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收录★ 《追寻》BY宛波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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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小贩撑起担子，继续沿路一径叫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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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碗四毛的凉汤哟，包您喝了十天内清肝消火一凉到底！来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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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街上嗡声回响，不绝于耳。

　　***

+ R5 T3 d! G* V% o+ S2 \　　夜景灿然，一片灯火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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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天光渐暗，大街上的众多街灯随之亮起，西方几何式的造型光影下，狮子林进入一个迥异于白天的幻然世界。那见不得日光的地下事业也就势开了张，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烁着，在夜里透出炫动人心的荧光，这是放荡的乐园，也是诱惑的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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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然地望着窗外一簇簇的光晕，魁七一动也不动。

　　伊藤已经五天没有来了。他也过了五天难得的平静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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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厌倦了吗？是觉得无味了吗？还是找到了更有趣的玩物？……不管是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让自己免于夜夜折磨的痛苦，只要能将自己从那不断重复的羞辱中拯脱出来，他宁可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伊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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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s/ c0 ^8 v　　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自己，之后的下场极其明显，可是，白娃呢？她该怎么办？伊藤会放过她吗？他不想再连累她了啊……

　　蹙着眉间，他忧郁的视线望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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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Y, |0 u7 N: a+ T' D" W7 H1 L　　和喧嚣的街闹区不同，遥远的彼方沉静得好似无人之境，长长的双拱桥上点缀着成串的小灯泡，远处望去彷佛一道幽然飘浮于大河上的美丽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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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7 X7 L0 G) t$ \. U' V2 V7 K0 z　　为什么会掉入这样无复的恶境之中？他不知道，只记得初次相遇时，那双专注到令人厌恶的眼眸从没离开过自己。

( @6 @+ R+ y7 x- P! S! {) f　　耸立的钟塔响了，深沉的夜里听来格外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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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S; _% u: O　　他无奈地叹气。处处受制，以前那种张狂的气焰早已不复见，再怎么倔强不服输的自己，实际上也只能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干那种龌龊的事，而完全无法反抗……

0 _: {/ m# h' e3 _: W* K　　真他妈没用的废物！他发泄似地骂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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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窗边，他起身准备就寝，才跨出一步，门却忽然开了。那个令他畏惧到极点的男人瞬间走了进来。

8 C* i: F$ H- {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魁七震惊无比地望着他。

/ R( _7 V& g; I3 g4 |" f　　「你在等我？」那泛着调侃笑意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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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恼怒的红晕浮上脸颊，魁七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 m! s! d5 Q0 n0 f　　伊藤大步逼近，他不自禁地跟着后退，踉跄的脚绊到了椅座，他不稳地跌回原位。猛一抬头，伊藤已到了跟前。

　　努力压下底气不足的虚弱，凭着一股强撑的斗志，他不服气地仰视伊藤。呼吸可测的距离间，他闻到对方身上传来淡淡的女人香味。

* x* j( o' X$ r　　伊藤嘴唇微动似乎要发话，他来不及反应，一股大力猛地揪住自己的头发，他被迫仰面朝上。

　　柔软而略冷的物体覆了上来，伊藤的亲吻，他不知所措地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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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G. @/ G! q" h　　碰触，贴合，接着是暴虐的入侵。粗鲁的力量翻腾着搅动着，温热的舌头在口腔内部四处横行，执拗地追索着逃避的自己。被迫的迎合，强制的交缠，无法抵抗的吮吸。清晰可闻的湿润声，在静默的室内显得格外猥亵淫荡。

　　钢铁一般的强大力道紧嵌着下颚，透明的液体不断从无法闭合的口腔中滴落。无休止的蹂躏中，他在对方的舌尖尝到了辛辣的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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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 s( ]( Y" |　　喘不过气的窒息感觉越来越强，就当他的意识即将陷入昏眩时，一股剧痛蓦然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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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数日，伊藤仍旧没有出现，但有了前一次的经验，他再也不敢掉以轻心。无法预测对方的行动，每一到夜晚，他的神经总是绷得特别紧。

