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章 ! J! x8 C0 E+ V6 R
- t8 l- D: `" o4 q/ u( a! u
我不知道是谁通知了阿唯,安离开两个多月后的一天,他突然叩响了房门。当时我刚出院还没有上班。开门看见阿唯的瞬间,我竟有些茫然。
2 O) _; |4 N) ^他的头发更长了,烫成大大的波浪,松松地在脑后束上,一身黑色的衣裤看上去很严肃。比起两年前出国时,他整体给人的感觉是:更像个艺术家了。 2 }& p. C1 D9 [7 K- p3 Q. I
我去客厅给他倒了杯水,回到自己房间时,他正在凝视着相框里我和安的照片。 . n# q; s2 d: c' n A
我很不好意思地收拾乱作一团的东西,和他闲聊起来。
$ g9 {. Y' J7 c……
l) b4 W7 b. M5 K" C“江南,你瘦得厉害。手术后恢复得不好?”他很自然地转移前一个话题。
; |( n# I) J6 G* f对于瘦,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比起他出国前,少说也要少了15斤,当然是一目了然的。但我没想到他知道手术的事,他太灵通了。我不由得在目光中流露出惊讶。
$ J( F! ]1 N8 |“其实我一直和大家有联系,包括宁帆,只有和你渐渐少了。直到大概半年前,完全断了。”他笑得有些勉强,“亏你当时还说不会忘了我。”
# L% _# l( o% E& T" m5 X我不敢正视他,我没有遵守自己的承诺,现在被指责也是无可厚非的。 0 {0 v9 I- {- `( z
“你身体还好吧?”
' F v! z! Y" \! {“挺好的,虽然瘦,可我倒觉得还好。现在不就要的是苗条吗。”我给他把水续满。
" t+ t$ D0 d- J“你还是原来那样儿,表面上什么都没有,把事儿都装在心里。”他真是一针见血。
) [$ \" ?) P4 @% l8 j“我?我有吗?”我故作轻松。
2 }. J7 ^9 B( y- I“你还没上班?”
~; D i* o2 f$ n4 A O: N2 K* k- t4 o“下礼拜就去了。”我冲他笑笑。 % i4 Y( A4 v9 ~7 b5 ]
“江南,人死是不能复生,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看着我扣放着的相框,“看开点吧。”
4 q2 |& Z: Z4 Q- F( }- x: u“是啊,我已经看开许多了,要不你早就看不见我了。”我是带着一点儿玩笑的语调的。 ; o2 d7 E- z+ h
他吃惊地看着我,“他的死真的就让你那么痛不欲生吗?”
6 s+ f8 J. ?8 U( b“不是,”顿了一下,我看着他,“是有点生不如死。” ! z2 s8 Q3 W1 _
“江南,你疯了?”他有些恐惧,更多的是责备,睁大了眼睛盯着我。 * U/ L% p$ p. d: K8 ?1 Y: i$ o
“是啊,我妈不止一次这么说我了。”
3 X* F7 z" x$ p. k% [“那你干脆死了好了,也省得我们跟着着急。”他显得很生气。 0 H+ e1 Q; m8 B* k5 O
我见他真的有些急了,转而笑了笑,“行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 a5 r. b6 o& q- y, x* e. e阿唯认真地看着我,很轻地问:“那你现在过得好吗?” + w/ f0 m$ J1 n* z4 Z$ N
我无从回答。我仍没完全摆脱安的离开给我带来的痛苦与落寞,虽然在旁人看来我已经好了很多,但真正怎么想的,也只有我自己清楚。
