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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药大男孩

★已收录★ 《流水·天涯》BY 张尽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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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13 23: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五章
9 Y7 f8 i+ B1 N  三省的矛盾被这宴会一掺和,果然缓和了许多。中书省面对自己权力被尚书省和门下省压制,迅速萎缩的情况,终于开始尝试以立法形式来维护自身利益。: c* c% C' H3 p" I
  虽然他们根本还没有立法意识,采用手段的原因也出自权术勾斗,但他们好歹开始有了立法性质的实质行动。他们现在也是试探着在没有君权支持的情况下发挥立法作用,只要我引着他们一步步的往前走,等他们摸清了我的行为模式,自己的的行为方式成熟了,机构立法思想的种子也就在他们脑中发了芽了。2 n! H: `( I) z' L4 f
  中书省由于自身权力受限,就开始试图采用纵横捭阖的策略,时而结交门下省来压尚书省,时而来联合尚书省胁迫门下省。& |; e" b+ |- M
  一时间三省的气氛大变,少了剑拔弩张势不两立的火气,反而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 ]! \0 C+ j: W$ ~5 j( W  就在这种情况下,刑部从尚书省分了出去。门下省在接收刑部的同时,也接收了重申刑部必须严格按照朝会上拟定的刑律概要审案的中书省相令。赫拉答应遵守刑律概要,但也以现在的刑律概要只是朝会上的初步纲要为由,要求中书省根据门下省提出的方案,融合两族风俗,在刑律概要的基础上重新审定刑律。
$ i7 Z6 J4 c+ Q% }  在这件事里,我袖手旁观,没有表达意见,只是百感交集:有的时候,先进的观念,的确只要有个引子,就会深入人心,被有需求的人吸收,除去浮华,得出于他们有利,同时又于社会进步大为有益的规则。
& T. {/ H8 P# t7 ~  只要不要太急躁,一下子把人吓跑了,基本上先进的观念是不需要我去推波助澜,它也能自行进化发展的,而且是改良适应性的发展。2 A) Z% q1 j# M5 z
  连日风雪,仑河战报姗姗来迟,直到年关才送到安都。
7 `& t$ }0 n( a$ r- x  这是一份捷报,但它的意义比起仅是攻城掠地的捷报来说,更多了一重使天下归心的仁义色彩:
+ y& R6 R0 i3 q- y% e0 A" x# n  林城被困三个月,逃难进城的百姓众多,本来就粮食不足,十一月城内失火,粮仓更烧,更使林城的粮草稀缺。林城的官兵迫于无奈,意图出城觅粮。数十次出战都被击退,只得龟缩城中。3 F, P: P1 l9 J& C
  嘉凛大反他攻打樊江时的迅猛,林城的官后败退他也不乘胜追击,只派兵围困,隔三天便派使者到城下劝降。只是守林城的乃是旧朝的一员老将,誓死不降。
1 k6 A  x) Z7 P- e' Q9 ?9 s2 c) G  两方僵持,林城就这样被围到十二月,大雪封山,城中可食之物食尽,守城将兵屠戳在城中避难的百姓老弱妇孺为食,林城顿成鬼域。
8 ^) y( y7 ~# r4 f/ V6 w  如此二十天,嘉凛送粮草千石至城下,主动开围退兵,使旗下无分军在城下齐声大喊传诏:“林城将士若要战,先将城中百姓子女放出,朕以粮五百石相易;若要走,朕敬汝等忠心,让路让你等南下渡河!三日为期,守将速作决断,休得以人为食!倘若妄图挟百姓为胁,不战不走,恶意僵持,朕必遣雷霆之师,将林城蹍为齑粉!”
