝,用力闻着这个味道,手向上移动,隔着衬衫,摩挲他紧绷的腹肌,又慢慢上移,抚摩到他的胸口。
    周海锋没有动,单军听见耳畔渐渐沉重的呼吸。
    单军的嘴唇落在周海锋的脖子上,他的手扯开周海锋刚扣上的扣子,伸进他的衬衫里,带着热度的手掌抚摸那火热、健实的胸膛……
    周海锋一下攥住了他的手。
    他紧紧按着单军的手,转过身。
    “回去睡吧。”
    周海锋低沉地说。
    “你躲什么,”单军哑着声音,“怕什么?”
    “我去洗手间。”
    周海锋不再看他,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单军站在原地,看着空空地开着的门。

    周海锋回了连队。
    他一回去就被任命为副班长,班长去教导队学习了,所以同时还代理班长。
    军区新来的参谋长是刚从集团军来的,也带来了野战军的作风,要求机关兵也要像基层部队那样,恢复每天的军事训练,于是不仅是警备连,通信连、汽车队、工勤兵、公务兵,甚至是炊事班的和门诊部的卫生兵,统统都要参加军事训练,每天早晚出操,打军体拳,擒拿格斗,大晚上的连家属院都听到一片厮杀声。
    周海锋正合了这新参谋长的胃口,做技术示范,领兵训练。
    单军进了大院的大门,骑车在那条宽阔笔直的梧桐大道上,迎面就跑来了一支队伍,远远地一声威武、雄壮的口令声后,是一片震天响的“一、二、三、四!”单军一只脚撑住了地,注视着远处领着兵跑来的高大身影,都是一样的绿军装,可他看一眼就知道那是他。
    周海锋跑到近前,在操练中的面孔刚正、坚毅。单军在梧桐树下看着他,快要跑过时,周海锋的目光终于向他掠来,单军微微一笑,笑意轻挑在嘴角。隔着马路,周海锋和他四目相对,紧绷的唇角不被察觉地一缓,那是个飞快、转瞬即过的笑意,转过脸就恢复了严肃。单军回头目送着他们跑远,听到远远的周海锋更响亮的口令声,他回过头来,踩动了脚踏,斑斓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

    单军那帮哥们儿结结实实给单军接了一回风。席上单军刚发话,大飞于征那几个就说,军哥你啥也别说了,周海锋这事儿哥几个都听说了,没说的,以前是咱们错待人家了,今后他就是自己人了,咱兄弟!
    这群军区大院的子弟虽然纨绔胡闹,可是骨子里都是讲义气的,只要是仗义的人,他们绝对地推崇,没二话。
    单军搁下酒杯说,有你们这话就行。以后,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自打单军回来,就没见到王爷。
    他去找过,家里说去了训练营后就没回来,电话回来说开车去另一个X市旅游,玩够了再回来。
    王爷一向是这个野性子,家里人也管不了他。单军给他打过传呼,也留了言,可是王爷连一通回电都没有。
    单军知道他是真动气了,但是单军由着他去,让他自己慢慢消气。王爷肯定已经得到消息他回来了,这就是故意跟他怄气避而不见。对这个兄弟,单军一向是重不得轻不得,大多时候哄哄就过去了,可这回单军不想再护着他任性,也是要上部队的人了,这性子早晚得磨磨。

    下午5点半,下班号吹过之后,大院儿食堂热闹起来了。这食堂建得欧式,罗马柱大阳台,现在里面满满的一片军装里,单军一个花衬衫特别扎眼,他坐在那儿,面前摆着菜盘,周围坐了一圈兵。
    “军军,今天怎么到食堂吃晚饭来了,难得啊?”
    “不欢迎啊?”
    “哪儿敢啊?请都请不来!”
    院里这些兵平常没机会巴结他,一见他来了,有话没话的都想跟他搭几句。单军心不在焉地答着他们的话,眼睛扫着门外,周海锋和几个兵一起走上台阶。
    周海锋一进门就看见他了,单军那衣服,想不看见都不行。
    周海锋打完了菜,和同来的兵打了个招呼,转身向着这边过来,没有避开,放下盘子,坐在了单军对面。
    “我跟他有事儿说。”单军冲着周围说。
    其他人都知趣地移开了座位,到别的桌去了。有老兵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说:“军军,你跟海锋真粘糊,以前天天一块儿在家吃还不够,这刚不当勤务兵,还一起吃食堂,我看着都眼热。”
    对周海锋跟单军这亲近,这些兵嘴上不说,心里头难保没想法。单军这司令公子,谁不想套点儿近乎,攀上点儿关系,可人家认识你谁啊?想攀就能攀得上吗?
    “眼热啊,你们跟他好了,咱俩不也就好了吗?”
    单军轻描淡写地说。
    他这话轻飘,可意思明摆着,这些兵个个都是人精,能听不出来?
    当初唐凯那些话,单军没忘。他话是放这儿了,放得一屋子的人都听明白了。
    “那是肯定!”这些老兵油子都陪笑。
    单军没再管他们,和周海锋面对面吃饭。
    “找我说什么事?”周海锋抬头问。
    “没事儿,来看看你吃饭。”
    “吃饭有什么好看的。”周海锋失笑。
    “你还管我看什么?”
    单军把面前盘里的荤菜往周海锋盘子里夹过去。那是二楼干部小食堂里的小炒,品种分量都比战士食堂里的好得多,单军专门打来的。
    “行了,你自己吃。”单军把菜堆得周海锋的盘子都放不下了。周海锋要把菜还给单军,被单军用筷子压住。
    “伤是不想好了是吧?”单军看着周海锋瘦削的脸,“瘦了,吃点营养的,长肉。”
    “哪儿瘦了,”周海锋无奈,“我怎么不知道。”
    “我抱了就知道。”
    单军说完,俩人都没说话,一静下来,只有周围的喧闹……

南风劲吹 发表于 2015-3-4 14:56:51

饭后,在中心广场的国旗台下,两个人分开腿坐着。
    这个宽广、空旷的广场是大院里集会的地方,顶头是国旗台,四周是白玉兰路灯,这种白玉兰灯在建国初期被广泛应用在军事单位,造型简洁而又庄严,晚上亮灯的时候,是一片柔和的光晕,在周围的树影里修长玉立,像守卫着广场的挺拔秀美的哨兵。
    天还没有黑透,天边藏青的夜幕上挂着几绺没形状的云,被傍晚的风吹得丝丝缕缕。墨蓝的天色映着白玉兰灯的灯光,灯下,两人一上一下,坐在升旗台的台阶上。
    单军撩起周海锋的军衬,就着灯光,察看他背上的伤口。
    伤口又迸开了。单军就知道周海锋在连队操课肯定又是身先士卒,不管不顾。
    “叫你别操这么狠。”单军从裤袋里掏出盒子,给周海锋上药,那是他从军区总院开的,最好的药。
    “破点皮,没什么大不了的。”周海锋并不想给单军看这伤。
    上好了药,单军下来坐在周海锋身边,周海锋看看他那件花里胡哨的衬衫,眼里有丝笑意。
    单军是故意穿了件花闪儿的,让周海锋在人堆里看见他。周海锋演习里看他穿军装看习惯了,这乍一回到花花公子的样儿,还真有点没反应过来。
    “干吗,不好看?”单军故意抻了抻那花衣领,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派头。
    “好看,当心上街给警察抓了。”
    “警察抓我干什么?”
    “昨晚新闻里那个卖盗版的,穿得跟你挺像。”
    “操!”
    周海锋笑了,单军看着周海锋那笑容,也笑了。
    单军有意逗周海锋开心。脸上笑着,心里压着的石头却仍然沉重。
    沉默了一会儿,单军说,听说你想请天假,连里没批?
    刚才他在食堂里听其他兵说了。
    “……是去看你爸?”
    周海锋点头。
    周海锋回来,表面上没什么,但是他的心事,瞒不过单军。
    单军没有忘记周海锋在树林里说过的话,那些话,一直在单军的脑子里盘旋。
    虽然他们没有再谈起,但单军也猜到了大概,他明白了周海锋为什么在那个网吧会去看那些关于监狱的法律条文,也想起了那张撕了一半的照片……
    单军说,我去替你请,多请几天。
    周海锋说,不用了,连里已经批准周末轮我外出。
    单军说,还是我给你请吧,可以多去几天。要是你同意,我陪你去,多个人也好多个照应。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告诉我。连里那头我给你安排,你不用担心。
    单军又说,你上次说时间不够,我不知道具体情形,但是你放心,老爷子向我保证过,今年军校考学的指标,一定会给你留一个,这不是冲我,是你自己的表现挣的。下半年就考,明年就上。还有立功的事,你也别犯愁,我也打听了,我……
    单军还想说下去,却突然被周海锋粗暴地打断。
    “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
    周海锋忽然的反应,让单军愣了:“怎么了你?”
    周海锋站起来,情绪有点烦乱,语气也变得抗拒。
    “没怎么,以后我的事儿,你少掺和。”
    “什么意思?”
    单军盯着他,他这几天心里不好受!
    “我能少掺和吗?……你是因为我才淘汰了!”
    单军嘴上是没说过,他甚至一个字都没提过,可是他心里没一天好受过!
    他答应过周海锋,要让他留到最后,他说过这是他的心愿,他要帮他完成,那是他的承诺,他看得比天还重的承诺。他本来会是最优秀的特种兵,他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留在那个地方,可就是因为他,这些都断送了。
    单军的自责,懊恼,愧疚,沉甸甸地在心里发酵。就算周海锋对他说过,这个结果跟他无关,但是单军跨不过心里这道坎。是他拖累了周海锋,他没法心安理得!
    周海锋低头看着他,蹲在了他面前,把住单军的肩膀。
    “我再说一遍,”周海锋看着单军的眼睛,“演习的结果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踩雷了,所以淘汰,就这么简单。”
    “没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周海锋的手上加重了力道。“听着,这就是个失误,当天换作是你,你也一样会冲上来,对吗?所以你不欠我什么,谁都不欠,那是我自愿的,我就没后悔过!”
    周海锋知道这个结郁结在单军的心里,他一直就没解开!
    “那榴弹都要炸了,你在干什么,你在射击那个目标!——你自责?……如果那是个真弹呢?!……”
    单军抬起眼睛,周海锋的力道透进他的肩膀,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
    “……你觉得我回来了后悔,要是那天我没冲上去,我才真的后悔!”
    单军看着他的眼睛,像直直地看进他的心里。
    “你为什么后悔?”
    周海锋一顿,单军:“回答我!”
    他今天就是带着话来的,所以他才来找周海锋,这个广场是这么安静、宁和,单军的心却是相反的躁动!
    单军反手抓住了周海锋,把他拉到面前,近得能听见自己胸腔里激烈的跳动。
    “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
    单军呼吸粗重地、带着语尾的颤动。
    “……别再跟我躲猫猫,我想要的,从来就不会放手!”

