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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猫瞳

《我的爱人安(我拿什么能换你回来)》 BY 寂静之声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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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02:38: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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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了,气温降得厉害。虽然还是原来的作息时间,可下了公车天已经全黑了。散步只有在双休日时能得以保证,为此我觉得很不忍心。安总是说天冷了,他也懒得动,可每当我约他出去,不管是哪里,多远,他还是一样的兴奋。我知道,其实整天在家里闲着,他很无聊的。 & b  K# K5 N! x
好在宁帆的学习不是很忙,时常打电话,或者到家里来。她是很知趣的,从来不在我休息的时候来,可能是不想打扰我们难得的二人世界吧。每次来,她都会留些东西给他,CD、杂志、漫画,零七嘎八的一大堆。有一次甚至带了一本手工书,那上面是编制中国结的技巧。我打电话问她怎么回事,明确告诉她安不是女孩子,不喜欢那些东西。她却很有理地强辩,“我没时间研究,可又很想学。平安答应先学会后教我的。”既然安自己都答应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每每看到他两只手上缠满绳子来回摆弄,真是有点哭笑不得。
4 w( a$ a2 f+ f$ z+ ~圣诞节不知不觉临近。大名建议我们来一次热闹的聚会,正好李珊有他们酒店难得的酬宾卡。我想这是我把宁帆介绍给兄弟的好机会。可能是安和李珊老提起她,弄得大名和三儿整天盼着一睹芳容。于是征求过安的意见,我给宁帆打了电话,她爽快地答应了。 , N/ V4 C5 Q% q+ R7 p  f
24号下班回家,车还没停稳就看见安在车站等我。
1 ?* I4 E+ f, Q“你怎么在?天这么冷,羽绒服怎么不穿?”看着他只穿着薄薄的毛外套我有一点担心。 2 S; l; r- f- k3 M% ~) l
他还没说话,我就看见不远处走过来的宁帆。
! E9 E# C5 V6 l$ T' d0 Z“他老远就盯上那辆车了,说你肯定在上面。” 宁帆说着诡异地瞟了他一眼,“我都跟他说了,让他在车上等,能看见你,话还没说完他就跑出来了。” , n9 q) G+ Q, }: R# X: y" \+ w
我看着安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心里甜甜的。 " m- u/ E+ [4 D# f  y8 k# t
“等等,车里?什么车?”我恍然于宁帆的话。 ' G4 f+ ~/ U5 R& B7 Q
“哦,我有车了,”说着她拉着我们往那辆小奥拓走去,“我爸说我这技术就配开这个。”
; c9 c, l5 Y% [坐进暖暖的车里,虽然空间小了点儿,但感觉好多了,说话也有劲儿了。
! b! G' j' X3 R# {- Y5 T# _: b+ v( I“这车倒挺适合你,小巧玲珑的。”我上下打量着说。
7 I; \  i" Q% z7 ~9 M2 a“你这是夸我还是变相地讽刺呀?”她拉紧了车门。 $ J8 m/ n9 E9 l8 I( i- e
“你什么时候学的本儿,我怎么一点儿影儿都不知道?”看着她车里乱七八糟挂着的小东西,我问。   r  S  [; m) a/ q- I
“早了,大二寒假吧。”她说着准备启动车子。
: }! x/ c$ B  v. y* A, a“你特意来接我们呀?” + I/ A( z) T$ F3 B4 h8 }5 f1 t
“帆姐下午一直陪我……”安在我身边话说了一半。
  D# c* w& e9 N0 v“你们又趁我不在约会!”我掐他的小脸儿。 7 _7 e/ x& \+ |3 h
“哈哈,你不知道的小秘密还多着呢。”说话的同时,车子已经稳稳地上路了。 1 q( l3 L0 `! E
其实我只是说说而已。性格有些内敛,心思细腻,多愁善感,他们有着很多相同之处,会互相喜欢也是无可厚非的。但那只是“喜欢”,不是爱,我知道。 , W. k: P; }4 [3 g8 A
“诶,你行吗?这可是三条人命呢。”我有些不信任这个纤纤女子。
! z/ Q* u* k# A2 {( S( X# Q' X- Q$ w“我说你怎么不坐副驾呢,你原来是不信任我!”她佯装生气,“我只能保证两个活着,你就算了。” 0 n4 }! L  V6 A0 b$ |8 {
“嘿,别呀,”我打趣她,“你肯,他也不肯。”说着,我搂了安一下。 : X7 ]$ K* r) e3 H( U) U4 {
“我肯,我肯。”安挣脱我的手臂笑着。
! a/ ~6 l! A' u2 I6 g! d9 d" B只要是我们三个一起,每次我开玩笑,安总是和宁帆一起整我,对此我已习惯了。
, j5 X. S/ Z. Q. `* K我不理会,仍就是搂他,他半推半就地应付着我。 & ]+ A( X$ Y6 p9 P- X6 D
“我说你们俩!要是我分神出了问题,咱们谁也跑不了。”她有些责备。
7 V# \3 Z7 z, H0 I于是安老实了,乖乖地靠在我身上。
1 k" S, ?/ n6 t8 f# f透过后视镜,宁帆撇着嘴,笑着摇头。
" V2 k% F  r7 p. {( x赶到约定的地点,他们三个已经都到了。 & |9 n2 K7 W) ]! Z
“嘿,几天不见怎么老气横秋的,”三儿一看见我就开始贫,甚至用手摸我的头发,“软趴趴的。”
2 K6 ~( H6 }- W: g/ {1 B2 {* S& j这一来不要紧,大家都被逗乐了。 # C8 s, W  H* q! z/ p
“我刚下班就来了,哪有时间打扮?”我打开三儿的手,忿忿不平。
# e, }( L) ]9 k( F. q* R  b几个无聊的玩笑后,宁帆已经和他们熟识了,大家于是边吃边开始了有趣的话题。 * F1 ]& c* U/ {5 Z# |- P& R
三儿永远都只能是最贫的一个,而且,我总觉得他老是跟我和安的关系过不去。不是反对、同意那么根本性的问题。似乎是好奇,他经常开我们的玩笑,或者搬弄是非,像是在考验我们感情的真假。但公平一点地说,每次他都还算有分寸,非但没有使我和安有矛盾,反而让我们更赤诚相待了。 3 V& ?+ c' n0 T7 E4 J0 S. o; B( N: y
话题翻来覆去,不知道怎么又被转到我头上了。
5 x- k7 @" O$ m( j“诶,你可得监督他,什么时候不这么随便,知道打扮了,那就是他走桃花运了!”三儿很好心地叮嘱着安。
) c' ?2 o8 a! l) {7 b7 b$ W4 H“他?悬!”安坏笑着看我,丢了这么一句话。 : s- @! }" ]+ J7 }
“你可别掉以轻心,他原来也风光着呢!”三儿还就是吐不出象牙,“那个叫什么来着,那个……” 7 _$ w* F( C% C, T- h( o5 t
“靳。”大名咽了口菜应和着,“靳婷。” / e, _, f+ Z) A: K2 n* k+ L0 M
“对对,靳婷。记不记得?”
; r! H1 p0 a6 w1 U" U* q  a好象有印象是个挺活泼的女生,忘了长什么样了。 3 [8 P; O+ Q  s$ X; j& U( H; Q
“她还是你组长呢吧。”大名也开始拿我开涮,“那时候做值日,老让你干轻省的,擦黑板,擦窗台……诶,初中三年你是不是连拖把都没拿过呀?” & X  b# U$ k* g
“放屁,换组后我就没摸过抹布。”我一急竟说了这么一句话。 ; d- g. _  W6 o; b9 e
结果所有人都默认我招了,然后笑我。
; m, A4 x0 F- m0 A5 u( I0 [6 y“还有没有?”安竟然饶有兴致地打听。 , v4 c. K$ M1 i& z
“你……”我在桌子下面捏他的手,他好象不以为然。 4 e% Y! u. C% h2 X4 [/ }' z
“还有,隔壁班的那个,只要是两班一起上大课,肯定搬椅子坐他边上。”
' h7 J4 _4 T' h( C4 I“谁呀?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净瞎掰。”我自顾地吃菜。
1 R' Z! P+ X5 d; s4 _“你忘了?毕业时候还让你给写同学录。”大名忿忿不平。
. X4 O( o! S, s6 O好象是有这么回事,多少年了,他们比我记得都清楚。 / |8 v9 b1 N* }! O
“哎,早知道你这么薄情,还不如当初我出手呢,真后悔。”三儿呷了口酒。
4 \3 t+ _( h% E; X9 b5 I' x“真想不到,你还有两下子呀!”半天一直听乐子的李珊开口了,“大学,大学里有没有什么新鲜的?” ' z, B, D) `/ V/ g( A% e
大家的目光一致投向宁帆,都让她揭露我的“本色”。我极力地给她使眼色,安却给了我大腿一巴掌。 % p6 _7 Q( e9 z' h4 A* {
“倒是听说有人追,不过好象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她一直盯着我,“不过你们可能都不知道,他选上过模特。”
2 p% g; p  n: e4 ~“啊?”除了我和宁帆对视,其他人都异口同声地大眼瞪小眼了。
3 q! T8 O+ s6 v4 ]“宁帆,你可真厉害呀,这糗事都给我张罗出来了,枉费我平时那么信任你。”我狠狠地看着她,看她还能有什么下文。
( f; j7 d& x% d, c“有一回我们学校环保服饰大赛选模特,衣服都是纸做的,所以男生必须在175到180之间。四个老师在系里挑人,有一个身材特好的女老师……”
* b8 j: F' S7 l, O, S' M“嗯,可惜长了张马脸。”我嘟囔着。 1 V: a" O5 r2 L' l, x% ^. ~$ k4 U
大家都没顾及我的情绪,示意宁帆继续。 9 L/ ~4 B7 b$ v/ d% e
“她看见江南了,极力让他走台步看看。他表现得还挺不错……” $ X+ B% a' _# O% |: H
“谁说的?我可是赌着气走的,都赖你们那帮班委,给我揽这破差使。”我不满地打断她。 ) K1 E, K$ n# \- K3 c
“你等会儿再抱怨,先听人家讲完。”大名他们都埋怨我。
# a) t. r! K+ h5 X3 f3 O  N3 m“试完衣服也觉得效果挺好,就一样,他脸上那道疤有点明显。然后那女老师灵机一动,把本来是给女生配的帽子给他戴上了,上面垂下来的装饰正好能遮上他半边脸。”   s' t9 D' T: ?, E3 M1 D
“他就真那么上台了?”
& }7 v, {: G$ C& O( L! ?“是啊,没办法。那些衣服都是按模特身材做的,即使他再不愿意也晚了。”宁帆说着自己都笑了。 2 a) N) ]4 U5 C. p
“我哪知道那女老师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呀!”想想,觉得自己当时真够委屈的,跟耍猴似的。
7 n2 }4 u. c& i7 X% s# a" a“其实那装扮挺好的,个性化。台下的老师,同学都给镇住了。” * F  b3 s7 Q* s7 |( p
…… 1 i2 i2 U7 E3 M+ U) A" h
这有些讽刺的笑话过去后,李珊好奇地问,“你那疤是怎么落的?” 5 n% ~/ L2 p) N* H+ t
“对呀,认识这么多年你也没说起过。” ) I* m- ]1 T" ?% c2 F
“是啊,怎么弄得这么明显,都破相了。” & w' X9 Q1 _1 E* D# R+ j
他们都好奇地询问着。
) F4 ?9 t3 _$ v' M, p1 \# O的确,我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讲起过它,因为我觉得那是属于我和安的“私有财产”。
( e, }7 b" ^( C1 e安有些不好意思,一个人径自喝着饮料。大家则急切地等着我的回答,我不想说,又觉得没法敷衍,真是不知所措。 5 T4 Z- V7 P( C
“他帮我打架时弄的。”安很小声。 * N4 e* e3 o- I2 J4 Y3 o$ p- G
“你?打架?”所有人都如同听说有两个地球时的反应,觉得不可思议。 + e  U7 S4 D0 h5 o! |8 {2 p+ |/ Q
“咳,就那么回事,反正就是一次打架留下的,很难以接受吗?好象没有6只虾100多吓人吧?”我指着自己面前的一盘虾,故意扯开话题。 % m3 l/ o0 a/ g9 G" S2 h3 W
由此大伙儿也忘了刚才说到哪了…… 7 Z/ C! Q! X3 M: q# [
结束一顿神聊胡侃,望着桌上的一片狼藉,大家开始商量后面的节目。 * g/ U: @% }: A8 Z* J5 j0 J3 u
“我有电影票和音乐会的票,谁想去?”宁帆说着掏出好几张票。
/ k- Y$ n# J0 j1 E* o, |6 p“去KTV也行,我有优惠券。”三儿也征求着大家的意见。   s  U: f7 P( ^
我看了安一眼,他好象有些累了,无精打采。 % T  D3 L1 a3 g( n4 s$ z$ l* I" b
“想去哪?”趁他们商量时,我问他。 9 Q3 Z/ N9 c$ O- W
“你呢?”
( v2 |& j) e- J% i9 w“我随便,听你的。”
- j3 f* }* S: a0 y0 Y“那咱们回家吧。”他很平静地说,“你明天还得上班,我也累了。”
* ^2 y" ~" x+ d我看了看表,9点多。虽然对于圣诞夜而言似乎收场得早了些,但我没什么遗憾。只要和他一起就行了。
0 }+ E" ?( o* z% {走出饭店时,宁帆小声问我,“是不是平安生气了?” . D& ]0 C2 ?$ {# M
“生什么气?”我觉得莫名其妙。
7 l/ y& Z, ?$ v6 G1 ]* ~“没什么,我以为他因为我们的玩笑不高兴了所以不和我们去玩儿。”她挺不好意思。 3 a% Y5 y  H: P( d( H1 w: e: Q
“怎么可能。他累了,我们想回去了。”我解释着。 ' p! k: `, p* i& P5 V
大名开了辆切诺基,他说副处不在,车就由他全权管理。大家都说他假公济私,他却很理直气壮地说:“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既然我有义务管理,自然有权利使用。”显然,他这个武警毕业的人似乎还挺懂法。也不知道法律中所说的“权利”与“义务”是不是指的这些。   D" x5 F; s* U9 \* ], K+ f" N
四个人去唱歌了,本来说把我们送回家,可安说送到路口就行了,他想走着回去。
) Y. \% `& l7 Q8 W于是,又是那条长长的小路,我拉着他悠哉游哉地往家蹓跶。那一晚星光璀璨,好象为了配合我们的小情调特意卖力地闪耀着。
. k# ]) {! g  T6 M# c" z“要是我们能永远这样牵着手走在星星下多好啊!”他感叹着。 8 k" @' I0 G8 o+ y! @, a- |! _6 X# v
“要是你愿意也没什么不可以呀。”
+ h; Z, l( g. i“可是总会有太阳出来。” * f, n  g+ E/ s/ b. B
“那怎么了?有太阳的时候我们就休息,等星星开始上班了,我们再走。”
3 c. N! F* {1 ]他笑了。 ( c; a) Z, S: A+ [, h( @# ?
“反正怎么走地球都是圆的,到时候我们还得回到原地。”他幽幽地说。 . b9 Z3 B. y# s0 D
“不一定,咱们现在谁都没多少钱,恐怕没出北京就饥寒交迫地去见阎王了。”
6 v- ]2 X( x5 d; `“也对!”他好象从某种美梦里清醒了似的带着恍然大悟的语气。
$ T" r6 _. C) L) F7 f  l“哎,你就是不切实际。还想着能走回来呢。” & F7 D6 H$ |! F
他笑出了声,好象被自己的妄想逗乐了。 ( `7 |8 v8 K" j# t# S0 R) i
风吹到脸上有点冷,我把我们的衣领都往上拉了拉。他围着我的围巾,我只把他的两个眼睛露在外面,看上去很可爱。 - N# x6 B8 a0 g
“要是我们走到半路一个先死了,剩下的那个该怎么办?”话好象是很自然地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围巾的缘故,我听不出任何语气。
" R2 U9 j/ p3 B# M$ P; R$ a% b' ^“你的前提不是我们一直这样牵着手走吗?怎么会一个先死呢?”我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意思。
8 {  B1 Z8 |" Y; ]“我看你才是不切实际吧。”他甩开我的手一个人走在前面。
, v  \! z6 v" x- z“那好,那我先死好了,你告诉我你怎么办?”我上前拉住他,哄他。 8 y) q% \& g2 i! {' F
“你真自私呀,留我一个人。”他目光里有些伤感。
# I0 [* i" V& w“对呀,你问了这么个残酷的问题我不会答才问你的。”
5 n& z. z4 s* W; n“那你干嘛不让我先死你留下呀?”他的问话甚至有责备搀杂在里面。 & W. P4 p. ?0 g, b' M5 I
最近他情绪不太稳,而且总是问一些很奇怪的问题。有时候让我很苦恼也很害怕。 # z6 E, z# p$ J0 U7 j4 C  K
“因为,因为……”我回答不上来他的问题,总觉得这和他的病有关系,不想去多考虑,转而反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先死呢?” % t' w9 U* M2 D3 s( q* }
“因为你是哥哥,”他用力地回握着我的手,有些激动地说,“因为你比我坚强呀。” - ?/ v; w  i* E* z. k6 V9 s( z
“我好象还没坚强到一个人活下去吧。”我嘟囔着。 / s' g' k3 o+ U( s# S6 y4 R
“反正我们不管谁先死,活着的那个都必须照顾对方最重要的人,保证他们幸福,这是相爱的责任。”他好象没听到我的话,还在自己的理论里执迷着。 1 n, |- M, T1 H: U* j; I# J. L
这么突然地和我讨论起生与死,幸福与责任,我有些茫然。面对着神态坚定的他,感觉很陌生。
) n6 U" y: S2 r: O" r' W0 X; t我用力晃他的手,他很清醒,笑着问我,“你同意吗?”