, `/ M+ K! u0 ]2 s1 Q  嘉凛诏令一出,满城震动,林城将士惊疑不定,眼看嘉凛的军队拨营离去,五百石粮草列于城下,竟不敢出城取用,依然以人为食。/ H4 J1 R8 F: Q# P* q  y
  如此三天,林城百姓终于暴动,冲开城门逃了出来。可怜城中百姓与逃难入城的百姓不下十五万,还能活着逃出来的不足十万,而逃出来的也几乎个个精神失常,疯子不少。' ?8 h% ~) M+ v8 R+ }
  林城的七万将士,眼见百姓逃离林城后,嘉凛除了派人安抚百姓,并没有借机攻城,就连城下的粮草也没有派兵收回,终于崩溃内乱,主降派和主战派互相攻伐残杀。
4 K+ N# F: n  J- Z  h4 U) }  如此两天,城中血流成河,士兵哗变,将两派将领杀死,打开城门出降。
& z4 q* V! y2 t1 K6 v& U: T  嘉凛这次放粮,得了林城。地方和人口也还罢了,难得的却是民心。只因他这一番做作,从此以后,中昆百姓再也不会将他只懂屠城掠地的杀人狂。
6 ^. b0 ]/ f( |1 Y% F* K  一时间朝野舆论纷纷盛赞嘉凛的仁义,民报固然大幅报道,一篇颂文做得花团锦簇,就连新创刊的商报等几份报纸也大肆渲染,把这一战的“前后始末”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他们身临战地一般。
" @: ?. f9 i/ o! r; t5 a: }2 X  晁视翻阅着报纸,叹道:“圣上这一着,狠辣无比,但的确高明!”* o! J+ M+ m9 y/ X% ~+ M( t* b
  我知道他的意思:林城起火失粮,必是嘉凛的细作所为;嘉凛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战略,对林城围而不攻。林城中的惨剧,或许他不是直接导致发生的罪魁祸首,但事情的发展他未必没有想到,顺水推舟以外,也未必没有推波助澜。" A  g% V# L& z
  这场对新朝来说意义深远的大胜,对林城百姓来说,却是一生的梦魇,想从里面逃出来,却不知要用多少年的时间。
' \; q0 I9 P! }) F+ ~  “我只希望战事早日平息,这样的事再不出现。”
$ N- e9 p% d7 ^/ a( j% {  这件事不能怪嘉凛,他是一军统率,选择最有利的方式作战,减低麾下将士的伤亡是职责所在,纵使手段阴毒也无可厚非;只是苦了两方对战中,被战事牵累的百姓,竟活生生的做了林城守将的口中之食。成就了林城守将的“忠君爱国”和嘉凛的仁义之名。" ]$ k" G* N; C9 }; b) H
  事隔十日,前线的又有捷报传来,嘉凛趁水枯河冻的时候,铁骑踏冰南下。云泽城守将闻风投降,一日之间,兵不血刃连得大梦水泽周围的十五县。大梦水泽千里烟波,最宜水军操练,若有水军之利,南荒指日可下。
8 ^, C* W3 ^. o" e0 x; V  元族的骑兵用的马都是不骟的,春季是马发情的季节,不宜出战。所以嘉凛春季都在大梦水泽屯兵整军,鼓励百姓春耕,组织生产。+ e- A5 B! j7 u& G  S: E1 a
  这年的春季,到处都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备战气氛,却偏偏平静得叫人不敢置信。与中昆这种蓄而不发的紧迫感相反,南荒这个春季却战火处处。有些毫无政治远见的义军首领得到旧朝覆灭,皇室子弟被屠戳一空的消息,也不管嘉凛正列兵于大梦水泽,随时都有可能挥师南下,纷纷自立。
+ _( a2 \. H# l8 j  一时间南荒西凤十四郡,大大小小的王足有三十几个,彼此间征伐不休。旧朝镇压义军的军队也分化起来,自身统属不灵的矛盾,与义军对立的矛盾,错综交织,潜滋暗长,愈演愈烈。
5 i# j3 _9 G3 J4 A  这种情况让我不由得暗暗叹息,难怪嘉凛虽然计划送一位旧朝的“皇子”到南荒去,却到现在都还没有付诸行动。实在是南荒西凤的大乱,使他们内耗太剧,不用假皇子去激发矛盾,两三年时间也够折腾得他们有气无力的。等到危急时刻再把那“皇子”送过去,收整残部,就能起到一网打尽的作用。
