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收录★ 《追寻》BY宛波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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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之后，一群同样穿着深色西服的男人也走出了茶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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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不，这时候应该称他为大盗魁七了。魁七在胡同里的一条小巷中走着，他的眉头紧紧深锁，彷佛凝着重重心事。

　　他反复默念着一个名字。严清棠，就是因为这羔子，才害得白娃莫名其妙地遭了祸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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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U0 k7 _3 d4 U- N" A　　说起姓严的家伙，魁七依稀有个印象，他记得这家伙是跑盐帮起家的，在南方算个有号的人物。数年前他们也曾有过一面之缘，记忆中，严清棠是个个性倔硬的闽家汉，并且真如传闻中的对日本鬼深恶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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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A$ V& H" S, B  X  I+ _- Z5 t% v　　不过那又怎么样！魁七咬牙切齿地想着。严清棠爱做些什么他管不着，但牵连到了白娃就是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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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他从死亡关头逃脱出来，一路上艰辛地蛰伏养伤，为的就是能和唯一的亲人聚面，万万却想不到发生了这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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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王八的严羔子！他恼恨地呸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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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Z. l4 J3 Q4 W4 e( r9 N5 C' P　　不过，琢磨了许久，他实在不明白几近一月的时间里，凭着许多人的说情，居然还换不回白娃的自由，许是那姓严的小子真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吧，这也说明了光靠人情是没用的，或许，他得抢进日本鬼的地盘去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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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j6 p. u) R% Y/ a　　边走边想，魁七估量着劫狱的可行性。绕过一个街角的时候，他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长年经验告诉他，有人跟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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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6 r$ q  n7 |/ P　　放缓脚步，他倾耳细听后方的声响。一阵凌乱杂沓的脚步声显出了跟踪者的生嫩。

　　正恼着的时候偏有人上门找碴儿！魁七心里怒极，脸上反而露出笑容。

6 n2 l) E) _, L; f$ ^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依旧悠哉地走着，等到接近下一个街角时，却倏地加快步伐，迅速转到街角另一边。

　　没消几秒钟，他就看见了跟踪者慌张地在对面街角寻人，借着微弱的街光，他不意外地发现那五、六个人里头有一个是刚才茶馆的跑堂。

0 l( K. I8 s; ^7 ~　　这跑堂带了这么些人来跟着自己，他们总不会也是想来报讯讨赏的吧？他冷冷地笑了声。

　　看着那跑堂大摆威风地指挥众人，魁七突然有一股想狠狠惩罚他的冲动。拔出怀里的枪，远远地他瞄准了跑堂的腿上就是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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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P# O. W$ A  a6 N% N　　瞬间火花迸射，鲜血四溅，那群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给吓坏了，鸟兽散地哄声逃了开，只留下那聒聒哀嚎的跑堂和一个不幸让他死命拖住的同伴。

/ r- _/ ^) p6 Q) A4 ?　　拿着还热热冒烟的枪，魁七悠闲地从藏身的暗处晃出来。

　　那两人一看到他，只吓得魂都飞了，那给拖住的衰人本来还搀着受伤的跑堂，这一惊，可连什么拜把哥儿、朋友道义全都不顾了，他啪的甩了跑堂就逃。

　　也不去理那一堆逃跑的人，魁七缓缓地踱到了跑堂面前。

　　被丢弃在地上的跑堂，原还几度挣扎着起身想逃走，可看着魁七到了跟前，他就什么力气也没了，只缩在地上不停簌簌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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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魁七微笑地看着他，刻意把手上的枪耍得叽啪作响，骇得那跑堂不住尖声高叫。

　　听着那杀猪似的哀嚷，魁七心里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就凭着这副鸟样也敢出来混？天底下居然有这种蠢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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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打算就这么一走了之的，听着跑堂没命似的哀叫，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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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弹匣退出了几颗子弹，他看着那瘫软成一团的跑堂说：「现在我们来玩个游戏，这枪里现在只剩下一颗子弹，我向你开五枪，要运气够好就有活命的机会，你说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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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o; Y4 z) i3 g& y; L　　跑堂的脸色死白，满身哆嗦不止，也不知到底是应了与否。

　　把枪口对向跑堂额头，魁七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容，故意拉长语调：「第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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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 \! l3 [( q$ Z. R' d7 O) a　　砰！板机一扣的瞬间，只听得跑堂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接着便头软软一歪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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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O; T5 x* m　　嗤，一记空响也吓成这样！魁七对着跑堂口吐白沫的浑样，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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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叫做贼孙子碰上强盗爷爷，看你下回还不学着招子放亮些！鼻孔里冷冷地哼了声，他用力踢了几下昏倒的跑堂发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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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3 g3 N# a* c3 y3 M0 y  z　　不耐地把枪插回腰间，他甩头便走，准备回到大道上搭车。  
8 F+ V1 q$ @1 @5 O& w* k! t 可走没几步，才过一条街区，他感觉后边又有人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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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还不学乖！难得爷爷今天不想宰人，怎么，不让你脑袋开花你当我是傻瓜？心里一阵厌烦，魁七干脆也不躲了，他转过身来准备给这一干蠢材动点真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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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当他一看到那几个人时，马上就明白了自己的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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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狭窄的巷道里，数个黑衣男人包围着向他逼近，伤愈不久的脚根本逃不了，魁七当下毫不犹豫地，除了先发制人外别无他法！