$ [' ^2 w" K' R: A" q+ U% u“同意什么?我看你是缺觉,开始说胡话了。咱们赶紧回家,洗了澡就上床睡觉。”我想换个话题,不要搞得那么紧张。
9 k6 W% L, T* v. h2 m' o“什么嘛,一和你聊些深刻的,你就来这套。”他不满地被我连拉带拖地跟在后面。
8 _. V. P( E. z* B“如果我先死了,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好我最重要的人。”他还一个人说着,也不知道说给谁听,“你知道都哪些人吗?” 5 {3 l: c1 ~7 Y0 ?, @) m
我不理他,继续拉着他走。 $ r2 Y! G. b. R/ X) |+ j' M. p; B
他突然站住,蹲下不走了。
5 [4 a/ r4 l# f- `6 d* Z“干嘛?你在撒娇呀?”我拉他。 ( \. I/ k* n  S! A  S; }
“你回答完我的问题我就走。”他的固执是我早就知道的。 7 j6 v  W4 G$ U
“好吧好吧,你最重要的人是你妈,你姐……”我也跟有病似的蹲在他身旁开始把自己知道的他的亲戚一一数着。
; o* Q6 ?% \4 v. ^  v8 i% t: j% k路上过来过去的行人,估计都没把我们当好人,每个路过我们身边时都警戒地看几眼然后加快步伐。感觉挺好笑的。
' T' A* ^1 U8 x; l“行了,行了,你说的那些人我想都没想过。”他打断我的话,把围巾拉下些,露出下巴,“我最重要的人只有三个,你知道的。而三个里最最最重要的,只有一个,他现在就在我身边说胡话。” & G# B/ W- O& u% ~0 e
“安,你今天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呀,真让人头大。” , u5 Q& Y  e0 J5 P! J( p
我搂他起来,他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在我身上。周围一片黑暗,他的眼睛却是清澈而明亮的,所以他肯定看出了我的恐惧。否则一向内敛、羞涩的他是不会在尚有人影晃动的小路上吻我的。
1 m* ?; B& V0 o) u! x2 N5 f* ]) \“要是你先死了,我也会照顾好叔叔、阿姨、还有我自己的。”他的唇离开我的,手轻轻掠过我的嘴角。 2 {9 S9 y' m0 s0 o) o/ T
“好了,回去了。”我搂紧他。 ' F9 c, y: ]" v. l  E1 N
他仍靠着我不动。
4 O+ V; F1 G7 n“怎么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我有些懊恼了。 : K9 F3 T0 d5 b0 n1 _
“不是,我腿蹲麻了。”他一脸委屈,“你背我吧。”
2 i3 Q+ L, y' A+ G. g“你真是娇气,不对,是讨厌鬼。”我捏他的鼻子,转身背对着他蹲下。 ! R' c* I: S" m9 Q+ u8 N" W
路上虽然有不少人影晃动,但我并不觉得为难。没有为什么,只因为在我背上的不是别人,是安。 : T7 m$ I3 e0 L& ^' P, C, D  s
他的脸贴着我的脖子,温暖的呼吸吹在我的耳际。
4 _# q  ]9 \. J5 }# Y“哥,这样的感觉真好。”
2 q) w4 t2 P; j3 A$ B' k- k“嗯,”我应道,“你是舒服了,我可不轻省。”
% m4 Y; x$ |9 O% u$ n% Z1 S“我很重吗?”他有些担心。
0 n6 O' P7 a4 F$ g2 H, d) @“不是,”的确,他一点儿也不沉,“怎么说你也1米76呢,背起来有点太大了。” - c  Z0 ?* w0 f- E( e0 S. [
“太大了?”他重复着,在我背上咯咯地笑,好象很开心。 : G& T+ g) m( l0 T3 p5 N
“小时候你就这么背过我,你还记得吗?” 0 f! s; X* M% F
“记得,不就是你把脚扭了那回吗。疼得都哭了,真没出息。”
9 s1 G& C0 w0 K( P. V0 X“你老说我没出息。本来就是疼呀,你那次摔了尾骨还不是疼得吱哇乱叫。”他不依不饶地揭我的短儿。
% y3 h) i- a& ~4 h" N“诶,是不是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我逗他。
& w7 h1 B" W' e“瞎说。”
0 L6 \; i4 G3 s/ I  }, f“死鸭子,嘴硬。”
! P/ S( t, _8 ]( R: G“你说这句话干嘛非用‘鸭子’这种动物啊?什么死了嘴不都是硬的吗?什么鸡呀,鹅呀……”他在我背上说着说着,和我一块儿笑了起来。 ) }) |+ T6 u$ R. B" Z
他的想法越来越怪了,我有时根本摸不到他的心思。   p2 n- u+ q( Z. M% z" S; O1 d$ T, L3 p
“你整天老想这么复杂的问题会老得快的。”
% i4 Q* d3 D& u% R5 N“那没办法,我整天在家闲呆着,无聊就胡思乱想呗!”他有些无奈,转而用调皮的语气说,“是不是我老了,你就不要我了?” 2 ?/ d5 _9 X/ R, |2 k- Z* I; F' g* C
“你要是老这么瞎想,还真没准儿。”我指的是那些关于生与死的问题。 & I3 N  e( i; H/ R+ j
他并不生气,反而很得意地说,“反正我老得快,你也老得快。”
8 a8 \! S! ^- z9 Z6 q“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 Z: l. V" }' X1 A, ^“因为你着急呀,你老得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让我变年轻呀。”
* q. t5 u5 n; t4 o' C“哈哈。”我不禁为他的答案笑出了声。 % @3 |  x( {4 A5 B2 j7 K
他看来还没老成到不会开玩笑。
) W+ l# t% j; x4 T“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那种感觉的?”我锲而不舍地问他。
; z; t, O$ z. g+ F8 `! [+ @+ [“说不好,反正从小就愿意跟你在一块儿,让你宠着,护着。” / i0 J+ M( ?) ?# ~2 Z9 }1 |% h
“哦,那么小时你就吃上我了,迷惑我,让我心甘情愿上你的钩。” % O0 K, ]- {6 m1 A8 Y/ e
“是啊。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上当。”他有些得意忘形。
& b* Y' F7 M) \1 l9 B……
; j1 t. V' o8 }8 J# |  d一路上嘻嘻哈哈到了小区外面,我放他下来,他不满地问我:“你不敢背我回家?”
# H) `' Q, F6 t, a1 C% C0 d“干嘛不敢?”我反问。
& M& E/ t9 \4 K( B, r“那你就一直把我背到家为止。” 3 `' ]7 J3 ]7 j# V4 v! q
他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两手搂着我脖子不放。
$ Z3 M5 ^" @4 j2 f8 r背着他一步步往里走,安的脸一直贴着我的,手臂抱得紧紧的,不时嘴里还咯咯地笑,看得门口的保安傻傻的。估计他以为安喝醉了。 " j) [& Z$ ^. }% W# U* a  {
上到三楼,他终于肯下来了,我则累得没有力气帮他开门。
9 ?5 i2 \/ v- K2 b0 l0 u郭姨已经睡了,安拉我到他房间。
) [8 T0 I3 ~0 l5 G4 ?' Y“奖励你的。”他递到我手里一个包装很讲究的盒子。 3 U1 [: J! \6 l: `
“什么呀?你不会又搞什么恶作剧吧?”我不太相信他,因为他从来没有这么郑重地送东西给我。 + }2 b, r- A( w6 Z# m% E3 q& G/ K8 h  W
“还不快打开看看。”他催促着,眼睛一闪一闪的。 ) `+ l5 Z! \/ U( M- u* P
那是一条蓝色的领带,很多种蓝色组成,深的几乎成黑色,浅的近乎发白。即使落差很大,却因为很大胆的图案搭配,显得别具一格。看得出,这是他喜欢的风格,有些另类,但不失稳重。
3 r! U8 I* p* W6 k# k“最贵的那种我买不起。”他幽幽地说,“这条你喜欢吗?”
8 g5 n4 r0 \& a3 |我搂着他亲了一下,使劲点头。
  e8 D" y) C) j1 C# O他看着我笑了。
3 e0 b, y0 A" i" e“你去选领带,还这么讲究地包起来,卖东西的没笑话你?”躺在床上我问他。
4 A7 j) m. x+ ^. h“所以我让宁帆姐陪我去的。”
, ]4 p& ~  i! d% L" X- q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会和安一起等我下班呢!每次被宁帆称之为秘密的约会,安都会像这样不经意地坦白出来。他真的很天真、可爱,他愿意自己是透明地呈现给我,虽然有时候我仍愚蠢地读不懂他的意思。 & V! s! o+ T# Y2 F7 v7 L! x3 X. c  A
“怎么想起送我这么暧昧的礼物?”我故意酸溜溜地问他。
( A/ O3 \3 n& {5 `9 X“什么暧昧呀?”他有点不好意思,“你就爱乱想。” 8 C# h6 o) K) z+ V1 @; H* g  D
“你知道吗?女人想把男人拴住就送领带的。”这是我那部门经理说的。 + S5 L4 T8 R1 c& D6 J! w
“男人送男人领带就是想把他勒死。”说着他扑到我身上假装要掐住我的脖子。
0 D" G8 B$ |' r2 Y1 }6 x# x# `* b+ I我却猛地把他搂在了怀里……
4 K- T5 n6 l7 R“你这道疤还真是明显呀!”他用手轻轻在我的脸上抚摸,“要是没有这道疤,肯定好多女生都追你吧?” ' {# ?+ W+ f2 p2 ^) h
“你今天就为了这个心情不好?”我问。 8 N3 @7 w& b) n/ m0 K9 C: C* a
“没有,我就是突然觉得……” 9 q" I! L9 j. o
“安,”我打断他的话,握住他在我伤疤上停留的手,“你知道吗?我最骄傲的就是这道疤,因为它是为你而留的,也就是为爱而留的。”
0 R5 o" D5 o: F$ z他笑着靠在我怀里,“傻,我是想和你过两个人的圣诞节才回家的,和生不生气有什么关系!” / G* x" \7 ~, v( R3 Y
我板着他的肩膀,仔细地盯着他,“安,我爱你。”
/ T' M* l& Y8 s8 \4 D, ~7 o他笑着点头。 6 y7 M- F' y: |" g
“我爱你。”我一字一顿地重复着。 * T4 P( \& d5 L+ \
他羞怯地说,“我也是。”
4 E% k+ h6 m& h1 L  h“我爱你。”我无理取闹般的重复只是希望他能给我一直想听到的回答。
  C! L2 V! ^* d他迷惑而忧郁地看着我,让我觉得我是在做一件他不喜欢的事。 " x) H6 K3 ?5 z* `
在我们缠绵而细致的吻过后,他贴着我的胸口轻轻地说:“哥,我爱你。”
+ b4 q, ]) e; z; A" ^5 Y然后整只手臂用力地搂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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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02:38: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章 $ K4 S& B5 e) C- A7 d* ]

6 z. s, O- ?; `  O虽然还有一个多月才过年,但人已经开始浮躁了。除了财务科还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其他部门几乎都在凑出勤,以轻松的心态等着领年终奖呢。上司的上司说公司全年的效益不错,于是我们这些小卒辈的也跟着欢喜起来。 9 C# V* _5 I% {& [( R7 W
因为不忙,所以大家都开始轮流地迟到,早退。对此,经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j, `5 O3 c0 B1 D5 p
比起同事们下班后丰富的活动安排,我更愿意挎上包直接回家。这是我进公司以来一贯的作风。最初很多人认为我和相处不久的同事还有些拘谨,所以会有人邀我一起去玩儿。我总是找些很可怜的借口推辞掉。后来大家都熟了,我就成了乖儿子、好情人的典范,虽然他们都不知道我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是何方神圣,反正不再约我了。于是无论下班的高峰期车多么拥挤,我还是赶在最早回到他身边。
$ u8 B+ k  w$ J' G1 A. O8 {每次去他那里,他几乎都在睡觉,而且不特意叫醒,甚至连晚饭都不吃了。医生说像他这种病嗜睡是正常的,只要能叫醒,都不会有危险。 0 I' v2 @" b9 R: y
“危险”,起初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那一天……
. G: J8 Y& j0 D快下班了,今天轮到我早退,老妈让我回来顺便从超市带东西,可因为早上赶时间,没听全就跑出来了。于是我给家里挂了个电话。 + s3 R  n/ q5 p- a3 U- @9 C8 C
确定了要买的东西后,刚收拾好准备离开,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1 t5 O. B5 m3 f) n
“怎么了?有什么忘了说?”我一听仍是老妈,于是没等她说话,我就问了。
! x) J! w& ]& K0 z“不是。”她在那头话说得有些犹豫,“平安上午送去医院了。”
  U$ j- w% y- I: U  j3 q$ i7 E“啊?”我吃惊的声音让周围聊天、看报的同事都不约而同地看着我。
2 W/ B3 ?3 _8 l. E5 [5 v“现在脱离危险了,你要是去……” % T9 ?, ^5 t( E1 Q5 U" d
“您怎么不早说!”我有些生气地挂上了电话。 & Q. K* z' P- y6 }% O" |: L0 U
提着包,我匆匆离开办公室,身后很多人关心地询问怎么回事,已经没时间也没办法解释了。   z+ w% U7 r( N6 c! j. p
在赶去医院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老妈第一通电话里都不告诉我,非要再打过来呢?难道她在告不告诉我的问题上犹豫了很久,直到最后才下定决心吗?为什么这么严重的事,他们都不及时通知我?难道在他们眼里我对安来讲没有半点意义?要是真的有什么万一……要是就这么……天呐,我不敢想象。他是我的,任何人没有权利就这么把他带离我身边,没有……
; M- {! U4 V" n0 f% ]7 @出租司机听了我要去的地方,又看到我焦急严肃的神情,特意打开了收音机,而且明显地提高了车速。对于他的细心,我很感激,虽然那首歌过于抒情了些,而他的技术也确实不敢恭维。
' k& M2 u1 _3 _+ e& p5 y% ?没花太长时间我便站在了那间病房外。
8 M0 y8 u$ K+ y: V( k郭姨坐在椅子上握着安的手来回摩挲,平心靠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病床。我有些害怕,确切地说我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安平躺在那里,没有枕头,身上插着管子,胳膊打着吊瓶,心率仪还有我说不出名字的许多东西都一一显示着他的状况,顿时觉得头“嗡”了一下,心里七上八下乱作一团。
. h4 i8 m: w6 j+ L1 V/ |我在那里站了多长时间自己也说不上,直到平心要去幼儿园接孩子,才发现我在那儿发呆。
5 Q$ R/ p; W. U: u0 N5 F“姐,他没事吧?”我声音有些发颤。 # n. E3 g8 q: ^, \1 c1 p1 F
“没事,麻药过了就能醒了。”她说着手在我肩上拍了一下,“去看看他吧。”
  d, M. E( F6 X+ y4 |0 |" {; a8 \& e我刚要推门进去,她又拉住了我,“帮我劝劝我妈,我一会儿再过来。” 2 ?# v1 J6 @4 f7 x" L
我答应着,一只脚已经踏进门了。
# D( `' ]% r  X# c床边就一把椅子,郭姨起来想让我坐下,我阻止了她。 ! F" I9 p* s% {* ^  e& j  w
安的样子很平静,脸色不好,但并不影响他脸的生动,让我觉得他只是睡着了。
, k, l# X2 |; {“您还没吃饭吧?”我看看表,已经5点半了。 5 e5 w4 x! x, O, u! X* `5 G4 ~
“我不饿。”似乎是想起什么,她补充着:“楼下有食堂,你去吃点东西吧。” - F4 D" d* f- T& z
我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
. E5 d3 z" J  {病房里的另一个病人正在被家人喂饭,黏乎乎的东西,看了叫人反胃。那人老老实实地等着勺子送进嘴里,一点表情也没有。好象是个植物人,样子怪可怜的。
  }9 V3 r) {1 N+ W/ z4 s9 V目光再重新回到安这里,他的手依旧被握在郭姨手里,那是母爱包裹着他,那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换作我呢?我真想同样地送去自己的温度,但我不能,不光是因为此刻我的手在出冷汗,更重要的是,我害怕自己没有资格。 , Y2 D9 u1 x2 f$ A6 r& y! H# l
好在我没有太多时间难受,一个年轻的护士走了进来。她看了看几个仪器的显示,很亲切地说:“阿姨,您放心,都很正常。”
, f1 L+ q9 Q8 I; H" b! t“林医生让您过去一下,想了解一些病人的情况。”说话的同时她冲我友好地笑了一下。 6 R  e% ]& H$ ]) D
郭姨起身要走的时候,跟我说了声,“江南,你跟我一块儿去吧。” * C+ P5 d) ]8 l5 Z3 d# D/ S
我上前扶着她,心里满是感激。无论她把我当儿子也好,儿子的朋友也好,或者其他任何,在这样的时刻,她能叫我一起去见医生,说明我已经被她视为亲人了,已经很幸福了。
# W8 f1 ~0 N8 h- f4 K. Y* e头一次和医生面对面谈话,没有紧张,只是些许的担心与惶恐。
* N% t- L1 \' J0 m$ }" J那位姓林的医生自我介绍说是安的主治医生,带着一副眼镜,四十多岁,看上去蛮有学识。比起主刀,我更愿意相信他做学术研究。 1 a) e  g& C$ n& A) ]
“这次突然的昏倒是由于颅内压升高引起的必然反应。通过降压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以现在的状况看,我建议患者住院治疗。”他语气很和缓,听起来还算舒服,“我必须很诚实的说,随着病情的严重,类似的黑蒙会经常出现,而且昏迷的时间会加长。”   @2 B2 L$ [9 q8 p6 {
“医生,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我有些着急。 - [2 G, t1 w5 J4 ]. A. z
“我们能做的只是控制他的颅内压,在他发病时及时进行抢救。减少因为肿瘤生长带来的痛苦,”他显然也有些惋惜地说,“作为医生,我们肯定会尽力。但我想你们也知道,医生并不是有能力挽救每一条生命。” * z8 R4 H# w. N) S- f2 V
我转过脸看郭姨,她似乎很平静地坐在我身边,完全没有我的不安与焦躁。“她的确是大人”,我当时只想到这么一句话。 0 S8 L" b& x5 N. f7 F& o9 s
“经过我们检查,患者现在‘视野缺失’的状况已经很明显,而且不可否认,缺失的范围会逐渐增大。” " J. I8 W. ^# T1 @6 q7 I' H6 m
“您的意思是他会失明?”我不敢相信地问。 * H& O  `5 r  X$ Z3 }9 C- ?