/ e! q4 e9 f+ Q4 E　　这夜，似乎是洋鬼子的什么节日，灯红酒绿的街上更加热闹，一堆金发碧眼的洋人见面时不住地搂抱，十足的节庆意味。

　　木然地望着咻咻迸射华丽烟火的夜空，一会儿，他闭上双眼，感觉莫名的疲累在胸口散开。

　　他好倦，好想休息。惫态的身心似乎快到达极限了。

　　刺耳的哨音由远而近传来，底下的人群发出阵阵尖叫。他缓缓睁眼，几辆救火车正闪着亮灯快速驶过，路人纷纷闪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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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 Y/ q8 ?) `7 y　　是哪处放烟火的失了神吧，他没有多想。

7 e) h) R, B0 d; W　　门扉响动，他身体反射性地一紧，但走进来的是送食的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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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碟碗盘满满地摆了一桌子，他却一点食欲也没有，现在的他只想好好地灌个醉，把什么都忘记地大睡一场……

　　自己有多久没碰酒了？他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伊藤从不让他喝酒，他要折磨的是清醒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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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呆然半晌，微微叹息过后，他还是起身走向摆满食物的桌边。那个男人就算不在，也依旧有办法掌握操控自己的一切。他苦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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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味的海鱼，绝配的山味，精致的菜肴再加上时令盛产的果实，令人食指大动，只可惜对他除外。

　　觉得有些口干，他拿起汤碗喝了一口，却不由得一怔。

0 Y: H+ W+ }6 I$ }, y　　这……又咸又苦的橄榄味儿？他楞楞地看着碗内摇荡不定的液体。

　　放下手中的碗，他快步踏向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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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J/ W; g( Q# g3 c$ b* c　　没有。人潮中来来回回地扫视几次，他没有找到意想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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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 `9 N9 [0 j" O- q% {　　难道是巧合吗？他自语着。一时心绪纷乱，万般各异的想法接踵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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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冷静下来之后，他在窗旁坐下，低垂着头，一眼不看桌上的餐肴，他连敷衍的力气都消失了。

' x. X7 Q" }: H6 i8 b" v　　仆人又走了进来，一边打着哈欠地收拾器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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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b! y( p7 k# N. z　　问这汤是怎么回事，仆人则双眼迷蒙地回望他。想起对方听不懂中文，他又换了日语。但问了几次都是一副呆茫的反应，最后好不容易才嘴里喃喃地说是厨房里准备的。仆人接着又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门口的卫兵也是睡眼惺忪，满脸爬的瞌睡虫子。他讶异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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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7 m5 z" e+ S　　门阖上的瞬间，碗盘摔裂破碎的声音跟着传来，他睁大眼仔细听着，不久又是重物倒地的钝响，一声接着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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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段气氛诡异的寂静过后，魁七缓缓站起身走向门边，试探性地握住门把一转……竟没上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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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呼地打开门，不意的目光却对上了门外一双眼睛，对方那伸出的手还在半空中，似乎也正准备开门。他身后的数人也一副惊愕貌，双方就这样面面相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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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彷佛早有默契地，他们一齐笑了出来。

! C6 U7 q" ~/ {; z) F9 S- C　　长桥底，墩口边，一群四、五人聚着。焦急的神情，不安的态度，他们在等待。

4 a* z7 ^& c$ S; N% y. z! q　　昂首的盼望终于有了结果。一辆打着远光灯的破车从河堤坡处驶下，漆黑的夜里，车子老旧的零件不断发出叽嘎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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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1 l: n; B  w0 \1 A　　车子在众人不远处停了下来。其中一个胡乱扎着发的女人急急地迎了上去。

% D$ g+ H  U0 B( w　　当先下车的男人一把把女人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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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妹，苦了你了！」关心之情溢于表，他万分疼惜地看着女人。

7 {- W) y) v  U  B　　「怎么说都撑了过来，」女人带着苦涩的表情微笑，接着又满脸急切，「棠，他们说你去接他，是真的吗？」

　　男人还没回答，女人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跟在他身后下车的人。那双美丽的丹凤眼瞬间蓄满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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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h- Z3 }+ T# i　　「七哥！」她奔到对方跟前，只喊了一声便泪如雨下。