　　而那把只剩下一颗子弹的枪决定了他的命运。

& r3 f2 Y8 h% }, L, e　　在他又惊又怒地发现这个事实时，一把左轮已冰冷地抵在他的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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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郊民巷，北京另一个风格特殊的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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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式欧风的建筑里，水晶吊灯发出的光芒让人眼花撩乱，宽敞舞池里翩翩舞着一对对衣着华贵的男女，华尔兹流畅其间，优美的旋律叫人陶醉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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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黑色大车驶过几座热闹的大使馆，朝着更深的分支街口开进去。

$ n$ a6 k& f5 ]' y: ~　　被两个强壮男人夹坐着，胳臂给捆得结实，嘴巴上是死紧的胶布，还有两支枪恶狠狠地胁在腰间，魁七可说是完全落入对方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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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驶当间，车内一片沉默，但挟持他的人几度低声交谈，魁七不禁懊恼地发现到，自己居然又再次地掉进日本人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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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日本鬼子！真他XX的浑帐！魁七气得几乎把牙全咬碎，一个月前是倒霉的牢狱之灾，他几乎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接着是白娃的逮捕监禁，现在可好了，无缘无故又遭到绑架。他到底是和这群倭鬼结下了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要让他们这样三番两次地寻他的晦气？

　　回想起男人们的行动，手法迅速熟练，似乎受过相当的训练，而且在整个过程中，为首指挥的那个男人，那种不慌不忙的从容态度，让魁七不禁怀疑整个事件是早有计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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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E, d, k- g3 i1 G9 H* Y　　……莫不是日本的特务警察来抓自己归案？但他随即推翻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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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从死亡关口逃出之后，因为伤势的关系他无法立刻离开东北，隐伏了数天，果不其然日军展开了大规模搜索，可令他讶异的是，日本鬼找的竟不是他，而是两个逃兵……那两个死在那炉子里的逃兵！这么左思右想，前后因果分析起来，他开始相信那天晚上伊藤根本没认出自己！从前的大盗魁七，早已在那黑色铁炉之中死得干干净净了！

$ ]" }8 j" l9 u2 B　　但，自己现在的处境又是怎么回事？是钱财勒赎？但看这阵仗却又不像，难道是什么过去的仇家认出了自己？可回北京后他根本不曾露过面啊……想不出是什么因由，魁七只能盲目地猜测着对方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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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c) h* E$ g5 f  ]% D! m# F　　不多时，车子开进一栋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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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d. `. L+ k. Y+ Y8 Y4 e　　同样都是西方式建筑，一旦没有了那漫无节制的灯光、人声与乐音，孤立在黑夜里的屋宅就显得格外冷清寂寥。

/ F1 H' t8 I* I　　被粗暴地拖下车，魁七在原班人马的「护送」下，进入这栋宅邸。

　　走过布置华丽的大厅，穿过挂满肖像的长廊。最后来到一扇镂有精致花纹的门前。

) f0 e. [) X# _0 I　　居前的男人在那桃心木的门扉上轻敲几下，他握住镶满浮饰的门把向内推开，恭敬地用日语低声道：「少爷，您要的东西送来了。」

　　房内很暗，几乎没有光线，唯一的亮度来自方窗射入的星光。窗旁似乎站着个背对他们的人，微弱星丝洒在他一身白衣上，映照出黑夜里特有的暗蓝色天光。

　　听到呼唤，窗旁的人慢慢回过身来，淡淡的辰光掠过他的脸庞。圆润饱满的额头，如墨勾勒的剑眉，黑白分明的眼瞳，还有那弧形优美的薄唇，微亮的夜色在他面上形成一圈清冽的柔光，将那内发的冰冷气质展现尽致。那是一张极为俊秀、几乎可称为绝顶美男子的脸孔，但同时却也是一张令魁七惊骇到极点的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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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来。」富含磁性的男音。

　　所有男人全部深深一鞠，进了室内，领头的男人摁了电掣，一时间大放光明，举室皆亮。

  I4 ]* I  U9 k# L　　虽然突来的光线刺眼无比，但魁七还是尽可能地瞪大双眼，如果他刚才还怀疑自己处在作梦的幻觉中，那么他现在可以肯定那可怕噩梦已经成了眼前的实体——伊藤泉一郎正站在他面前。

' }  F4 D/ ]; a7 d. _& P　　姿态优雅地踱前，伊藤似乎对他眼中的复杂情绪感到兴趣。

　　眉毛嘲讽人似地轻轻扬起，伊藤把跟前的俘虏仔细打量一番，缓缓地道：「这是我看过你穿得最整齐的一次。」他说的是标准的中文。

0 _3 Z( K, i+ Z5 }　　心绪还混乱在不解、楞愕、惊惧的魁七听了这句满是嘲弄的话，登时所有感觉一股化为怒气蒸蒸烧腾，他恶狠狠地瞪着身前的仇人不放。

　　伊藤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彷佛是在享受着对方那种愤怒却只能虚张声势的表情。

　　倾身靠向正怒火中烧的猎物，定定注视着他的神情，伊藤轻声道：「这几天过得很愉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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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3 t0 v& M5 ^# t* y$ {# m5 i! Y, ~& ]　　魁七一怔，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接着对方报出一连串地名。那是他从东北逃亡时所走的路线。