他摘下眼镜,点点头,“而且,目前他控制左侧肢体的神经几近坏死,可能行动上会不便。”
5 m/ t- I' W* W* e2 ]) e4 _我早已无言以对。我想象着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不能再奔跑,不能再凝望,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这对郭姨、平心、我、甚至认识安的每一个人都是很难接受的。特别是我,除了同样的痛苦,我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罪恶感。 4 B0 ?- N( X( h" `3 n
“我想知道他是否已经出现精神上的某些症状?”林医生看着郭姨又看看我,“比如幻听,神情呆滞,反应慢……或者,脾气暴躁,喜怒异常……”
7 i  z) t" u) ?5 f/ C7 |' B5 E( @“没有。”我答得很坚决。
' o' a: k, U+ R他将头转向郭姨,等待她的答案。 8 s. e& a  s5 m: _) W
“他就是没有以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呆着。”
8 f) E' e) H' i; R" A“可他和我说很多啊。他昨天晚上还给我说他姐夫出差的事啊!”我怀疑地看着郭姨。 ) [# D+ A/ D! Z/ ]1 U4 Z; m: p1 s4 g
医生很好奇地看着我,然后不失礼貌地问:“请问你是患者的……?” 3 U8 e- I# o9 b; W8 N) z% }
我沉默了。 , B9 }3 |( N3 K
我该怎么说?我能怎么说?说是他的哥哥,病人履历上家属里又没有我的名字;说是他的好朋友,情理上勉强过的去,可过分的了解又有些牵强;说是他男朋友?老天,那只能换来雪上加霜的尴尬。 ; z6 i2 X# a  W* |' {$ e
“他是我干儿子,俩孩子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跟亲生的一样。”郭姨适时地说出了这句话。 1 A, e* }; Q' c5 r
在医生很信服地点头时,我感觉眼睛湿湿的。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干儿子”这称呼很好笑,这三个字掩盖了多少事实,平复了多少尴尬!但马上又觉得自己太肤浅,这三个字同时又是某种程度上的理解和爱吧?郭姨是疼我的,从小就是,她在尽自己所能地给我修复着有些破损的尊严。在她眼里,无论是什么,我都是被关心、被呵护的。我不应该再奢求其他了,那样我就太贪心了。
5 F5 L& U4 V. o  h' F) ]5 E8 X医生就安目前的身体状况做着说明,并征求郭姨对治疗的意见。我听得稀里糊涂,那些专业术语根本让人摸不清他的病到底有多严重。但我从这将近1个小时的谈话中明白了两个问题:一是安的病只能越来越重,直到最后离开我;二是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很长。
0 j' J$ u% U( E" \1 z1 x快结束谈话时,郭姨去了洗手间。
; x8 d, R$ H) F4 e9 ~3 n2 R, b# o“医生,他经常想一些生与死的问题,有时候确实神色黯淡,这算是精神问题么?”我忧郁地询问着,声音流露出紧张。
' ?( Y* V. ]8 T  ]( v“患者因为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从而开始对生命担忧,这是很正常的。不同的性格对待死亡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我觉得平安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一点从最初他面对自己的病时,那种平静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林医生很和气地解释着。
0 ?$ }+ Q: z4 A! Q2 S“他很清楚自己的病吗?”我不解。
/ F8 u8 Y9 F2 u% V8 d: v: t) S8 x“是的,当初谈的时候他也在场。” ' U' r( g' g( h/ L7 {
难到说他早就知道会有晕倒、昏迷、失明、瘫痪、甚至再也不能醒过来的时候?难道说在那些应该了解他病情的人里,我是唯一一个被隐瞒的?他对我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为的就是让我不了解,不担心?安,你真残酷,让我蒙在鼓里,还想着只要好好治疗你就能痊愈呢!我真傻,明明自己有预感的,却宁愿天真地信任你善意的欺哄。 # R4 F; p( y% ?4 F8 Q5 \
“你也不必担心,即使会出现严重的精神问题,我们也能很好地进行控制。”医生依旧安慰我。
2 ]- n2 z) D7 o2 D& r: d6 s* V“那我们能为他做什么呢?” ( b0 Z7 ]/ i% d: c
“尽量让他放松心情,别让他有太多活动,好好休息。”
5 S" W* M) `8 Y8 E( s0 e我还有好多问题想知道答案,可郭姨已经等我一起离开了。我也只好收拾好疲惫的心情感谢医生的悉心谈话。
/ O- e) |6 C, J, e: D走在回病房的路上,郭姨屡屡地擦眼泪,完全没有在办公室时的平静。我则不断地提醒自己,一定要像个男子汉,一定要成为她的坚实依靠。
5 B$ V8 E3 a! s9 x+ Q& X4 P7 X“您别难过,您看咱们不是一直在尽力医治他吗?会好转的……” ; |) h# D, q* s
她一边抽泣一边摇头。
5 r6 T* K& `7 G. E* ]“即使,即使真有不好的那一天,咱们也得让他活着的每一天都高高兴兴的……”天知道我说这句话时心里是什么滋味,强忍住的眼泪卡在眼眶里,迫使我不得不扬起头睁大眼睛。
! I) t- N0 U1 s' N* W+ l2 P4 g( W她最后的坚强也化成了一腔泪水,毫无顾忌地洒在了我的胸口。面对如此脆弱的母亲,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冷静地轻抚她的肩膀,给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关怀。 / \' G* {% s* X4 n
“您别担心,还有我呢,我就是您亲儿子。”我帮自己也帮她擦干眼泪,不由自主地说。 $ g3 C  N! A2 o' q' n1 h. n( O
她欣慰地摸着我的头,不断地点头,嘴里重复着,“江南,好孩子,江南……” 5 h" j9 [6 j0 I
大概7点多,安因为轻微的呕吐醒了。我和郭姨手忙脚乱地帮他擦干净。
' e7 t! `% s) U按下呼叫器没两分钟一个年纪大一些的护士匆匆走了进来。在听了我们的解释,又看了看仪器显示的数据后,她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安头下,然后笑着说我们可以放心地睡觉了。 7 |; I7 r- m/ y! c
平静下来的安看着我们的目光有些无力。
9 G* r/ R  A* y, t“妈在这儿呢,你哪里不舒服就说话。”郭姨紧张地拉着他的手,我只得站在她身后看着他。
) g! U: a' U/ U/ B他的眼神始终落在我脸上,然后微笑着说,“我没事了。” # }9 j. u* z7 O1 A
看着他那有些苍白的笑,我觉得难过,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 " I( ]4 B5 g1 Q2 X" t
“哥,”他努力挣脱郭姨的双手。
0 U8 x0 X. h/ ~5 M0 X" [3 c没等他伸出手来,我已经牢牢地握住了。
; B, s. i% j5 M+ ], T) `那手是有温度的,甚至比散步时还温暖一些。打死我也不愿相信,这样的温度会和死神联系起来。 3 l& d: M' g% t3 h( z# ?
“我睡了很久吗?怎么头昏脑胀的?”他的表情有些顽皮。
5 T/ M  p6 r  U“只是麻药的原因,你不记得自己晕倒了?”
, R+ d( \, M  c, i“哦。”他轻轻应了一声,算是记起了。
7 l9 x4 q( e, V2 ]) h“你手怎么那么凉?”他语气有些惊讶。
" Z6 @! K2 F- Y) b+ b“没什么,刚洗过手。”我含糊地回答着。
. T% d9 L6 |- M" c“怪不得,还湿的呢!”他显然还没有能力分辨我的谎言。 4 O3 Y: F9 p$ @( n, |. I7 L
…… * [6 z) i* x5 B' q( H! W) u
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他再度睡着了,右手紧紧地和我握在一起。 " e( H& [6 l6 O6 K' v% k) a" Z
很晚的时候平心来了,她说孩子睡了,让郭姨去她家休息,自己陪着安。
/ v: B& M% `, @: h郭姨当时就火了,“郁飞出差,孩子那么小一个人在家,你就放得下心?”
- y# I  E2 d( T1 q' C- |6 b3 m平心只好说孩子睡着了不容易醒,没什么的。 # E, e8 h' k! W$ q9 O8 S
于是两个人推来推去都要留下。
4 n) i9 D; ?0 f; r1 e“姐,我不是在这儿呢么?”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才安静下来。 9 y6 E  p& d( g% s8 P
“不行,你明天还得上班,不能耽误。”郭姨态度很坚决。 5 \- y3 G# u( e( Y' V8 H% X
“那这样,您明天7点半之前来替我,一个小时够我赶去上班的。” % @" m' F: b3 Q9 R' ^1 p! u
“不行,不行,休息不好怎么上班?”郭姨还坚持着。 9 c: R" }8 }. k" ~4 x
“妈,这样也行。说起来,江南在我更放心些。再说,照顾小安,他要比咱们方便。”平心替我解释着。
7 W. p% U, H  Q' b既然话都说明白了,郭姨也就同意了。 ; t7 B, R) s: t1 t; b" Q5 o
临走时她把外套披在了我的肩上,“没什么事就睡一会儿,别感冒了。” * e+ i/ W# f# X+ V
我感激地点点头。 ; D% W) L+ \" B: x
“您明天来别忘了熬些粥,医生说他能吃些稀饭了。”我叮嘱着。
: k- h+ e, @' V4 ~7 D$ F7 N; I郭姨抹了一下脸,答应着随平心走了出去。 . A" F6 S2 a- J8 f7 n: T. f6 C
这是无法入睡的一夜。安的呼吸很均匀,监测的那些仪器也都很有规律地变化着。虽然我读不懂更深的含义,但我知道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气温有些低了,我想把他的手放入被子下,才发现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抽回自己的手。 / |$ |; Q0 i( s0 y, v+ b7 t
他睡得很沉,就象一个走累了的旅者,对于我的动作丝毫没有反应。
/ X5 N+ e9 F' E2 Z& |' j的确,他就是一个疲惫的旅者,人生的路已经让他太累了。小时候因为没有父亲被人看不起,懂事了又因为与我的感情迷惑苦恼,好容易成年,可以独立地生活,甚至可以享受爱情的甜美了,突如其来的疾病又让他陷如了更无助的痛苦。所有这一切都被他甜甜的微笑掩盖着,他不喜欢让人看见那些惨淡。甚至连自己的脆弱,他也只在我一个人面前偶然呈现。
4 j' E  ^, X+ x6 S5 S望着他,思绪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游走着,心里却幻想着,明天一早还是他热情洋溢的拥抱…… : K: f# _4 [) `9 }% j, R2 i5 z% x0 x
那是否已经是永远回不去的从前呢? ! D; W) J. e6 F. A
那是否只能用回忆时的微笑去凭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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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02:39: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章 ; W$ J5 l, Y) x- y

7 n/ T$ H$ B4 M! b. S$ C# |4 O连续三个晚上,我都一直陪着他。没有任何异常,多半时间他都安静地睡着。夜里偶尔醒来的时候,他会和我随便地聊几句。然后在我的话半天没有回音时,发现他再度握着我的手睡了。 % |9 J9 J5 e/ z  O
病房里的安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折磨,尤其是安这种病。起初他的每一次熟睡,我都会害怕,且是呼吸越平缓,恐惧就越深。真怕他就那么平静而苍白地离我而去。后来,值班的护士告诉我,安只是因为突发的病情身体虚弱,过些日子会好一些的,我这才安心了。 ! Q3 Z* h' b4 d( E8 W% ]/ T
郁飞出差回来后,晚上就由他替我陪安。我没有理由拒绝他的善意,毕竟他是他的姐夫,他的亲人。对于郁飞那样一个老实、本分的人而言,我充其量是安的一个不一般的“发小儿”,或者如郭姨所说类似于干儿子的角色,他是无论如何体会不出我的心情的。即使早就察觉到我和安的过分亲昵,已过而立之年的他也只是将这一切归为未成熟的孩子气,绝无可能去多猜测我们的关系。正因了这种不了解,他对于我所做的总显出多一分的不落忍。为此,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听他的安排,只利用下班的时间陪陪安。
1 u) [# ~" x6 L# ~, o5 m周日的早上起得晚了些,我忙着赶去医院,因为头一天答应了安把随身听和几盘磁带带给他。
  L4 X# Z- Q0 s" g“南南,小安怎么样了?”老妈关心地问。 3 m, H: e7 I' D- H' v5 `
“挺好的,昨天一下吃了两碗稀饭呢。”说着我已准备开门出去了。 * M9 q8 }" s) D7 K% j
“那个,”老妈有些吞吞吐吐,“要是方便,我和你一块儿去吧。”
; [1 Q  j7 r& w0 h0 `$ g: d2 Q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开始梳妆打扮了。 + h5 ^. m- s- D* p; t% f
听郭姨说,送去急救的那天,我妈是跟着一块儿去的。而且一直陪着郭姨等到安脱离危险了才回去。她去探病是很自然的,有必要征求我的意见吗?还加上“要是方便”这么个句子,让人搞不懂。 - x7 Z9 h; k# S, O
我一直站在门口等她,脑子有些乱。 ; p/ w) U# n; X4 f/ ^0 \' m' V+ j1 x
临出门时,老爸从兜里掏出钱塞给我,“买点他爱吃的。” 7 R( i, W5 t$ l; C0 E
“我这儿带着呢!”老妈边说边推我往外走。 1 m: [- x( a8 s2 }+ V$ ^
我被一时间发生的事弄得有些迷糊,多少还有些感动,在不明所以然的情况下,竟也鼻子一阵酸。 4 x4 }- o0 s' j8 K4 q4 I/ I
去医院的路上,老妈随便找些话题,我就随声附和几句。慢慢地,话题开始往安身上引,我也不得不认真了许多。
7 E- S5 N  z/ i2 n% w“小安的病你郭姨老早就和我说过了。”她语气很平静。 5 x  {6 Y! e  T
我并没搭腔,只是静静地听着。
- b" l. c- t4 n“最初检查出是恶性的时候,医生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 e6 W- R% P  T8 l/ i
“很清楚?什么很清楚?”我有些迷惑地问。
9 v8 ]% R8 m% H# R* ^她看着我,用她已经失去年轻光彩的眼睛。然后抚摸我的头,特别在后颈处,用力之大,完全能把我的恐惧逼出来。
/ S. D6 ?' P3 C7 g7 d“小安很坚强的,”她声音有些发颤,“什么时候见他,他都笑着和我打招呼。我每回看见他就觉得心疼。” ; T8 i' l. g6 z" J8 C
我感觉视线模糊。 ; R4 f. l2 `' ]7 w- ]! f! B
她用一只手握着我的右手,那枚戒指在她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上很显眼。
, v' s& I/ q0 e3 I“不管最后什么结果,小安能高高兴兴的就好了。”她声音很低,伴着公车的嘈杂声,几乎听不清。
% W9 a- i# n/ B. g* a5 J我只能避开她的目光,向窗外别过头去,掩饰着濒临暴露的脆弱。任凭眼眶里的咸涩肆意泛滥,却无力给予一线释放的希望。那是一种寂静的压抑,沉寂得几乎让人窒息。而与此同时,被寒冬侵蚀的手心里却感受着另一种温热的潮湿,我想那一定是不同于自己的另一种咸涩的伤感。虽然发自于不同的感情,却一样的真挚,透彻……
* K( p# B$ S9 c& R7 Y0 a病房里,老妈一直拉着安的手聊天,话题无非是劝他放心治病。安对于我妈和我同行而来显然是很吃惊,眼神不住地瞟向我,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看得我觉得好笑。 4 f  S4 ]2 J: \9 l
郁飞由于连着两天陪住显然精神不佳,才聊了一会儿就哈欠连天了。最终在我和安共同的劝说下,他决定和我妈一起离开,回家好好睡一觉。
2 P8 y, Q. q; F* O临走时,老妈握着安的手叮嘱着:“想吃什么就跟你哥说,阿姨给你做。反正退休了,在家闲着。别什么事都累你妈一个人。”
3 w: B; b! T6 L' t8 k安闪着眼睛跟我妈道谢。 7 Q& G  O4 Z6 |- }5 M. J# ^
对于我和安的感情,老妈究竟是怎么想的,我早已不去考虑了。无奈也好,无助也罢,重要的早已不再是这些,而是以快乐为前提的生活。我想她对安的怜惜与心疼完全超过了对我们关系的烦恼与责备。亦或许这种理解仅仅是因为安的病而提前到来了?但我不愿把它仅仅当做对生命的哀悼,或是对一种没有未来的感情的施舍,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她真正发自内心的尊重与祈福。
" i; k' q. p4 |; v; x: J/ U好在安的精神一天天好起来,身体也明显有了恢复。
8 J9 J" H! T0 q7 {" N, S# x! Q1 L一个星期后,身上那些繁杂的管子都一一撤下了,他又浮现出了往日的生气,这让我又心生妄想,幻想着他能够和从前一样。 0 i$ v! v# X0 i9 k
然而这毕竟是不可能的。从很多细节上还是能看出这次突发的危险给他带来的变化。左手的关节能迟缓地动,但已经握不紧东西。相应的左腿也因为神经的关系用不上力,不能做支撑腿。第一次下床时,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虚弱,伸了一只手给我。因为早有预感,我没有握他的手,而是直接架住了他的大臂。在我的胳膊感觉他左侧僵硬的压力时,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是一种很陌生的表情,像是怕我知道什么而极力做着掩饰,又像是自己因为了解而难以隐藏的恐惧。对此,我给了他一个微笑以作鼓励。我并没有太多的惊恐,看着他落在我眼里的目光,甚至有些感激地想:还好,他还能看见我。哪怕只是微弱的模糊轮廓,只要他知道那是我,就足够了。
+ u0 [. I7 u1 E7 T, b. m' J: m" @$ I" m而对于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他如我想象中的平静。没有吵闹,没有眼泪,只是望着窗外不怎么说话,这是我熟悉的他的反应,在最初得知是恶性肿瘤时的一些日子,他也是这样的。不需要别人的劝慰,也不需要善意的欺哄,只要一些独处的时间,他就能自己疗好透彻的伤痛。如果想要别人给予点什么时,他会轻轻地转过头看着你,然后你给他一片浅浅的微笑足矣。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男孩,从来不对别人要求太多,却给自己太多的戒律,让我怜爱又疼惜。每每看着他的平静,我就有说不出的难受,好象心要被活生生地撕裂般,刺痛淋漓。 $ @; F: n( x! O0 O1 n& B
习惯,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很多人习惯被溺爱,被吹捧,被无数奢华而绚丽的美好包裹。而世界终究是不公平的,这也就注定了很多人必须习惯被损害,被折磨,被反复残酷而决绝的痛苦围绕。很不幸,我想,我的安是后一种人。但令我庆幸而倍感骄傲的是,他完全没有退缩,始终是笑着迎难而上。
8 \- U# O+ c2 Q8 N  ^% N安住院两个星期后的一天,我提前下班,病房里却没有他的影子。桌子上有一个削了一半的苹果,床上的被子凌乱地堆着。头一个念头闪在脑子里时,我差点瘫倒:莫非他又恶化被推去抢救?好在邻床的那位阿姨及时地提着水壶进来,告诉我安被推出去散步了,我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3 m" g( D( N" W' X# L  n可没多久,我便反应过来,安是被推出去的?就是说他被当成残疾人坐着轮椅出去的? ' }7 e: e% {' A4 N. c. \6 N" u
一直以来,轮椅就没给过我好印象,它总是和瘫痪、截肢这些不美好的东西联系着。一旦一个人真的要靠轮椅了,那就坚决与健康无缘了。虽然安的行动很不便,每次出去散步,除了被我扶着,还要借助于拐杖,但我仍固执地认为,他和轮椅是完全绝缘的。 ! {* [# O; @1 U6 M& A; z
说不上出于什么心理,突然觉得烦躁,似乎体内充满了易燃易爆的气体,着一点火星就会危害不小。那是一种邪恶的力量,一股压抑不了的冲动让我急于发泄。而不巧的是,刚好,郭姨和宁帆推着安回来了。   `9 p9 C) O6 X% c
“你怎么在?”我冲宁帆没好气地问。 7 t; j1 ?6 X2 j  z0 i
“我放假了,听说平安住院了就来看看。”
/ S( w4 D7 j! C5 F* t# }# o安显然是发现了我的不悦,一直看着我没说话。
. g9 ?0 W$ r; [  p$ H看着他坐在轮椅上比我矮半截的样子,说不清是绝望还是愤怒,我把宁帆一口气拉到了楼下。
- T6 y3 {# B( i1 e/ K# H: v“谁让你推他出去的?”