　　「白娃……」紧紧地拥住身前的娇小身躯，魁七的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

) Y: S4 E8 C1 h% ^* F　　「真的是你，这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双臂彷佛要确认似地来回抚摸对方的背部，白娃不住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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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回来了，回来看你了……」声音也不禁哽咽着，魁七觉得心口疼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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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o8 X) U$ J3 o$ l! V( _% N　　两人默默地拥着，迟了近半年的相会。

* p9 E5 D; t9 _5 |/ Q3 `+ f6 x　　轻抚那裹着纱布、只剩下三只指头的纤手，魁七眉间一阵难忍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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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N- e0 o- ?9 `: I　　「你这傻女娃，不是说了就算我死在大街上也别来认尸的吗？你这又是何苦！」

　　「七哥总说的容易！你以为在妹子的心里能就这么算了么？」泪行纵横的脸上又多了几道痕迹，「若不是七哥，我早死在荒巷里了！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还不如拚那一拚，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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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8 `4 u5 ~/ |　　「你这傻子……」鼻头又酸又涩，魁七的心好似被重物一击开，汩汩流出来的都是白娃的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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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到那原本乌黑亮丽的长发变得参差零落，有的地方甚至连根拔掉，光秃秃一块。他心惊不已。

8 [7 ]' j6 c7 b3 c. H　　「这也是他们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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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L2 d* L% u/ L　　白娃惨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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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对不住你……」哽得语不成声，魁七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痛恨自己的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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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v0 G$ l8 K$ }# m& {4 P, e- D　　严清棠走了过来，搂住抽泣不止的白娃。

　　「别哭啦，人都在了还有的伤心么？以后长长久久的日子里，还怕叙旧不完？只怕到时候连子孙都听得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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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句话把两个人都说笑了起来，带着泪光的笑容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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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儿我们就走，天津不能多待。」表情一转，严清棠严肃地说着，「等出了城之后，白妹七哥你们就跟着阿弟走，一过淮水就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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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白娃没有遗漏掉他话里的小碴儿，「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块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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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3 C( w7 w" N, G$ N9 `: S6 ?　　「就知道什么都别想瞒过你。」严清棠有些为难地看着她，轻轻叹气，「会里有份名册还留在京城，给鬼子发现就糟了，非得拿回来不可。」

　　「我跟你一块儿去！」毫不迟疑地，白娃立即应话，看严清棠面有难色，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城里你哪儿熟？你要出了什么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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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险事哪！我一人快去快回的好！」严清棠不肯松口。

) }  ~! c2 x, c  Z) ~0 s7 U) X　　两人僵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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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谁也别争，」一旁的魁七开了口，「这样吧，我陪清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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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W/ t* f3 Y" `# L　　两道讶异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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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里我比白娃还熟，这你绝对放心，」他看着严清棠，「哥哥的枪法你知道，我和他一使一耍，总比他还得分神照顾你的好，是吧？」他对着白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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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默然，有些迟疑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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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s: x/ @9 W; s# n7 n　　魁七笑了下，「我说白娃你还担什么心，不过是去去就回的！我还敢让这未来妹夫少了根毛么？怕还没当上舅子之前，就先被你给宰了！」

3 _1 c4 a. v0 [" l6 ]　　说完三人都笑了，白娃满脸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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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托兵爷行行好，我们是赶着上集市，您瞧瞧后边儿的菜芽子再不急点就老了，这哪还卖得出去？好吧？您就行个方便吧？」

" U6 u" r" h* n. v4 J+ \1 J! p　　卡车驾驶座上的庄汉口中劝说着，一边递过一个沉甸甸的小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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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兵接着了，故作地咳了几声，前后绕着车踅了两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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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夜里本来是不准的，不过嘛……」麻袋在他手中叮当作响，「也不能死绝了你的生路，就算是额外开个例吧！」

! j" O* ~$ e1 B- Z8 P0 a1 _　　「谢谢！谢谢兵老爷！」汉子频频打首称谢，油门一过，稳当当地驶出了城边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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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无险地脱了闸，车后几个躲在大箱里的人才慢慢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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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拣着冷僻的小道走，一路上皆是那坑坑凹凹的石砾子，车也跟着东摇西晃地摆荡前进。