    没错,他没有比现在更清楚地知道他要什么。
    在遇到周海锋之前,他从来没往两个男人上想过。爱情,这词儿,在他从小到大的概念里,天经地义,就没法往两个男的身上安。可是,现在,他清楚自己心里想什么,这想法惊涛骇浪,却发生得理所当然。
    要单军给这种感情下个准确的定义,在他十八年的人生里,这是头一次。是周海锋说的冲动,好奇,还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情”,可他从来没把周海锋当女人看过,这跟男女之间也根本不是一回事。
    演习那晚上周海锋跟他谈心的时候,单军也没完全弄清楚。可是他所有的迷惑、犹疑、矛盾,在爆炸时他被周海锋压在身下的时候,就全都随着爆炸声,被炸得四分五裂,荡然无存。
    当他爬起来抱起流血的周海锋,那种连心脏都麻痹的恐惧,像一道电光,把他的心照得一片雪亮……
    没错,他要他,他要每天一睁眼睛就能看见他,一伸手就能抓住他,一碰触他,就能确认他实实在在地在这儿,在他身旁,在他的怀抱。他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他,只能属于他!
    如果这就是爱情,那就是了!他认了!

    单军夜色里漆黑的眼睛,那眼睛里的炽热,明亮,冲击着周海锋的理智,也煎熬着他的心。
    从回来的那天开始,周海锋就一直处在和自己的斗争中,从他进入军营开始,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严格控制自己,可是还是失控了,失控得让他自己也不知道方向。
    单军可以冲动,可以不计后果,可是周海锋比谁都更清楚这种不顾一切的后果。他曾经因为这种不顾一切而付出过代价,他没有再犯一次错的机会,也不允许自己再为自己的不顾一切而追悔莫及。
    “你没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
    “你不清楚!”
    周海锋激动起来,单军还不明白,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什么路,那不是一条因为一时的激情就可以走上去的路。
    “你连自己是什么人都不清楚!你的家人,你能不管他们吗!”
    老政委的那些话,像沉重的枷锁,沉甸甸地锁在周海锋的心上。
    他和单军,注定是两条不应该相交的平行线。他曾经刻意保持着这条平行线的距离,可是他们还是相交了。他们注定不会有结果,这在开头就注定了结局,却需要他用全部的理智和忍耐来抗拒这个结果。
    他不想拖他下水,他怕自己的反噬的火,会毁了单军!
    单军明白了,他知道了周海锋那天躲着他的原因,周海锋说得没错,他也不是没想过,可是现在,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他也想不了那么远。
    “我管不了这么多。我认了就没怕过!”
    单军站了起来,
    “你放得下我吗?”
    单军突然说,把周海锋拖进旁边昏暗的废弃老楼,把他抵在走廊的墙上,手一下握住了那军裤里的阴影。
    周海锋要挡开,单军不是以前了,他们的擒拿格斗喂招过无数次,早已经熟悉彼此的套路,单军粗暴地制住周海锋的身体,腰胯紧紧压了上去,因为挣脱的动作而摩擦,他们的呼吸都猛地沉滞,感受着相贴的地方的升温,变形。
    “你一碰我就硬……我他妈也是。”
    单军声音粗噶地在周海锋耳边。
    “……你能说谎,我能说谎,这儿他妈能说谎吗??”
    他胯下紧贴的周海锋那隆起的禁地刺激着单军,他抽扯开周海锋的皮带,漆黑的走廊所有的房门都紧锁着,空无一人,金属的碰撞声在寂静的走廊那么清晰。
    “你进防空洞找出那个手雷,走之前放在我房里,你以为我不知道??”单军沙哑地说,“……你想圆我个心思,想最后给我留个纪念,为什么?……你心里放不下我!”
    周海锋出发的那个早上,单军站在窗后的阴影里,目送着他离开。在他房间的柜子上,原本一个的手雷变成了一双。
    单军知道了周海锋为什么不在门后静静地等,为什么要冒险走进防空洞的深处。
    “你早就喜欢我……!你敢说不是吗??……”单军抵住了周海锋那无所遁形的硬挺,声音从喉咙里迸出来。
    “……是!”周海锋猛然的一声“是”像从胸腔的深处迸发,那是压抑后爆发的声音,苦涩,喷发,带着奔腾的漩涡和洪流席卷而至,将两人都吞没。他反手抓住单军,抓紧的力量牵动着胳膊上的肌肉绷起毕现。
    “……如果你不是单军,”
    周海锋眼底赤红,粗哑地低吼,
    “我早就动你了!”……
    ……

南风劲吹 发表于 2015-3-4 14:57:35

空寂昏暗的走廊深处,两个男人像饥渴的野兽,吞噬对方的唇舌。
    火热的舌头紧紧缠绕,分不清是侵犯还是索取,卸去了所有的压抑,逃避,忍耐,宣示着赤裸裸的欲望和占有。他们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也忘了周遭的危险,忘情地吻着,听到舌头互相搅动吮吸的声音……
    单军的手毫不犹豫地伸进了周海锋的裤子,覆盖在那粗大、灼热的一团上。
    真实的触感让单军震动,那里是那么大、那么硬、那么烫!那勃起的尺寸让单军吃惊,他自己的玩意儿是如此雄壮,可周海锋竟然毫不输他。它像有生命般青筋暴起,尖端潮湿着分泌液体,当单军发现它因为毫无阻隔地被自己握住而蓦然涨得更粗、更大,直戳戳地顶在他的掌心,因为他的接触而强烈地颤动,单军觉得一股热气直冲下身。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握着另一个男人的这东西而血液沸腾,只因为它属于周海锋!
    周海锋紧扣的风纪扣和金属领花被外面的灯光反射,发出暗暗的光亮,那种光亮和那一丝不苟的衣领让单军涌起破坏的冲动,他低头亲了上去,手上套弄着,动作粗鲁毫无章法,周海锋凌乱的军装和敞开的裤子间暴露的器官带给他的视觉冲击,比任何催情的场景都更让他勃动,让他硬得发涨……
    周海锋忽然翻身,紧紧搂住他,一下扯开单军的皮带和裤子,微凉的手急切地抚摩过单军紧实的小腹,有力地往下……
    窗外白玉兰灯黄色的光晕洒进窗口,铺满了一地的晕黄。
    地上交织出纠缠的影子。外面不时有人走过,没有人知道窗内的阴暗角落发生着什么。
    单军的东西在周海锋的手里,变成了一只狰狞的活物,周海锋的力道生涩、笨拙,毫无技巧,甚至把单军弄疼,可是单军只要想到在为他做这件事的是周海锋,就像烈火涌动着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推向巅峰。
    而周海锋的硕大,在他的手里凶暴得像急欲脱笼的猛兽,震颤着几乎要跳出他的掌心,单军几乎包裹不住它……
    那一刻单军的记忆是混乱和迷糊的,一切都像着了火。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前端被周海锋因为训练而带着茧的掌心磨过,单军全身震颤,被周海锋用手包裹住,液体喷在了周海锋的身上,弄脏了他的军裤,白色的粘稠的液体点点洒落在周海锋的军装裤上,而周海锋也在同时释放在单军的手心……

    像一个混乱、匆促的战场,一次急冲锋和火力迅猛的强交火,来得雷霆万钧,结束得硝烟未尽。
    当一切慢慢平息,他们搂抱着,感受着激情后的余韵。
    单军喘息着,震颤的余韵让他沉浸其中,回不过神。
    他在一个男人的手里达到了高潮,而且这么震撼、强烈。
    周海锋揽着单军,轻轻在他汗涔涔的额头亲了一下,低头慢慢为他擦去胸腹上粘着的液体。
    单军的衬衫早在激情时被周海锋扯开,周海锋喷射出来时,都射在了他的小腹,甚至胸膛上。
    单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周海锋清理着他,又清理自己,把凌乱的衬衣塞进军裤,拉上拉链,扣上皮带。那动作看在他的眼里,带着无比的情色。
    看到周海锋擦拭裤子上的痕迹,单军手伸过去把他的手挡开,“别擦,留着。”
    “……留着干什么?”周海锋的嗓子还哑着。
    “……留着当证据。”单军收紧了抱着周海锋的手,返身把他压在墙上,声音又低又粗,“……看你还往哪儿跑。”
    他霸道而明亮的眼神,锁定着周海锋的眼睛,周海锋凝视着他,单军看了他许久,凑上去,吮不够似地轻轻咬住他的唇瓣……

    楼外,夜色中的路灯下,有几个兵经过,跟周海锋和单军打招呼。
    两人有点不自然地回应着。
    在楼里的水池简单清理后,他们走出了老楼。在院子里,在灯下,刚才昏暗里发生的一切,像一个紧张匆忙而眩晕的梦。
    在院子里,一路都碰到人,有话也不好说什么。不远处走来一个军官,老远地看见单军就过来了,周海锋不得不向他敬礼。
    “军军,你在这儿啊,找你半天了!”军官拉过单军就走。
    有几个兵经过,跟周海锋和单军打招呼,他们有点不自然地回应着,彼此都有些赧然。在院子里,一路都碰到人,有话也不好说什么。不远处走来一个军官,老远地看见单军就过来了,周海锋不得不向他敬礼。
    “军军,你在这儿啊,找你半天了!”
    军官热情地说,拉过单军就走。
    “快,司令员到家了,正等你回去呢!”
    这是单司令的部下,单司令到家看不到单军,让他到院子里四处找找。
    “急什么,我这儿还有事。”
    单军根本不想和周海锋分开。何况,他压根不想去看他爹那张脸。
    军官转脸看了眼周海锋,见这就是个兵,命令:“你是哪个连的?怎么大晚上在外头晃悠,回连队去!”
    “是。”周海锋只能服从,无声地看了眼单军,转身离开。
    单军想叫住他,又犹豫了。他不能让他在明面上太特殊。特殊,在这个院儿里会给他带来麻烦。
    “快走吧,别让司令员等急了。”军官抱过单军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走。

