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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13 22:4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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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几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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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清醒迷糊间,耳边听到几声惊呼:“阿随……”“二哥……”
8 `1 H# ~% }) d2 a( R& D) Q 剧痛袭来,我下意识的拉住了手边的东西,用力抓紧,想籍此稳住软倒的身体,平定心绪的杂乱飘浮。# z5 V7 }! K2 Y/ q8 v/ ?
脑中的锐痛一阵紧似一阵,等我再次神智稍清的时候,有股温和的暖流,在我的头颅肩背的游移,松紧有致的挤压着各处穴道,缓解头颅中的剧痛。: G0 X g; K" b; U
我迷迷糊糊的念了一声:“煦光……”% ~. @+ |9 N" G% }. E+ D
“我在……”: i5 s; e) Q4 i' A
回应的声音里悠悠的似乎透出股欣喜,在我耳边轻轻的问:“痛得厉害吗?莫怕,大夫就快来了。”% e f3 m4 ?# J# c8 e
这是什么语调,当我是三岁的娃娃么?又一阵刺痛,扎得我回复了一丝清醒,耳中却听得慧生焦急的语音:“管先生,你快看看!”
5 s2 g0 {4 p) U 城北疫情,一时也离不得管鬼祖,怎么把他调来了?
0 g8 r e5 y! U; Z 我极力挣扎,却发现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气似乎都随着汗水流泄一空,竟连起身睁眼的动作都无法完成,只能从鼻音里轻哼一声。9 [. X6 Y& _# \ }, A
“阿随,城北的瘟疫我一定能治,你放下心来,好好的调养精神吧!”8 g. w1 y4 j; H0 b! q8 D
管鬼祖清冷的声音在此时显得镇定专业,很好的安抚着我紧绷的神经。
* C- b- v: T, E3 ~" i+ T “管先生,阿随到底怎么了?”$ V5 E, K5 {+ {8 ]
“他神思焦虑,心经紊乱,五内不和……说白了,是累出来的病……”: h( i; @, J O4 g7 O0 `( [
精神松懈,有几段破碎的语言浮在意识里“给他洗去身上的湿冷……好好的捂着,点一盘定神定气的安息香……他郁气内积,要是能发出来就好了……”+ q1 R6 i: g, z+ a" n9 L
嘉凛与管鬼祖交谈几句,温暖的手指抚过我的额头,声音靠在我的耳际响起,却是轻轻的一声叹息:“你累了一天,好好的休息吧!什么都别想了,睡吧。”% |7 A, l! f% @' m
他的声音柔和的时候,仿佛春风拂过花间的天籁,淡定平和,柔韧绵延,熏人欲醉。
$ V4 ^7 e! Z8 {& b “睡吧……睡吧……”; Y, I0 U& h6 B) E' G
我脑袋里装得满满的似乎都变成了豆腐,鼻端有缕混和着阳光青草土地的自然气息渗进,耳边的声音也变得空茫遥远。0 A% V1 a; ?3 c
有股安定感在心头萦绕,倚靠着的怀抱是有寿远的温和,寿远的坚定,寿远的知情,更重要的,是有寿远现在没有的真实。$ p) {2 m5 ?2 l5 |, e& C+ [" j