0 O: z# U7 a: F' V6 ?4 U  与嘉凛的前线的平静相比,春季的朝廷事情却不少。地方行政区域重新界定、御使台御使查察吏治、刑部派员往地方理案视狱、户部整编户籍丈量土地、尚书省从流民中直接选取流民领导组织春耕等等工作都在春季开展。朝野上下都忙碌起来,那乱中有序的景象,倒也有几分春日新芽的生气。+ d# D  n5 k' R! a
  三月末,冬耕收获,春耕开耕。照例新皇登基后第一年的春耕,皇帝应该亲自前往陪都社稷坛祭拜,手种五谷桑棉,以示鼓励农桑之意。向天祈福,求风调雨顺,百姓丰衣足食。/ c- S( `; O5 [0 p6 t, F
  嘉凛远征,这一仪式就由中书省和礼部代行了。结果祭拜结束,仪仗还都以后不久,中书省就提出了要把礼部从尚书省分出去,由中书省掌管。8 r+ T5 _2 {' W( ~( r) E
  我暗暗地好笑,只道:“滋事体大,应该先问过门下省的意见。”) T: _$ z! y& e8 U  D
  付南音听到消息后急忙赶来,劈头就问:“相君是不是有把礼部分到中书省的意思?”3 t  w1 Y# t; }. L
  我一时不好作答,只得含糊地反问:“礼部并无实权,近年更是流于形式,付相难道不觉得它应该整改吗?”
8 Q6 A/ E7 ^. r$ V& G) ~  “礼部是该整改,但绝不把它让到中书省去整改,因为中书省的作官差不多都是士族子弟,一旦礼部到他们手里,他们必会重倡礼制。礼制正是士族发展的根基,也是商事不盛的源头。正因为中昆近年百姓困苦,礼制荒废,礼部流于形式,新朝的许多革新制度才能够顺利推行。可中昆百姓的礼制观念根深蒂固,饥寒的时候无暇顾及。一等饱暖了,礼制的教化就会因风盛火。那样地话,我们辛苦半年才勉强支起的政务框架,将会因为这种礼制观念而毁于一旦。”0 y% f; I3 O) g2 b+ ?9 t6 P
  我吓了一跳,深以为然:“付相说得有道理,我忘了人的先入为主的意识,在某些时候是很容易摧毁现有制度的。我一开始认为只要把礼部主持科举考试的权力划给吏部,就算把礼部分出去也没关系的念头,太疏忽了。”
0 D9 I+ @8 u& k! U  付南音问道:“既然如此,相君可是准备驳回中书省的提议?”
9 d& H$ Z& ], s& U, t2 z) E  i5 i  我想了想,打定了主意,笑道:“这件事还是要去找门下省的赫相商量,我们急什么?今年秋闱开科考试以前,多的就是商量的时间啊!”
# N5 g: o, g8 P7 x8 v$ y; H6 A2 t  付南音的说法是很有道理,礼部的影响现在应该尽量淡化,将礼制从具备干涉家族事物的实质权威性转化成一种道德的舆论性影响。这也是从另一个方面保证司法权力的独立与威严。
3 \0 M- y" F: I2 u  现在不妨把礼部分立一事吊着,既不赞成也不反对。但在干晾着礼部的时候,就借它统属不明的时候,把它的实权和影响力削弱到最小,让它彻底的变成摆设。而且是民众心里只具备道德约束力,却不具备实质力量的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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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13 23:12: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六章6 A3 @: n) l6 H( T3 F; ?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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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末,果然出现了青黄不接的危机,幸好朝廷早有准备,新建的粮行商社及时发挥作用,危机有惊无险的渡过了。
5 w! r5 K3 L7 g; I3 `, M) R/ t  三省六部本来都极度紧张的关注着这次的荒灾,以免出现无良商人囤货居奇,从中弁取暴利,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荒灾,这种苗头居然是一出现就被压了下去。