3 w  c5 [4 u: L! }　　白娃倚在魁七和严清棠中间，低声问着彼此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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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魁七说着逃出死牢的经过，旁边一堆人都说他着实命大。讲着讲到了八大胡同那日，他含糊其词地一句带过去，接着就急急地转移话头，问起白娃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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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 U' \* I6 O& z7 H" p　　白娃叹了口气，她看着自己残缺不全的左手和手臂上斑斑交错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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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A6 C8 F3 A# z3 ]　　「其实一开始倒还好，许是有人说情，那群鬼子倒还不怎么凶。本来听说只做个样子地关他十天，可到了最后一日，突然来了一个叫什么伊藤的军官，接着就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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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K5 V& Z" U& U& X0 N; ~3 ^* n  ~　　说着她的眼眶又红了，旁边的严清棠紧紧地拥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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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魁七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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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娃擤了擤声，看向无语的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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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t1 t1 X4 u3 p: j6 S　　「七哥，我记得那伊藤不就是上次捉你入监的鬼子吗？」

　　魁七勉强地一笑，苦涩已极的表情。

, I1 l  t0 e0 a8 ^　　车行间，微微的曙光射入，耀眼的白光在天边闪烁，一色纯净的穹苍重生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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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亮炫目的天光照在自己身上，魁七缓缓伸出手，彷佛想抓住洒落一地的软热。那暖洋洋的触感代表一切的真实。

& q$ R6 x" \( R; o, R% m  e' H　　漫漫的长夜总算过去了，而他也终于可以醒了，从那三个月不堪回首的恶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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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台军营

　　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森严的戒备，切实缜密的武装。在这理应恪守整体纪律的营区内，此刻却传来阵阵不合矩的杂沓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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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L8 n6 o) J' o! i' B　　「大佐！大佐……」一个小兵模样的人喊着前方的长官，声调急切。

　　对方回了身，但那冰冷的眼神令来人不禁瑟缩。

8 f# L% L3 ], m1 r, t　　「什么事这样慌张？」一旁的堀内代替主人开口，他皱起眉头看着吓得说不话来的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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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r6 Y' w% `$ M. M. d　　「那……那……」在对方压迫般的气势下，小兵不由得结巴起来。

　　「讲重点。」极为不耐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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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6 ?" a  K9 [　　「是！」紧张的小兵马上肃然立正，「报告大佐，那个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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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f  Q* ], L  M　　夜里，部营中心的司令官室里仍是灯火通明，机密的军务会议正在召开。座上的旅团长、联队队长一一发表意见，对此次大规模演习的得失作出检讨。

6 y- S7 I# L! N; `: `　　伊藤静静地坐着，没有参与那热烈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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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所无故失火，囚禁处的每个人都被药迷晕。小兵喘息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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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0 v: t! m! L' N　　监禁的两人失去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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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U5 _9 S; z% L& J6 W4 f　　当夜里有一辆可疑的卡车出城，方向朝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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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p2 T* ~! S( d. z) [　　铁道附近发现废弃的卡车，车上人迹已杳，当地村民曾看见两个男人搭上火车。往北京的火车。

　　已布线追拿，目前一无所获。

　　……逃走……

　　那紧紧链锁在笼子里的折足山猫竟然逃走了！

　　还是从自己的手里！

　　他眉间一紧，拳头深握。

　　「伊藤君，你的意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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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w, a9 @. s" B& i　　室内一片静默，总结的时刻已然到来，司令官田代皖一郎看向他。

7 `" p* r; x* `. N( h3 w　　司令官的询问经常是种青睐的表现，但是因为他身分特殊，此举在许多层面上都代表着不同的涵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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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藤慢慢抬首，面无表情地回视对方。

　　身旁的堀内发现他眼中掠过一抹异样的悸动，深浅交错彷若翻腾的烟雾。自小随侍，堀内知道这是他怒极的表征。

　　低沉嗓音在室内冰冷地回荡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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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亡者，」缓缓地，一字一字地，「我队上有个奔敌的逃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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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G' H) a# C8 `深沉的黑夜，风不安分地摆动着。

　　离涡四旋，飞沙走石，大地上起了阵阵的烟尘。空气中夹杂着微不可闻的声音，似乎正不停地诉说、哀告，却在倾耳的那一瞬间，被风吼一举吞灭，消逝在空荡的桥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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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岸边的密林也骚动不已。风在其间来回飘荡，彷佛是在传达着什么信息。隐藏在其下丛间那不知名的簇簇暗影，正交头接耳地窃笑着。