    单卫东这趟回来,心情是欣慰的。
    关于单军的参训情况,一直有人向单司令汇报,单司令表面上不闻不问,实际上单军的一举一动,他什么时候不关心不掌握?这回,这个儿子是真的让他意外了。
    单卫东这样的正统军人,是刚正、严苛,不善于感情表达的,在教育子女上也同样如此。他用带兵的方式教育自己的儿子,可是家庭毕竟不是他的军队,严厉和粗暴的约束,激起的只有单军的叛逆。何况还有着别的原因,父子之间,很少能有和颜悦色好好说话的时候。
    单卫东看到进门的单军,黑了,瘦了,也结实了。脸上有了棱角,身子骨也有了男子汉的坚硬。看在他的眼里,好像真的开始长大了。
    单军难得看到他老爹面对着他,居然没有板着脸,也没发火。
    单司令看他回来,也没说什么。只是简短地说,洗个手,吃饭。
    单军说,我吃过了。
    “这孩子,来,再陪你爸吃点儿。”
    单军奶奶拉单军坐下。老人也想让单军和他爸多亲近。
    这顿陪着的晚饭吃得心平气和,单司令是不会把表扬放在嘴上的人,对单军尤其是,只是这样和平地吃了顿饭,就已经表示他对单军这段时间的表现满意了。老政委夫妇也高兴,一家人气氛融洽,直到单司令对单军说,吃完饭,回房间收拾收拾。
    单军说,干吗?
    单司令说,提前去军校报到,参加学院驻训,明天就送你走。
    单军一下站了起来。
    “什么?”
    这两个月的暑假,单司令并不打算让单军在家闲着。军校秋天开学,但是开学前搞了一个学前驻训,为普通高中考进去的地方生进行军事基础训练,也不强制,是自由报名,让这些高中生能提前适应军校的军事科目。但这种程度的训练对单军来说,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我不去!”单军惊怒,他没想到他老爹回来这一趟,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我还有必要练这个?”
    “参加了个选拔,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你还不是个兵!去给我从头学好怎么当一个兵!”
    单司令让他早点去适应军校的环境,不让他搞特殊,虽然他也心疼单军刚回来,但是这些他是不会表达的。
    “这暑假我哪儿也不去,以后想咋训咋训,就这俩月不行!”
    “你不去你要干什么?”单司令没想到单军的反对这么激烈。每年寒暑假他都把单军丢到部队,单军早就习惯了,从来就没这么抵触过。
    “你管我干什么,我就是不去!”
    “不去也得去!”
    单司令终于发火了。
    当天晚上,单司令强行把单军带回了他在大院外的住地,把单军关进了房间。
    单司令强硬起来谁都劝不了,就是老政委夫妇也不行。在送单军提前去军校受训的问题上,老政委也是赞成的,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让单军早一点收收野性,适应管束。
    所以当晚,单军几乎是被单司令指挥着几个兵强行按进车里,把单军带回了他的房子关了起来。要不是接到通知驻训时间有变动,单军就会被直接送到驻训地。
    单军就这么给关了几天,房间里既没电话,他的寻呼机也都给没收了,等于跟外界切断了联系。单司令叫了几个勤务兵专门守着门看着他,那几个兵也是左右为难,隔着门对单军说,军军,别为难咱们了,我们要是给你把这个门打开,你说我们怎么向司令员交代。
    单军从小就被关禁闭关大的,以前他在屋里头吃饭睡觉打游戏做俯卧撑,爱关多久关多久,跟没事人似的,单司令最后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可现在单军在这屋里,是如坐针毡,他突然这一走,连个招呼都没打,周海锋肯定得急。
    单军跟他爸说,叫于征过来一趟,把他的常用东西带过来。要是不同意,他就是去驻训了,也给他拿个倒数第一!
    单司令知道单军那脾气,他还真做的出来,让个兵去叫于征了。单军在这儿着急上火地等人来,到了晚上,终于进来一个人,单军一下子迎了上去,看到人的时候却愣了。
    “翔子?”

南风劲吹 发表于 2015-3-4 14:58:15

单军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会是王爷。
    “你啥时候回来的?”
    王爷也不答他的话,把手上拿来的行李包往地板上一放。
    王爷也是刚回来。半道碰见于征往单军家去,说起来才知道了这回事。王爷对于征说,行了,我去吧。
    单军看来的是王爷,反而没词儿了。
    当初在北极海狼,王爷嘴上说看上周海锋,可王爷后来骨子里对周海锋的那股敌意,单军一清二楚。这信能让他带?
    “见了我来,让你失望了?”王爷在单军床上坐下,随手翻开本杂志。
    “你消气了?”单军看看他。
    “气什么,爷又不是妞儿,被你甩一回还一哭二闹三上吊啊。”王爷那面上看起来,确实挺平静。
    “那就成。”单军现在也没心思惦记这个,沉吟了一下。
    “你再回去一趟,把你那大哥大拿来。悄悄的,甭给发现。”
    那大哥大价值不菲,是以前别人送给单军的,王爷生日的时候,单军送给了王爷当生日礼物。当时聚会上的人都哗然了,这东西在那年头是个稀罕货,卖一万多块呢,单军这么大手笔的礼物,王爷当时看着单军那神情,单军后来取笑说,就差以身相许了。
    “要那个干什么?”王爷看看他。
    “你甭问,我有用。”
    “打给姓周的?”
    王爷单刀直入。
    “你拿不拿吧!”单军看了他一眼。
    “你说呢。”王爷仍然不咸不淡。
    单军憋着火,他现在没心情、也没精力跟王爷在这儿磨脾气。他压着性子,一字一句:
    “翔子,我没时间跟你耗。告诉你,我有急用。你要是我兄弟,现在就去给我拿来。成吗?成不成??”
    王爷也按下了杂志,抬起眼睛,看单军的表情,像看个陌生人。
    “你还知道我是你兄弟?”
    王爷说,表情极其认真。
    “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王爷反问。“你现在离了他是过不下去了怎么的?为了他留在那破山沟受罪也不肯回来,现在又急赤白脸地非找他!他是你什么人,要你这么牵肠挂肚地惦记?”
    “以后再说,你先去拿来!”单军根本不想在这儿白活耽误时间。
    “以后?”王爷压着的火也腾地窜了上来,“爷明着告诉你,不去!”
    “为什么?”单军火。
    “爷看着他碍眼!”
    单军看着王爷,王爷终于说出了实话。
    “行,你终于说实话了。”既然话都讲明了,单军也把话都摊开:“既这么着,你今天就明着给我一句,你怎么就这么看不上他,他没得罪过你!”
    “没得罪过我?”王爷冷冷地笑了,眼神跟桩子似地直戳进单军的眼里。
    “咱们以前翻过脸吗?自从他来了,为了他,你跟我翻了几回,要不要我数数?现在说我是你兄弟,把我丢那破山沟里不问不管的时候,你还记得谁是你兄弟?”
    “算我不对,”单军不耐了,他就知道王爷的气头还没过去,“跟他没关系。”
    “爷看不得你跟他这么近!”
    王爷突然把杂志一把扔开……

    单军看了他半晌,半天才:“……我操!”
    王爷小时候是很粘他,看到单军跟别的人太要好还会不高兴,可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单军早就把他以前曾有过的这些小性子忘了。这些年单军没少在外头交朋友,要好的弟兄绝不止在大院儿里的,其中不乏走得很亲近的,王爷从来没怎样过。自从长大以后,王爷小时候那些小姑娘似的性子早改了。何况,现在他们都大了,男人之间,兄弟之间,也都各自有各自的空间。
    “……你就为了这个?”
    单军啼笑皆非,又无奈。他这兄弟看起来是变了个性子,可是骨子里,还和小时候一个样。
    单军叹了口气,搂过了王爷的肩膀,向自己拢了拢,像小时候他闹别扭时那样,拍了拍他:“别傻了。你是我最好的兄弟。这还非得我用嘴说?……瞎折腾啥呢。”
    “最好的兄弟?”王爷重复着这个词,沉默了一会儿,抬起脸,看着单军。
    单军看着那张非常熟悉的脸,那张脸上早已看习惯的戾气、邪性的神气,现在却消隐了,只是一张瘦削的脸。白皙的脸颊凹陷下去,不知什么时候,王爷似乎比以前更瘦了。
    “那个周海锋呢?也是你最好的兄弟?”王爷盯着单军的眼睛。
    “那不一样。”
    单军把手从王爷肩上撤下了。想起了周海锋,他的心又开始燥热。
    “两回事。”
    王爷端详着单军,像从来没这么看过他。突然变得安静的王爷让单军很不习惯。王爷静静地看了单军一会儿。
    “军子。你变了。”
    王爷说。
    “我没变。”
    单军皱着眉,坐着,心里有话,早就在他的心里。
    “我们都大了,不可能永远在一起。”
    单军抬头看着王爷。王爷太依赖他了,这份依赖,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但是他们终归会长大,拥有各自的生活。人长大了,总要分开,即使是再铁的兄弟,也不可能永远像孩提时代那样,在这个大院,每天相伴着彼此度日。
    他们是兄弟,一辈子的兄弟。就因为如此,他不能让王爷永远拽着他的衣角不往出走。他总要切断这份依赖,为了让王爷走出去,真正从心里走出去。
    “翔子,你把我看得太重了。可日子是自己的,我代替不了你过你的日子。兄弟不一定天天在一起,我要看你把自己过好了,我才能真的高兴。你懂吗?”
    单军这话是发自肺腑的,他希望王爷能听明白,能真的听进心里。
    王爷没做声,一会儿,却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容古怪又心酸。那苦涩的笑声,听得单军心里发沉。
    “我是不懂。”
    王爷把地上的行李包扔给单军,拉开了门,他回过头:“大哥大没了。我送人了。”
    门关上了。
    单军盯着门的背后,脑子里是王爷那瘦削苍白的脸。单军把手里的行李包搁在了一边。