　　听到自己的行踪被巨细靡遗地说出，魁七不由得又惊又愕，但随即他明嘹过来，一股被耍弄的强烈屈辱在他心头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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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这家伙什么都知道！魁七气恨不已地发现，对方不但是认出了自己，还把自己的行动掌握得一清二楚。那晚他之所以能逃走，似乎是因为这男人的一时兴起，自己竟不过只是他手里把玩、欲擒故纵的囊中物！

　　如遭痛掴地体认到这个事实，剧烈的羞辱感让魁七浑身颤抖，他忘了自己的处境，激动地想给这混蛋鬼子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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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押着他的人岂容如此，还跨出不到半步，他又马上给扯回去，同时那抵在腰上的枪口也移到头侧两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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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R* v, O3 r2 x8 e　　彷若对他的反应感到相当满意，伊藤的脸上再次出现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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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r8 a2 }# D5 y2 e! B　　目光停留在扭动挣扎的人身上，从容不迫地，他开口道：「不过，若你肯为皇军效力，这一切可以一笔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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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9 s1 O: M& g: M: [+ U　　听见了这话，魁七登时停止抵抗，他抬起头来，讶异非常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等待着回答，随侍一旁的男人取下他嘴上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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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上那道冰冷的视线，他望入男子的眼中，直直地，深深地，企图捕捉其中的情绪，获知对方真实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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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4 h5 S& B6 V/ A; @3 M　　两人彼此对望着，目光交流的瞬点，空气彷佛刹那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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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呸」的一声，一口唾沫打破了静止的时空。

5 R5 z7 L' i- V, {　　「少爷！」「大佐！」身旁的男人们一片惊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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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魁七歪着嘴笑了起来，「去他XX的效力！要做你们的奴才，老子还不如投胎去当条狗！」就霍出去了，看你拿我怎么着！他满脸狰狞地死瞪着对方。

　　男子的神色不变，冷静的态度依旧，似乎对这个回答丝毫不感到意外。他举手制止慌忙的侍从，不急不乱地擦去脸上的秽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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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G, ?. J% a8 u" ^1 F) D　　比刚才更加冷冽的眼神是唯一的改变，视线胶着在对方身上好一会儿，他出声：「堀内。」指挥绑架的男人恭敬地回应。

　　「带他下去。」伊藤对着那双毫不畏惧迎向自己的眼眸，下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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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6 _" Q9 v- N3 w' t　　指令被迅速执行，数人把魁七拖往地下室。

　　不算小的地下室里，区隔成了好几间。其中一间是专门使用来拷刑的。

　　双手紧铐在铁环里，上身赤裸地贴在黑色的水泥墙上，魁七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来的遭遇。

　　第一鞭凌空挥下。皮肉发出清脆的声音瞬间迸开，鲜红的血液像喷泉似地溅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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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一连串的鞭打痛彻心肺，魁七却咬着牙关硬不吭气，两只眼睛直似冒出火花地瞪着身前的人。

　　坐在柔软的椅垫上优雅地交迭双腿，伊藤看着他的囚犯头脸沾上了点点血痕。

6 d4 N0 \7 X4 K: @2 T" Q　　直直望入那仍强硬不屈的黑眸，他微微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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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W9 T! m- F! r0 u% [. Z4 c　　「再用力。」几乎是带着愉悦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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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吩咐，生着倒刺的黑鞭摩擦过空气，在封闭的地下室里，一次又一次地发出更为骇人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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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式风格的书房里，茶几上的小立灯发散出微弱光晕，在四壁投射出巨大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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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7 e0 y5 W) j4 b; V& B6 ]! B8 u2 x3 q　　躺椅上的人微微动了下，这静谧空间里的平衡瞬时起了变化。

) D% V4 E' Q) |$ ]% S1 s　　伊藤叹口气闭上眼。

3 c1 z; ]: l$ Q) N0 W6 M/ B　　无名躁郁像狂乱的风暴般袭来，他只能束手无策地，任凭自己在无止尽的漩涡中迷失方向。那股深沉的无助让他感到不安，尤其在看到那个人之后。

* V, I5 |  w% H/ ?　　原以为在这一连串的拘捕行动中，不定的心绪会逐渐平息下来，事实却证明一切都和他的预想背道而驰，就连平日驾驭自如的冷静，也都失去了控制。无法形容的感觉在他胸口波动不止，就像是那根刺入身体的针又隐隐作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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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0 t8 [4 L+ l- m7 \　　缓缓张眼，忧郁的目光在缀有蕾丝花纹的灯罩上停留，他的心思却飘浮在另一个遥远未名的地方。

1 {& v0 c4 G/ o) \4 n- Y( b　　蓦然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彷佛有什么东西就要满溢出来，被这说不尽的复杂情绪驱使着，他起身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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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 B5 o$ f/ G3 ^! L4 t& t　　屏退了守候在门口的堀内，他径自前行。