3 ^" S+ Z# G( E% P6 R  流民安置得最多,大家估计饥荒会闹得最凶的苏郡,居然在这时候有粮食倒输出来。却原来去年年底,苏郡兴起了一个“世神教”,这个教派带来一种经过改良的水稻种子,分发给信徒,教他们种养之技。
! r- k- m% a) M, o& C$ Q  中昆回暖得迟,气候有反复,别的郡县都是三月末才敢开耕下种。这世神教带来的水稻种子竟然是一月底就用热水催芽,搭了茅棚室内育秧,三月份别处才开始下种,他们移植出来的秧苗子就已经有半尺高了。
7 X! T/ n% L0 T6 y, F5 x  Y3 F  这水稻的种植周期又比麦子短,移秧后的第二个月,就已经开始结穗,到了六月底七月初,稻子就已经开始转黄了。
' B, A$ g1 k3 f8 `  它的生长周期比起中昆其它郡县来,早了足足三个月!而且它收割之后,立即就翻地插秧,如果照生长周期来算,它还能在十月底再收一茬。
0 t( d+ z/ N4 S1 p- C  满朝官员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之余,欢欣鼓舞,因为如果苏郡的双季稻能播种成功,把这方法推广开来,就代表着百姓基本上可以粮食充足,加强抗荒能力。
& b8 P  U- u; J! \) Q  三省集会散后,春秋阁议事,是主持济荒的付南音和往苏郡视察的高云歌的详细报告,付南音坐定以后,没有回答我询问的农事,却反问:“相君,你认识世神教的教宗和教母吗?”* y1 L6 [* f. J2 G6 s, K" ~+ i
  我心里咯登一下,道:“这世神教一词,你的廷报传上来,我才听说。”4 ?% ~' R$ y, O
  付南音脸上的神情,似乎是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了口气:“相君,实不相瞒。我第一次接触到世神教里传教的教师,听到他们的观点论述时,几乎以为那世神教是你主持创办的……”
- U6 S  p9 Y! x! N: N  s+ }4 q  我手心里渗出一层薄汗来,笑道:“却不知世神教都有些什么样的言论,竟会让你生出这样的错觉。”7 J' k" Y9 n) \
  高云歌抢在付南音之前笑道:“其实这世神教也只是将昆父仑母创世生人的传说整理了,于昆仑大陆上的民风习俗并没有太多的篡改。但它在人生死轮转的昆仑神海上设置了两个神灵赏善罚恶的场所,人死之后,由神进行灵魂审判。为善多者灵魂升天享福,为恶多者堕地狱受难,这也不过是百姓在面对灾害是为了寻求心灵慰藉的一种寄托,没什么特别。”2 A3 C) K* L! r: c
  高云歌讲述出来的世神教,根本就是基督教融合了昆仑大陆上的神话传说得出的教派。5 X% c2 @& }' {: A, I
  “高侍中说这世神教没什么特别的,我可不同意。相君,你那‘神迹拾遗’里记述的技艺,表达的许多观念,都跟这世神教的教义十分吻合。只是你以‘神迹’为表,着重于技艺的推广,以免工匠技艺因为世人鄙弃奇技淫巧而式微;而这世神教则以技艺推广为根基,宣扬神生百子,使神子们各自学艺教导世人。士农工商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但从事各行各业的人,都是神的血脉和意志的传承,谁也不比谁高贵……相君,实在不是我多疑,实在是你的‘神迹拾遗’和世神教的教条根本就是互为表里,同出一源啊!”
3 J! R0 W6 `7 R3 W& M  我哈哈大笑:“昆仑大陆的传说同出一源,大家都取其间的精粹为基础,自行归纳演绎,有相似之处不足为奇。”: d9 r4 m9 S" L% S/ w' I! v
  “昆仑大陆的神话传说是同出一源,但在反对世俗礼制对族众的约束,尽量削减士族势力这一点,却是世神教的教义首开先例。”9 l5 ]0 E4 Q: C4 ?, S5 C
  付南音提高了声音,话里不无责问之意:“更别说这世神教竭力推广技艺,施恩于民的种种举动了!相君,你主持朝政,对世神教的隐忧岂能毫无感觉?”