    “周班副,干啥呢?不去打球啊?”
    傍晚,下班号吹过之后,三三两两的兵吃过晚饭,抱着球往篮球场走,看见周海锋独自在那条梧桐道的边上。
    周海锋笑笑:“等个人。”
    “又等啊?”这几个兵中午休息的时候就看到周海锋也在这儿,不知道等什么人。“那咱们先去了啊!”
    几个兵走远了还忍不住回头,看看周海锋独自徘徊的背影纳闷儿:“这俩天怎么老看见他在家属区转悠,等谁啊?”
    “不知道啊?”
    ……
    周海锋沉默的身影一直在路边。天黑透了,来来往往的家属也越来越少,直到道路上逐渐寂静。周海锋靠在树上,在被梧桐枝叶裁切得碎乱的昏黄光晕下,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一两天过去,周海锋再也等不下去的时候,终于去了将军楼。
    老政委夫妇正好出院门散步,看见了在院墙外的周海锋,诧异地说是小周啊?怎么在门口不进来?来来,进来坐!
    周海锋进了屋,问候了老俩口,目光扫过楼上,单军的房门紧闭,毫无动静。
    周海锋终于向老政委夫妇问起单军。
    老俩口告诉他,单军到单司令那儿住了,报了名参加集训,这几天就出发,提前去军校报到。
    至于单军是被强制带走的,被单司令关着之类的种种情况,这些家庭内部的事,他们当然不会向外人说那么细,老俩口也不完全知道。所以在周海锋听来,就是单军住到了大院外,做出发前的准备,马上去军校。
    “……他走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单军奶奶说没有啊?本来军军刚回来,要好好休息,可是听说学校暑期有训练班,主动就报名了,第二天就到他爸爸那儿去了。这孩子,在家就一天都待不住,他要好,要强!
    单军奶奶从来逢人就夸孙子,在外头从来不露单军的短,老政委对着周海锋一个兵,也不好当面说她的不是。
    “你们也是战友了,他要走了,是该和你道个别……”老政委说。
    周海锋沉默地听着,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了辞。

南风劲吹 发表于 2015-3-4 14:59:21

“哎,海锋!当心!……”
    篮球场上,周海锋下意识地伸手一挡,直砸面门的篮球还是擦着他脸颊过去了。一个兵跑来抱歉地:“碰着了?没事儿吧?”
    周海锋蹭了下脸,摇摇手:“没事。”
    “状态不对啊班副,老走神儿呢?”旁边一兵说。周海锋把球丢给他们,示意他们继续打,下了场,手蹭了下下巴,弯腰拾起了衣服,走了。
    “哎你这后头伤是不又绷线了?”那兵追在后头喊。
    “就这点儿破伤还没完了。”周海锋回头笑笑。
    他回到宿舍,开始收拾东西,同屋的战士看着:“今晚上就走啊?”
    周海锋专注着手里:“嗯。”

    单军到军区大院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起床号都还没吹响。
    他是飞奔着跑进军区大门的,岗哨惊异地看着他。单军跑进空荡荡黑魆魆的大院,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突兀的脚步声和粗沉的喘气声,他没进家属区,直接穿过内卫的门,直奔警卫连。
    当他看到单司令楼下夜里停来的一辆工程大卡车时,知道机会来了。
    这是七楼,单司令这处的房子是他在外头的居所之一,在市中心黄金地段的高级院区,在当时的楼房里算是设计先进的,墙体外围留了空调外机支架,但这一单元三楼以下为了防盗把这些支架都卸了,外立面光溜毫无借力之处。单军早就琢磨过这高度,现在底下管道坏了,来了辆工程大卡,正停在下头没开走,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梯子。凌晨三四点,外头已经毫无动静,那几个勤务兵都在隔壁警卫室睡死了,单军翻出了窗户,一脚踏着窗台,一脚踩着外机支架,赤手空拳,直接从七楼下去了。
    他俯身一跃跳在车厢上,再跳到了地面,人鬼不知地跑了出去。回大院就有被发现的风险,可是周海锋的寻呼机在回连队的时候就上交了,这个点儿如果打电话到警卫连找人,按军区警备制度,所有半夜的来电都要由值班人员录音、记录备案,单军必须冒险回去一趟,他要当面见周海锋,现在,马上!
    警卫连营房外头,外哨老远看见一个人冲过来,喝:“口令!”单军向里头就闯,两个哨兵差点吹了哨子,冲过来就要拦人,单军扬脸:“我!”
    “军军?你……哎?”
    哨兵愕然看着单军直冲上营房的楼,单军一把推开其中一间门的时候,里头的兵刚醒,正穿衣服,有的还没起来,都愣那儿了,睁大了眼睛惊诧地看着闯进来的单军。
    “周海锋呢?!”单军瞠着眼看着周海锋那张床。
    床上空着,豆腐块一样的军被方方正正,叠得整整齐齐。
    “他走了,请假了。”几个兵反应过来,赶紧说。
    “走了?”单军像被浇了盆冷水。“去哪儿了?”
    “昨天就走了,请了外出假,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干吗了。”……

    单军这一逃跑,单司令那头闹了大动静。
    天亮之后,几个勤务兵一推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嗖嗖窜风的窗户,目瞪口呆,跑到窗户边上往楼下一看那高度,都傻眼了。单司令也没想到他儿子居然能在重兵把守下从眼皮子底下逃跑,居然还是跳楼跑的!一追查就查到了单军天没亮就跑回了司令部,去警卫连找过周海锋,可后来哨兵只说看到单军一个人出了大院儿,至于去了哪儿,没人知道。
    单军和周海锋铁,自打他们从特种兵特训回来,这就不是新闻。单军去特训这事儿,当时是没几个人知道,可回来以后,再不知道的就成傻子了。周海锋为了救他才淘汰的事,当然也传遍了大院。所以单军去找周海锋,包括单司令在内也都不奇怪。现在知道了单军还活蹦乱跳,单司令放了点心,他忙于公务,交代了手下的人去找。单军以前离家出走的次数也不少,单司令对他在外头的生存能力倒不担心,看这小子身上没几大子儿,在外头能扛到什么时候。
    单军逃出来的时候,房里除了几张毛票,还真是啥都没有。他没去找大飞于征他们几个,不是信不过他们,而是怕碰到王爷。要是碰上了王爷,他想走也走不利索。
    单军去了他院外的一个兄弟那儿。那是单军在外头结交的,当初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后来合脾气,反而处成了兄弟,过得硬的关系。这兄弟不是什么红二代,更和官商富的圈子一点儿关系没有,就是个汽车修理厂的工人。兄弟二话不说,把身上有的钱都掏给他,告诉单军,就吃他这儿、住他这儿,想住多久住多久,保证没人找得着他。
    单军感激这兄弟,但他没留下住,他问这兄弟借了辆车。兄弟说你啥意思,想在车里过夜啊?我这儿好歹有屋顶有褥子的,你不住还想跑哪儿去?
    单军说谢了哥们儿。我得走,去等个人。
    单军开着那辆车,停在了周海锋家门口的楼下。

    单军知道周海锋去了哪儿。
    单军后悔之前没问他是哪个监狱,在什么地方。但如今在非常情况下,他要是直接向连部询问周海锋的去向,追兵估计也立马跟着杀到监狱了。
    所以他只能在这等他。
    周海锋什么时候回来,甚至会不会回这阁楼来,单军不知道。可他就是觉得周海锋会回来。在周海锋看完他爸以后,会先回这儿来一趟。
    单军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么笃定。硬要说,直觉。
    他胡乱买了点吃的,就在车里对付了,夜里就靠在靠背上,睡着了又警醒……
    单军就这么等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晚上,终于让他等到了周海锋。

    当单军看清周海锋身旁的人,已经放到车门把上的手停住了。
    那长相,他记得。他认出了那个人是谁。
    单军的表情凝固了。

    那个晚上,在工具房外来找周海锋的男人。那个抱着周海锋的肩膀,关切安慰他的男人。
    单军没忘记他那张脸。
    现在,这人穿着警察的制服,打着伞,和周海锋并肩走在一把伞下。

    这人叫任勇,是一个狱警。
    周海锋和他认识,是通过他的同学。
    当初周海锋父亲入狱,周海锋几个铁哥们四处打听有没有监狱里的关系,能够得上的,其中一哥们儿也是通过别人,认识了这个警察,他就是那所监狱的狱警。周海锋就这么认识了任勇。任勇人很仗义,他答应了哥几个,会在狱里关照,时常把老人的情况带给周海锋,也没少替周海锋带东西进去,明里暗里的忙,帮了不少。周海锋感激他,而这狱警对周海锋也很好,不仅信守承诺,对周海锋的生活也很关心,周海锋高中时候一个人在外头打工养活自己,任勇周末有事没事都爱去找他唠嗑,玩儿。时间长了,两人成了非常近的朋友,周海锋当兵前,把父亲托付给他,让他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通知他。
    周海锋这趟去探监,也去看了任勇。回来的时候,任勇说自己也要回来办点事,两人就一起回了城,他一直把周海锋送到楼下。
    “就不喊你上去坐了。下雨了,早点回吧。”任勇的家也在市内,周海锋到了楼下,对任勇告了别,就要上楼。
    “海锋!”任勇叫住他。
    周海锋回头,任勇走了过去,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抚了抚,抚去了肩章上头的雨水。
    “照顾好自己。”任勇说,目光复杂地凝视他的脸。
    “……这是怎么搞的?”任勇在路灯底下,看到周海锋脖子上有块擦伤。
    “训练碰的。没啥。”周海锋没在意。
    “什么没啥,你就不抹点儿药?我看看。”任勇心疼地说,让周海锋抬起下巴,手指抚了抚那处伤。
    周海锋虽然有些别扭,但并没有多想,也没避着。
    在雨下,在这个暗夜里,距离如此靠近,任勇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忍不住按上周海锋的肩膀,凑近他的脖颈,低头去吹那个伤口……