　　夜已深，长长的回廊里点起一盏盏照灯，微光从荷叶形的边上流泻而出，迷离若幻，彷如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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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主人的晚眠习性，屋里的下仆分为两班随时候命。每个人见到他都是恭敬地一躬。

　　没有走向平日常去的憩处，相反地，他步入通往地下楼层的长梯。

# i! m0 Z0 P  J　　挥退了守卫的下属，他让他们退到外头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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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暗森然的拷问室里一片静默，不甚稳定的小灯在一旁闪烁着。

　　一如策动自己下令追捕的不明原因，一如驱策自己前来的无名冲动，在那股无法理解的思绪下，他缓缓走近那个被绑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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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C" r; D$ i* j1 S8 C( ~% c( R　　男人正昏睡着，朦胧的光线在他脸上形成形状奇特的阴影，原本恶逞的锐气因为闭合的眼而和缓许多，静静睡着的他看起来不过就是个普通的男人。

　　男人裸着的上身交错布满伤痕，血淋淋的皮肉开绽，深入肌理，此外还有许多怵目惊心的旧伤遍布，男人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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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L, h2 N" x/ e- L; E; x　　望着浑身血污的男人，一瞬间他不禁感到迷惑起来。为什么自己会站在这里，站在一个早该死去的支那强盗面前？究竟是什么力量驱使自己一路追寻他的行踪，大费周章地将他囚禁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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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男人，他凝视着那双闭合的眼眸，他要这个男人做什么？他对自己的意义是什么？自己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 a: O: c- l6 a( E8 G　　像要纾解紊乱的情绪，他向男人低垂的头伸出手，慢慢地，一吋一吋地，即将碰触的刹那，却突然急转直下，狠狠抓上男人肩头的横长伤口。

# L: `0 m% }/ b. z8 Q0 ~; u5 _; D　　在外力侵虐下，沾满黑色凝状物的伤口再度迸裂，一时血如泉涌。

　　双手沾满了鲜血，伊藤却毫不在乎，长长的指甲不断地深入肉里，狂乱而粗暴地，他彷佛想在对方的体内翻找出一切问题的答案。

　　皮肉撕扯的微响，在沉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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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感受到外来的刺激，男人沉睡的身体明显地抖动了几下。

　　彷佛对这个反应感到兴奋般地，伊藤再次深深地戳入已呈现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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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他在跑，气喘吁吁地跑着。

4 Z/ U  Y" L6 q, i1 o$ a　　有人在追着自己，没有任何理由，但他就是知道，有个人在身后不断追赶着他。

　　他不停地跑着，锐利的风刃刮啸耳旁，发出阵阵凄厉至极的惨白叫声。

; I1 D: }. P  p# g$ `+ f% Z2 I+ Y　　隐约中，追赶自己的人似乎不断在分裂增殖，他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千张暧昧不明的脸孔在暗处冷笑着。

& X6 o3 B" q0 h% L　　他只能跑着，到处黑影幢幢，危机四伏，他连自己的影子都不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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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漫暗夜里，只有他是光线底下的唯一焦点，无可避免的狩猎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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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竭尽全力地跑着，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逼近，咫尺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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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惊恐地发现去路已没、绝望地转过身来时，无以数计的枪口已对准了他的头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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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m- j" R4 e# O$ w　　子弹爆出众多火花的瞬间，他醒了过来。

$ l; \, S" w/ L　　猛然撑起身子，一阵突来的剧痛却让他颓然倒下。强烈昏眩的感觉让他反胃欲呕，身体深处的激痛沿着脊髓上传，直接刺激着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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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呈现一片漆黑的眼前，他下意识地深呼吸，试图让体内那股躁动的痛楚平息下来。他伸手想揉揉正抽痛不止的太阳穴，不料，这个动作却无法如愿。

　　他不解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条结实的绳索，一端系在床头，而另一端，就绑在他淤痕斑斑的手腕上。他整个人被紧紧地绑在一张大床上。

& U$ ~- K2 E) R$ X　　看到这景况，霎时间，他那还处在混沌状态的脑袋一下子清晰起来，清楚地忆起了自己所受到的遭遇。

1 b5 L) |" D5 _　　用力地咬着下唇，一股无以言喻的巨大愤怒瞬间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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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S, R2 i1 x+ l7 }4 i7 M8 H$ H　　没有人可以这样对待他！魁七气恨地想着。

' o# ]# K! P' z9 s" D7 k; P9 |( U　　这一辈子他从没有怕过什么，踏上这条不归路开始，多少次枪林弹雨的生死关头，人生什么风浪他没有见过？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会活生生地让人霸王硬上弓了！

　　忆起自己居然像个女人似地被随意玩弄，身不由己地在另一个男人的胯下哀叫呻吟……羞愤的感觉登时充塞胸口，他不禁激动地紧握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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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藤……！咬着牙从喉间低吼这个名字，魁七用力扯着手腕的绳索，像要把所有怨气一股脑发泄出来。饶不了这个下流肮脏的日本禽兽！他绝对要杀了他，碎骨末肉地千刀万剐！！