" z, v. |3 v) a7 ]他低着头,手里握着水杯轻轻地搓,“江南,我不说你也知道的。当初我出国不为别的,就是想找个看不见你的地方,让自己冷静一下。安在的时候我一点机会也没有,现在他走了,我是不是能被你考虑一下?”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知道你们的事那天晚上,我有句话说了一半,你还记得吗?” h+ A& K- \) {& L1 a. b' L* ]6 Q
我不记得了,很不好意思,只好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 z( ^7 Q4 q, \/ b
他很尴尬地笑了,“我说‘如果……’,其实我当时是想问你,‘如果没有安,你会不会选择我’?” ; g, R+ p# e J7 T& [& ~5 X1 N
我一直都很欣赏阿唯的勇气,他总是能适时地把一些惊人的问题平静地问出口。当初的那句“我们是一样的人吗?”,还有“你的那个他是平安对吗?”,几乎是没有任何语气起伏,很轻易就脱口而出的。如今,同样难以作答的问题又一次摆在了我面前。
8 \ {7 ?0 {$ ~# N3 U# j8 G0 e# I5 w“你不用勉强,我就想听你的真心话。”他放下水杯,静静地看着我,等待着答案。
* d4 s' O. p; k& E8 C2 L( t“阿唯,要是我会考虑的话,你肯定是第一个。”
# P' M. b& G; n: ]5 I9 C1 g他的目光有些茫然,有些受伤。
1 i" L7 j! [' G! S, A“除了安,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力气爱第二个人。”我有些哽咽。
1 w6 {% C! j7 k+ |6 p0 D7 M! k6 x沉默,就像一把横在黑暗之中的利刃,割破了我们。疼痛使我们都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却抓不到它。虽然拼命挣扎,竭尽全力,却仍救不了彼此。 7 t9 c! i+ j) p
“其实,我在英国有朋友了,是在那里的一个同学。我们交往快一年了。”他依旧是特有的沉稳,“他是当地人,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你,可是和你一样,脸上有一道疤。”说完他轻轻地笑了,“要说,他那道疤和你的还真像呢。”
- D" L9 ]' b6 J* O& S; v E6 y1 k是啊,我仍旧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开玩笑地说:“你的疤可真个性。”我当时还觉得他在讽刺我,很不喜欢他的语调。可后来熟识了,才了解他就是那样一个直来直去的人。
; `* d+ L- Y( _ T“可是,他那道疤却与我无关。”他似乎在自言自语。
5 x% S. _/ w: s) A- [9 e看来关于我那道疤的来历,他也是心如明镜了。
- Z; r, i: v; ~+ `面对着他有些痛苦的表情,我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敢说。我怕我一开口就会在他原本已经很深的伤口上无情地再撒把盐,而这伤口又恰恰是我给的。我不能那么残酷。 : ]% G4 \; n5 t9 _# P
“江南,”他有些激动地说,“我比他更爱你都不行吗?”
e) y, B) \6 B- W/ `$ O- ~. N“孩子,别再胡闹了,老大不小了,该懂事了。”眼前又是我妈很是憔悴的脸。就因为她了解我们从小那种深刻的感情,了解安的病,所以之后都没有再说什么。直到安离开了,她才哭着说,“小安人都走了,你也该收收心了!”