    一道车灯突然大亮,打在他们身上。
    周海锋和任勇都回过头,刺眼的灯光刺在他们的脸上。
    任勇眯起眼睛迎着灯光看过去,还没看清什么情况,一个人影到了面前,迎头一拳将他揍翻在地!
    这一拳力道太重,任勇被揍得当场嘴角开裂,吐出来的都是一口血沫子。
    “单军!你干什么?!”周海锋过来抓住单军的手。
    单军从地上揪起还没反应过来的任勇的前襟,就要落下第二拳,被周海锋扯住拉开:“疯了你?”
    任勇半边脸都肿了,用力晃晃头,耳朵半天都还在嗡嗡作响。
    周海锋扶起任勇,这一拳太重了,如果不是任勇是警察也受过训练,一般人根本承不住这样一拳,他转头怒对单军:“你怎么能动手?过来道歉!”
    “道歉?”黑暗里单军脸黑得看不清楚,声音犹如冰碴。“我给他道歉?”
    任勇摇晃着站稳,抹了下嘴角上的血,冲上去就要还手,被周海锋紧紧拦住:“对不起任勇,是误会!”
    “海锋!这小子是谁?怎么上来就打人?”任勇火冒三丈。
    “我是谁?”单军阴冷的声音,走到了灯下,任勇看着他过分帅气和布满戾气的脸,一愣。
    “你想知道,就再碰他一次试试。”
    单军刀子般的眼光,像钉子把任勇钉在了地上。即使是任勇这种看惯了囚犯的狱警,脊背也下意识地发凉。
    单军一言不发,把周海锋从任勇身边一把拽了过来,拉着他掉头就走。
    周海锋挣开了,单军回头,目光如同寒冰利剑:“什么意思,不想走?”
    “他是我朋友!”周海锋知道单军误会了,可现在当着任勇的面,他没法儿解释,更不能放着受伤的任勇不管。乍然见到单军的波动,被他冲动和莽撞的行为打乱,单军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人,打的不仅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恩人!
    “朋友?”单军脸色森寒,声音冷调无波,“你朋友都是这么对你的?”
    “这什么人?海锋,他要干什么?”任勇喊着,在旁边要过来。
    “不想再挨揍就给老子待那儿!!”
    单军突然爆发的吼声,震动着雨夜。突然凝滞的寂静,像冻结了空气的流动。
    “我再问你一句,跟不跟我走?”
    单军盯着周海锋。
    任勇捂住了鼻子,血从他的手指缝里不断渗出来,越涌越多。刚才那一拳砸到了他的鼻梁,伤得不轻。
    周海锋匆匆掏出纸为他擦拭血迹,扶他坐下,任勇仰起头,周海锋扯下纸卷帮他堵进鼻子止血。
    他们忙乱着。单军站在一边,看着。
    眼前这两个人谁也没有看他,单军站在雨里,像一块背景板。

    周海锋听到汽车发动声时回头,车已经急速倒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调头,一把方向,绝尘远去。
    “单军!”
    周海锋追上去,车尾早已去远,消失在雨中的黑夜。
    周海锋对着那方向,直直地站在雨中。
    任勇看着周海锋一动不动的背影。他慢慢走到了周海锋的身后,手搭上他的肩膀。
    “海锋……”
    周海锋回身,没等任勇开口,低声向他道了歉,说对不起,不能陪你去医院了,我改天来看你,再向你解释。
    他掏出身上的钱硬塞给任勇,不等任勇阻拦,周海锋已经拦了出租,拎着行李就急匆匆上了车。
    任勇站在原地,怔怔地目送着车子飞快地远去,消失。

    周海锋匆忙回了军区大院,直接去了将军楼。将军楼空无一人,单军根本没回来。周海锋转身没走几步,就被拦在了途中,几个战士堵着他说,兄弟,你总算回来了,赶紧的,连部找你!
    路上,他们把单军找他的事前前后后都说了,周海锋这才知道前因后果。
    单军这一跑,动静可不小,警卫连部也急着等周海锋赶紧回来,就等着问单军有没有联系过他,能不能通过他找到人。周海锋刚到连部,连里的干部正在把情况跟他说,老政委的电话就追到了。
    老政委夫妇刚刚外出进门,听说周海锋回来了,心急地一个电话就追到了警卫连。
    得知了单军是从七楼跳下来逃跑的,单军奶奶差点儿没犯病,把单司令劈头盖脸地一顿痛骂,心疼得直掉眼泪。单军这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老俩口是吃不下睡不着,虽然单军以前也没少出走,可是这回不一样,单军是逃跑的,身上什么准备都没带,连钱包都没有,叫老俩口怎么能不担心!偏偏单军又和大院里的孩子没有一点联系,谁都不知道他到底跑去哪儿了,唯一找过的人就是周海锋。现在,周海锋成了老俩口最大的希望。
    一见到接到电话后赶来进门的周海锋,单军奶奶就掉眼泪了。
    老政委把所有的原委都跟周海锋说了,单军为什么突然去了大院外,为什么被关起来,为什么逃跑,又是怎么逃跑的……
    从将军楼出来,周海锋站在雨里。雨丝渐大,打湿了他的帽檐,帽檐下周海锋的面孔,沾着雨水……
    他的脑海里是单军被单司令指挥着几个兵强推进车里送走,是单军翻出七楼的窗户,是单军刚才在雨里,他一动不动的眼神……

    在他失去单军消息的那些天,单军的不告而别,就像一块石头,沉重地压在他的心上。
    那晚在老楼里和单军发生的事,同性之间的身体行为,在激情褪去之后,离开了生理瞬间的快感刺激,单军能不能接受,会不会排斥和反感,周海锋的心里并没有底。
    单军对他的感情就像潮水,会不会来得快退得也快,周海锋不知道。
    单军和他不一样。他不是这样的人。那一晚彻底撕去了那些朦胧的面纱,将同性之间真实的、赤裸裸的东西展现在他面前。周海锋不知道,在冷静下来以后,这种赤裸裸的行为,他不顾一切的举动,是不是过早地带给了单军冲击……
    周海锋陷在不安,甚至后悔中。
    他怕单军冷静之后,就后悔了那天晚上的行为,所以才躲避。
    不管是什么原因,周海锋想给他时间,让他好好想想,他是否真的做好了准备。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如果他早点去怀疑,去打听,就不是现在这样。单军是怎样才能在今晚,出现在他面前。
    眼前是茫茫大雨,周海锋的手在雨下攥紧……

南风劲吹 发表于 2015-3-4 15:00:09

当晚,周海锋几乎跑遍了所有以前他跟着单军的时候,单军常去的地方。
    一无所获,他站在茫茫的雨中,夜深了,远处一片漆黑。
    在城市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周海锋身上不知是被汗水还是雨水湿透,脑海中闪过单军开车离去时,车后车盖上的图案,那是一面飞扬的彩色旗帜。
    于征家里的电话响了。
    “我知道!”于征大叫,这辆贴旗的车是那个修理厂工人自己的车,和他们在一起玩儿的时候时常开出来。“原来军哥是找他去了!”
    周海锋敲开这人的门时,他已经睡了,睡眼惺忪地来开门,一看是个穿军装的兵,警惕:“你找谁?”
    这人以为是单军的追兵,本来根本没打算说,可听了周海锋说单军去找他时,开着这辆车,这兄弟恍然大悟,上下打量了周海锋:“他说要去等人,原来就是等你啊?”
    他也就跟周海锋说了实话,单军是开着他的车出去,可是去了就没回来,也没联系过他。
    “我要留他住,他非不肯,饭都来不及吃,急匆匆地要走。我说你啥急事儿非走不可啊?他说他要去等个人,晚了怕错过了,碰不到。去了一天一夜了,你说今晚上才碰见他?我操,那不是一直在车里猫着呢,这得猫了多久啊?……”
    ……

    深夜,城市在沙沙的雨声中,陷入了沉寂。
    四周沉沉的寂静中,满身雨水和疲惫的周海锋,脚步沉重地走上楼梯。
    他走上了顶楼的天台,走到了阁楼的门口,没开门,慢慢坐在了阁楼前的台阶上。
    屋檐下滴的水落在他的身上,他也没去管,就那么坐着。
    雨还在下着,朦胧的雨雾在风中飘移,笼罩着整个深浓的夜空,和天台外一望无际的城市。
    周海锋迟缓地拿下了军帽,放在一边,背靠在了身后的门上,许久,疲惫地闭上眼睛……
    后悔,自责,煎熬,像密密交织的雨,敲打在他的心上。
    他不知道单军去了哪儿,在这场雨里,他会去哪儿,能去哪儿。他安不安全,有没有淋雨,有没有负气去做一些冲动的傻事……
    他总是这么冲动,倔强,却总是吸引着他的目光,牵动着他全部的心神……
    周海锋忽然睁开眼睛。
    他抬起了头。
    雨中,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
    周海锋抬起头,看着他。
    那个人站在雨里,低头望着他。
    他湿透的全身滴着水,不知道在雨中淋了多久,雨水顺着头发,淌过他的脸颊。
    密密的雨,笼罩了他们。
    他们谁都没有开口,就这么看着对方。
    周海锋突然站起,将他一把扯进了怀里,紧紧搂进了怀中……

    怀里冰冷湿透的身体刺痛了他的心。他哪儿也没去,他又回到这里等他,一直在等待他,从开始,到现在……
    他亲着单军满是雨水的发丝,鬓角,亲着他在雨里淋得冰冷的脸颊,似乎要亲去那让他疼入心肺的冷意才能带给他温暖。
    “……是我不好……对不起……”周海锋紧贴在单军耳边,反复地、一遍遍地重复,像敲在单军的心上,也敲在他自己的心上。
    单军听着那一声声的低语,扣紧的手臂,像要把周海锋嵌进自己的胸膛。
    苍茫的雨幕中,低矮的门楣下,大雨冲刷着两个紧紧拥抱的人……

    周海锋找来干衣服,把单军带进了浴室。
    当周海锋收拾干净了房间,单军从浴室里出来,周海锋拿过毛巾,为他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
    周海锋边擦,边说了任勇。说起他是谁,为什么认识他,为什么今晚他在这儿。
    单军的脸还带着洗完澡的水气,周海锋轻轻抚了下他的脸。
    “饿吗?”
    单军等了他一天一夜,一定没好好吃饭。
    “我去弄点吃的。”
    周海锋匆匆地要走,被单军拉住。
    “我不饿。”
    手上潮湿一片,周海锋身上湿冷,还没来及换下湿衣服。为不让老俩口担心,单军洗澡时他去楼下打了公共电话,老俩口喜出望外,说如果军军不愿意回家,别勉强他,就先在你那儿休息。
    “去洗洗。别感冒。”
    单军把周海锋推进了浴室。
    阁楼只搭出一个简易的冲凉间,一道浴帘隔着。里头开着灯,将人的影子清清楚楚地映在帘上。
    单军坐在床沿,看着对面的浴帘。