　　可是激动愤慨的同时，强烈的无助感也在他心底不断滋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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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C3 Q  B7 X; r5 z　　曾经自杀的屈辱和自杀不成的屈辱在胸口隐隐发疼。刀口舔血的日子里，他不断地狩猎与被狩猎，虽然也曾栽过跟斗，但却从未输得如此凄惨。

. |  i6 H- }( L3 i* B　　一个连死亡自由都被剥夺的人，要如何掌握自己的未来？心里一阵发酸，他忍不住痛苦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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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恍恍神伤之际，门外突然传来声响，他不禁心中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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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E9 W# |! w7 z　　「情况如何？」语声依稀可辨，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询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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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告副官，他好像醒了。」似乎是个小兵在报告上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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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把慢慢转动，魁七紧张的情绪也在瞬间升高。门打开了，一个男人走进来，是那绑架主犯的堀内。

; H0 b* s) _( a) \, w　　视线对上了房内的魁七，堀内向门口两个荷着重枪的士兵以日语吩咐：「去报告大佐。」其中一个日本兵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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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床旁，堀内俯视着无法动弹的魁七，那冰冷的眼光无礼地在后者身上来回审视着。

　　感觉对方那像是在看着一只低贱畜生的高傲目光，魁七不由得浑身上火。

　　「放……」嗓音因为昨夜竭力嘶喊而显得干哑，他忍不住咳喘了几下，「放开我！」

3 @9 i6 d3 K$ R/ U: h. y　　对方毫无动静，置若罔闻。

　　被彻底看扁的羞辱盈满心头，他气愤地大喊：「放开我！叫你放开我听见没有！」

6 m7 U4 D( ^. W4 x% X+ O　　男人依然故我，只是那轻蔑的神色更加明显。

　　魁七气得全身都颤抖起来，「耳朵聋了吗！你这个贱鬼……」话还没说完，一阵传来的脚步声让他倏然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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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远而近地，皮靴声清脆地敲在石磨子地板上，从那沉稳有力的步伐中，可以想见主人冷静坚毅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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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前的士兵严整地举手行礼，房里的堀内则是深深地鞠躬，接着便退到侧旁侍立。

5 W. i6 t. e3 h! S* p9 d7 J　　一身笔挺的军装，腰间刀鞘上的缀穗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那是如血色般的鲜红。伊藤泉一郎缓步踱入。

8 t+ j. T! a8 ^$ q/ Y* i+ t$ m　　「医生诊断，脑部有点轻微的震荡。」堀内在一旁低声用日语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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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你下去吧。」彷若毫不关心地应了声，伊藤的目光专注在那双迎向自己的灼热视线。

　　「少爷……」似乎还有话想说，堀内犹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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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去。」坚定而不容质疑的命令。

　　「是。」堀内顺从地回答，他恭敬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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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p1 v3 M( c, m　　伊藤走向床的一侧。

　　从听到脚步声开始，魁七就紧张得全身发僵。看着那个带给他痛苦不堪的祸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他所有的神经也跟着绷紧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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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A3 ]0 E: g/ y　　像是要抵抗对方居高临下的凝视，他也不甘示弱地武装起自己，勉强撑起疼痛不堪的身体，他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

　　似乎对那虚张声势的逞强感到饶有趣味，伊藤笑了出来。那艳丽的笑容在魁七眼里看来，简直和致命毒蛇的斑斓花纹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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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U0 Q% |2 Z& i- J　　两人静默对视。被侵犯的画面此时一幕幕浮现心头，魁七体内某处不禁隐隐发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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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几番无言，率先打破沉默的，还是这个难堪的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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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无表情的注视，伊藤仍旧没有回答。捉摸不透对方的心思，魁七心力交瘁地垂下眼。

　　「戚白娃在我手里。」

8 O9 \/ ?1 G* v- Y+ ~' t　　猝不防的一记，冰冷的嗓音此时传来。

8 B  Z; m* q8 _) y  K6 `1 g　　毫无防备的震惊让魁七猛地抬头，他两眼大睁望着伊藤。但那惊愕的表情没持续多久随即敛去，他回瞪对方，语气冷淡道，「……戚白娃是谁？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我根本不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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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藤仔细盯着他的反应，连脸上一根肌肉的牵动也不放过。微微扯起嘴角，他走向门口，敞开那扇漂亮的柚木门，对卫兵吩咐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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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7 x6 f6 U: r9 U. P+ U　　不多时，刑具破空的声音响起，穿破沉静空气回荡而来，接着的是女人纷乱的尖声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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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O+ F/ h; q0 `& V# T　　听那带着哭音的厉喊远远飘来，魁七脸上保持镇静不变，可心里却揣揣不安着。那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酷似白娃的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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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c8 I6 ~, w1 S) \　　正在惊疑不定时，伊藤又走了回来。他冷冷地看着魁七。

　　「既然不认识，那么她密谋劫持你的囚车，也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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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0 O# d' h) E# y( j& n　　「你说什……？」冷静的伪装瞬间崩析，魁七吃惊得说不出话，他被这突来的消息刺得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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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尖锐地传来。魁七像是被雷击中地慑住。