　　漫漫长桥上却是一片奇异的宁静。

　　不复平时月夜下的喧闹起舞，数百只石狮生硬地坐着，脸上的表情茫然无措，铜铃圆眼不安地大睁着，连爱玩的小狮也偎在母亲的怀中不敢探头，他们在等待某种预发的可能，他们在准备迎接那不可测的沉重未来。

　　万籁空寂，只一轮银月高挂漆空，灿亮的光芒照在狮群僵硬的脸孔上，反射出一股妖异诡谲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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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茫茫之间，静谧在耳轮深处发出细碎的嗡声，凝结的景象在眼前不停地跳乱交错。令人颤抖的异样脉动，那悬吊在歪斜空间中的危险平衡正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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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x2 B4 Q/ U( e/ ]& L　　不意间，点点微小的火星在远方的地平线闪动着，而后慢慢扩大，渐渐延伸，接着便风逼燎原似地全面蔓烧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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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倏地一记触发的枪响！那支撑着千钧河山的细丝应声崩裂，神州大地，惊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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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猛然回首，先前那模糊不清的预兆已露出狰狞可憎的脸孔，正漫天卷地狂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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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Y; W8 R' C2 z/ T% k/ M　　凌晨时分，借口搜寻失踪士兵，日本驻屯军第一联队队长牟田口廉也要求进入宛平县城，中国方面严峻拒绝。不和的双方于是在火热炮口中找到彼此的交集点。

) [2 f# p5 _' F6 [! a& _2 X　　炮声隆隆不断，无以覆收的白热状态。卢沟晓月七七夜里，呐喊厮杀的战争，浴血搏命的抗斗，已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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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2 X; g: b- m5 T, K% j  D- ?　　龙王庙的激烈顽战，铁路桥的抵死抗拒，中国不屈，他们要战至一兵一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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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增派兵援的一方，踏着响亮刺耳的步伐，日本关东军越过万里长城，趾高气昂地前进，无数明晃晃的武士刀砍向中国人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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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一月的僵持。逐渐堆高的同袍尸体，孤立无援的彷徨不安，中国的气力，有如那浓得化不开的斑斑血泪，深沉而无奈。

　　近一月的围城。所谓的光辉圣战，发扬国格，日本的傲气，建立在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上，他们是强者，理所当然地侵吞弱者。战争的自大展露无遗，和平的丧钟已然敲响。

2 a4 u+ c0 r4 D2 H; j3 a+ l& G　　七月末，退守。北京、天津相继陷亡后，在艰辛卓绝的民族抗战中，遥遥漫长的路途里，中国已踏出了异常惨烈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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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u1 b. ^/ b, p1 y, d　　城陷后数日，满目疮痍的街道，石砾遍散一地，缕缕黑烟夹着呛鼻的硝烟味从废墟中飘散而出。在炮弹轰击下，一举埋葬掉过去所有的悲欢离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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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 }* a- J4 [　　寂静一片，无声的提心吊胆。往日的繁华已不再，近半数的人民随着中国军队退往大后方，剩下的是走不动的认命与不想走的另有所图。白日夜里，只见日本军队来回巡逻抓人，那躲得好的就逃过一劫，倒霉被揪出的一生境遇从此骤改。

　　远远地哭声响起，凄厉地飘荡在风空中。一对小姊妹被搜了出来，几个日本兵淫笑着，正意图间却有只老狗冲了出来。瘦可见骨的流浪狗，衰老到眼睛都睁不开了，却咧着磨平的牙齿恶狠狠地对着大男人咆哮。小女孩嘶声喊着它的名字，泪眼模糊。一声枪响过后，日本兵挟着战利品扬长而去，斜射的夕阳残光中，只剩下肠开肚破的老狗尸体在环绕的蝇群中兀自发臭。