剧痛渐缓,留下的是阵阵昏眩,在无力自制的时刻里,鼻中闻着的是绵软幽香,耳中听的是无法辩解字义,却透着抚慰温柔之意的声音,渐渐的倦怠之意便涌了上来,意识向无止境的黑暗境地里沉下。* U9 ?- s2 V$ @- ]. l( v- ~& `7 f" u
梦里人来来去去,事纷纷杂杂,如潮涌潮退,云卷云舒,初时心里有些发虚慌乱,可每到此时,耳中总会有个温和淡定的声音柔声抚慰,有一种时刻被环绕保护的安定感从那声音里透出,渐渐的将梦里的繁杂抚平,只在心里留着一股安心稳定的感觉。* k' p2 J+ S4 Y
这一夜,虽然多梦,竟始终未醒,直到有人伸手来探我的额头,我才半醒半睡的睁开眼睛。入眼的是青纱溥帐,昏黄灯光,还有一双满溢着担忧心怜的明眸。; V( O9 m3 H4 I, a' R/ j2 V+ i
见我睁眼,他的手势一顿,微微一笑,轻声问:“头还痛吗?”6 L! u; b' D; i! p) |8 v3 Q1 H
我心头突的一下剧跳,有些韵律不齐,想说什么,可嗓子干涩,张了张嘴竟是无声发出,只得摇头。7 r6 k, C* b5 L, H' P# ?) q
一摇头,眼前的景物就极速转动,慌得我赶紧闭眼,随手一抓,拉住就手的东西稳定心悸。
6 n2 n# e6 G- m& [ “快请管先生……”
6 A+ Y) Y, T9 y6 a# O8 c6 a 嘉凛双臂拢紧,急声问:“谏卿,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 M5 k1 ^! F% g1 g “我……头晕……”" w1 e6 O9 q% i, r; H
我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慢慢地说:“你扶我站一会儿……”
+ @ Y- b* f n% e “不可!”" N( L/ m) Y. ~, _, }; ^; B
这声喝止却是出自甫进房内的管鬼祖口中,嘉凛扶我的托力随着喝止立即变成平抑,坐到一旁,让开地方给管鬼祖看病。
5 b" v: D$ F5 Y3 `# i5 w 管鬼祖有些埋怨的说:“既然头晕,就不能逞强,真想摔个鼻青脸肿么?”& c4 t/ {1 A/ g8 J8 |6 r, f
我笑了笑,乖乖的任他摆布,问道:“城北的疫情,你有什么看法?”
6 I4 h. D9 @/ u# } “你派给我的几个人,都很好用。只要加上官府全力配合,不再扩大瘟疫传播面积,眼下的情况要应付过去,绝不是难事。”
/ H( O1 K6 e5 S% b& ] 我松了口气,喃道:“那就好——”
7 m6 b+ |' A6 [1 I9 a% U 管鬼祖哼了一声:“假如没有你,这城北司衙谁肯跟我配合?有什么好?”# Q4 z! W" n/ [* D; G, g) i
他从我的脑袋头颈搬弄起,在我全身上上下下的仔细检查,细细的盘问我头痛的缘由,越问越古怪,连房事是否不谐都问出来了,听得嘉凛眉梢扯动了好几下,似笑非笑。; y: I ]- }: i" J. Y
我知道他必是无法从脉象上确诊我头痛之症的起因,只好从饨缣轿试?颉W叩恼饴纷幼匀皇钦?返模?晌胰丛跄馨言?蚋嫠咚??
& S" n v% [: B 好一会儿,管鬼祖叹了口气:“阿随,我今天才知自己医技浅薄——你头颅剧痛,照理说血气不和的现象应该反应在手足太阳经上,可我诊脉,得到的结果却是你的头颅并无血气紊乱之相,反倒是心经不齐。你这身体,除去疲劳过度以外,我实在找不出别的病因!”' ?, `2 a D# C# H# \7 `- H" `$ A2 a
我看他皱眉沉吟,一筹莫展,赶紧制止他的自责愧疚:“天赐,你不用着急。我这头痛并不是病,诊不出什么病因是正常的事。”! \2 S2 o) B: x! s5 f& V
管鬼祖愕然,嘉凛也微微皱眉。
6 a7 z% u2 A* J _3 T “怎么回事?”