    浴帘映出周海锋的剪影,朦胧的帘上映着他的身体轮廓,那身影脱下军装,站在了水流的冲刷下,朦胧的帘上的光影,勾勒着他强健、挺拔的男性线条,宽阔的肩背、紧实的腰、笔直的长腿……
    周海锋简单冲了凉,刚擦干身体,套上背心,听到帘子掀开的声音。
    他回头,被单军抓住双臂,推在了墙上。
    那是一个狂热、滚烫而焦渴的吻,单军抓着周海锋的头发,像要把他吸进去般地噬吻,掠夺着他的嘴唇,卷着他的舌头,他抓住他背心的底边举过头顶扯下扔开,毛巾从单军肩上掉落,周海锋搂住他光滑赤裸的脊背,迎着他野兽般的吻,他们在热气的水雾蒸腾中激吻,浴帘上投射着窒息般粘合的两个男人……
    单军抚摩着周海锋微微隆起的胸膛和纹路清晰的腹肌,两人的下头都变了形,硬挺的器官像两把钢枪,喷着热气剑拔弩张地抵在对方身上。
    当他们终于气喘吁吁地分开,单军用力压紧了他,在他耳边:“想我吗?”
    他的嗓子被欲望灼烧得喑哑:“找过我吗?……”
    他想知道,他想知道在他没了消息突然消失的那几天,周海锋是不是想念他,是不是找过他,是不是像他一样想他想得发了狂……
    周海锋伸出手,揽过单军的脑袋,把他的脸正对自己。周海锋两手固定着他的头,无声地凝视他,单军面对着他的眼睛,周海锋什么也没回答,就那么看着他,那眼神已经回答了全部,然后粗暴地按住单军的后脑将他按向自己,堵上他的嘴……
    单军不需要听回答了,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躯体沉溺在迸发的激情里,在忍耐、煎熬、不安后释放的激情像一把烈火,把他们焚烧殆尽。
    它是凶暴的,原始的,野性的,当它一旦迸发,就摧毁一切,摧毁所有。
    “……海锋!”单军像要把周海锋挤压进自己的身体,这巨大的情感让单军如陷洪流。他从来都掌握着节奏,对什么都控在手心,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是这样地失去了方寸!
    “……你说我他妈的怎么办?……”
    单军失控地、无处宣泄地在周海锋耳边低吼。
    “……我满脑子就是你!……”
    周海锋拽住了单军的头发,拉开他,像要用力看清楚他的脸,眼神带着灼人的烈度和喷薄的力量,他紧紧望着单军,像要把他看进刻骨,他抓着单军的力度,几乎嵌进他的皮肉。
    “你不后悔?”
    周海锋从喉咙深处,一字一句地迸出这句话。
    单军望着周海锋的眼睛,眼中光芒闪动,燃烧着激越的明亮和坚毅的决然。
    “不后悔!……”
    单军从胸腔迸出……

南风劲吹 发表于 2015-3-4 15:01:09

欲望一旦挣脱了牢笼,像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空气中都似乎听见火星爆裂的声响,火热的温度在这个狭小黑暗的阁楼里蒸腾出令人昏厥的浓烈……
    两个舌尖的扭动,缠绕,电流在身体里蔓延,扩散,凝聚在小腹……他们专注于对方的唇,对方的舌,彼此都太急切,太生猛,在他们这个年纪,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所爆发的激情,是山崩海啸般的震荡,远远超过了承受和想象。
    他们像两只出笼的猛兽纠缠在一起,没有和同性的经验,只是遵循着雄性的本能,心跳不断地撞击着彼此的胸膛,摩擦纠缠的肢体也无法让他们从这种原始的兽性般的欲望中解脱。
    周海锋抱着单军,吻他,带着热度的手粗鲁地抚摸他,抚摩着单军矫健的肩背、蓬勃的身体,抚摸他蕴含着野性和力量的肌肉线条,下头那硕大、灼人的热望带着逼人难耐的气势,毫不掩饰地直戳戳地顶在单军身上,挤压着单军同样坚硬、张狂的灼热。
    单军再也忍不了,一把把周海锋按倒在床上……
    阁楼外,风雨声急了,无尽的黑夜中,是雨打在阁楼玻璃上的声响。夏夜的雷雨,天边蓦然划过一道闪电,电光照亮了落地窗内的床上,照着纠缠的男体……

    单军扯去周海锋身上最后的桎梏,直到身下这副强健、完美的躯体完全袒露在他的面前。
    微微隆起的胸膛,紧绷的腹肌,这是让人看了呼吸为之停滞的精悍体魄,每个毛孔都蕴藏着喷薄欲出的男性力量,身上因为训练磨练出的棱角,像生铁般的质感,布着湿亮的汗水,性感地起伏。
    单军的呼吸粗沉,着火的目光在这副身体上游走。他的手按了上去,抚摸着身下起伏有致的强健曲线,周海锋的身体在他的手下起伏,带给他震人心魄的震撼,这是男人的身体,和他有同样的构造,却激起单军征服的欲望,甚至有破坏和施虐的冲动——
    腹肌间的沟壑往下,那浓重的阴影中耸立的巨大,在黑暗里隐约的雄壮的轮廓,已经昂然挺立,粗壮蓬勃,单军血往下涌,他抬起头,对上了周海锋的目光,周海锋胸膛起伏,那目光看得单军失去了理智。
    他俯身在那身体上乱吻,吻他性感的突出的喉结、锁骨,移到他的乳首,将它们含进嘴里吮吸舔裹。周海锋蓦然变得粗重的喘息,从喉咙深处泻出了一声呻吟。
    周海锋受不了了,猛然翻身,紧紧抱住单军,开始狂吻他,手伸下去握住了单军那早已硬挺的巨大。
    一场急流般地碰撞,卷入暴风雨的漩涡。
    他们都太年轻,太生猛,还来不及学会细腻的温情,只有急切的索求。
    不够……还不够……!
    单军焦躁地扳过周海锋的脸。
    周海锋交织着情欲和迷离的面孔,在那张禁欲的脸上是那么情色,摧毁单军的神智。
    他感受着手里的东西,每一寸雄壮,每一份颤动,他在抚慰另一个男人的器官,却被它的原始、野性、雄健的生命力征服……他动作着,套弄着,眼睛看着周海锋,还不够,他要给他更多的刺激,让他失控!
    脑海中闪过北极海狼那个男人为他做的,热流冲上脑门,单军突然冲动地低下头,将那儿含进了自己口中……
    周海锋吃惊地坐了起来,去推他。
    单军执拗地吞吐,他不是没有抗拒,可现在,他只想看周海锋高潮的脸,他感受过这种销魂蚀骨的快感,当时他幻想着周海锋在他的身下为他服务,现在,他却可以满不在乎地为周海锋做……!
    周海锋推拒的手,停留在单军的头发上,紧紧揪住,全身的肌肉紧绷,手臂和腹肌的肌理鼓起,喉结干燥地滚动着,泄出沙哑的喉音。
    单军边做边抬起眼睛,和周海锋的眼睛对视了,周海锋双眼发红,那眼神狂野、性感,充满了男人的侵占欲,单军嘴里的东西变得更粗,单军紧紧地吮裹……
    突然周海锋猛地推开他,粗暴地把他扯了上来,一口吻住他的嘴,他们相抵的腹间,液体一汩又一汩地喷射,强劲地喷射在两人的腹肌间,肆意横流……

    看着周海锋高潮中的脸,单军如电贯击。
    他攥住周海锋的肩膀,压在身下。
    “……我要你!”单军听见自己被欲望煎熬地发颤的低吼。
    “……让我进去!”他凶暴地在周海锋耳边。
    两个男人,怎么要,单军不是不知道。现在,这副强壮的身躯就在他怀里,在他身下,这火热的肉体是真实的,单军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了一个男人的身体而烈火焚身,但此刻他那硬得不能再硬的部位,已经不需要任何证明。
    当单军粗壮的巨大挤进了周海锋的腿间,带着攻击性搏动着,抵住了周海锋的后身,周海锋的身体绷紧了。
    两个男人的第一次,这种行为,即使是这样的人,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的行为本身,对男性自尊的冲击,单军清楚。
    所以他忍耐着,伏在周海锋身上,眼里压抑的欲火和烈火,粗重的呼吸,却没有贸然的进一步行动。他的汗滴在周海锋的胸膛,蓄势待发的下身逼得他一阵阵强忍,像野兽进攻前硬生生地顿住,忍耐。
    “……海锋!……”单军在他耳边难耐地低喘。
    “……给我!”单军强硬地呢喃着,饱含情欲和深情,急切又渴望。
    周海锋看着单军,那目光是那么深,那么浓,看着他极力忍耐的表情,周海锋慢慢放松了身体,黑暗中,他深浓的眼神中升起纵容,默许……
    他知道单军想要什么,只要是单军想要的,他愿意给,愿意满足他。
    是什么样的方式,行为,都不重要,这行为的本身,无论他能否接受,都不在乎,他只想满足单军,因为要的人是单军,只因为他是单军!
    周海锋转过了身,趴伏,那是猛虎蛰伏的姿态,紧绷结实的男性臀部,在单军的面前,背沟中的凹线延伸向下……