, I( h2 M7 q/ X8 l, y4 d“怎么了你?”她认为我在无理取闹,语气中还带些调侃。 - T  E$ o2 h2 Y. o
“谁让你推他出去的?”我自认为心平气和地又重复了一遍。 8 X. Y2 ]% |, E9 y5 p  }  |* Z! _
“护士说天气好可以出去走走的。”她声音并不怯弱。
2 a& j& F5 T; @" R) a. m  o“不是走走吗,你用轮椅干嘛?” 2 s4 x0 _9 o/ v( Z
她脸上的表情愣了一下,转而尴尬地动了一下嘴角,“我和阿姨怕扶不住他,正好同病房的有辆轮椅……” 5 U4 w1 E- _4 {
“你不会等我来了再扶他去吗?”我对她说的同时,她低着眼睛没看我。 / L/ k) X# a" I& w* E
半晌,我盯着她,而她始终没说话。
4 o* r* K* Z% N/ R) [" \我因为一时冲动地跑下来,没有穿外套。风透过毛衣直接刺向我的神经。除了感觉冷,还有清醒后的平静。
8 h. w7 R) b. q6 l“天冷,你上去吧。我走了。”她转过身要走。
" H) M9 Q, y  }% ^当我赶上前拉住她时,发现了她被眼泪弄红了的眼睛。
$ W, K, r) t( K! O4 ?“对不起,你知道,我不是针对你。”我很少对人发脾气,更没有哄女生的经验,一时感到手足无措。 ; |4 x2 K4 r! N# C/ R$ L
对于我拙劣的安慰,她却频繁地点头以示理解。 # I% N5 S4 Z- s5 R  c% T/ A. z: ]2 \
“我心里挺乱的。”我语气中确实有愧疚,“我不想安被当成残疾人对待,他自己肯定也不想。我挺讨厌轮椅的。”
( t9 g' J# B5 s* D# p2 F她抹了一下眼睛,故作轻松地开我的玩笑,“你是不是太压抑了?小心精神失常。”
& B0 U* X& D5 ~; Y" z" m9 ^我没有理会她。
7 Y" C2 G9 ~* l4 q1 }3 M/ L“别想那么多了,他在乎的根本不是残疾不残疾,而是家人,朋友如何对待他,是不是和从前一样喜欢他。你难道不希望他开心吗?”
, @8 ^6 f( c6 f' ~/ w0 k) r/ ]或是懊恼于自己的荒唐,或是折服于她的话,我顿时有些无地自容。 ; O0 ^' d' p! G8 w: J" M( g$ r* O
“我想,他并不排斥轮椅。刚才他一直说,要是你能推他出去散步两个人都能轻松许多。” 2 u+ ~  \, O- ?5 E
无法给予适当的回答,甚至找不到能敷衍的应和,我只感到一股酸涩含在眼里。 8 V, X; v, C# X" }! Z: y3 g( A
“快上去吧,一会儿感冒了。”她往楼里推我。
: @. n: b" j8 r. V) z: X“没事就经常过来陪陪他,”在她转身要走时,我补充着,“你不是放假了吗?”
8 {4 @' s- t3 V她回过头,眼睛依旧是红红的,却顽皮地说,“那还用说?就怕你到时候吃醋。”
- M4 g$ v( o# j自己理亏却恬不知耻地大声对她斥责,根本就是一个人的无理取闹,冷静后不免觉得实在丢人。 ) b& l, S) d) ^# M
望着她娇小的身影,因为寒冬的萧瑟不得不拉紧衣领,疾步地走在稀疏的小路上,心里不知是不忍还是惭愧,总之是满满的,有些沉重。 * y/ `6 A& Q7 V! {+ E0 F/ ]  l
“但愿她仅仅当我是吃醋。”我心里想着……
3 Q" ?' Y) l+ l$ s4 h“你生气了?”两个人的时候,安拉着我的手询问。
, m' A& {: l* j1 B& _! M“没有,天这么冷,我就是怕你出去感冒了。”
/ Y" G- Y8 A& H" B# u' T; a: X; C' f他微微笑了笑,似乎是识破了我的谎言,却并不急着揭穿。
; \  i# n* G$ b" r0 Y“今天还是头一次坐轮椅呢,挺舒服的。”他摆弄着我摊开的手指,“前几天都是拄着拐,你还得扶着,特吃力。”
7 |8 T: t3 H2 q# [我拉起他的右手,发现手指根部有几处发红的地方。 ) A/ s# p9 y- v( ?
“拐杖磨的。”他解释着。
" l; S! U% K$ `' Y  Z! W轻轻抚摸那几个还没有完全变硬的茧子,可能是有些疼,他抖了一下。我的心也随之猛地抽搐了一下,跟着情不自禁地亲吻了每一根修长的手指。 - a5 b0 ]- n; K  }" R, b5 a
他一边抱怨着痒,一边咯咯地笑。 4 T% B- s  T+ t
“有时候你就是太顾及我的感受了,忽略了很多实在的东西。”他认真地望着我,然后调皮地笑着说,“反正总有一天得用上,不如先提前练练技术。” & H0 q3 b" {* S6 N
除了勉强地笑一下,我实在不知道如何答复他的坦诚和率真。
( ^: Y( p) S' @  f0 X: d' E* O* N6 [邻床的阿姨在努力把瘫痪的丈夫放上轮椅,我过去帮忙。那男人因为一直躺着,养得白白胖胖,真是难为50多岁的妻子了。 ' l1 W9 V# ]; R) l- Z* D
可能是知道我在帮他,他几近干涸的眼睛一直盯着我。 / e& V9 ?. Z' _" X  x
“谢谢……说……谢谢。”她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没有一点反应的丈夫。 % P9 F" K$ M1 A3 P% t1 I" k4 g7 o
“他心里明白的,就是说不出。”她望着他的眼神是温柔而亲切的。 1 q" Z5 @7 @9 ?% j% w1 F' Q
我特别注意到他穿的袜子,是一双手织的棕色毛线袜。那一刻,我才了解,所谓的“温暖”牌确实让人感动。 6 d! R- L. V- i6 v4 O8 A
“他得的是脑溢血,抢救得及时,保住了命,可是全身瘫痪,说不了话。” ! |, _) ^* U* ^6 w
“真是挺可怜的。”
: w8 j5 ^$ q" _1 T“其实我觉得更可怜的是他妻子,每天伺候他,肯定很累。” $ c* B1 }6 t: l0 [$ F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 e5 K7 k2 ~1 H& o' U0 E7 n( ?
“要是有一天我不光是不能走路,甚至看不见,听不见,不能和你说话,就像他一样,你还会象现在这样陪在我身边吗?还能象阿姨照顾她丈夫那样每天不停地和我说话,推我散步吗?” * ~$ p, q, @% L) y% d' h
“安,你又开始乱想了。”我搂住了他的胳膊,把他的整只右手贴在嘴上。
) L& V7 @. f$ ?0 N  F“你能吗?”他笑着问我,好象已经知道我的答案,只等待证实似的。
, c6 l& a! M& z: z' O“那怎么不能?”我反问他。
8 E) Z! J% S8 v; [  \“不正面回答!”他撅着嘴佯装生气。
9 B8 I& |7 v8 W: ^“你怀疑我吗?”我把脸逼近他追问。 % S' r  F0 Q( b) c$ l6 l
“我就是太听话了,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他嘟囔着。
, P6 T% v. G  J1 L5 p“不是你太听话,是我从来不做让你怀疑的事。” . A2 t  {: E! U8 s5 A" K
他笑着把头转向了一边,撇着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 g: l: X8 M2 |; @6 B# K; \
我则微微起身,借着桌子的掩饰,吻上了他软软的香唇。他只是用被握住的手晃了两下以示不满,然后便柔柔地与我呼应起来。 7 ^' `5 k: _0 b, P/ V2 y
“让你停止怀疑其实很容易嘛!”他还闭着眼睛享受时,我借机笑他。
* ]6 o0 ?$ b7 A; N他猛地睁开眼睛,用力打我的胳膊,怒不可遏地嚷着:“可恶,可恶!”
" I# n5 L6 G; K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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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02:39: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章 8 }% b' I2 e' O! |6 Z9 Z' j
1 Q! F9 o5 Q2 m4 F* n) X/ a5 l
“求你了,和医生好好说说。我没事了,在哪儿还不都是一样吗?”安苦苦哀求着平心。 " B' S. S) m8 C
春节临近,他在医院里实在呆不住了,想着回家过年。
8 j( ~$ z5 V" m/ {, C  }医生当然建议继续住院,毕竟他的病随时可能有危险。在家里虽然自由、舒服,但肯定不比医院的监测、治疗效果好。可考虑到病人心情和诸多主观因素后,负责主治的林医生还是亲自批准了。
' s% P1 M& D$ o; ?0 H5 P除了一张写得满满的开药单,他还特意叮嘱着:发现任何不适都要及时送来医院。这无疑是提醒我们,对于安的病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危险无时无刻不围绕着他。
* u$ k3 N+ ^6 E! u  Y. n从被允许出院到出院的3天里,安脸上的笑就没停过,精神头十足,话也更多了。甚至在出院前的一晚还兴奋得很晚才睡。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住院这么长时间,重又回家的心情是难以抑制的吧。就像是一只小鸟渴望着翱翔于天空的自由,他同样渴望着肃穆白色以外的多彩生活。
7 m0 }; ]7 w6 l8 z; C  Y回到家的那天晚上,郭姨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出于感激,她让我们全家一起过去。起初老妈不好意思,可架不住郭姨和平心轮番的“邀请”,最终她做了最拿手的葱爆羊肉和玉米羹,由我和老爸一一端下了楼。两家人头一次围坐在一张饭桌上。 0 a! U3 ^1 G: F2 C- {8 j- z. @
平心哄着她的小儿子,几乎顾不上和我们聊天;郭姨和我妈挨着,自然说些家常;郁飞和我爸聊得都是工作中的乱七八糟,只有我和安——两个最有话说的人此时却说不上话。偶尔默契地相视而笑,再多的感情又不敢流露。好象我们只适合二人世界,哪怕多一个人,最没话说的都是我们两个。这点确实有些怪。但毕竟有不同寻常的感情关系,多多少少的蛛丝马迹还是能看出文章。   H2 f% l" Q& A/ e4 N7 A9 c. B4 W) x
还在读中专时,安就称赞我妈的葱爆羊肉能比过他们外事食堂手艺最好的大师傅。当时我妈还高兴了好一阵子。这回因为做得太急,肉切得有些连刀,夹得挺费劲。我于是跑到厨房拿勺子。开始是拿了一把就往出走,快出厨房时猛然觉得用意太明显,就改了主意,每人拿了一把,并虚心地解释说喝玉米羹时用。但细心的人(比如我老妈)很容易便能注意到,我第一勺盛的是没有葱的葱爆羊肉,放的是安碗里。他顽皮地舔着嘴唇,斜着头朝我乐。 . Z' Y5 _$ S, }, A
可能是也想向我表示什么。当我因为不习惯尖头的筷子,使得一块糖醋排骨在盘子里干打转时,安一边笑我笨一边帮我夹。四根筷子托着肉往回走,我想给他,他想给我,结果僵在两个碗的中间,把大家都逗乐了。最后还是他有些尴尬地把肉放进我的碗里,弄得我也不好意思。
- J, l3 g3 U# u0 A; e; m/ ?, Y有那么一两刻,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幸福。最爱的人和亲人同时在身边,并且以一种和谐的气氛聊着笑着,即使是奢望,我也在心底祈祷再多些这样的时光……
7 g6 T6 }9 d  V: \* p很多原因堆在一起后,那天晚上心情出奇的好。早早地洗了澡躺在床上,我正算计着第一笔年终奖要怎么花,两天后开始的假期怎么过,突然听见门铃的刺耳响声,紧接着是老妈的叫喊。
! T& x' C% W% v1 v% p  A: @6 M“平安洗澡时摔倒了……”我刚从卧室探出头,郭姨便着急地说着。 1 ?2 U7 @1 C* }/ ^, _. l
话音未落,我已经踢着拖鞋跑去了楼下。
% R& B# y9 K: }! q担心,更多的是鲁莽,我猛地推开了浴室门。没有上锁,因为用力太大,自己先来了个趔趄。 8 Z# C1 n7 X' R' I
安穿着黑色的内裤坐在小椅子上。可能被吓了一跳,在我推门的同时,他胡乱摸起一件上衣想挡住下面,样子狼狈,可笑的程度实在是难以言语,我于是不留情面地立即笑出了声。   v5 m! z& F3 |$ k
他一见是我,又气又羞,用力拿手上的衣服朝我打来。 : |) |! ]$ D+ {& |1 i6 {
等我捉住他的手时,才发现他两个膝盖有些瘀青。没来得及问清怎么回事,郭姨和同来帮忙的爸妈便赶到了。
7 b* n, g* g, W2 b" C安紧张地推我,示意我把门关上,于是我们两个一同被关在了闷热的浴室里。 & _6 E4 o* K/ G7 g; n7 Z$ A( x
我一边告诉郭姨安没事,让她找些紫药水和创可贴,一边用宽大的浴巾把安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0 i1 P) t9 i' I
“这样不行,不行。”他僵着身子反抗我要抱他的动作。
1 ~" Y9 L$ ~! L7 w) @6 [3 t4 P& n“走吧,怕什么?”我一把把他托了起来。 ) m8 D4 Q% h0 [! F0 J% |6 p. Z. o
“你还是背我出去吧。”他在我臂弯里闹着别扭。
+ x. h6 Z3 ]; I' e' h* M小小的浴室因为我们两个的执拗显得有些拥挤。
  W7 ~3 G/ p/ L$ ?: Y“你再不开门,我可没劲儿了。”我吓唬他。
9 n9 k, M6 |! a他只好乖乖地开了门。 9 H5 s# B; v7 c
为了减轻压力,他双臂用力搂着我的脖子,许是出于害臊,就连脸也几乎埋了进去。就这样,保持着如此暧昧而张扬的姿势,穿过郭姨和我爸妈重重的目光,直到踏进卧室,我和安之间的距离才看似正常一些。 6 V% }5 G- V. r4 r* L' T
“怎么回事?那么不小心。”郭姨一边把手上的药递给我,一边问。 ) M& ~5 C; e: w8 P8 Y9 z1 Q7 i* j8 k
安没有回答,不好意思地抿着嘴。 ! b1 y& I% R% }& b- j
“还有哪里摔到了?疼得厉害吗?”郭姨显然是吓了一跳。 & \; k1 k+ ~+ z7 r' K' N. h
“没事的,不就是摔倒了吗,没什么大不了。瞧您,就知道大惊小怪。”安嘟囔着。
( R8 `6 M- l% Z: l“我就听见椅子响,敲了半天门你又不开,”郭姨看看站在身后的爸妈,“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了,一着急就把你阿姨他们找来了。” . G7 H/ g0 F1 N7 Q5 M, I7 E
“你可真够行的,还以为怎么了呢!”我一边给他涂药,也跟着埋怨起来,“叫你开门干嘛不开呀?想吓死我们啊?”