$ Y% O6 t/ q9 ]我答应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安”了,永远不会再有,也不可能再有了。
- L8 o, @/ _ O. j我脑子里很乱。在我刚失去最爱时,让我去选择做好儿子还是另一个人的爱人,无论对我还是已经离开的安,都太残酷了。我根本想不了太多。我心里只有一个安,再容不下其他的任何。既然不能全身心地去爱另一个人,何必要害他陷得更深呢?即使我给不了他爱情,也没有权力再让他为我受苦。除了以一种感激拒绝外,我别无它法。所以我对阿唯摇头。 # r/ ]0 J$ v5 L; t' u
“我可以等的,难道你以后要结婚吗?”他有些歇斯底里,“你还这么年轻啊!”。
4 E, X. h7 M: |0 |5 E! Y' R“是啊,他比我更年轻。”我自言自语般地看着他。
8 L- N3 X* t" x/ w( D内心被一种无以名状的感情充得满满的。这是怎么回事啊?是我在做梦吗?昨天他还穿着我那条旧牛仔裤,挽起一大块,在我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考试没考好,怕是又要挨打了;一转眼,他就快和我一般高了,追着我在雪地里乱跑,挽着手在灯下散步;突然,他就说自己得了脑瘤,然后看不见我,又坐进了轮椅……直到,他完全遮在白单子里,再也没有看我一眼,再也没有冲我笑……天呐,我不敢相信,比我还年轻的生命就这么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陪伴了我22年的善良的安,温顺的安……我真希望,希望一觉醒来,还是四合院屋里那张单人床上,一开门还是安在对门叫我“江南哥哥”,我真希望…… ( F. M8 s* u$ |4 q& M d
想着这一切,我无法控制自己,抽搐得说不出话了。 * [( i ?* w" B, H6 r! e, O
阿唯搂住了我,像两年前他安慰我时一样,想让我靠在他的怀里,可我再一次推开了,依旧和两年前一样。我曾经、现在、甚至将来都不会习惯除了安以外任何人的胸膛吧?虽然他们可能比他更宽阔、更结实、更温暖,但是我却感受不到与之对应的安全感、归属感。因为他们不是我的依靠,不能让我安心。
) r. B1 I2 |- d" C. a“他真幸福,幸福得让我妒忌。”阿唯放开我,坐在我身边同样地擦眼泪。
) ^* L- j' _ {: m# {0 y4 A…… * [+ @( C3 ~( Q
我妈只知道他是我国外回来的朋友,将近傍晚要留他吃饭时,他却说要走了。 0 `4 P+ O* m/ ?/ F8 d0 j
送他到路口,他问我用不用人陪,我很坦然地笑了,“两个月都过去了,要干傻事早就干了。”
- U; |" L$ i$ O+ ?他笑了笑,伸手拦了车,“我只是回来看看你,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后天我就回那边了,这次别忘了和我联系。” $ F7 r0 [6 Z m/ Y" N( y$ f- P- V. l
我一直以为他在放假的,没想到是特意为看我才回来,顿时更觉得对不住他。 ; [& y0 p0 v- b6 r
“我们都希望你快乐,包括他,我想。”他钻进车里,在合上车门的同时说了声“保重”。 $ z" K5 _8 ]3 E! m2 i+ o
车子渐行渐远,在我即将看不清时,他猛地转身,隔着有些朦胧的后玻璃,用手语比出了那三个字“我爱你”,那是以前宁帆教我们的,她以兄弟和我们相称,并说我们要相亲相爱。
, w, R; [5 {1 w6 O5 C0 f+ m遗憾的是那辆出租开得太快了,要不就是我动作太慢了,还来不及回复他同样的手势,车已经消失在茫茫车流中了……
- g( J1 E) Y( N, C* B深秋的傍晚,我一个人伫立在萧瑟的风里,觉得有些寒冷。路灯一盏接一盏点亮,好象我对生活的热情,又一点接一点回归到身体里……
2 j& C/ o& c; @5 a那晚我去了安的房间,写字台中间的抽屉原来一直被他锁着的,想必是平心整理东西时打开的。拉开抽屉的同时,眼泪也不听话地落了进去。那里面是很多零七杂八的东西,小时候玩过的洋画、弹球、塑料小人儿……还有那个编了一半的中国结,他曾举着图样告诉我,那叫“平安结”,可我说不好看,所以他没有继续编完……
b' }1 t' E0 X9 O* [ V最里面放着两个厚厚的笔记本…… 5 q N" u* f# S; [