7 E# s/ L2 W, G; T/ d2 k  高云歌反驳道:“付相不免忧心太甚,世神教的教义都是劝人行善积德,济民之难的同时也解民之心忧,于百姓教化大有好处,于朝廷来说有大功,何忧之有?”+ i. |' C& h. H* Q
  我一下激棱,坐直了身体,对付南音正色道:“教派是没有世俗权力的精神信仰,为了扩大影响,它试图以教义减低宗族对族众的约束,很正常;至于施惠于民,以求发展,更是一种十分正常的手段。对于目前的朝廷来说,有这样的教派不论是从惠民还是从削减士族势力来说,都算好事。付相话里,大有将这种民间教派视为朝廷之敌的意思,某不敢苟同。”
& J* ?3 M  N) _2 ?! k, M  “相君,世神教现在对新朝来说的确可以大用。但它发展起来后呢?会不会愚民敛财,祸国殃民,乃至于像今日以教义反对宗族势力一样,他日也反对官府的政令?”0 A0 P% |$ H* O$ O2 y* A
  付南音的话,竟是与我针锋相对,丝毫不让,“世神教现在苏郡、临海郡两地,信徒数十万,教中教师所到之处,百姓不避污秽,伏地而拜,以能得教母膜顶赐福为荣!在百姓之中的威望,赫然有与官府分庭抗礼之势!如此教派,若任之坐大一方,日后朝廷应该如何?”  @$ i1 T5 u* Z% W
  高云歌应声反驳:“付相也太将世神教与政治相连了,世神教能在苏郡如此受百姓爱戴,是因为苏郡百姓以流民居多。这些流民久历战乱,颠沛流离,受尽居无定所食无饱的苦楚,虽然暂时安定了下来,但心还是凄惶无主。这种时候世神教应运而出,以向神告解的方式抚慰百姓,教导他们不受困的技艺,他们怎么能不感激涕零?如果官府也能使百姓居安食饱,安抚人心,得到百姓的信赖,区区一个世神教岂能为害?”) I! q$ R6 ]( I9 u
  我暗暗地感激高云歌,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对付南音说:“付相,你还要考虑一件事,苏郡正是因为世神教的安抚,才能渡过饥荒,民心安定。这种时候,如果对世神教有什么不善的举动,都不免触怒于民。官府与其想怎样压制世神教,不如想怎样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使百姓安居乐业,温饱无忧。”
- ~5 Y0 k7 I& a, }8 u: p  “相君,一山之内,岂能容二虎并位称王?若是照你这种想法纵容世神教发展,有朝一日教派的权威超过了官府,则乱国之祸至矣!”
) \: P( z6 w  U6 K1 S  我沉默了一下,反问:“付相心中似乎早有成见,你预备如何?”
" C0 t- A# z4 U8 B* q  “将世神教纳进朝廷的管理中来,内朝廷掌控,能用,则扶;不能用,则除!”
! R! e) p% K2 H; \3 z- K" j  付南音这话说得杀气腾腾,显然是盘算已久。
: P- x/ p( R% M3 x9 M0 z  我深吸了口气,冷静地回答:“宗教绝不能与世俗权力掺杂,教派为朝廷所用,借世俗权力膨胀扩张,那才是真正的乱国之祸!付相,我一向信任你的眼光,只有将世神教收为官府掌控这件事,我不能答应!”
5 P; z5 _. M5 a  d4 F9 `7 I# y  付南音诘问:“这么说,相君是支持世神教?”
' R' Z& ^2 B) i- m) h" W  “我不支持,但我也不反对!付相,政事处理,权术的运用,我都认为必须以民利为先!世神教既然能劝人为善,我不认为有必要利用权力去扭曲它。”5 b! t5 Q4 i3 o% Z8 k
  我站起身来,朗声道:“约束世神教,不准许其干涉世俗事务,以免官府威信受损很有必要。但用世俗权力去干涉他人的宗教信仰,却是不智之举!”
) ]/ [6 d; J$ y6 B0 k( d  离了春秋阁回家的途中,晁视突然开口:“德立也应该回来了。”' t/ \! F* ?0 L
  我正看着车夫的背影发呆,闻言回答:“是啊,他也应该回来了,出去半年,也不知他的六艺有没有进步。”
0 j* [& q) R8 P( W2 ?3 S" f" o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随着御史出巡,学识若是不长,岂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只是不知道他在人情世故上有没有长进。苏郡和临海郡这么热闹,他总该得些消息回来吧!”- M6 b# R  I1 P/ ?+ L
  我心里一惊,醒过神来,看着晁视苦笑:“连醒源兄也疑心我了……醒源兄,你我同进同出,我做什么事还能瞒得了你?苏郡和临海郡离安都足有万里之遥,我哪里有那么长的手脚?”