& q: H1 X2 J1 n& L　　白娃！是白娃没错了！他百分之百地确定声音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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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7 t; W# K3 R  W( M" C  X' u　　「住手！快叫他们住手！」他焦急地对着伊藤大吼。后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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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对方没有任何动作，魁七又急又愤，他使力想挣脱缚绳，视线在门口和伊藤身上紧张地游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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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 I; s# A* b5 A　　似乎是在享受魁七的慌张无措，伊藤依旧微笑着，倾身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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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抽花她的脸，你说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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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F$ F3 T0 G" W　　「还是，把她丢到军营里去，反正她本来就是个妓女，一天接几百个男人应该没有问题吧？」

. N: O3 X- V' @* Y　　「听说在营区里，就连狗也很饥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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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醇的嗓音轻轻吐出卑下猥亵的话语。

0 |4 q9 J, ?6 }% t) J2 r　　紧盯着伊藤近在眼前的脸庞，魁七浑身发颤，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害怕。

　　许久，他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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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我……怎么做？」支离破碎的绝望。

. T& v4 v0 J" ~# `　　彷佛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深深望入那双彷徨不安的眼眸，伊藤轻轻敛眼，再度微微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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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的天空里，白艳艳的太阳闪动着。长桥底下的洪大水流，正奔腾四散，轰声前行。街道旁，河沟边，成排的老树新披上一身蓊郁的苍衣。逢夏之季，向来工商气息浓厚的天津城，也展现出它那独特的自然一面。

+ d/ @9 W. E) y1 r& S9 u　　城北区的狮子林大街一如往常的热闹。或许是邻近数个外国租借地的地缘关系，这儿的洋行商号特别多。

　　烈日艳阳下，大街的人潮不减。几个穿着讲究的男人刚下了车，边走边聊地进了一家外国连锁银行；街道上两个撑着白色遮阳伞的洋小姐，正小心翼翼地拉起裙摆避过车辆扬起的尘埃；一堆扎着乌溜发辫、蓝衣黑裙的女学生们在店门前围成一圈，叽叽咕咕地不知在笑些什么。

　　晌午时分，远处高耸的钟塔铛声响起，街心那沉静了一上午的大戏院也跟着加入热闹的气氛。趁着戏班子发传单的同时，众多小贩也跟着沾光开张。招揽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好一片繁络景象。

　　意识在那余韵袅然的钟声中逐渐清醒，魁七朦胧地听着窗外的吵杂。睁开沉重的眼皮，他对着天花板发楞。一会儿，眼角的酸涩又让他疲累地闭上眼。轻声的叹息过后，一股沉重感在他胸口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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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r' S7 x7 n2 E　　努力压下体内的不适，他撑着阵阵发痛的身体坐了起来。微微打颤的手不稳着，床垫下的弹簧发出被挤压的吱嘎声。

　　昏沉的脑袋，停滞的思绪，还有那不断提醒自己屈辱存在的持续疼痛。他无力地靠坐在床头，失焦的视线游移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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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门口传来声响，他因这突来的变化而回过神。门被打开的瞬间，他不加思索地抓过被单遮掩正不断溢渗出液体的腿间，同时却又对这么做的自己感到厌恶与愤怒。

　　两个仆役走了进来，扛着一桶腾腾冒烟的热水。看也不看他，他们径自把水倒入白瓷浴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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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下仆离开之后，踏着柔软的地毯，他起身到浴缸旁。浸入那温度略高的水中的瞬间，下身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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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涤完毕，他坐在窗旁。不必回头，他也能感觉到门口卫兵监看的视线。

　　风扇不停地转着，发出嗡嗡的声响。仆役们忙着换下污秽不堪的床单，重新铺上干净的被单。想到那床单不久又会再一次地被弄脏，他就觉得背上一阵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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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4 o" I# g/ U0 m　　从嵌着铁条的窗子往外望，底下的马路喧嚣热络，小贩子满街跑。过午后时，这里是大街上最热闹的地方。他目光下意识地追寻着来往的车流人群，脑子里却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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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风向窗口灌了进来，带着暑日特有的尘埃气味，闷热而湿黏，那随之而生的不快感附着在皮肤上甩脱不去。身后传来些微的声响，仆役似乎已打扫完毕，脚步声轮沓而去，接着是锁头冰冷的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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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H# c; o! V  G/ w　　魁七怔怔地望着窗上的铁条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这群人是怎么看待他的呢？……主人的禁脔？玩物？性发泄对象？想象他们私底下会如何污言秽语地形容自己，他不禁咬紧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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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是没有试图反抗过。他也曾经想捉住伊藤为胁来换取自由，彼此身体接触之间有太多这样的机会。他试了，可是却也失败了。看起来似无实战经验的伊藤，实际上竟是空手搏击的段数者。激烈的搏斗中，他清楚地了解到对方拥有丝毫不逊于自己、甚至更高于自己的格斗能力。