    单军沾着滚热的精液,探进周海锋的里面……扩张着,润滑着,直到再也无法等待。
    当前端终于插入那狭窄的紧窒,当他看着自己粗大坚硬的器官一寸寸消失在周海锋的臀间,当他被那紧得几乎让他窒息的火热和紧仄密密包裹,感受着周海锋紧绷的肌肉传来的他的忍耐和奉献……
    单军疯狂了。
    他插入,抽出,再狠狠地插进去,插到最深处,到周海锋的内部的极限,还要再往里顶进去。
    他在周海锋的体内,他得到了他,占有了他。
    他终于进入周海锋身体的事实,比做爱本身的实际感受带给他的刺激,更震撼。
    他终于成了他的人,他单军的人!
    单军强忍着冲撞的冲动,停下,抱紧周海锋,亲吻他布满汗水的脊背,
    “疼吗……”他心疼地亲吻着周海锋,在他插入的时候,感觉到周海锋的颤栗,然而周海锋却一声不吭地忍耐。他的太大了,怎么可能不疼??单军手伸过去抚慰他,摸着他们结合的部位。
    “没事……” 周海锋知道单军已经忍不了了,沙哑地。
    “……来吧”
    单军失去了控制。
    他强壮的腰杆运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
    这个兵,这个骄傲的,勇猛的,从不屈服也从不低头的男人就在他的身下,在承受他的撞击和占有。单军在周海锋体内的东西又粗涨了几分,那是心理的高潮,这种高潮,远远超过任何一次生理的迸发。
    他像冲锋陷阵的勇士,厮杀在战场,他还太年轻,还不会控制自己的欲望,他按着周海锋的脊背,他翻转过周海锋的身体,他要从正面进入他,他要看着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被进入!
    他抱起周海锋的腿分开,架在肩上,向深处顶进去,周海锋那张禁欲的面孔,身下这禁欲的身体,这军装包裹下的阳刚英伟的身躯,那个训练场上比任何爷们都爷们的男人,那个逆光中无人可以战胜的强大身影,这个比谁都强的军人!就在他的身下,承受着他激烈的抽插和侵犯,因为他的动作而痛苦,呻吟,让单军获得了一种极大的满足,那快感超过一切,汹涌,疯狂。
    浓烈的情欲味道在阁楼内散开,充斥着空气的每个分子,撞击的淫靡的声响,和那张承受不住两人剧烈动作的床,在猛烈的节奏中晃动,混合着粗重的呼吸,晃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单军的汗滴在周海锋的胸膛上,沿着腹肌的凹线滑下,单军深深地进入,全根抽出,又全根没入,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看着我”
    单军疯狂地顶送着,捧住周海锋痛楚夹杂着复杂的愉悦的脸,粗吼。
    “看着我!”
    周海锋睁开了满是汗水的眼睛,单军看着周海锋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那么美的眼睛,让他发狂,从他第一次在那军帽檐下看到这双眼睛,就再没忘记,篮球场上,这双不可一世的眼睛,深深地扎进他的心,从此再也没有从他的心上移开,他忘不了这双眼睛,忘不了他的眼神,这个骄傲的男人!
    这个英武的战士,这个强悍的军人,他终于得到了他!
    他看着周海锋每一份细微的表情变化,这表情都是因他而起,是他所给与的痛楚,他的每一丝感受,疼痛,欢愉,快感,都是他带给他的,刻进他的身体里,烙进他的体内深处,在他最深的地方烙上他单军的印记,那么深,永远也无法消除,那是他的领地,他的独占,只属于他,从没有人到达这里,也再也不会!
    周海锋短短的头发被汗湿透,汗水顺着他刀削斧凿般的棱角滑落,眼神让单军硬得疼痛。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结合的地方,更深更快地占有,汗水布满周海锋的身体,那性感,迷离的面孔,让单军发了疯……
    “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单军动着,深深地插着,有力地摆着腰,粗狂凶恶地低语,随着话语插出周海锋喉间阵阵呻吟……
    “为什么??”单军不知道在问周海锋,还是在问自己,他痴迷地吻他,嘴唇紧紧吻着他的嘴唇,猛力地抽动……
    他终于和他合为一体,这巨大的反差,让性爱是这么疯狂。
    “叫我……!”单军的嗓子凶暴,发抖。
    他想听他喊他的名字,想让他确认地知道,是谁在他的身体里,是谁夺取了他的全部,他的身体,他的心,他一切的一切!
    “……叫我!”
    周海锋被他顶动着,面孔夹杂着痛楚愉悦和浓烈的深情,紧紧看着单军,从喉咙的深处,迸出男人最喑哑、最性感的声音……
    “……单军!……”
    ……

南风劲吹 发表于 2015-3-4 15:02:10

单军全身震颤着,突然抵住不动,那结合的深处里的器官猛烈地跳动,一股股浓烈的精液开炮般喷射进周海锋的体内……
    周海锋也在单军的手中喷发,迸发的液体喷涌而出,射在单军的身上、胸膛上……

    当一切都平息,两人还紧紧抱在一起,汗流浃背。
    阁楼内是激情后散不去的雄性味道,和尚未平复的喘息声。
    单军久久才从高潮的余韵中回过神。
    他经历过性,早早地知道了其中滋味,也兴奋刺激过。可是,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一次高潮。
    从内到外,震撼彻骨的狂潮。
    这种快感,从灵魂的骨子里得到,让他如同脱胎换骨过一次。
    等单军终于恢复了理智,看到身下的周海锋,才惊觉过来。
    周海锋下颚紧绷,满头满脸的汗,那是痛楚带来的冷汗。单军心疼不已,愧疚又自责地搂紧了他,啄吻周海锋被汗水湿透的脸颊,想缓解他的疼痛。
    “……疼吗?”单军问出口就知道是废话,那么大的玩意儿塞进去,能不疼吗?
    要说不疼,是不可能的。周海锋是挺过来的。
    即使意志力和忍耐力超过常人,这种违背男性生理的承受,周海锋是咬牙硬接的。但是,看着在他身上的单军,他性爱中的面孔,比行为带给他的快感要更强烈得多。这种程度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他拧着眉,眼睛上还覆着汗水,但看着单军像犯了错似的表情,周海锋不由微微笑了,被汗水覆盖的面孔,笑容阳刚而又野性。
    “……想知道?”他哑着嗓子说,轻拍了下覆在他身上的单军的臀,眼神包容、宠溺。
    单军看着他这笑容,还埋在周海锋体内的东西几乎又蠢蠢欲动。
    他没有退出去,维持着结合的姿态,低头吻了下周海锋湿润的唇角,又吻了一下,羽毛般地轻吻。
    和刚才凶暴的吻不同,他吻得轻柔、疼惜、小心翼翼。
    周海锋搂住他光滑的脊背,和他轻轻地接吻。
    下头相连的地方传来阵阵脉动,却无关欲望,那儿的温暖和充实,密密地包裹了单军。
    闻着周海锋身上的气息,让他从每一个毛孔的深处都溢满一种东西,像海浪,在他心底冲刷上来,涨满了他的整个心腔……

    单军微抬起身,小心翼翼地抽出来,周海锋拧着眉,一声闷哼,单军看着自己下头,带出了血。
    单军登时有点慌了神,赶紧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弄来了纸,拧干了毛巾帮周海锋清理。
    看着那被自己弄得一片狼藉的部位,单军心里一紧。
    周海锋遭了大罪,同为男人,他很清楚这种忍耐不仅是生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而这都只是为了满足他。
    如果说这场性爱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快感,周海锋的这种忍耐,才是真正让他获得从没有过的高潮。
    单军小心地清理完了,俯下身抱住周海锋。
    “怪我……”单军自责地低语。“我太大劲儿了。”
    “你能有多大劲儿?”周海锋半仰靠在床头,挑衅似地笑,脖子上的汗水顺着他的动作滑下坚实的胸膛。
    “你说呢。”
    单军一下一下亲吻周海锋的脸颊,收紧抱着他的手臂。
    “下次换你。”
    单军在周海锋的耳边说。
    他能毫不犹豫地为他忍耐,他也可以,单军冲动地说出这句话。
    “……”周海锋什么也没说,望着他。
    他单手勾住了单军的后颈,把他搂了下来。单军趴进周海锋的怀里,抱住了他的胸膛。
    他们这样静静地搂抱着,身上的汗水和体液交融在一起,彼此的心跳合成同样的节奏,起伏……

    第二天早上,单军是被一缕照在脸上的阳光弄醒的。
    阳光透过落地窗,满满地洒进这个小小的阁楼。清晨的微风轻柔地吹进来,飘动着窗帘。远处,是天边灿烂的旭日,蔚蓝的天空像被洗过,一望无垠。
    单军看着身旁的人。
    周海锋枕着他的胳膊,还在睡着。单军一晚上都一动不动,怕把好不容易睡沉的周海锋惊醒。
    胳膊早就失去了知觉,单军静静地看着他。
    晨光里,周海锋俊美的脸像梦一样不真实。他剑眉微拧,鼻梁挺直,微闭的唇线条英挺,迷人。这张充满男人气的刚毅面孔,和早晨柔和的光线融为一体,像沉睡的雕塑。
    单军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个小阁楼,这个洒满阳光的清晨,这个睡在他怀里的人,就是他想要的。
    好像已经这样很久了,好像每天一睁眼,都这么看着。
    周海锋醒了。他对上单军的目光,四目相对,单军对他一笑,周海锋也笑了。
    “早。”单军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唇。
    “怎么样?”单军一夜也没睡踏实,不时地醒来察看,怕周海锋有什么不适。
    “没事了。”周海锋不让单军挂心。
    单军的手从被子里伸进去,摸住了周海锋下头。周海锋笑着攥住他的手。
    周海锋晨勃着,那儿威武地高高昂起,把被子都顶出了一个小帐篷,精神抖擞地支得高高的。
    “一大早就立正敬礼?”单军向被子里看了一眼,不怀好意。
    他们被子底下都光着,周海锋的腿上也咯着又硬又烫的东西,直直地戳着,单军那兄弟,早晨就没安分过,早就跟枪杆似的昂头涨脑,一点儿不比周海锋老实。
    “一大早就耍流氓啊?”
    周海锋撑起身体,背靠上床板,戏谑地笑,那东西也从单军手掌滑脱了。
    单军身一翻,覆在周海锋身上,顾忌着他的伤,没压实了,被子随着他动作,从他们裸着的腰背上滑下。
    “不耍你流氓,我耍别人,你答应?”
    下头那两杆枪,已经蹭动着磨在了一起。
    周海锋抱住他的脊背,轻轻抚摸,滑动。
    “耍了流氓,还耍无赖。”
    周海锋纵容地看着他,带着笑意。
    单军的心像被一只手摸了一把。
    “我就耍无赖了。”
    单军声音沉了,按着周海锋肩膀,俯身,结实健硕的胸膛贴上周海锋棱角分明的胸肌。
    “……解放军叔叔,你拿我怎么着?……”
    单军贴着周海锋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在周海锋耳边说出那声“解放军叔叔”,腰杆向前一撞……
    周海锋气息粗了,眼神暗下,搂着单军的手加重了力道……
    “……就这么着!……”
    周海锋一把兜上了被子,被子蒙头兜住两人,隆起的被子下起起伏伏……