  C* y* L9 {- ^9 A# W# ?  晁视笑道:“这就是你敏感了,我怎么可能疑心到你身上去?”' U  {- B; X1 G5 P  X) Y5 L* l, |
  我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0 P& S, F4 I& s
  “世神教虽然不是你创立的,但里面的教义却显然与你的论著同出一源,也难怪付南音起疑。你少年得志,在朝中手握大权,在民间又声名鹊起,有‘白衣卿相’之称。以前只是因为你处事小心谨慎,才没有人当面指责你。有世神教这样招忌的事情在,你以后怕是不得清安了。”
1 Q6 ~: Z2 M0 d  p& Q  我摸了摸胸前挂着的同心蛊,想想世神教的教义,心里已然确定那必然是慧生弄出来的。除了和我一起生活四年,相依为命的慧生,别人也不能这么清晰的把握我心里的宗教理念,利用“神迹拾遗”创出一教。她离开安都时虽然带走的钱财不少,也可能有一批得她恩惠而愿意追随她的旧朝术士,但那些资本还是不足以让她这么短的时间里将世神教做成现在这般声势。
6 f. b) _- m, q, J$ C+ F- I5 L  可以种双季的水稻种子倾我和尚书省之力也找不到,她却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她现在身份敏感,安全也是个大问题,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我左思右想,头痛无比,吩咐车夫:“咱们暂时不回家,转路去民报馆。”9 q  g! _* M* p  Q
  这报馆晁视来得多,不经通报,熟门熟路领头进了主编室。秦立中见我们来了一大帮子人,有些惊讶,客套一番,分宾主坐了,秦立中问道:“相君大驾光临,可有要事?”; |$ i/ `8 }) `
  “我听说民报最近申请在外地办个分刊,专门报导地方新闻,可是真的?”
9 b6 k8 r( A0 }3 B" k) P  秦立中回答:“是真的,办这分刊是由中昆五老按照新出来的《报刊管理条例》的规定,筹备齐全以后,向工部递了报表的,这没有什么不对啊!”  r; F, x9 R3 T
  中昆五老不愿入朝任实官,受了太学院博士和御书房行走的虚衔,奉嘉凛之令率领门下弟子及耆老在太学院融合中昆西元两地民俗,修订民律。他们不闭门造车,却四处走动颇让我觉得欣慰。' }  u  `  i( ?9 Z9 W
  “这我知道。我只是最近总找不到中昆五老,听说他们整天泡在几大报馆里查询资料,这才来找你了。想让你转告中昆五老一声,要办好这分刊,修好民律,一定要在苏郡和临海郡二地长驻。近年的民俗,可能会有很大的转变。”
; W/ p' ~! v7 i  M% _: \5 z  秦立中愕然,想了想才道:“莫不是因为苏郡的世神教一事?”5 e2 m" K  G) k6 ?8 W  P3 C/ i
  我点头:“世神教在苏郡发展得太快了!那是宗教信仰,官府不宜干涉。可如果让它毫无制约的发展下去,我怕它会扭曲本性,愚弄百姓。所以我想借五老的威望坐镇苏郡,在那里办份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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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13 23:12: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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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7 ]' C( u8 H4 }3 `  “文化的用处,在于提醒人们思索,它应该是开放性的,启人深思的。而不是凝固的,禁制的。所以在这本《杂学新说》出版的时候,某征得太学院五老、六部侍中高云歌、华石染先生、李琳李玉华公子等八位的同意,将他们对本文三十二章的批注都分列出来,与文同刊……”; {, a: Q% i4 ]5 T# ^( p6 e
  “求学之要务,在于学以致用;治学之常态,在于知而后疑;”
% \* O0 |3 j) Y& J  小小念着念着,放下手里的稿纸,问道:“这就是你为那《杂学新说》正式发刊写的序?你不怕损害自己的威信吗?”. k! K: \. S. G6 [
  “在这世上除了术数公式,没有绝对的真理,任何学说都必须是开放性的,被人了解、钻研、怀疑、探索、改进才能进步,否则它必将腐烂在小格子里。有人对自己的学说‘知而后疑’,那是件喜事啊!为什么要怕呢?”