& W# I; U7 T( L; x　　黑茫茫的夜，乌云满蔽，星月全隐，就算是它们也不忍见到这块土地的痛声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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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o4 k1 B; h1 L, C* s　　只有风，不停地刮啸着。忽隐忽现，那飘没的尖冷声音，彷似地底深处传来的凄厉鬼哭，切切惨惨，又有如寄寓诸般人心的狂纵魔笑，钻刻痛耳。悚悚乍听，毛骨俱寒，神碎血凝，泪为之下。

- d/ Y4 {$ _! a, l2 l6 m' B7 b　　斑乱的残墟中，一抹隐约人影浮现。谨慎小心地前进，他专注地观察着周围的景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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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6 p  H5 P  n　　蓦然，身前约五十尺的地方，一队日本兵无声无息地出现。是夜里的特搜班，专抓白天的漏网之鱼。他马上闪进路旁一间倒圮的颓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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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细微的列队步伐纷纷而过，一径而去。蹲在烧得焦黑的檐柱边下，不敢掉以轻心地，他倾耳细听许久，确定巡逻队已远去才再度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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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乱的胡同小巷间，修长的身形飞也似地移动，左绕右拐，一瞬眼的时间，就在几座肮脏的大杂院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 C0 h7 ^3 G+ o: o　　漆色剥落的木门上传来轻微的响声，细弱的烛影跟着房内的人一阵惊动。缓缓靠到门旁，他一只手摸向自己的怀中，「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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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同样压得低低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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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4 C) w: k. ?　　松了口气，他搬开堵挡的一干杂物，开门让来人进入。

　　细细的门缝里跟着窜入一条人影。

) ^( h" K! q; q! L8 b　　「七哥，怎么样？」对方还未停稳，男人急切的话声已响起。

8 b2 J) G/ t) M% `( g　　来人眉间紧蹙，望着那张满怀期待的面孔一会儿，他垂下眼摇头，重重地叹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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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失望全表现在脸上，他泄气地低下头。不多久，他又抬起头，表情愤然，怒睁的眼里爆出激烈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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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N4 {! Q$ p" q　　「这群天杀的日本鬼子！」他咬牙切齿地低吼着。

　　魁七苦苦地笑了下，同样的无奈在他胸口扩散开来。

# @1 F" F. ]( i' z" k& X* V　　那日进京之后，事无不巧，才不过隔天的时间，日军即展开猛烈的攻击，无止息的炮火让出城在即的他们路断，只能滞留战区不前。原本撤退得时也罢，但消息传得太晚。此时要走难比登天，但他们却不能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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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M9 E0 f+ d- [* r　　魁七有个极险的法子。他企图找上琉璃厂的赃货贩子，那秃子三虽人并不怎么可靠，但魁七知道只要有钱，那家伙就能让他们顺当地去到一切想去的地方，只是信儿早发了，那秃头却至今还没个回音，叫人怎能不心急！

, f' ?% \7 S7 I  K3 Z4 ?　　他叹气，「……先吃点东西再说吧。」急归急，可也不能躁过了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打开手中的包裹递出。

8 ?' Q4 e: \& C1 W2 [( _! L　　严清棠咬着嘴唇不吭声，气呼呼的整张脸全皱在一起，但最后还是认了，决定不为日本鬼和自己过意不去，他拿起一个冷掉的窝窝泄愤似地大口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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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8 K6 z! B+ M　　一边吃着的同时，他一边痛骂那群他恨不得剐其骨、喝其血的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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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条斯理地撕剥开和包纸黏在一块的面皮，魁七听着对方痛陈鬼子的恶形恶状。

　　日鬼在闽省作威作福横行已久，当地人对他们恨之入骨，尤其是南方的客佬。性悍的火候，勇武的风气，以家族为单位的客家人紧密团结着，他们的防卫心极强，不轻易妥协，也因此日鬼对他们的压迫益深。每回只要说起日本人对自己族群的暴行，严清棠总一副气愤填膺样。

　　「操他XX的狗鬼子！说打就打，早知道他们没安什么好心眼，就只当我们中国人是好欺负的么！」拳头紧握，严清棠恨声说着。

1 _" e4 H+ `6 Y" {. {9 j　　「非把那小日本杀得一个也不留！这条命就算是豁出去和他们拚了，也不做那狗腿子汉奸的亡国奴！」慷慨激昂的语气，说出了多数中国人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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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哥，你说是吧？」他忽然转向一旁的魁七，两眼炯炯发亮，「你会加入我们吧？中国绝不能给鬼子这样踩在脚下践踏！」