    见到平安回来的单军,老俩口高兴坏了,单军奶奶拉着周海锋不停感谢。
    单军本来不想这么快回来。早上他让周海锋再继续睡,到楼下给买了早点,稀粥什么的,还特意让老板煮了两个鸡蛋。他得给周海锋补。回去的时候,周海锋已经穿好军装起来了。单军不想回去,可周海锋知道老政委夫妇着急,没有由着他。
    单军要去给周海锋请假,周海锋这情况,哪能再参加训练?但是周海锋坚持回了警卫连。单军当着老俩口的面,什么也做不了,看到周海锋走路挺直脚步却慢的背影,单军的心全挂了起来……
    单军主动给单司令打了电话。
    当天中午,单司令抽空回了一趟小楼,父子俩在书房里,谈话。
    没有争吵,没有对抗,没有挑衅,这是一场男人式的谈话。
    单司令意外地望着坐在对面,冷静陈述自己理由的单军。
    他突然感觉,儿子长大了。
    天底下没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儿子。这是一个父亲的良苦用心,也是他苦于多年找不到和单军沟通的良好方法后的宽慰。单军从七楼往下跳,单卫东就真的一点都不动容?他这个当父亲的也反思了自己的方式。这次父子之间的沟通,是这几年两人难得的一次。这场谈话,让单卫东从心底感到欣慰。
    单卫东不是一个不讲情理的人。当儿子用这种方式跟他沟通的时候,他也不再把单军当成一个顽劣需要强行管教的孩子,他认真听了他的理由,向单军也提了他的期望和要求,最后父子俩达成了一致。
    单司令让步了。同意单军正式开学后,再去报到。
    单军走出将军楼,他获得了一个假期,宝贵的假期。
    以前,他可以随心所欲,可以为了在单司令面前的自尊、骄傲而倔强到底,但是现在,只要这两个月能留下,这些,他都不在乎。
    为了留下,他愿意这么做,包括向这个他从未低过头的人低头。

南风劲吹 发表于 2015-3-4 15:03:04

军区大院内,阔大的操场上,狼烟四起,雄壮的呼喝声起伏,绿色方阵整齐划一,正在进行操课训练。
    队列前,周海锋在带操课。他腰系武装带,英气的作训迷彩,挺拔的军容钢铸铁塑,正在讲解示范动作要领。
    单军站在操场边,周海锋一个示范转体,看到了他,两人远远地眼神相触。周海锋收回眼光,转体回去。
    他的队列动作,在阳光下如同仪仗队标准,完全看不出身体任何部位的异常。
    示范侧身匍匐的时候,周海锋要卧倒,单军过来接过他手里的枪,说,这个动作我来试试,你给指导指导。
    单军说着,侧身卧倒,左臂着地支撑,右手持枪,右脚蹬地,几个起蹬在沙地上迅速前进数米,动作标准漂亮,一群兵都叫好。
    匍匐、卧倒、跃进、滚进的战术动作,单军全部代为示范,摸爬滚打,只让周海锋在旁边讲解要领。操课结束,单军把周海锋拉到了操练场后头的围墙后面。
    后头是锅炉房和温室花房,僻静的小路旁,两人站在墙根的树荫下,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
    “后头怎么样,我看看。”
    单军一心记挂着周海锋的伤,他在门诊部拿了一堆药,是带着药来的,就要来解周海锋的皮带。
    “疯了你?”周海锋挡开他,这地方虽然偏僻,可大白天的,还是在大马路边上。
    “没人,就看一眼……”
    “别闹!”周海锋捉住了他的手,制服了单军,眼光看着他,眼里带着期盼的询问。
    单军知道他等什么,皱起眉头,脸色也拧了起来:“没戏。”
    “……”周海锋没说话,脸色黯沉下来。
    “明天就走。”单军说。
    “明天?”周海锋喃喃地说,陷入了沉默。
    单军抱着胳膊看着他,笑意一点一点浮起,半晌,贴近周海锋身前。
    “怎么的,不想我走?也行啊。那你表示表示,要是表示得不够意思,我可真走了啊?”
    周海锋明白了,起脚就踹,单军反应奇快地跳开,周海锋:“过来!”
    “过来怎么的?”
    “过来我表示表示。”
    周海锋也笑,笑容在乱晃的树影里像一团梦,单军心里像有把邪火乱窜。
    周海锋突然过来了,捉着他就一个擒拿手,单军还没抬胳膊,另一只手也被周海锋毫不含糊地剪上,单军两手被周海锋反拧着推在墙上,周海锋膝盖顶着他的后腰眼,顶得他动弹不得。
    “哎哎,这怎么还动上手了?”单军做投降状。
    “你不是要表示吗?这表示怎么样?”
    “行行,表示得……不错儿!”单军真怕周海锋又把那伤口给碰了。
    “够不够意思?”周海锋膝盖一顶,顶得单军后心直痒痒。
    “够了够了,太够意思了。”
    周海锋笑着松了手,单军龇牙咧嘴地转过身,周海锋坏笑着瞅着他,单军看着他那明亮的笑容,有点恍神。
    闹够了,周海锋靠在树上,硬撑的身体放松下来,露出了疼痛和疲倦,有些站不住,也不能坐,只能靠在树上。
    “有烟吗。”周海锋问他。
    单军掏出烟盒和火机。周海锋平常在营区不吸烟,单军知道他是要止疼和提神。
    周海锋接过烟,叼进嘴里,打着了火机。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斓地照在周海锋的脸上,将他画一样的侧脸照得明亮。周海锋双手拢火,微侧着头,将烟凑到火上点着。
    烟雾弥漫上来,他皱眉,深吸了一口。
    单军站在旁边,沉默不语地看着他的动作,一股灼热冲向小腹。
    周海锋吸了两口,嘴里的烟突然被抽走,他一愣抬头,就被压过来的单军抵在了树干上……
    “……你真他妈勾人……!”
    单军狠狠地呢喃,像被蛊惑般地,不由分说地就吻,一个男人抽烟的动作,竟可以这样性感,让他的胸口一阵阵发烫。
    周海锋环搂住了他的腰,将他搂在身上。
    僻静的围墙后,粗大的树干上,他们交颈而吻着,缠绵……

    单军这一回来,他那帮狐朋狗友都找来了。
    他这趟跳楼式地出走,在大院儿里动静是大了。单军从小到大做的叛逆疯狂的事儿少了?可从来没不知会弟兄,就他消失那几天,没跟院儿里任何一个哥们儿联系,大飞于征他们是真急了,到处找也没找着,现在单军回来,少不得把单军好一通埋怨,怪他不够意思,单军也是真感动,一通安抚,于征就说,这回还真得亏那姓周的小子,要不是他发现老六那辆车,还真不知道你原来窝在他那儿!
    “你叫他什么?”单军说。
    于征一愣,嬉笑着改口:“错了,是‘锋哥’,锋哥!”
    “哥,你捡了钱了?”大飞突然问。
    “我上哪儿捡钱?”
    “你没捡钱,我瞅着你咋这么高兴呢?”
    大飞他们几个都看出来了,这趟回来,单军整个人满面春风的,也没见他笑,可满脸都是笑意思,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操,见不得我高兴怎么着?”单军笑骂。
    一群兄弟开始嗷嗷地起哄。单军往年寒暑假没少去部队,这回宁肯从七楼往下跳也不去,说没情况,谁信?之前那刘小婷,早在选训之前单军就跟她翻篇儿了,现在一群人七嘴八舌,哄个不休,把围着单军转的各路女孩都猜了个遍。
    “行了行了,”单军听他们乱猜一气,愁死了,“甭乱猜了!……早晚你们都知道。”
    这些都是他的兄弟,可是单军清楚地知道,这里是哪儿,周海锋在哪儿。
    部队,军区。周海锋是一个军人。一点行差踏错,都能葬送一个军人的军旅生涯,更别提这个部队中最森严、最等级的地方。他和周海锋的这种关系一旦走漏风声,在部队这地方对周海锋意味着什么,单军很清楚,比一般人更清楚。
    他不会拿任何一种微小的可能去冒险,哪怕是这些他最信得过的兄弟。这跟信不信他们无关。
    散的时候,单军把他们叫住,问,翔子呢。
    于征和明子面面相觑。
    半晌,明子期期艾艾地说,哥,王爷进医院了。

    王爷这事,得从那次从单军那七楼出来说起。
    他回来后,在酒吧解酒消愁,碰上了一伙人。
    这伙人是群地痞,也是一霸,吆五喝六地在酒吧里头消遣。王爷心情不好,是喝的独酒,一个人。这群地痞平时是混南城的,很少往城东这头来,并不认识王爷。当天晚上到城东新开张的夜场消遣,都喝高了,话赶话地就起了冲突。一群人上来跟王爷动上了手,王爷再能打到底只有一个人,被这群混子围攻,究竟怎么被打的不知道,但王爷半夜在街头被人发现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浑身是血,失去了意识。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单军听着,面无表情。
    明子说完了,一片沉默。看着单军,没人敢吭声。
    “王爷不让告诉你,说你现在心思不在这上头,就别拿这些个破事儿来添你堵了……”
    大飞低声说。
    “领头的是谁。”
    单军就说了五个字。
    “南城一霸头,外号叫混三。”明子说……

    混三甩下一撂票子,提上裤子心满意足地站起来,跟几个喽啰醉醺醺地出了夜场的门。
    混三这阵子是真得瑟,到处干了几仗,名头叫得响,说不出的威风。他在南城还没有敢惹他的人,混三的心里是那么痛快。
    没走出多远,阴影底下走出来一个人。
    “你是混三?”
    “是我。谁啊?”混三眯着眼睛想把人看清楚。
    “前几天在‘光阳’你花了人?”
    “没错儿!”混三虽然酒喝多了,脑子还清楚。他想起来了,是在城东地界儿开张的光阳打了一个小子,把人打进了医院。
    “干你屁事?你是谁?”混三的混子本能让他感觉到了危险。他警觉了。
    “我是他哥。”
    混三努力睁大眼,看着从阴影下走出来的人。他在记忆里辨认着这张脸,想回忆是否见过这个人。
    但他并没来及。这是混三见他的第一眼,也是最后一眼。
    血突然糊下了他的头脸,他的眼前布满了红色的血雾,像他刚刚干过的那个小姐妖艳的红裙。
    “三哥!!”
    “操!抄家伙!”
    ……
    混三始终想爬起来,想看清楚这个人的样子,但直到最后,他都没有这个机会。
    混三很久以后都没明白,大小街头混战他是打出来的名气,却在这一晚上,感觉到死亡的恐惧。
    那是一种会被人弄死的恐惧感。真正来自死亡的恐惧。那完全不是打架的路数。甚至没有打架的过程。
    混三和满地滚的喽啰倒在地上,混三一只胳膊软软地垂着,像一截烂藕。给生生地折断了,生折。
    他半只脸深陷在泥里,脸上踩上一只脚,将他蹬下泥中。血污混着泥泞,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人的脑袋。
    混三张开嘴,艰难地想说话,一张口就往外吐着血沫子。
    “……不……不敢了……”
    这晚上的阴影,留在了混三的后半辈子。
    单军蹲了下来,混三的半只耳朵已经失去了功能,听见他的声音像遥远的轰鸣。
    “再碰我兄弟,没你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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