2 \9 `! V u0 e/ ]. g “这是神要我付出的代价。”
5 J6 H& A% K$ Z2 B9 w5 Q 真正的原因自然是不能说的,说了怕会被当成妖孽打死,但半真半假的说说应该可以搪塞过去。
6 V1 J/ n5 |. P3 N6 ] “四年前我遭逢人生剧变,有卜者为我算过天命,说我是命里六亲俱无,七情不得,必会一世孤苦。我不甘这样的天命,祈求上苍给我改命的机会。神在梦里给我启示,答应我的请求,但要我付出相应代价。我这一生必须清心自持,行善积德,不得伤人性命,如有违逆,必受头痛之苦,折损天命。”5 Y+ D8 B5 x! I% h
嘉凛神色一变,我吸了口气,平缓情绪:“今天的局势太过惨烈,是我违逆了神意。天命如此,人力难回,我这头痛是应有此报,你无法诊断,不足为奇。”
. _% I' L3 {; K4 ~8 m* \( c 管鬼祖将信将疑,嘱咐我好好休息,留下半碗雪白浓稠的药走了。那药气味不重,闻起来似乎还有一缕酒香,苦味却十足。偏偏又极为浓稠,不是捏着鼻子喝下去就成的东西,苦得我吃了第一口,再看那姝鬟送过来的第二勺,就不自禁的畏缩了一下。
1 p$ z, z3 }* A. }: i3 C 姝鬟见状一笑,柔声道:“公子,这药是自玉龙雪山的神雕身上取出来的‘玉精’化开的,苦是苦了点,但却是万金难求的奇药,对头脑大有好处,民间甚至传说服用之后可以使白痴‘开窍’。”& N5 g7 v7 [6 P
我心里一动,有件极为重要的事在心里一闪而过,想要细究,却又抓不住头绪:“我怕我还没有‘开窍’,就已经被苦死了!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宁做愚笨人,不做聪明鬼。”
! F$ y# K0 c# q1 N. I1 p! n 嘉凛伸手接过姝鬟手里的药碗,我看他有亲自喂药的动作,吓得干笑一声,赶紧说:“其实也不算苦,把药拿来我吃。”# ]* M1 m; q# G. S- n; k
嘉凛目光一转:“你还有有力气拿碗?”/ \4 A& \: b; I9 I9 W& I
我全身一动,手足力不从心,无法行动自如,不禁心中一寒:这情形大大的不妙,竟与我最初无法适应这具身体的反应一样——果然是年寿难远,福气用尽了?% T' K2 a3 N# J* o% E# W& U
“谏卿,这药别的也罢了,只是一时间难得到手。若有丝毫浪费,都可惜了。”
" g( g* i: b: E 我心思回转,蓦然有些心灰意冷,两口把药吞了,此时此刻,竟不觉得那药有什么味道。
* n- x* k3 j: Y. @9 b* _ 嘉凛放开药碗,坐到我身边,伸手按摩我的头颈,静默片刻,轻轻的问:“谏卿,幽冥神灵之事,确实有之,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2 e4 C; a% [$ C1 E “嗯。”) ]. i1 L! I ]' t
室内一片寂静,良久,我才睁开眼睛,轻轻的说:“十八爷,若有一日,我先你而死,你可否将我火化,在昆山山顶随着东风洒下?”
3 e8 h' O# z9 r1 O 嘉凛手势一停,眼里的情绪竟是毫无掩饰,坦然暴露。他双臂下环,紧紧的抱住我:“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事事处处,先想到的总是别人,少有私念,仁爱慈善,宽厚温良,必能得苍天庇佑,神灵眷顾,长命百岁,一生安康……”$ C( V: W7 O6 Z" n! B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慌乱失措的时候,这一刻里,却真正的感觉到了他胸中心跳的剧烈失律,紊乱惊慌。
( p o. i; x1 `& P X4 u 心底一片柔软,平常时刻绝不愿会出口的话此时竟自然流出:“世间万事万物,有始有终,有生有灭,是自然天道,不容违逆,我的存在本来就不合世俗常理——煦光,神的眷顾,我已经用尽……”; T; z1 \7 ~; _8 W) v" K% [$ m
半截话被他的手捂住了,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掌心却有着与表情绝不相符的一层溥汗:“谏卿,你告诉我,你心里所谓的‘神’,是不是寿远?”* |/ m( @8 N9 `5 } E" o2 `4 A/ A2 T3 [
我大吃一惊,眼看着着嘉凛唇角一勾,脸上泛出一丝苦意:“谏卿,寿远在你心里,当真如此重要,被你视为‘神’?少了他,你竟断言自己将命不长久?”: C g3 {% j# p5 _% H6 T9 W& X2 h
我所见的嘉凛,一向都是自信从容,坚定忍耐的,言行举止挥洒自如,倜傥绝伦,可这时候他眉宇之间的苦意,竟透出如此明显的伤心痛苦,几近狼狈。
+ A8 f# g0 y# T, G" [% Y 我移开他的手轻轻的说:“我并无天命,全仗寿远逆天而行,为我禳星祈福,才有今日。可逆天而行,事难永继,煦光,寿远是我的福星啊——”
, a9 \3 X5 p7 ?$ ^ 嘉凛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谏卿,我不知你的来历,不知你的身份,可这些东西你若不说,我永远都不会去追查,因为你在我身边!对我来说,这才是最实在的!寿远是人也好,是神也罢,可他却是永远也不会回应你的虚无存在——”0 x9 L, v, a ~5 y" M
“你!”