8 a) T' n6 S7 a* e8 {9 D$ j" Y他为难地看着我,“得容我把衣服穿上吧。”
! R$ c& n. M8 S) }9 \' A他这一说,我们都被逗乐了。
' f7 y. H( m. Y! u6 ^8 C“你说你这孩子,从妈肚子里出来的,还跟我这儿害臊呢?”郭姨也乐了。
0 W9 v! n% L$ U: U“你可不能这么说,孩子大了,怎么也是不方便。别说洗澡了,江南连换衣服都要把门别上。”我妈开始揭我的短。
2 G7 U* Z, `8 r9 j, O/ M“是是,要说起来真是不方便……”
% ]/ ]* o5 l) [7 S( N3 N, O“那以后洗澡我帮他吧。”
& e) E% B0 Q  x7 ^我实在没想那么多,顺口说出来的。结果是大家都看向我,让我觉得好象说错了话。 ! I; F  s+ d4 P2 o& g& B
“不行,不行,太麻烦了……”
9 @; I% f8 U  b8 Z) A“您还跟我客气什么呀!反正我也老来您这儿,一顺便的事儿。”我打断郭姨的推辞。
( @# T: H- @/ N. O8 Y( m3 V“这……”
' t3 h! S+ n% ~7 k5 l“妈,就这样吧。要是他就方便许多。”这次是安在说服着,然后又转向我妈,“行吗,阿姨?” 8 a' [+ q, N2 O
“行,这有什么不行的?住这么近,有什么事就言语。”我妈应和着。 7 Q) @4 k  n! p/ j9 r" W
等到几个人出了卧室,我打趣安,“行啊你,敢跟我妈叫板了?” . p( U. u6 j) v! s# a  X1 y) S
“你妈不会恨上我吧?”他装作害怕地小声问我。
0 O4 w$ A3 K" _2 F; m“难说了。”我吓他,“要是她迁怒于我,说不定连家都不让我回了。到时候,你可得给我留半张床!”
+ y5 c2 P4 [% y/ i9 @8 K“那样最好,你就能天天伺候我了。”他顽皮地靠在我怀里咯咯地笑。 # ]1 ^2 T5 o' J4 x
我则轻抚着他单薄的肩膀,想着他有可能出现的问题,今后会遇到的困难,不由得一阵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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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02:39: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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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g$ u% l" n4 Q+ f; G: {每天上班都经过一排专卖店。因为很少买衣服,基本上不留意。春节放假的头一天,下班很早,加上领了奖金,出了公司竟莫名其妙地就步行了两站地。一个个服装小店挨得很紧凑,看得有些头大。最让人受不了的是热情过剩的店员,没等人靠近便以符合噪音的分贝招呼起来。这点挺难招架的。
- ^: H; j5 l$ \" C# ^  v% h: W7 Q或许是巧合,或许就是注定,只是很偶然的一瞥,便看见一对“情侣装”在试衣镜前晃动:男人的双下巴,啤酒肚,女人的窄肩膀,松糕鞋。虽然那都是我认为与美无关的线条,但那一刻却觉得不一样。他们试穿的那一席红,因为相同而彼此辉映着温情,因为辉映而相互燃烧出绚丽。从笑容便能看出他们有着令人羡慕的甜蜜感情。 $ K9 x1 {% z* ?' c
我又想起了自己那件暗绿色的外套,还有安特意买的颜色相近的毛衣。虽然不喜欢张扬,但他却如我一样,希望从小细节上流露出我们的亲密,从而被了解,甚至被羡慕。
' T7 e) Y' ~0 n0 }5 O“欢迎光临,请您到里面看看。”小伙子的声音几乎是直接送进我耳朵的。 * c, O$ T$ _# b! ?' x6 h
因为有点愣神,我也被自己的失态逗乐了。带着少许的不好意思,我走了进去…… : O8 p6 }' M% g: F8 }
“送我的?”安望着那件浅灰色的羊毛衫问我。 5 W1 ?0 x9 q: Z2 c
“试试看。”我迫不及待地催促着。
' n; H& r% ^: @' g8 S8 k0 N3 ]“你是越来越浪漫了,知道过情人节了。”他一边换衣服,一边阴阳怪气地和我调侃。 & Z5 T, B7 d, M; I; D* s- l
我瞄了一眼台历,2月13日,恍然于他的意思,也恍然于店里的那对红衣情侣,不禁嘲笑起自己的糊涂。真是讽刺啊!
5 x0 F4 U6 u8 e3 ^( L; Z- {+ m“怎么样?”他坐在椅子里笑着等我回答。 5 ~+ r! J8 q2 ]2 {
翻好他蓝格衬衫的领子,拉平他单薄肩膀的皱褶。那是年轻的他,俊秀的他,虽然没有飘逸的头发,却依旧能给人美好的感觉。那是我喜欢并愿意为之付出所有的安,是无论用什么也不能从我生命中换走的精灵。
1 u6 T- u7 o! r1 x2 c+ ?我轻轻地拥住了他。
( k: z& c, q2 v! R( d7 z, v“哥?”他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了?” 8 G: C) i7 B/ ]6 @, h( [- i
“过分,”我压抑着情绪,违心地嘟囔着,“你穿着比我象样。”
4 ?: `4 u6 ?" ?  S( k“去把你那件也拿来。”他兴奋地催促着。 : a& t! G8 h0 r5 {
我于是飞奔去取来了自己的那件。
4 ^! \- @' E0 x3 {& c/ q0 e“领口不一样?”他惊异地问我。 4 Q, `; k8 M# t' M9 g) V
“我得打领带,圆口的怎么行?”
% C. ^, @2 f; b7 E“你是故意的!”他小声说着。 2 n4 p3 @, E' s! I/ G* G0 o1 z
“什么?”我听到了,只是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 C+ e0 U& N( M# }% \
“快穿上看看。”他转移话题。
) r& W1 W; j5 k4 }# x$ D4 r我也没顾及那么多,乖乖地换上了,还“恬不知耻”地招呼郭姨来看。 3 `5 t1 B/ P: w
“挺好,挺好。”她上下打量着我们,“就领子不一样哦?” 9 V4 r1 N+ p6 ?; t
此时,安看着我,眼里有藏不住的失落。而我也是终于明白原因所在……
/ }- e* r& A' d+ I9 ~坐在公车上,觉得自己太可笑了。放假的第一天,特意为一件衣服奔波。可转而想起安当时的眼神,再荒唐一点儿也是值得的。说实话,当时买的时候我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自己比他大,自然要更成熟些。没有意识到原来他是那么注重形式的人。 , z1 E$ I2 z" q
“鸡心领显得成熟。”回想换衣服时店员的建议,确实是蛮有道理。   X1 ]: ]& x- ^$ ?: x+ K5 x* f  X
的确,穿着圆领衫站在镜子前,自己更像个涉世未深的毛小子。
! ^1 y0 z, u7 Q) p# t# G1 M“那不正好?正好和那个真正的毛小子一对儿。”心里想着,一股幸福的暖意直逼胸口。 0 C$ O# z" y; H$ r% }* |# H+ X
因为答应安三十晚上要陪他守夜,所以刚吃过年夜饭,我便跑去了他那儿,身后是老妈不变的埋怨:“二十多岁的人了,老这么毛毛躁躁的。”
2 p, q8 Q" K" x3 o- z一进门,郭姨和李老师正在客厅聊天,见我进来都有些拘禁地站了起来。打过招呼,我直奔安的卧室。他正一个人塞着随身听,坐在床上发呆。我从身后拍了他一下,好象是吓了一跳,他有点愣神儿。 ! k, X9 g" w" I$ [4 `  T# Q
“听什么呢这么入迷?”我拉下他的一个耳塞。 8 D! @8 o& |6 h1 H! l
他随即关了机子,放在桌上,自己往一边挪了挪,让我坐在他身边。 . ~& `/ t+ y( H3 ?
“晚会早开始了,怎么还一个人傻呆着?” : N  J$ A2 O8 D+ ]/ d
“没意思,不想看。” - J. ~! Z5 ]/ O' M( A
我见他情绪不高,正想着因为什么,他却先一步盯着我问:“你……去换衣服了?”
8 x, |. z9 q, d3 m我看看他身上的,又看看自己的,故意逗他:“是不是显得年轻了?”
6 I2 f' T! o- W3 x! g2 _+ I“你特意跑去换的?”他还没纳过闷儿来。 ! r. M( w2 S3 y2 L7 ^
我笑而不答。 - x* e: ^2 M3 F& \, l. {, h
“你还是更适合尖领的。”他抚摸着我的领口。 2 N. L9 l' q7 J5 x
“感觉咱俩是不是太暧昧了?”我捉住他的手开玩笑。
! K6 P6 S+ c" G7 _: R“那你干脆脱了吧。”
- T+ p: {/ h6 e; q0 _& \“好啊,那我先帮你脱。”我伸手要脱他的衣服,他笑着扭动身子躲闪。 9 G9 z6 L, \  N4 U0 F0 `* o
“别闹了,别闹了,”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让我妈他们听见不好。”   J# j; {0 u/ u; }: O( @
我这才反应过来客厅还有外人。于是把他拉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 }  }6 c: F) Z  C
“李老师在这儿过年?”
& r& P9 `* ]: B( Y  j/ ?3 d' b“嗯!”他简洁地应和着。
- K- F1 R0 ]+ S: Y' }“头一回啊,你‘高抬贵手’了?”我掐他的脸。
- s3 P4 Y9 a0 o2 r他拉下我的手,握住,很认真的说,“我想通了。”   k( S3 y8 j" W
看他那样一副正经的样子,我强忍住笑,问他:“什么事有你想不通的呀?”
  L5 _7 n. |9 f2 d4 F他表情依旧很认真,丝毫没有因为我调侃的语气放轻松。 6 Y( n, c9 `/ q8 ]
“我生病以来,李老师没少帮忙。你也知道,我妈退休时我还没毕业,都是靠他帮忙申请,才在居委会留了职位给她,领一份工资。我挺感激他的。”不等我应和,他继续说着,“其实我妈很早以前就和我提过他们两个的事,只是还没挑明,我就很不耐烦地躲开了。现在想想,自己真不懂事,肯定让她挺难受的。”
7 j0 B3 l! Y7 Z6 r他的表情有一丝惆怅,手指在我的胸口上划来划去。 ( d6 H$ H; M* v  E6 e$ J; f+ ?7 O# O
“其实我也不是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我只是觉得李老师年纪比我妈大,腿脚又不好,到时候我妈肯定要伺候他。我一个就够她累的了,不想她老了还有负担。”他用一种渴求理解的眼神望着我。
' q) H' o" U' _% D& B“其实有些事不像你想的那样。”我搂着他,尽量用他能接受的思维去开导他,“虽然他们在一起郭姨可能得照顾他多一些,但你想没想过那可能也是一种幸福呢!你想想,我和你一起时,我妈有我爸陪着;你和我一起时,郭姨就只能一个人。她已经寂寞了这么多年,老了就更需要有人作伴不是吗?” / v" r# K$ S/ k8 B
他赞同地点点头。 . R" b7 V. k$ K
“他们在一起可以互相照顾,有什么事也可以互相商量。尤其是这么多年,已经有了感情,这就更难得了。郭姨一定很希望你能理解她。” 1 n+ F: I5 n: E
他冲我微笑,“所以我说我想通了,只要他们两个没意见,我也希望他们幸福。”
! C' F/ `7 r% |. |“安,有时我觉得你太成熟了,很多事比我想的都深。” + }  u) ~6 O# |1 X! B. }
“那也只能是你弟弟呀。”他扬着脸很顽皮地看着我。 " }+ R9 v0 e7 d
“不对,还有别的。”我坏坏地笑。
2 `" g* |! T  x6 ^他用胳膊肘杵了我一下,不满地说,“我就说年龄,你就会往歪处想。” * |" D+ w: K; Y
我当然是明白的,连连笑着点头。
4 U0 u0 Z  _$ H“我也觉得,得病以来自己好象变成熟了,”他半闭着眼睛,不紧不慢地说,“其实好多事都是通过你想明白的。”
$ L& D+ A# q6 P7 E“啊?”我有些吃惊,“通过我?我还真不知道。”
' g0 [& K- o7 ?* g+ r( j4 r) `“可能你不觉得。”他不看我,径自说着,“我老说你‘口是心非’,其实我知道那都是善意的。你总是一个人想事情,不喜欢和人商量。但是只要是你觉得高兴的,就都和我说,让我也跟着高兴。连我姐夫都能觉出你对我好得特别。” % [9 R" `5 I- r% `% ]3 k( N
他说的话让我有点摸不着头绪,是在责备我对待感情太张扬了吗? , D9 \" O; j2 ]* w
“虽然我们的关系有时想想多少让人苦恼,可是在一起的时候,又什么都忘了,光顾着高兴了。即使我病了,老给你添麻烦,你还是一如既往地陪着我,照顾我,我觉得感激却没什么能回报你。有时候觉得是自己耽误了你。” 2 R4 j7 }. a+ {: H( X
“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呀?”我听着有些不对劲儿,用力晃了他肩膀几下。 8 ?0 x: b6 v* X* B2 {
“你听我说完。”他握住我的手,“就因为你对我的好是不用回报的,让我觉得其实爱情可能就是这么一回事,只要两个人都觉得幸福,无论哪方付出多,都不会有占便宜、吃亏的感觉,就因为彼此相爱……所以,我才想通了李老师和我妈的事。” 1 X+ G: B9 a* h! ]
“让你想通这件事还真不容易,把我都扯进去了。”
. ?! @7 c: i% P& s“我就是借题发挥了一下。”他从我怀里起来,顽皮地笑。
! ]; W$ V3 F! |“发挥的不错,奖香吻一个。”说着,我在他额头轻啄了一下。
: X6 ~8 I3 B- n. Q“我姐上午来的时候也说,要是我没意见,就让他们去办手续。”他语气突然又黯淡了。 7 P# o; E( a& q8 t$ a
“这不是挺好的嘛,至于这么伤感呀?”
! c0 n% [3 x# ?9 d' A1 i4 Q) R" |“不是这个原因……”他显得为难。 8 e+ g8 `2 F9 w* Y
“怎么了?”我摸着他的小光头,“和我说说。”
7 D% z  \' D" `“他们结婚的话,肯定要一起住的……” 6 Y- E& h% m6 b, @' g6 ]  `& ]
“哈哈,你怕郭姨不要你了。”我自认为聪明地打断他的话。   P8 z1 k. h! x, X
“正因为她肯定放不下我,我才觉得为难。”他的眼睛看向某处,似乎是很深远,语气也随之缥缈起来,“我对他们是个累赘吧?”
" }4 i# _$ _8 N% M% I. Y3 I7 a“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惊恐于他的问题,“郭姨有多疼你,我可是清清楚楚,你这么说,我都替她难过。”
; \1 A8 y& J& g* {“我只是不想拖累她。”
6 _! q- g1 U$ C1 h$ d“可她是你妈,又不是外人,谈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9 {7 l; v2 _5 S* d2 T- T  X“可我却没尽到做儿子的责任。”他幽幽地说。 . g- a  i/ S- k& x: k' x& z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 x9 E0 n, r( ^( C* @  n; M“才工作了一年多,工资还不够看病拿药的,我妈累了半辈子,都没享福。”他眼睛湿湿的,“要是没有我,她肯定过得比现在好。”
3 y+ m8 n4 h7 V5 x# q* R“安,”我扳住他的肩膀,“别没事儿胡思乱想了。”
& Q+ z6 L" p! \) d, X“我倒觉得这对我来说不是胡思乱想。”他语气平静得吓人,“我已经过惯了现在的生活,要我搬去和别人住,或别人搬来,都会很不习惯。”他径自说着,“我想李叔也只是想找个老伴儿,并没想附送一个病儿子吧。”
' W4 p! U' N8 a“你想得太多了。”对于他并非没有道理的话,我也只能如此回应。
$ w- S) Z9 U- A6 ~4 R& F“他们是一定得结婚的,今后还有老长的一段路要一起走。”他停了停,平静地看着我,“我只是想……能不能等我走了,他们再结婚……”
* F$ I1 e+ f, R% ]3 @) A1 x“大过节的,你不许乱说。”我捂住他的嘴厉声喝止道。 + y; O- X6 Y7 [  ]! h
他拉下我的手,“你不觉得我说的都是实话吗?”