9 Q2 p% |' l0 O; U6 S　　「嗯……」模糊地应着，魁七面上有些尴尬，所谓爱国什么的，他不是不想，可也不是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从来有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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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难当前，现在就是需要像七哥这般英勇的人才！我们一起给那矮鬼子好生色瞧！让他们知道炎黄子孙可不是好惹的！」

　　说到激动间，严清棠大手一伸，就要拍上魁七的肩。未料，对方却猛地一抽身退开，似乎对他的碰触避之唯恐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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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勾了个空，严清棠不解地瞪大眼。

. |( M1 s  |5 f$ _9 N. B# g- u1 L　　「呃……你说的对……那群日本瘪滥真是该死，见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等我们出城后绝不放过这群鬼子！」见那责难又困惑的目光朝自己射来，一时僵住的气氛里，尬然至极的魁七只得赶紧接下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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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严清棠诧然的表情又回到了原来的沮丧，他沉重地叹了口气。

　　「只要能赶快出城的话……」

　　朦胧的烛光闪动间，若有所思的两人表情各异。

+ j; \+ d8 p, F# H　　夜已深沉，轮守的魁七望了下一旁伏睡的严清棠，视线接着又转向眼前的窗户。

　　破烂的木框窗，靠着众多杂物的支撑才没倒垮下来。几把生锈的破底水壶间，隐隐的夜色透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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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C; _/ Y+ I7 L" o1 E　　魁七忡怔地看着那暗蓝色的漆光，茫然的脑子里却满是严清棠那张怀疑的脸孔徘徊不去。

# \, j9 ~, d) A# d! Z) @% Y4 e　　其实刚才的情况并不是第一次了，虽然明知道对方没有其它意思，但他就是会不由自主地闪躲，身体自发性地拒绝碰触到任何人，任何男人。

　　严清棠曾好奇地询问他被捕后的境遇，总是支吾其词的自己，有苦说不出的自己。几次过后，对不肯坦诚的他，严清棠的反应是「你变了」同时脸上浮现那种怀疑探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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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1 o* N( X& T　　他变了吗？他反问自己多次，却没有答案。明明是一样的大盗魁七，一样的快枪狠辣。而到底以前的他，又是什么样子呢？

　　窗外的风声呼呼作响，不断发出异于平常的妖柔声音，彷佛在诱惑脆弱的人心出来投降。

　　望着频频震动的窗沿，他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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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狂风袭吹着，杨柳叶纷乱飘零间，两抹敏捷的身影快速奔驰而过。没有停歇地，他们朝着碎石路末尾的城隍庙前进。

) S4 i3 u3 `0 J8 Z2 m/ K/ f　　冷啸的夜风，阵阵阴气逼人。但很奇异地，在一排排被炮弹轰过、死沉遍地的乱墟之间，唯有那栋破庙屹立不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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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年代久远的庙，忘了是哪时砌造起的，只记得早在北边一带垦地开发繁荣之前，这儿便稳稳地站着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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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4 O  h4 P) Q  h$ L　　原本还算鼎盛的香火在附近几间庄严宏大的法寺建立后便稀疏得不成样子，断了粮的城隍老爷最后仅能靠着私贩子的心血来潮吃点饱饭，不得已地也就只好对那暗盘子交易闭眼装作不知，因此这儿便成了黑货走私、赃物聚集的大流通点。

　　走过高生的草堆，跨开那脱了一边的落漆朱门，荒凉的殿堂便出现在眼前。白石造的香炉斜倒在地上，神坛两侧的文官武官，一个断了手，另一个少了头，凄凄然也，就连正中央的城隍爷脸上的胡须也都掉光了，只一片的无奈悲叹。