! X8 i# o$ j5 B; M! p 心里一阵刺痛,说不出是被说中事实的恼怒,还是被人一眼看穿底细的难堪,又或是知道他的语意非虚的悲伤,怒意蒸腾而上,无法抑制,抬手就是一拳。虽然身体无力,又全身行动不便,可这一拳怒极而出,力量也不容小觑。
/ L7 x$ [, t. S6 R) B* N8 e 嘉凛并不闪避,和身欺上,脸上竟是盈盈笑意:“谏卿,直到现在,你才算真正的放开了身份之别……”' n# b0 k1 j/ h
我呆了一呆,愕然瞠目:“你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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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凛的手按在我的胸前,用力一压,目光直勾勾的指着我,带着不容我退避闪躲的霸气:“你的这里,用笑容、用理性、用忍耐筑起了几层坚不可摧的墙,把心隔成了许多份。这里面,有情有义有爱有憎,对待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你将它们分开来使用了。你可以在任何环境,对任何人都坦荡无伪,真诚相待,似乎全无保留,毫无距离,可在事实上,任何人与你交往,得到的都只是你心里几份的一份而已——谏卿,你这是想保护自己永不受伤么?”
6 W& s e* o0 ~7 m: s$ Z$ B 他的声音虽轻,听在我耳里却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我一时没了反应。
) L- {9 @( E4 Z9 w, j, a: S1 D: M “谏卿,你可以为了感情付出性命,却绝不会真的将所有感情都付出。”
/ c! m! h" v" D1 e6 O% p) k! ?1 o 可以为了感情付出性命,却绝不会真的将所有感情都付出,他说的是什么笑话?我扯动脸皮,却笑不出来。# u$ e( z; S( G8 e- l
这样锐利的语锋,竟是直取中宫,令我无法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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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H7 R- w6 h h; I% {! T 扶持我长成的寿远,或是与我相伴四年的慧生能对我有这样的了解,不足为奇。
) B2 g! W7 G3 P% g$ j" U- S3 N9 j 可我与嘉凛,相识不过一月,相处之时更少。尽管我对嘉凛多方揣测,却依然觉得他深不可测,某些方面,我可以明了他的想法,但更多的时候,我对他都是慎戒慎惧的。
* ]) c v# h7 l0 o6 h 人与人之间的了解,应该是相对的,如果失衡,要么是一方漫不经心,要么是另一方太过注重。
/ s* h& }' x( {, Z% D 嘉凛将我在潜意识里深深地掩藏,连自己亦不敢轻易碰触的一而看得如此通透,需要什么样的用心?2 X, G7 U8 `% Q7 L
我全身一震,脱口而出:“煦光,你要公平些!”
& x$ s9 O2 M* O. b 嘉凛呵呵轻笑,胸腔震动,眉梢眼底,尽是喜悦欢愉:“我们西元有句俗话‘向情人要求公平的人,心里一定有了对方’,谏卿,在你心里,总算以‘情人’的念想,给了我的一席之地是吗?”. y3 L L. @4 U7 |: z
我一怔,脖子以上腾腾的升起一阵热流。这句民俗彦语,原话我是知道的,“向情人要求公平的人,是已经把心交给情人的傻子”。嘉凛把话修改了,可我想的却是这话的原意。
- R7 U+ k1 T# @2 p 刹那间回肠百转,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 @/ ~3 U; z, a: i 嘉凛握住我的手,按在他的左胸,慢慢地说:“谏卿,你我之间,身体虽无距离,心却隔有一步之遥,那是你刻意划出的一道鸿沟,不管我如何努力,都无法逾越。可是你要的公平,就在这里坦坦荡荡的摆着,只要你踏前一步,就可以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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