3 @! b+ X4 }# M1 X$ ]: e2 W+ l# H% i: t6 G面对他的坦然,我除了感觉心里憋闷,也的确无言以对。 + s4 A: I' s" i% m' y
“可我不想让妈和姐为难,让他们推迟的话,我说不出口。”他的眼神让我难过。
6 ?- X( q3 I) g3 {- }! I我紧紧搂住他,好象这个微弱单薄的生命即将燃烧殆尽,而我必须要将他从灰飞烟灭的那一刹拯救回来。无论用什么方式,即使是荒谬、徒劳,只要能延长他的美好,只要能让他幸福,我什么都愿意尝试。 ; O+ [5 s4 C- M8 t5 ^) F
“我们一起住吧!” 8 `# R' ]& ?' p: [; Y
我坚定的语气让他不禁张大了眼睛。
% k7 W7 Y5 [+ P8 \$ T. a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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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02:39: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章 + ~. X) o' x6 l" w# y' e

4 ~. g: \4 S. m“一起住”的决定一经确定,安好象轻松了许多。只是该怎么和两家人解释,着实难住了我们。默契让我们把“第一目标”一致投向平心,想借助于她给两边的家长做工作。可不凑巧的是,他们两口子带儿子回了郁飞的老家。而与此同时,郭姨和李老师也开始频繁地走动,忙着办手续的事。我和安的计划有些难以实施。 ( a- n' K7 M( E9 J
那一年的春节如果用一个词形容就是:混乱,用两个词,那就是:超级混乱。 ( N% ~3 @; A# K* J! L' S
比我大两岁的表哥得了一个女儿,于是给奶奶拜年时,几乎所有人都在问我一个问题: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更荒唐的是,已经当了奶奶的大姑,竟然要把姑父的侄女介绍给我。什么年代了,还想通过我弄个“亲上亲”,搞得我很被动,好象被逼婚的大龄青年。因为表哥的早婚,我成了受害者,这是我没想到的。可更让我想不到的,甚至更让人不忍的是奶奶的一句“我想活着看到重孙子”,听那句话的时候,有种愧疚是让人受不住的。 5 z) }& I* J& b; Z0 B
好在有老妈在打圆场,说我是以事业为重,结婚是迟早的,要看缘分。谁也不知道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5 I/ `, i/ L' v. Y! N
那天回来的路上,老妈一直在说“该是考虑交朋友的时候了”。直到坐进家里的沙发,她还在继续,而老爸和我都以不同的沉默相对。长久以来,面对老妈的唠叨,我和老爸多数都是只竖一只耳朵,但这次显然不同,从我们望向彼此的眼神,就能心领神会到气氛的迥异。 9 }6 ^5 {! \, h! w7 g# S/ m4 C
感觉到事情的突变,而计划终究要一步步实施,我决定对他们和盘托出。 , O: E$ {) E4 p" d, x
“我想搬去和平安一起住。”
- H) }! n* H% U4 c3 ~话说出来,两个人都盯着我没反应。
4 ?* T* j' o; q半晌,老爸喝了口茶,“你们不在一起住都比和我们呆的时间长,再搬过去是不是连家都不回了?” ! \' t: e5 y3 R6 _/ [7 K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似乎还有些调侃的味道,所以我并不紧张。深思熟虑,心平气和地,我把郭姨要结婚的事,安担心的事,以及所有我能想到的,有助于他们同意的理由一一叙述了一遍。间或偷瞄两个人的反应,似乎都陷入沉思。那时,我已确定他们不会过多干预,心里渐渐感觉踏实。 % f% o% U" o" Y8 G3 C# K( A! S+ m
我想,即使是现在,我和老爸之间之所以不是很亲近,并非所谓的代沟本身,而是他不懂得如何与我交流。每每我想向他传达什么时,他总是不直接明述自己的观点,用一些模棱两可的回答搪塞我。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他没有耐心深入我的想法,他能给我的只是潦草的敷衍。即使是那个时候,他也只是给了我两个褒贬不明的词“量力而行,好自为之。”
# X" I1 K3 S. ]- @对于此,我并不觉得有深究其意义的必要,所以,我很平静地目送着他端着那杯蓄满的茶水,坦然地离席而去。 " Y) I$ v# O4 E
被撇下的老妈和我以一种微妙的感觉对视着。然后她终于忍不住说:“有时候妈真不明白你究竟想些什么。” ; R+ j& e) {* r! L( x9 Y
“我现在的想法已经很简单了,就是要好好照顾他。” 2 Y9 R8 R6 T6 ^, M' h. B' x
望着她两鬓的斑白,我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残酷。 & E2 ^5 S9 s% _1 m2 q( e
她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目光变得柔和:“小安从小就没有爸爸,在没有男性的环境里长大,你又从小就照顾他,他对你特别依赖是自然的,这点妈能理解。可是你不一样啊!你成长的环境很健康,无论是大学还是单位,你都比他有更多交际的机会,应该有更多的朋友,而不是像孩子似的太任性吧?”
) D3 s% C+ G6 }1 q6 w6 x3 C的确,朋友是很多,有一些甚至是能让我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但那只是朋友,与感情有关与心无关。而安,对我而言是绝对不一样的。究竟不同在哪里,要我给年近半百的老妈解释清楚,显然是超高难度。
* e0 h/ \$ Y" g4 p" N( ~/ R“妈,很多事是说不明白的,可能您越是想了解,我就越解释不出来。但是,有一点您必须知道,我不再是孩子了,做的每件事,即使是任性,也是成年的任性。”
  u6 k, L. _( b7 U) v5 F6 H2 T+ E她用温柔的手抚摸我的头,语气很平和:“妈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但妈还不糊涂。小安现在病成这样确实是需要人照顾,你要搬去我也不反对。以前我也说过,做什么都要有个‘度’,过了就不好了。
+ }1 ~! {* O  S9 Q“妈是看着你们长大的,感情有多好也是心知肚明。之所以总觉着担心,是怕你们都陷得太深……你也很清楚,迟早他会……”她有些哽咽,“别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逼,妈看不得你难受。” " p3 ]6 @# x. f4 B* u# `' E# P( B/ v+ G
“您可真能操心,还嫌自己皱纹少啊?”虽然我想开个玩笑,却觉得鼻音很重。 6 _: Z7 x' \: z& l3 g; E) a
“道理你还是懂的,能明白妈的心思也就够了。”说着,她抹了把眼泪。
- L2 L- l: p5 ]3 M7 P1 T$ v起身离开的时候,没忘了叮嘱我,“今天降温,拿条毯子压上。” ( p$ b8 `" P. Z  r  g) A5 q2 F' V
我已经无力回答她了,只是默默地点头。泪顺带着一些感激悄悄地滑落,打湿了茶几上的报纸…… 4 v: r1 @9 b6 H9 y% l6 i2 g  Y' L# n
虽然我和安最初计划好的实施步骤出现了问题,但从最后的结果看,一切还算顺利。 - F  R8 i( F! x9 N- a0 x
过了十五,我都开始上班了,平心才从郁飞家里回来。一到家,她便被我们神秘地拽到卧室。如我们所想的那样,没有任何意外,她赞成我们一起住。对她开口的人是我,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她一直像亲姐姐那样待我,完全不把我当外人,所以我并不觉得自己身份的尴尬。
' x! f1 c* Y/ m* g# s虽然没有直说让她去和郭姨谈,但显然她很了解我们的想法。 + \6 N/ K! p7 K# l8 _( N* q
那天洗完澡,我陪着安聊天。等他睡着了,我被郭姨叫了去。她主动谈起了此事。 0 l7 f: ^" E8 }- ~  f+ h( N  v  a
“平心都和我说了,”她坐在我身边表情很认真,“小安有什么事都找你商量,从小就是。受欺负、考学、找工作、得病、连现在这样的事也是最后才让我知道,真是……” 2 c8 E, u  e: _) }5 O0 m
那是绝对因为苦涩才有的语调,五十几岁,坚强的女人,很好地压抑、控制自己流泪的冲动。 5 D! E, W, x% R) e4 `' P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象个懂事的孩子轻拍着她的肩膀。 # [3 I/ m/ J2 Y. h( v
“老李还说把他接去同住呢!”她双手捂着脸,几乎哽咽了,“要是他早点告诉我这些……”
: z: ]0 H$ z$ {. a“郭姨,手续不是已经办好了吗?我听姐说你们都不想太麻烦,那就简单地办个仪式吧。” % {3 J; r' ?) Z- l7 F$ ^9 c
她没有搭话,努力让自己平静。 : H; n( }+ R' @9 K' f0 t" g
“安不想失去从前的生活,却希望您能有新的开始。他所担心的并不是李老师不接受他,而是您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新的生活。他想看到您更好地享受人生,而不是为他再舍弃更多。”这些话都不是安亲口说的,却是我体会得到的,“您是了解安的,他心重又敏感,因为当初拒绝您谈李老师的事,到现在他还觉得愧疚。” % a0 s9 d' D8 N
她抬起眼睛,好象对我的话很不可思议。 $ s; l! F, |9 o- x' ?+ {- x, ]# T; f
“不是就嫁到旁边那栋楼吗?连小区都没出,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6 \6 P  ]" v2 X1 j
听我这么一说,她自己也笑了。
9 \' \6 n7 e1 a0 {8 M8 |  r* A  v& k% c“两个人能开开心心的生活是多么幸福的事啊,”我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感叹,“我们都等着看您穿婚纱呢!”
. Q( C! c4 s5 u“还婚纱呢,都老太婆了!”她一边笑一边擦眼泪。那眼泪与伤感无关的,我以为。 # d1 }9 J3 S/ I) l
“江南……”她握着我的手,似乎有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   C4 ^! y* f- z/ P' R: V
我能理解她开不了口的原因,虽然无从解释。 , ]' o! n* W+ d. d2 ?
“我会照顾好他的,”我将手覆上她的,感觉到信任的重量与坚定,“都会好起来的。”
, |1 \  ^. {! ^5 R5 n她抿着颤抖的嘴唇深深地点头…… $ O# m9 g/ w9 l. x5 [1 V; T& ?
三月底,郭姨他们办了个很简单的仪式。每个人都很沉浸于喜庆的气氛。合影的时候,安的肩膀上分别是郭姨和李老师的手,而他看向镜头时,同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很为他们高兴。
# @- W; \7 y+ t9 _& i& r因为楼上楼下的关系,除了几件衣服,我什么也没拿过来。而郭姨也因为仍住在同一个小区,什么都没有带走。只是屋里住的人不同而已,再无其他。 ( T) @$ h" L+ g/ o3 K6 p4 Y
那天已经很晚了,郭姨和李老师才离开。站在阳台上,我望着楼下两个人相互搀扶的身影,在心里为他们祝福。
7 K& A7 C6 A$ B$ l  y6 U& v“他们会幸福吧?”安坐在沙发上像是自言自语。
  P9 h; S2 H+ Q  D' _; o我走过去抱起他,直到放在床上,才笑着回答他的话:“肯定会幸福的。”
% a1 T* j7 S: p. `3 Y他把床头灯调到最亮,伸出的手在空中晃了两下才摸到我的脸,我完全知道,他几乎看不到我。
  X9 K9 B# I6 ^) m0 ~“我也觉得很幸福。”他满脸的纯真。
7 u% P8 ]  u, f! a“傻瓜,幸福还有自己拿来说的?不害臊。”我捏他的鼻子。 . }6 y9 l. i* X2 z
他不解地皱着眉:“是事实,有什么不能说的?”
$ `! Y" S, G3 L2 f/ [8 W$ B2 ~( t/ r对于他的坦然我真是没有半点抵抗力。 6 o' P* e; E' Y  M
“幸福才刚刚开始,这就满足了?”说着,我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 j5 r1 f5 I, U0 C+ N" \9 ^
“我妈不是把她的卧室收拾好了吗?”他一边拉我的手,一边笑着说。
. A$ O  ^& w6 Z. ?# t/ b5 J“是吗?”我佯装不知道,起身准备下床,他却拉着我没放手。
9 @& |* y$ q( g- p9 C* u“要去住那边吗?”他仰着脸问我。 8 t) p8 c9 q3 T3 o0 m2 ~; Q
“对呀,双人床一个人睡多舒服。”
' U2 l4 n# C; L3 v1 w. G他听出我在逗他,甩开我的手,挑衅地说:“就是,被子一个人盖还暖和呢!”说着往边上一滚,用被子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0 m* _0 M! O* h9 z! e& S2 B“要说暖和,两个人睡岂不是更好!”我重新爬上床,试图把被子打开。而他在我怀里笑着,躲着…… . q, [! y7 g3 I$ v- v9 V5 F& T
闹累了,他枕着我的肩膀开玩笑地说:“还和我妈信誓旦旦要好好照顾我呢,就知道欺负我。”
, M5 n$ Y$ c+ k# e# l+ ^“我什么时候信誓旦旦了?”我不承认。 " e- y' P5 r1 \- P. ^
“你就是,”他坚持着,还打了我脸一把掌,“还讽刺我。” 6 C% Q% D$ W8 j% I, }6 l$ {$ P
“讽刺你?”我一阵莫名其妙。
4 T* K, d# Q2 H+ {“你说我心重又敏感。”他的样子好象是受了委屈。 0 i+ H& F% m6 W- S2 ~, O+ C8 A
我对他的话很惊讶,“你都听见了?”。 5 _4 ^* J! a" T3 }
他头偏向一边,佯装生气地不理我。
! F" f3 j* s* a0 [; \  w/ p2 Q“你那天没睡着?”我扳着他的肩,让他面向我。 7 A- |( f% \3 v$ x, Z% ~0 a' r
他点头。 + ?$ P6 C! S& c4 j
“那我叫你,你怎么不吭声。” & h# L- t* _( }% R( }
“我……”他哽在那儿不出声。 ! r$ n8 ^! M: g6 J2 g6 J$ j& ?
“怎么回事儿?”我不解地问。 ) k& Q2 C, x- Z3 V
“我想让你早点儿回去休息。”
2 x3 Q% b+ w3 F: c望着他有些为难的表情,心里真是有说不出的感情。是甜蜜?却明明有酸涩在胸口;是懊恼?却实在有感激在涌动。面对如此真实而咫尺的他,两只手臂的力量都不够用,虽然他说我快把他勒死了,我却觉得根本抓不住他。 $ a+ k) B0 U$ K1 v4 Q. u
“我会一直陪着你,好好照顾你。”我有些肉麻地对他承诺,“一起吃饭,洗澡,聊天,看电视。每天看着你睡着,等着你醒来……” 9 {6 p  P5 W8 m- k
他似乎并不觉得我的可笑,一脸的依恋与陶醉,好象很满足地问:“真的?”
& {/ `: ~7 @% j“当然。”我的吻从他光洁的额头向下……
; b  t4 p9 I3 n$ b“除非你上闹铃,我才不信你能比我……”他后面的话被我封在了喉咙,取而代之的是薄荷牙膏的清凉与爽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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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02:39: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五章 1 h/ N5 S3 m- e0 L! y: @# E
* x$ O. l  U& ~( J! F5 q, S( d5 E3 l
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究竟该怎么形容,我觉得很困难。
! v8 s. I8 D, }4 M7 z& I, X9 c6 B郭姨虽然搬了出去,可她在我们这里呆的时间明显长于自己的新家,有时甚至做好了晚饭才离开。李老师也经常过来坐,好象都把我们当小孩子似的照顾。
- A" J. a5 c* `+ ]周末的时候,平心总是买来好多菜给我们“改善伙食”。每当他们全家人一起时,我便借口要回家吃饭,给他们一家人相处的时间。因为这,安有几次生我的气,不过考虑到我也要偶尔回家照顾一下父母的情绪,他也能很懂事地理解。
% M6 ~0 L  x( {3 H而对于我爸妈这边,他们没有埋怨什么,甚至退休的老妈还经常陪郭姨一起聊天,开导她。我为自己能有这么一位好母亲感到欣慰。
& G7 X4 C- n1 D8 J- X2 H如果短暂也可以称之为永恒的话,我想那就是我向往的一生最好的归宿。那种甜蜜与亲昵就象是梦中的幻象,幸福得让我感到惶恐。推门进来看到他安详的睡相,或是迎向我的笑脸,每看到一次就增添一分依恋与不舍,让我不敢去想象有一天失去了会是什么样子。 $ g5 I0 S$ E  }2 Y
然而即使是不愿,不敢,有些事实却是不得不去正视的。因为每个人都明白,自欺欺人是没有任何好处的。我清楚地知道,他正在憔悴,衰弱,像一朵日渐凋零的花朵,在与时间争分夺秒。 $ ~+ t" g) O2 L5 {# G7 ]# C1 }& U
因为视野缺失是逐渐的,所以到完全失明的这个过程,他和我们都是逐渐适应的。
7 k9 g# t$ H. p; }3 S; a# ]那天从医院检查回来,郭姨告诉我,他的病已经进入不稳定期,医生建议尽快住院治疗。我知道,一定又是安在闹别扭才没能住院。
! @, [' o, Q% N0 F/ [晚上,我一如往常一样,把水和药递到他手里。
! N3 K2 _$ Y1 P1 A# P8 z1 F“每天要吃这么多药,烦死了。”他一边伸手接,一边抱怨着。
$ g+ ?4 g. b) k" n9 u3 L9 N: D) w( L$ }“住院治疗可能就不用吃这些了。”我试探地问他。 6 ^( }# P1 ?" n3 `. f" D
他没有搭话,头一仰,把好几片药一齐放进了嘴里。可能是因为很难下咽,他把满满一杯水都喝光了。 . V; _/ @) k1 u6 d5 j( ]; X
“你自虐啊?不怕噎着?”我拿走他手里的空杯子。
* U1 E. H& K: I$ `% y/ @他还是不理我,拉上被子躺下了。
# o; s0 X% b/ k8 i他就是这样,遇到不爱听的话,也不争论,只是耍些小脾气。相处久了,对付他的这点任性,我还是有办法的。
6 a. w' f; s. t( n“周末想去哪儿玩?宁帆和大名他们都有空。”我躺在他旁边,扒着他的肩膀问。
$ T8 p; U/ A# ]) M他还是很不情愿地闭着眼睛矜持着。
1 L6 d6 |# I6 U“听说植物园最近弄得可漂亮了,他们想去拍照呢。”说完这话,我突然觉得懊恼。安的眼睛完全失明了,一片黑暗里,“漂亮”一词对他是多么残忍啊。 ' C1 T& E9 L0 @( R
“你要是不给个意见,我可告诉他们不去了?”说着我拿过电话假装拨号,用力之大好象快把按键敲烂了。
+ Z+ x  O. v  a2 a3 w“植物园有榕树吗?”他拉着我拿电话的手臂问…… ; J8 s% b7 ^6 j: n; f2 I
因为得到了肯定,他很快忘了不愉快,期待着周末的植物园之行。 # B6 D$ [3 g( y1 G2 u/ k
望着他平静的睡相,我久久不能入睡。已经到了连“医院”两个字都是绝对禁忌的时期了,我们的幸福还能享用多久? " E1 d0 z4 J  k. }* m/ J
“江南哥,你看那花多漂亮?”