1 x2 o: |9 v* c1 }/ U　　反抗过后的第二天，五花大绑的他面前出现了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女人的手指。他悲愤无比地质问伊藤，后者则对他报以轻蔑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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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的数日他不吃不喝，面对伊藤的不择手段，他甚至想一了百了。但不久同样的事件又再度重演，从那时候起，他开始切身地体验到自己是无法违抗那个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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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_7 G6 w/ X% a! `6 t, E　　说起来，自己现在的处境比豢养在笼子里任人玩弄的宠物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是还要更糟。他苦涩地扯开嘴角，感觉眉间涌上一阵难忍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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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 l5 ^" E3 Z　　时间慢慢过去，太阳惊人的热度与亮度也随之收敛。天色逐渐昏暗，带着凉爽气息的夜幕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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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上来了又撤下去，他不记得自己到底吃了什么，只是机械性地动着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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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戏院施放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出灿烂的光芒，他的心思却在昨晚那不堪回首的记忆里打转。

  O2 X2 J( t0 w4 w# h; ^　　夜里一次次的侵犯让他不胜负荷，就在他已无力瘫软之际，奇迹似地，伊藤没有像以往一般强索，但相反地，他要他以另一种方式满足他：舔那玩意儿。惊愕地看着眼前蠢动的巨大物体，前所未有的愤怒在他全身上下熊熊燃烧着，正要说出拒绝的话语时，伊藤微微地笑了，每当他这样一笑，自己的一切就变成了不可违抗的命运。果不其然，吹气似的低语：「你喜欢她的鼻子还是耳朵？」忡怔地望着那张美丽的微笑脸庞，最后他只能选择屈服于这太过真实的威胁之下。

　　回想起那不断在自己口腔中涨大的结实肉块，迸射入喉的浑浊液体，浓烈的同性气味……他难受地闭上眼，紧握的拳头里指甲深入掌心。

; B+ S9 f1 j, W9 B  U5 Q　　远方的钟塔响了起来，一声、二声……共敲了九下，是九点了，心中一颤，他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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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X2 H. c8 V4 H: l1 L. o　　但让他焦躁无措的时间并不太多，九点一刻，伊藤总在这个时点到来。

' W& s& L, @2 p! A* ?0 @+ r3 c　　一阵人声过后，房门再度被打开，伊藤泉一郎走了进来。他脸上的那抹自信微笑，每每让魁七觉得刺眼无比。

　　伊藤定定地注窗口边的魁七一会儿，他微一点头，随侍的堀内领意，迅速退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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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8 s$ [) s9 v% V, m/ N　　看着伊藤慢慢向自己走来，那股无言的压力也越发沉重。魁七虎起眼睛响应对方的目光，虽然他知道这样只会更加挑起伊藤的征服欲，但他的自尊不允许那姑且的软弱。

( E1 r" i. D+ Z7 k" c　　伊藤没有靠近他，相反地，他在床旁停下。姿态优雅地靠在金属床架上，他悠闲地面对魁七。

　　「脱光躺在地上。」像是在谈论天气的轻松口吻。

4 ]% S. P* i- v; O9 C& R8 r3 q( u　　魁七闻言一僵，迟疑了会儿，他低下头避开那道冰冷的视线，尽可能动作放慢地脱下身上的衣物。

4 s) ^( N0 l& V; I; T　　赤裸地躺在地面，感觉那恶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往徘徊，难耐羞辱之下，他情不自禁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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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H9 j/ d, i, L　　「睁开眼看着我。」同样冷淡的语调。

) z1 k+ x( f5 n9 s$ D7 d　　审视货物似地来回地看了几圈之后，伊藤走向他的腰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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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膝盖开始，军靴的前端挑逗似地沿着大腿内侧上滑，那奇异的触感让魁七腹部起了一阵骚动。那微妙的抚弄在大腿根部来回几次后，倏地踏上他的重要部位，用力之猛烈，让魁七忍不住闷哼出声。

　　彷佛对这个反应感到满意，伊藤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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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又抽出身上的长刀。拔刀的瞬间，那锐利的刀刃在灯光下发出一闪即逝的锋芒。

, W# O8 Z* F; W. M7 Y3 y　　森冷的刀尖在魁七满是肉疤的胸膛上游移，嬉戏般地沿着还未愈好的伤口画出线条。最后来到胸前，长刀在乳晕四周流连着，不意间猛然刺入中央的乳首。力道控制得极佳，伤口不算深，却是足以流出鲜血的程度。如法炮制的另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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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 k4 `1 R+ E+ r% B　　那敏感隐约的痛楚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但魁七咬紧嘴唇不吭一声，只死命地瞪着那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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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S- `' r' o% Q) K　　迎向那道灼热视线，伊藤微微挑高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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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床上去。」

　　饶是听过许多次，魁七心中仍不免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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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乱的夜，正要开始。

　　魁七脱力地趴在柔软的大床上，下半身的刺痛让他意识一片浑沌。身旁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已经消失。他隐约记得似乎是堀内的声音说什么天津支店长紧急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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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p: X/ L0 d7 l　　麾下精锐的军队，左右警察部门的莫大权力，明显的特权阶级；价值不菲的大宅，为数众多的家仆，超越一般军官的优渥待遇。心底浮起一个模糊的疑惑：伊藤泉一郎，他到底是谁？