我不知道自己是它们的第几个读者,但我敢肯定,我是最有感触的一个。那是从他上职高时开始写的日记。最初记得很稀疏,有时甚至两个星期一篇,而内容几乎全是他内心的迷惑;后来,我便逐渐成为了他的主题;到他得病后,有时甚至一天写好几篇,差不多记录的都是我们的事情。从那里面,我看到了很多不曾看到的东西,关于他的妒忌,他的自卑,他的怀疑以及种种,我可以读懂他当时的心情,所以又会觉得更放不下他。 $ d5 J& g4 d( R- D# y
其中他这样写阿唯:“见过后才知道他的优秀与出众。我不喜欢他,虽然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他看我的眼神和别人不同,尤其他和南说话的语气,让我觉得他对我有敌意。他的才能和样子是我没有的,若是南和他在一起,我可能一点办法也没有。”
8 E# f- x" \2 c% V) ^他的日记里对我用的都只是一个“南”字,是他从没有亲口喊出的亲昵。安,你这个小傻瓜,既然那么在乎我,却总是对我吝惜那三个字。为什么你就不能多表达一些呢?你努力控制自己的感情为的就是让我不要陷得更深,可是你知道吗?我已经没有办法忘记我们的一切了。我心甘情愿被这段感情俘虏一生,因为我们都把最好的爱留给了彼此。对此我很高兴,也很满足。 + E; D7 k$ C" W+ n/ Z
他在日记里隐藏了太多内心的感情,让我看得只想留泪。但就好象是又重新把他认识一遍,心里满是他的样子。 7 J1 l7 L0 K: M
那一晚我想了很多,或许我的人生并不会有什么不同,有一个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我,并被我爱着,只是他等在某个地方,等我有一天找到他…… e! \# u& b, ~; l
躺在那张床上,耳边似乎又是他的声音,“给我唱首歌吧。” ' a3 z7 L# `: Q
“我这破锣嗓子怎么能唱歌啊?”
; {$ |# y% w) j“唱《共同度过》。”他根本不理会我的话。
# F7 |1 Y+ u$ h/ u% U- x% I“粤语的?高难度呐?” / _2 e6 v" c# ~3 ]
“快点儿,快点儿!”他催促着。 8 b m1 X U; [8 e- H
“不是有磁带吗?” " Y/ d( r2 Y) W, M1 V6 l
“我要听现场的。”
& Q& a* ?$ n3 ^: Q5 s/ X! u“现场的可是要做噩梦的,听磁带吧,肯定是美梦。” 9 y# p; O8 }5 y. ~3 g/ _
“我什么梦也不想做,就是想听你唱歌。”他在我怀里固执着……
5 V! B4 h y5 G那是我熟悉的,他的顽皮的固执,我从来是无计可施。 - {7 E8 t2 ]& U# Z& k
耳边不觉又响起那有些伤感的旋律:
% n& T( N# |' Q; c3 [
- a) j6 J7 v+ t0 Q垂下眼睛熄了灯回望这一段人生
% b3 g8 ?8 J9 N. H) s# Z望见当天今天即使多转变 ( C; s9 z/ ^3 y f9 O
你都也一意跟我同行 8 U, Y: H3 J7 g$ Q2 R& w5 j7 ^
曾在我的失意天疑问究竟为何生 / F5 {* d! [4 }4 I' ?4 o" ?
但你驱使我担起灰暗 ' ?1 c2 x( m! s6 l% T ]
勇敢去面迎人生 . N0 D3 q \3 L4 K3 Z2 E
若我可再活多一次都盼
9 D( x4 q; B9 U% J* l: I0 S再可以在路途重逢着你
/ N+ |5 u3 S& [# O. B* d! l" u共去写一生的句子 5 X, M8 i, p- R5 O$ {6 a) F+ @. G
若我可再活多一次千次
8 ~6 p( F3 [% w9 b$ R1 @我都盼面前仍是你 " j# w% }6 i. w" a3 g
我要他生都有今生的暖意 7 |% X ]% I7 V' j9 Y# x# v. t
没什么可给你但求凭这阙歌
4 g5 f9 f3 g) z/ A a谢谢你风雨里都不退愿陪着我 5 N* [( T. ?/ Z' S* f$ |3 n1 h
暂别今天的你但求凭我爱火
6 a3 R9 t* `5 h" J" P活在你心内分开也像同度过 1 D; l, ~' M3 p5 W8 U+ k( k
………… $ s, ~. f e6 `3 V0 ]( y& O! S
6 U; F( s* b* b那夜,我抱着他的日记睡着了,安稳得一夜无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