: _- G% Q* ?7 d; B4 @' R  ]% _闭上眼睛,我又想起小时候,上学路过的街道旁,新植的榕树上开了好多扇叶形的粉色小花,毛茸茸的,很可爱。那是我们第一次看到那种花,安很喜欢。 + C$ w" Y: u/ ^, x. t5 v* M
“你说那花是什么味的?”
# M3 I# j8 z1 U% B" D7 N安就是有这毛病,想让我帮他干什么不直说,拐弯抹角。 ! E$ e( w& }$ _* P: s) n
“管它呢,不是香的就是臭的。”我故意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径自往前走。
9 ]  H4 p6 C' T' |) q他见我没有要帮他的意思,独自爬上了围栏。因为个子矮,踮起脚尖仍是差那么一点点。
* w' D  `  f& \# g! J  D% }" h" w望着他求救般的眼神,我无奈地站上围栏,帮他揪了一杈。
3 Q5 B6 E1 ]8 t; r“丫头片子才爱花。我看你上辈子就是丫头片子。”我虽然帮了他,可仍觉得自己荒唐,于是向他抱怨几句以找到心理平衡。 / o6 I+ x% d/ X2 S9 e: M
他定睛地看着我,用一种很委屈的眼神。让我不忍心继续自己的戏弄。 6 U6 p3 E- Q8 L. H$ J8 ?+ p5 p) m
他一边闻,一边咧着嘴傻笑。 & R' e7 t" Z- P/ M
“香吗?”我也有点好奇。
/ m  o% q; c# P0 X7 S“香”。 0 s% ~# u: l1 x% q
我拿过来一闻,根本一点味道没有,“哪香啊?”
, E* T. v1 U6 z6 v4 l“你使劲吸气就闻见了。”
3 \# t8 g" ~5 F: p4 b  l* u9 T我几乎把那朵花一起吸进鼻子,除了花朵因为新鲜特有的味道,再无其它香味可言。 7 |$ R/ |  U' N+ s2 j1 }
“这也叫香?”我把花重又掷在他怀里。
& [; E3 o: W( h$ E他根本不在乎我的话,高兴地捏着花枝转着,看着,闻着…… 1 O+ U# c) a( k! a# \) O; y' h
躺在床上,感受着安靠在我脸上的、光滑的额头,突然好想再闻一次榕树花的味道,他喜欢的味道……
$ x" |( R0 f0 N7 J7 v) e1 |2 b4 s  J. _; q  j; ^; P
五月中旬的阳光,比初春时温暖,又没有盛夏时毒辣,我喜欢。 9 i$ D3 }# c3 U8 B6 s& W4 i
宁帆开着她的小奥拓载着我们去和大名他们会合。
0 g4 a6 Y7 D8 y$ ?* N在植物园的停车场上,除了李珊,竟然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不用问就知道是三儿的朋友,因为他交朋友好象只看脸,总给我华而不实的感觉。
5 y; V6 x8 Q1 ^宁帆推着安,在他手上的,是我和大名费了半天劲才摘到的榕树花。依旧是他说香而我觉得无味的小花。他和宁帆总是有说有笑,让我觉得她比我更能让他快乐,心里酸酸的。可一想到“妒忌”一词,我便又嘲笑起自己来。 1 p+ \4 M1 u; R( J+ J8 v( F2 G
中午刚过,太阳还照得人懒洋洋的,李珊便提议去园子深处的樱桃沟,大家一致响应。我和安则是没有任何约定地选择原地等候。我想我们只是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地独处在一起吧?会让我们做出如此行动的,一定是虽然单纯却又绝对强烈的感情吧!
# G* s0 b0 t$ k" V! x: k% b! d原本宁帆也是想留下的,可在李珊的拉扯下最终无奈地也随他们去了。 ) ]7 y' C: ~! L+ W7 o* `
我和安守着堆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书包,倒也自得其乐地躺在草地上晒起了太阳。
; T& G3 X# {, `7 ~( \1 u( b2 n在那片幽静的草地上,我让安枕着我的肩膀。他却坚持要与我分开一段距离。 4 B5 [. O) C  e9 F3 M. ]
“你觉得难为情啊?”我笑他。 ' E; V9 `0 x9 z  S! K
他没有回答,只是闭着眼睛享受着阳光。
& H* k- j& l4 ?我凑过去靠在他的肩上。 8 |2 X% ^. z1 W; a" L
“你不怕被人看到?”他轻轻地问。 ! a' u1 X, j3 B. d  s5 n" p2 `
我看着小路上不时走过的三三两两的人,反问道:“你怕?” 5 F! O) \. w  S2 Q; r
“我才不在乎,反正我看不到。”他说这话时,好象有着特殊的优越感。 $ _, n2 U5 y% e7 T  j. z& t
“既然没有能隐藏一切的黑暗,那偶尔享受一下太阳底下的相拥,也不该是罪过吧?” $ o; Y" J7 ^. N+ H( R0 V1 \% F
听我这么一说,他笑呵呵地揽住了我的肩膀,“要是有人指指点点呢?”
4 u8 x1 Q+ `# V, @8 J; C“狠狠地瞪他。”我抚摸着他戴着帽子的小光头。 # Y2 c) E8 H" x' z
他在我怀里笑得更厉害了。 . E# R' ]) C' A4 M
不远处有人在拍照,镜头朝向我们这边时,我有一点点犹豫。安可以因为看不到而免于担心,而我则必须要面对。正视现实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只需要一份勇气和一种坚持。“要是我们现在仍背对现实的话,那我们可能永远不会再有直面自己人生的勇气和机会了。”那一刻我想到的仅仅如此。 + Q# J. X# {1 F0 n8 b7 |: Y; Y
所以,我侧身亲吻了他,而他也轻轻地拥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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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02:39: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六章
" x, R# |/ A! d& O0 C3 Y8 Y1 }& k& |2 ]* @1 u
六月初,大名请我们去他新装修好的房子小聚。那是单位分给他的一套两居室,虽然不很奢华,但感觉很温馨。他厚脸皮地搂着李珊,说那是他们未来的爱巢。把我们在座的都恶心得够戗。不过,那确实是让人羡慕的,能在任何一个人面前炫耀自己未来的幸福生活,想必要有足够的自信吧。 1 J- C' K( T$ b. a7 V
那天我们喝了些酒,话也多了起来。
+ c( p1 f" W, V( t5 y9 v7 c“三儿,你那女朋友呢?”我无意地随口问。 4 ?' M$ [  _/ W2 u7 y# x* {
“吹了。”他抿了口酒冲我笑笑。 5 l/ S- J+ ?* C4 |: Z; p6 V
我还想问怎么回事,看见对面的大名极力给我使眼色,也就全憋在心里了。
3 G# f6 B5 [5 d2 _# f8 f& ~  q; r饭后,趁他们聊天,看电影,我把大名叫到了一边,问他使眼色的意思。 / ]+ B) y* G  f. a/ o. K
他好象挺难开口似的,让我一肚子气。
1 y# l( B, h6 R& k" d) I“你真想知道怎么回事?”他试探地问我。 4 y, I; H% S8 L' d6 C
“废话,不然我跟你瞎耽误功夫呢?”我不满他的犹豫。
! q4 l' ?$ d/ }# B“就上个月,咱们一块儿去植物园……”他停了停。
' W+ T" R1 ~. K9 _/ p6 F$ r“怎么了?那时候不是挺好的吗?” 0 ~# o4 p  |* v0 f: C! o
“你是不是在那儿……” . G* l+ k4 c# J5 g/ z
他的话老是说半截就没了,急得我不行,“你什么时候学得婆婆妈妈的?赶紧一口气说清楚了。”
, u$ g: }8 U3 t7 p4 B他认真地看着我,好象很勉强地说:“她跟三儿说……说,说你和平安有毛病。” , t- }/ g8 D% N, L: M$ _
我如雷轰顶。
  k1 P* t8 z! q, h我从来不曾想到自己对安的感情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危害,如果这也算是危害的话。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我所感受到的都是理解、宽容。我并没有奢望有一天他们以我们为傲,甚至哪怕是说一句支持的话,但起码他们没有直白地否定或厌恶地唾弃。
) A/ e$ ^$ O$ j8 T, A4 O可是,没有遇到并不等于不存在。不理解甚至歧视我们的人,依旧大有人在。
" j1 }( J' k3 {7 \回想起那个穿着前卫,好象比宁帆和李珊更能接受新鲜事物的女孩,我终于明白,对于她,我们可能不是一般的新鲜事物吧。想到这儿,我感到好笑。
- ~! L, _6 U0 A- r9 m其实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想过我自己的生活,不会太多理会陌生人的感受。可我真能一点儿都不介意吗?毕竟三儿是我的结拜兄弟,而他,因为我失去了一个女孩。 9 Z* V9 I$ N2 |% S7 M; ]1 f5 i% w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这并不是谁的过错,起码我认为不是我和安的。但当我和三儿单独相处时,我还是开口说了句“对不起”,说不清为什么。
" F/ j: k5 x+ a7 Z" r4 p& W# \“操,你还跟我来这套。”他捶着我的肩,笑骂着。
6 r& m$ v2 I. m2 `/ C. G, G$ V: J/ C“不管怎么说,她和你吹是我的原因,我也没法负责……” & C) `2 I2 e: C% D- ^6 n5 R9 U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断下了,“谁说是她和我吹的?”
" B5 c( Q# b8 {3 I我疑惑地看着他。
, Z7 Z) Z2 S! Q“是我提的分手,我可不找不接受兄弟的女人当老婆。”他拍着我的肩。 2 r  V! [/ o) w8 ^- g
我看着他,感觉自己笑得很牵强。那种牵强的笑不是不真诚,而是有太多感慨。
/ ]5 s4 o, n+ z* ?“你不怕这辈子打光棍儿?”我逗他。
3 N6 m2 f+ i: Z“靠,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有的是。” 2 r6 S+ X: O/ `3 _' p% w: D: L
他这话说的声大了点,惹得宁帆和李珊揪着他的耳朵兴师问罪。 # Q! P; d) z: ~9 d# a/ j$ X0 _+ A) v
我看着客厅的沙发上,和大名聊得有滋有味的安,不知道心里那阵酸是因为什么。因为我们难得的幸福,还是因为这些难得的朋友,我真的不知道…… ( R& Y! v0 |, P8 n

6 y( U2 W9 C% w4 g“真快,他们都开始布置新房了。”回到家,安靠在床头感叹地说。 ' D  p& ?0 G) V5 r' e9 q' e
“听他的呢,李珊还不够岁数呢!”我一边忙活着那份销售报表,一边回应他。 7 i7 A- Q! ~6 E
“明年不就够了吗?”他笑着说,“我敢肯定他们俩早婚。” 3 L4 L" d; A0 ]& T3 u( K5 D
“我看他们也不是能响应国家政策的模范。” ! \9 l) u8 y5 [- X
“什么模范?”他糊里糊涂地问我。
4 Q% J6 s8 V3 v. u- I* Y“晚婚晚育呗。”
& ?  u. J2 h0 v4 D) j5 K他噗嗤一下笑了。 5 k5 _3 ^) V& S2 x1 C
“当初她和大名哥交往时,我还不敢相信呢。”
; P( }  L  Z, w; A  I9 r“他俩那是一见钟情,我也吓了一跳。”我是实话实说,“才认识俩礼拜的功夫就拉着手和咱们见面,谁受得了这速度啊!”
/ V/ v( ^) f; w( U“你不知道,原来在学校,好多人追李珊呢!” ! J% }$ ^7 H( A3 Y/ X4 r" @. h
“好多人?”我放下手里的报表,靠着他坐下,“难道你也是其中之一?” 6 z- Z% `) B: p6 q- ~
他笑着别过头,不屑回答。 ! D+ `/ d) L4 A
“要说讨老婆,李珊这样的女孩还不错,大大咧咧,整天傻呵呵的。” & ?, ]7 A2 I+ v4 t& R
“你喜欢她那样的女孩?”他面向我,目光却是散乱的。他看不到我的表情,所以不知道我有些黯然。我读不懂他的目光,也就无从知道他的心情。
( V# ?2 c. I5 C' P) X; z& U“我只是说如果讨老婆。”我搂着他的肩膀。
6 d; f* Y$ Y2 m/ a% W“你以后会娶什么样的人当老婆?”他的语气缓缓的。   m1 b( F" z- p
我没有理会他。 ! }. x/ @1 n0 P5 P8 K
“你以后会结婚吧?”他继续着。 0 e, p4 ^8 F/ T1 b1 B5 v0 T# q
我不想,也回答不出他的问题。 6 X% [0 U/ }% W" M9 T
“要是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就把它戴在一个真心爱你的人手上。”他从枕头下摸出戒指。 " C$ n$ C: e; K- f  h( n
我都没注意他什么时候摘下来的,他左手是不可能做到的,谁帮他摘下来的?
5 u7 b) V3 p& K. c4 `“你又来了,说着说着就跑题。”我压抑着内心的震惊,想要给他重新戴上。
$ \9 G& Q/ P8 a7 N“你答应我。”他固执地蜷着手指不配合。
2 |0 F& e& G4 X' y  N) U“哪有第二个人像你一样傻,让这么便宜的东西套住真心。”我语气里有些许的埋怨。 # t& B0 K% T# }, [, C
他听了我的话,抿着嘴笑:“你明白我的意思的,我并不是指非得这个戒指不可。” & p' s" Q! v# H- g
“安,戒指可不是随便送的。”
" }' S& m% }: b“你是故意装傻吧?”他装作责备的语气,手指却放松了。
. K5 w- `7 y( e$ K! L/ k“对我来说,戒指有一个戴就足够了。”
4 P1 r* f  Z3 r% |. k, n5 K: Z“又不是结婚戒指,干嘛说得那么严重。”他的声音很轻。 - x1 T" K% f' E; {
“结婚戒指又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有离婚的?你的戒指可是比结婚戒指珍贵得多,它就好象是我,只属于你一个人。”我在他重又戴好戒指的手上轻啄了一下。
7 R  \: K) E: }5 Y“我们都太傻了,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他搂着我的脖子,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
1 F* P3 s4 G+ ]. a- s. Q, s/ X“我可不觉得你是不该爱的人。”我肯定地说。
( X2 A& n* G+ b1 v“你不光是傻,还倒霉,爱上我这么个活不长的人。”我感到肩头的衣服温湿一片。 ' V0 L5 ]  E  |. B8 f
“安,你累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轻拍他的后背,心里很难受。
9 S- I4 P# ~2 s" Y' N: x“哥,不管我是不是最爱你的人,我都是最希望你幸福的人。”他模模糊糊地在我耳边叨念着。
$ U9 @1 n" a% w“只要你爱我,我就是最幸福的人。”我把他轻轻放好。
) J7 M0 u; j' r* E% z7 F: L! S他几乎已经睡着,眼角还湿湿的。 0 P7 N" A, T# C% w8 \. J1 n
“安,我们结婚吧!”我冲动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6 u2 S6 O. w% R& q5 i" N好象是听到我的妄言表示嘲讽般,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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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02:39: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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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能是我们(确切地说是我)做的最荒唐的一件事,那种带着责任与认真的玩笑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尝试。支撑着我如此幼稚的行为的,一定是既迫切又极其坚定的信念。 ( B2 t3 A1 u8 R+ H# Z/ F- Q( [; a
在街头贴的“办证”的小广告处,我弄到了两张假结婚证。
# A' g1 R5 G* K, J+ Y/ l当安知道自己手里握着的是什么时,一阵惊讶过后,他几乎笑出了眼泪,嘴里一个劲儿地说我疯了。
! U! ~, e( B2 g那又怎样呢!人这辈子还不兴疯狂几回?况且,我并不认为这种疯狂有什么不好。 3 o% _4 ]* r8 ]; V# B% ?* ?
虽然那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的东西,我却很认真地告诉他,我不会离婚。他听着只是笑,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觉得荒唐…… 7 }8 [' E' ^. p+ e; X- ]8 S
天气渐渐热了,安的病却越发地严重了。 # S8 K+ E* ^+ K8 g9 @2 h( i
连续的两次晕倒让郭姨吓坏了,好在每次都能被及时喊醒。而每次醒过来,他都会很平静地说,“我没事,就是有点困。” : }- c0 X& s: t2 O
虽然这两次昏倒我都没在他身边,但从郭姨的话里,我能感到恐惧。我在心里想着,该如何说服他去住院治疗。 $ v! I' z2 w- {) I! ?+ v
进入夏季,工作开始忙了。安这边又让我放心不下。整个人开始有些焦躁。因为每天都是下班时间刚到,我便第一个提起包走人,同事背地里都叫我“定铃儿”,意思是比下班铃还准时。对于他们善意的玩笑,我也只是尽己所能地打哈哈,并不做多一丝的解释。 ) U: D$ o" ?4 q/ L* c
一个周末,宁帆来看安。就在我们忙着收拾午饭后的凌乱时,安又晕了过去。看着郭姨拍着他的肩大声喊他,我和宁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是我头一次直面他发病的可怕,好象再也醒不过来般,沉沉地闭着眼睛。“死亡”这个词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我几乎是吓傻了。
) n( M: U3 d7 C+ B4 q* L好容易等他睁开了眼睛,我说什么也要送他去医院,郭姨也坚持着。 ( V$ C) }4 H# d/ E: \- g5 \
“还没到检查的日子。”他声音不大。 * h% D6 C1 J' }* C* |. t
“那也不行,马上就去。”说着,我就去拿钱。 ' K  l6 a! H0 b5 ?$ r- H) M. k% u% F
“我不去。”他提高了嗓音拒绝着。
/ w8 \% n6 Y/ w. D* }2 \5 @' f“别理他,宁帆,你先去叫车。”我糊里糊涂地吩咐着。
) i: T& ~% P4 G4 ]; w“我开车来的。”宁帆补充着。
+ ?( i& F$ A& e2 B" m“随你便,我就是不去。”他几乎是冲我嚷嚷。
% b$ N5 K# e: `. Y+ r; {郭姨搂着他眼泪汪汪,宁帆不知所措地僵在那儿,这情景让我对他的固执更加恼火。 + W, l+ Q  {! z
“行,你不去是吧?那我也随你便。以后你爱怎么着怎么着,我不管你,行了吧。”说完,我一赌气出去了。
3 e# q: Z- y+ q) P上楼到了自己家门口,因为没带钥匙,又不想敲门,只得失魂落魄地坐在了楼梯上。
$ C. |3 M9 k$ }# _说实话,我之所以那么冲动、气愤,完全是要掩饰心中的恐惧。他的表情那么平静,和睡着了一模一样,却又不能轻易叫醒。他像个固执的孩子,无理取闹地拒绝着任何道理,一意孤行于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替我们想想呢?郭姨的眼泪,我的焦急,包括宁帆的慌乱,哪一点不是因为爱护他?他不知道,哪怕用任何代价,只要能换他在我生命中多一刻的驻足,我也是在所不惜的。 ( y) h6 q- R6 @7 G% A" p5 Q
我想这些,想到心疼,想到流泪,想到有东西塞住喉咙,想到要窒息。 ) x8 H( {, @; Q4 o
“江南?”宁帆站到了我旁边。
2 K) o4 k1 P+ a8 |我赶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狼狈。 ; P  N% z, S9 K$ m+ j
“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啊?”她显然是对我有点生气,“为什么要弄哭他呢?”