　　窗外泛灰的天空开始转白，无力再想的魁七阖起昏沉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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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十几日的晴朗天气，火热的太阳在头顶上发着蛮威，飙高不下的温度，扎得人起泡子的光线，还有那节节下退的储水量。这样的日子总不变，人们不禁生出了这种异常将会永远持续下去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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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里，酷热更甚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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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辣的阳光焦烤着大地，明显可见的蒸发气流从地面上腾升而起，路旁的树荫也委屈地矮在原地，底下避暑的狗子们哈巴地喘着舌。平常热闹的大街上行人稀少，偶尔一过的路人，不是急急地手遮额头快步跑，便是在檐下匍伏前进以躲避杀人似的日光。

' ]2 ^: i8 Q% A% p/ |　　午旁的窗口，魁七静静地坐着。热呼呼的焚风不断吹入，挟杂的飞沙石砺拍击满脸，他却丝毫没有离开的念头。就像笼中鸟需要呼吸一样，这能仰望自由天空的小小窗口是他唯一的寄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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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U; m/ g$ o　　强烈的阳光在蒸腾空气的折射下发出一道道异常美丽的五彩光束，炫目得让他眯起了眼。如果一切都不去在乎的话，这该是个悠闲的午后吧。他朦胧地想着若是以前的自己，此刻都在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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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汤！一碗四毛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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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谧的时空里忽然响起了不合宜的叫卖声。几乎是怨恨地，他将视线投向那扯着破锣嗓子聒嚷的小贩。

4 q( s8 Y) Y; V% o6 V5 C　　正热的午时，顶上的炎日像发了疯似地狂乱四射，就算是再不要命的贩子也都识相地躲到阴凉处去图个快儿，干烧的街道上全不见人踪，他到底是做谁的生意来着！

0 P# j' h% S2 p' r　　那人一路走过，叫卖声也跟着断续传来。接近这栋大楼时，他似吃力已极地停了下来，担子随便摆着就擦起汗来。

9 {, c3 x4 h4 J- Y; e& n　　从三层楼高的地方俯视而下，那戴着草笠的贩子正用肩上的汗巾胡乱抹着脸，魁七看着看着，竟觉得那张脸有些似曾相识。

- s% Z# p) Y" n1 g  G　　他望着对方的同时，那黝黑的面孔也似乎在偷偷地观察这栋楼。目光一瞬相碰，两人不觉怔然，那涌生而出的奇异感觉让魁七难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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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及细想，底下已传来数声怒喝。一个身材魁梧的日本兵大步踏向小贩，手中的长枪威吓地向对方摆动。小贩脸上挤出类似歉意的扭曲笑容，拾掇着快快走了。

- g, P$ |8 Z  V' h& e5 A  `　　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魁七一阵茫然。

" p: {* n* T2 H1 t  z# k  U! s　　接下来的整天他都神思不宁。伊藤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那晚的凌虐格外残忍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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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w6 B, s; L) s8 u9 @　　痛得无法入眠的夜晚，神志迷蒙之间，深藏的记忆片段浮现。在一家装潢俗丽的饭铺包厢里，他看见他自己。

　　十二人的大桌泾渭分明。周围几个汉子都是熟络的伴儿，是他还未离团的那段日子。席间没人吭气，除了首座上的那两个人。老头子的声音很大很响，震得人耳朵发聋，他的脾气也是很臭很硬，连茅坑里的石头都要让他三分。不过这回对上嗓门和他一样大、个性和他一样强，连年纪都和他不相上下的难缠对手，可有得一番苦战。看着两人面红耳赤地不可开交，伙伴们脸上都出现无奈的表情。对这好气又好笑的场面，他只能莫可奈何地摇头。刹那间，他的目光遇上了对方一个也透着苦恼神色的家伙，两人相视的瞬间一呆，但随即都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

　　他注视着对那个自己绽开笑容的男人。男人的脸孔清晰但模糊，陌生又熟悉，异样的距离感与亲和感在他胸口扩散。他似乎认识他又似乎不认识。

　　记忆的波浪开始摇晃，一切的景象都跟着变得模糊不清，光线逐渐昏暗，座位中的人一个个走出房间不见踪影。一片漆黑的空间里最终只剩下他，那个没有实体的自己。

  F: e9 c+ q! q, w/ M4 Q/ C　　醒了过来，同样的深夜闇然，同样的独自一人，真实的梦境抑或虚假的现实，他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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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x6 t# ^; k8 {5 l1 @- R　　隔数天，那卖凉汤的小贩又出现了。

$ {+ {% P  G) k6 A) E, ]9 f　　面无表情地看着摊子在大街上来回几次，他破天荒地开口要求。这意外的情形让仆役们一时傻了眼，慑于魁七那坚决不休的强硬态度，他们变得犹豫起来。冗长的窃语商议之后，一个仆人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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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o+ g0 k* H  |1 p　　日本鬼的瓷碗，日本鬼的汤匙，门外的卫兵却还不放心，他们仔细地检查碗里的东西，其中一个甚至还舀了一口来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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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过那碗经过数道关卡检验的凉汤，他慢条斯理地转着小匙，若有所思的眼眸却紧盯着街上那正被一堆孩子围住忙着装汤找钱的小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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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喝了口汤却一惊，不似一般的凉汤甘甜润喉，这竟是苦中带咸的橄榄味儿！他讶异地抬眼却刚好对上了楼下小贩，后者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