7 @' d, Q$ ^+ F5 V6 L　　魁七还记得年初他顺道来溜溜时，曾供了些红果许愿生活顺遂，不过从今日的现状看来，这城隍会少掉一堆主顾也不是没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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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2 {5 c$ Z; R9 [: M5 E% l4 h: e　　荒堆乱草间，一颗头颅贼兮兮地探了出来。那秃得发亮的头上布满了癞痢疤，颏旁还沾着一颗注册标章似的长毛大黑痣，那双不停滴溜转动的老鼠眼珠子，在看见他们之后，谄媚万分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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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P( H: `7 W* S4 A　　「真不愧是七爷，总来的时准！」挤眉弄眼地笑着，他窜身到他们面前，接着细细地打量另一人，「看起来面生啊，这位爷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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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6 z! ?; v; {2 ~4 x- H# U2 I　　「不干的事少多嘴！」沉声一喝，魁七厉目一瞪，「可以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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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行！当然可以！咳，咱们这就走吧！」口上虚应着，秃子三的眼还不住偷偷地在那人身上转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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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庙门，三人潜行。挟着炮灰的风不断扑打在身上。

　　前边带路的秃子三，隔着一段距离别别扭扭地走着，不时还回过头来暗觑着魁七，目光里透着古怪的神色。

　　后头的两人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严清棠低声：「七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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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8 V+ h6 L. \! F　　魁七会意，一点头间，亮晃晃的枪紧握手中。

) J& r' |0 |0 o/ ]9 U9 \/ D　　快到巷头时，彼此使了眼色，魁七开口：「老三！」

　　不大也不凶的喊声，但那被叫着的人并没有回头，相反地，他却马上发足狂奔起来，一个劲儿地直冲小巷口。

% f- c, t6 v8 Z# }5 j4 E) g- E5 C　　而出现在那里的是一大队荷着长枪、蓄势待发的日本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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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逢变故，没有任何犹豫地，魁七立刻朝着前方那心虚的背影开了一枪，两人随即往原路逃回。

　　火花在夜空中迸散，代表开战的引燃点。激烈的枪战，你来我往，双方僵持不下。

　　躲在城隍庙内，魁七忧心地看着所剩不多的子弹。那一瞬间里，他明白地知道了自己只有一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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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紧抓住严清棠的肩，他低声：「白娃就交给你了，要好好待她！」坚决的眼神。

8 i- E7 i& F, g% r+ r　　对方凛然摇头，反手用力握住他的手，「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总得有人送信儿！你可想想白娃！」他急得低吼，严清棠则满脸悲痛地垂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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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只身冲将出去的魁七，抱着一死成全的觉悟。

% ^* E+ ]$ m) U0 N1 v$ ?2 z　　将自己暴露在对方的火线之下，在屋舍残骸间不停地变换着位置，他成功地引开了敌人的注意力。眼角瞄到城隍庙内的人影消失之后，他再无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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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不留情地开枪，神准的左手此刻发挥莫大的作用。能杀多少是多少，就当是陪自己下黄泉的葬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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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弹已尽，扳机只发出喀喀的空响。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拖着中弹的小腿，他等待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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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堆鬼子抢了上来，紧压住他，不分由说地拳打脚踢，持续的痛击让胃里的酸水上呕，哽得他喉咙发烧。鬼子一鼓脑地把同伴死伤的恼怒发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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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日鬼不过瘾地扯起他的脑袋，其中一个拔出枪，紧紧抵在他的颔下，面露狰狞笑容。

　　真以为这样他就怕了吗？老玩意儿的东西！他不屑地撇嘴，轻蔑之情显露其中。

　　似乎被他的不屈所激怒，带头的鬼子气得拉开保险杆，正要了结的时候，一个模样明摆是较高位阶的军官过了来。

2 X& f% y- V; g8 n; m- s　　「这个要活的。」

$ [' `+ D) D5 i; ^　　格式化的命令底下，几个不甘愿的鬼子只得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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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还在挣扎的战利品捆牢丢上车，押解大队正要回程之际，那癞痢头的秃子喘呼呼地跟了来，尽管手臂上的伤口鲜血直流，脸上的茍媚笑容仍一分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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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爷，军爷，人您是有了，那您说要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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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W% r$ e. _1 y6 T9 h4 p　　驾驶座旁的军官冷漠地看着那张贪婪的涎脸，一会儿，他静静地开口。

+ Z6 G7 G8 ~( G; X　　「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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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声刚完的瞬间，一阵连续枪响接着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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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飞的夜里，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两眼大睁的死人看着浩荡车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