+ @3 q- H. r! X7 `5 f3 p. s; Y% Y“我也是为他好,”听说他哭了,我心里更难受,“医生早就劝他住院,他每次都是这样。” & o  N! {8 w9 \* n+ F
“他也知道你是为他好。可你没问问为什么他不想住院?”她似乎很了解他的想法似的,“生病的是他,你别对他那么凶。” # z  j5 N) W; r' v
她的话让我觉得内疚,对安就更放心不下了。
! A1 z* ]7 B" r6 J0 I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郭姨正忙着洗碗,宁帆进去把她替了出来。 , ]# ~+ a: [3 y; ^. H2 Z
“郭姨,我刚才有点太急了。” 4 t0 @( Z5 {1 d5 w) N+ b
“没事。”她拍拍我的肩,“小安听你的话,咱们慢慢做他的工作。”
, @$ k3 ^2 s2 h. J3 X对于她的理解,我只能默默点头。
6 D/ Y/ F# n, X, _: j0 m- Z不知道开口能和安说些什么,毕竟我们如此磨擦的时候很少。我在卧室门口犹豫着,还没踏进去,他便撑起身子问,“哥,是你吗?” ( }2 F& F4 G, Q8 r% v) X  i
听着他如此叫我,心里一股难言的酸涩。 ; i8 `# @- r3 ~# ?
我走过去吻了他的额头,想让他靠在我身上,他却紧紧搂住了我,“你别生气,我听你的。” 8 \$ t( T. `! J9 m) Z
我强忍着眼泪,张开口却说不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不是,现在却是他在哄我。
: x' P7 W* p& J“安,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j; ]) m- ^7 d" S1 e$ c! ]
他在我肩上摇头。
( |+ ^! D+ ?/ J! n0 a7 k4 B' w“为什么那么排斥医院?”我轻轻地问他。 5 e, i6 ]# F; \& {
他不回答我。 & _; @+ B- E% k1 X
“我们都很担心,怕你有事……” ) ]1 a% _& s: |( a: i0 [. K
“我想呆在家里,”我话还没说完,他便忍不住了,“我想每天你和我妈都在我身边。”
  z4 G) x' t8 [6 C+ N/ j$ r“傻瓜,我和郭姨每天都会去陪着你的。”我安慰他。
3 [6 g; ?; O4 U“我知道,我要是住院,恐怕再也出不来了。”他语气黯淡。   ?9 u" _: Y% R) z& z8 c( G
“你老爱瞎想。”我极力阻止他再深入谈这些。
5 a4 r% J0 M  x/ Z“我不想死在医院。” / N2 }4 c/ A( ^) i1 n: ^& K, V
他的话,让我感到心悸。紧紧拥着他的同时,我不知道该狠狠地否定他还是无能为力地选择沉默。
2 d# K' R5 s$ t6 j. w0 T. ]- O7 M“在那里很不自由,多活几天也没什么意思。”他覆在我的肩上,声音很轻,“要是你一定让我去……”
" {: d! [! i$ t1 q) q“安,我不勉强你了。我只是担心你,只是想你能永远和我在一起。”
/ ^4 e( v# z2 c, M6 i“那你不去上海了?” 9 a: Q' x+ c# U$ J) `7 B) \0 r; z
我被他突然转移的话题弄得不知所措。 1 m. \* _6 `5 o) T6 c
“我听到你和宁帆姐的话了。”
! q/ p5 M3 U8 m, W. V那的确是上午我和宁帆谈的工作上的事情。4天的上海会议,对于今后评级和能否调入更好的部门有一定关系,经理力争让我随行。可我却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推拒。今天这次的突发事件让我下定了决心,不能离开北京,不能离开他,哪怕只有4天。他随时可能被推进急救室,而我必须保证那一时刻陪在他身边。
; V; s' K) v5 X) h9 [“哥,不去行吗?”他等着我的肯定。
( }3 b$ ^' l2 x) }5 [“不想让我去?”我把他搂得更近些。 7 [& R- D% P9 G( i/ s
“你就让我自私一回吧。别去,哪也别去。”他这是第一次在工作上拖我后腿,让我感到害怕。我怕的并不是别的,而是他暗示出的最终别离。
( @( f4 J% }) K“放心吧,我哪也不去,就在你身边。”
% v  Y% A2 Q! j8 K( [他离开了我的肩膀微笑着……
" v7 U+ G) }4 D' b# e% t8 n2 V9 M在我让他好好休息时,他拉着我的手很委屈地说,“以后不管你多生气,也别再说不管我、让我随便之类的话了,比挨一巴掌还让人难受。”
9 c% W$ p7 b8 W2 `: X' R我轻轻抚摸他俊秀而瘦削的脸,本来想给他一个完美的承诺,却发现喉咙的不自然。在眼泪没有滑落的时候,只哼了一声算作是答复。 ! o" E6 u5 Z. `! k$ W: r2 D
他却像能看到我脆弱般地,微笑着亲吻了我。在他右手拂上我的脸颊时,正好接住了那几颗温热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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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02:40: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八章   a0 u1 o9 t5 u3 W- f3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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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头,是无论如何决绝不掉的。对于那段记忆,我不晓得能不能表达清楚。 / c" W4 D6 k3 G8 C3 m6 @7 X, R
再一次复查时,医生坚决地把他留在了医院。在病房的走廊里,郭姨说这是最后阶段了,能做的只是减轻他的痛苦。我隔着玻璃看着病床上的安,突然很想把他带走。带去哪里?我并不知道。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逃得了世俗,逃不过宿命,这就是不公所在。
  g2 y2 p( u9 E1 q5 N* m2 U每次踏进病房,他总是很安静地睡着。身旁要么是郭姨心疼的凝望,要么是平心怜惜的轻抚。我每天下班后去陪住,即使郁飞总是善意地回拒,我仍是不做任何妥协。郭姨对我的坚决不再推辞,甚至连平心都反过来劝我不要着急。我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不是有同事说的那么糟,我只知道我妈在医院见到我时哭了。
$ W5 U% g- f9 y! R2 ^9 G: v安和我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与之对比骤增的却是他的昏迷。白天如果他醒了,特别想我,会给我挂个电话。然后是我在办公室压低声音的呢喃。每次放下电话,又会更想见他。明明是每天都能见到,却还是会疯了似的想念。连我自己都认为不可思议。
; \  K- I! J# I2 Q# K: j' u; Z晚上的病房里,如果安没醒着,就只有各种仪器的声音。在那时,寂静便会温柔地压碎我的思想,使它支离破碎成从前的点点滴滴。他的笑,他的泪,他的让我头疼的固执坚持,他的让我难过的心思细腻。第一次荒唐的亲吻,第一次短暂的别离,一切都是如此清晰。但看到他苍白的虚弱时,一切却又恍如隔世。每每想到这些,便会眼睛发涩,然后努力去看向窗外,而那里,总是一片黑暗,给不了我任何慰藉。
" G  ^/ t) Q8 v, S几个护士都认识我了,晚上查房时总会特别照顾些。我说是安的哥哥,她们便以为是有血缘的。我想我们已经可以以假乱真了吧。
0 B8 \/ |" K: m" n. O) d“其实我昏迷时是有意识的,有时候能听到你们的说话声,就是醒不过来。”有一次他半夜醒来时对我说。
6 ?& L9 `1 j! S6 ~! P“那以后你睡着我也和你聊天。” 4 a' N$ c. V9 I
他被握在我手里的手有着和季节一样的温度,这让我很安心。
  C" @0 ?8 W3 z4 K( \3 b话说起来总是很容易。当他昏迷时对我的笑话没有一丝表情,对我的问题没有半点反应时,我清楚地知道,在他模糊意识里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思考。但我还是经常像自言自语般地讲着很多,讲到我觉得自己可笑,讲到我觉得心理憋屈,但只要他能知道我在他的身边已经足够了。
% W4 f2 R, w7 u7 |5 K/ [1 V那几天因为他病情实在太不稳定,所以郭姨和我都守在他身边。夜深了,郭姨睡着了,我一个人盯着输液瓶发呆。   H" Q2 T1 ~! Y, q! `* F9 U
“外面的雨很大吗?”他醒过来时问我。 ' W  W* e; U: Z. C
“算是今年第一场大雨了。”我给他擦了擦脸。 ; }4 R  Z8 n5 m# e5 y) j7 _- r* c
“小时候有一次雨也是很大,你拉着我在雨里跑。”
  Z9 Z0 z0 C0 x4 m  C2 c“对,那天风也特别大。”我也回想起那次的大雨,胡同里满是水坑。风把雨伞都吹得翻了过去,根本起不到遮雨的作用,所以我就拉着他一路跑回家。而作为代价的就是,我们都感冒了。
7 Q' f; j" P: g+ O( G7 h“那时我真觉得要不是你拉着我,说不定我就那么举着伞被吹走了。”他说着露出微笑。 # F. I7 f! m, ?1 n
“有可能,你太瘦了。”
7 K; X. v/ N5 h& R0 ^  g“要是我被吹走了,你会去找我吧?”
( {# s* X8 L+ w" @! [我心里一阵酸,“会的。”
/ G4 A) v5 f# y! b“要是找不到呢?”
6 [9 ?: }7 l  k9 r2 b“一天找不到,两天,两天找不到,三天,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 ]9 n7 p2 g4 Y' m3 p
他嘴角一直挂着笑。
5 g, C+ d8 A* B$ s8 a) ~9 b9 z“无论你被吹到哪里,我都会去找你的,真的。”我紧紧握着他的手。
  ?; {2 d0 w4 M他脸色苍白得吓人,“我会等你的,即使很久,我也知道你一定在找我,只是还没找到。”   P& t/ k6 L4 g- n
“安,你知道吗,对于一个迷路的人,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原地等候,因为最爱他的那个人一定会第一个找到他的。” ' w# Q7 Z% ?: q' U- u. X
他握着我的手,隐隐地在用力,“我不信这句话,但我信你。”   L5 w% p0 z4 w
他的嘴唇很干,手也有些凉,“找到我之前,你要幸福。”
2 Z' U9 e: L- r- w他说话的时候,好象压着一口气,显得很费劲。
- S" D9 z# M- g“安,你说的话太多了。”我扶起他,想喂他一点水。
# R7 }" [: g8 D" y% i水还没有咽下,他便喷了出来,连带着很多胃液之类的东西。因为没有心理准备,我手忙脚乱。郭姨被惊醒了,来不及问什么,赶紧按下了呼叫器。我冲动地想起身去叫人,安却死死地拉着我,好象要说什么。但贴近了,却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也不知道我和郭姨到底是谁的眼泪,噼里啪啦落个不停,全都打在他的手臂上……
! V- |& x, X" g4 r重症监护病房(ICU)里,安又成了插满管子的样子。让我陌生了一段时间,让我恐怖的样子。我盼望着一个星期后他还能恢复从前的生气,哪怕只是已经失明的他,半身麻痹的他,只要依旧能和我说话,对我笑。我真的要求的不多。 ) ~" w$ b& {5 I* |* g" s* M
因为不让陪住,郭姨、我和平心都守在外头,护士几次都劝我们别太难过,可这种感情又是谁能控制得了的?郁飞打来电话问要不要赶过来,平心几乎是哭着说“不用”两个字的。那一晚安没有醒来,我们三个也都没有合眼。
  S. h& |! r: N  v: P% X7 R医生说要是他能醒过来,有什么话就尽快说了。听这话时,郭姨在我的搀扶下晃了一下,而我因为不够坚强,差一点瘫坐在椅子上。 $ Z% H& n% D. v' l' V) W' @7 H
那天我没有请假,公司的电话打到家里,老妈赶来医院,还没问怎么回事,就和郭姨一同掉起了眼泪。以后的两天里,她每天跑两趟医院给我们送饭,每次又都动不了几口就倒掉。
, V7 D5 _# w; v& [在ICU的门外,我等待着,守候着,盼望着能再一次紧紧地拥抱安。 $ w; {& I5 ?3 \  ^; T
第三天,他再次因为喷射性呕吐醒来,医生要求马上抢救,同时表示危险非常大。 5 P2 X% e9 }( w. z: j2 X' P; h
在ICU通往急诊室的一路上,安的整只右臂都被我们紧握着。他是醒着的,可尽管拿开了氧气罩,还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我能感到他的手在用力,可那力度根本无法延缓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他的眼睛始终睁着,好象是又能看见东西般,向我们传达着什么。那目光虽然没有直射着我,却一直追随着我声音的方向。就这样,一直,一直,直到他躺着的角度再无法握住我的手,直到护士用力地把我们推拒在门外,直到“正在手术”的字样再次亮起,直到所有的一切浸没于静寂……
& I  O* E0 i6 j$ m一小时……郭姨在走动,平心屡屡看表…… # C" H( S+ f0 k, g/ a5 m
两小时……平心在走动,郭姨在哭……
8 j3 i+ N" P8 l" m- }; R三小时……郁飞赶来支持着表情木纳的郭姨,平心偷偷在墙角抹泪……
: g- n) u" ]! ?4 k/ J! w) p2 Q而我,一直是盯着急诊室的门最安静的一个……
) I; D  S+ a6 A- j6 q* e三小时三十七分,四个人猛地站了起来…… & J3 |1 G6 J' U6 r& ^; _
我说不出医生摘下口罩摇头时别人的心情,我只知道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郭姨颓然倒地,郁飞向我求助的眼神,却像脚底生了根似的无动于衷。平心哭着追向那架遮着白布的手术车,而我却只能默默地转向墙壁,无力地下滑,下滑……好象我的生命从此只剩下坠落般地不受控制…… 9 y2 M* j* _, U8 \2 D  P7 G
是的,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若真有最坏的结局,我要和安说些什么,即使只有一句话的功夫。然而我得承认,在手术台上再没有醒过来是我万万万万想不到的。我从没想过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他,我想我一定是被那些电视剧给骗了,总觉得我们该有一个像样的道别。 ! w: A9 i# b/ @" U, X6 e
我没有追随着平心进到停尸间,而是等在门外听着她和郭姨的泣不成声。虽然几天前他就已经昏迷了,但插满管子的样子让我清楚地知道他活着,能醒过来。如今,虽然他又恢复成自然的熟睡模样,我却更不敢靠近了。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22年来,我们最长的分开只有2个星期,现在却要是永远了,永远,那又是多么难以预知的距离啊! 3 f7 }* X; t; i7 i8 z
我不知道胸口和胃到底是哪里在翻江倒海地疼痛,只觉得有一股难言的苦涩想喷薄而出。在洗手间里,脑子嗡嗡作响,没呕出半点东西,眼泪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5 y+ v: ?( M# J- X% ?, G因为天热,平心肿着眼睛说第二天就送去火化,让我陪她去取些衣服。于是,我便带着恐惧逃也般地离开了那里。
% r  u% j* }2 K' e; O. ~踏进那间已经几个星期没住的屋子,眼泪一下子决堤而出,衣服没收拾几件,我和平心便分别冲进了洗手间。 & E9 s& J, b. W5 X6 K! d
在选好的外套兜里,我放进了那张假结婚证和我给他的唯一的一封情书。平心看着那个印着喜字的小红证,不知是哭是笑,狠狠地给了我肩膀两巴掌,然后搂着我哭了。
- m# d( t$ Z* f& U我则像个孩子似的盯着那件灰色的羊毛衫问:“他穿这么多会不会热?” & R2 ], U8 T6 w, r4 @
她满脸的泪水却笑笑地说:“已经立秋了,马上冬天就到了。” ( x+ r! W# O' A7 O9 n-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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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没有去见安最后一面,我害怕,怕因为自己的失控让郭姨和平心在亲戚面前难做,我在痛苦的同时必须也要体谅所有爱他的人,这是我的责任。至于上班,那就更没有可能了。我没有想做什么傻事,只想把自己关在房里,可大名和三儿坚决要呆在我身边。他们是特意请了假来陪我,我怀疑是我妈告诉他们的。我没有精力拒绝他们的好意,只是在他们的注视下一句话没说地在床上躺了一天。
! w* h$ m+ C0 J2 K晚上,所有的人都在客厅里努力找些轻松的话题,我一个人走进了那间卧室。骨灰盒就摆在里面的桌子上,样子是郁飞选的,很古朴。我把安的戒指放了进去。只是听说金属的东西不容易烧化,为了能让它完整地属于他,是我拜托平心摘下来的。 9 }2 j" R+ w$ Y, ?- C8 W! \$ X! m
重新锁上骨灰盒的时候,我好象听见安在调皮地说:“结婚证在我这里,想离婚,找到我再说。”那一刻我笑了,然后眼前一片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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