. a2 e8 \$ w' c# V% G/ M1 O  我将小小弄乱的稿纸整理好,笑道:“你还不是每天都在挑这里面的刺吗?我觉得这两年你学识见长,不止是先生教得好,更是因为你知道反思。由此可见,人必须懂得反思自省,不拘一格才能学好。狗儿,这方面你要向小小学习。你们俩一起上学念书,小小能提问把先生问得哑口无言,你却能在先生向你提问的时候,气得先生破口大骂。你底子比小小薄,我也不强求你,只是你也实在太让人泄气了,是先生的教学方法不对,还是你不喜欢读书?”6 c( }, T3 S* i) n8 k& w' q
  狗儿慌了手脚:“不不不……我喜欢读书,先生教得也好,可是我记性不好,一篇文章上午背了,下午就完全忘了,实在记不住。”& d% Y" M( Y, m1 b6 U! Y
  这个问题,就是二十一世纪的教育家也只能干瞪眼,毕竟人的天赋各异,有些人的确不是以勤以补拙就能“补”好的。1 p% V' e0 i# u
  狗儿被我一批评,顿时心虚,找个借口就跑了。花厅里就剩下我和小小,我看小小脸色沉郁,若有所思,忍不住问:“小小,你有心事?”
; w2 H6 g) J& N: D6 {- k0 T  小小看了我一眼,指着花厅外的假山叹道:“最开始看到这座假山,我觉得它是山;去年的时候我再看,就觉得它根本不是山;可到现在再看,这山就是山。”& F! T& V$ n- P; _  E
  小小这话,让我呆住了: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就是山;这样的意境小小居然从一座假山上体会出来,也不知是福是祸。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小小现在的确长大了!他心里在想什么,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探询到。
% d- M2 x9 G; f$ @) ?/ P& d% h  “二哥,我想出去走走,到各地看看!”
# c. L# q8 @/ B2 Y, P4 u  “什么?”
0 B& P8 M5 Z* {2 V" a: s+ @9 Z# F2 J  我大吃一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1 p/ g5 I2 n: ^' u( d  小小自从住进长康府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偶然节庆有空,我想带他出去走走,体会些民间生活之趣,他也不肯。
% `0 H! h' [9 U  `. d0 ?* c. T  ~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可是你常说的啊!”; B2 q5 F# n/ E1 S0 ^) U
  “你几时这么听话了?”
3 i+ ^/ H7 x+ O* @0 j  小小顿了顿,突然问道:“你最近在朝中,是不是政务推行得特别顺利?”
) N: H3 D' c% q  小小这几年从来不问任何与新朝有关的事,当然更不会问我在朝廷中的情势,今天突然发问,真令我有石破天惊之感,愕然瞠目:“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3 C' }' U, \+ Y; \4 h
  今年春末,战报传来,嘉凛率水军西进,据西凤称忠顺王的“前朝皇子邓琚”率部属出降。至此,新朝在明面上正式的“一统天下”。假如没有意外,嘉凛收编降臣降将以后,今年秋就应该可以班师还朝,结束为期四年的征战。, D4 L) N1 \% i+ R
  我下令府中包括晁视在内的幕僚团,都不得在东院以外谈论政事。一是出于保密;二是为了避免小小受激;如果小小开始探听朝政,假皇子一事可就瞒不住了。
) k, M# j. x& x9 k  “你先回答我是不是。”
) S* u% A$ U5 M9 a9 u- v  我皱眉,想了想才回答:“是。你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的?”
# X1 V+ c9 q3 [. }( P  “我从你的神态里看出来的。你最近神采奕奕,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任谁也看得出来你最近过得顺心如意。”7 V6 p- K$ c6 D6 X5 m4 [/ N
  小小眼里有层晦涩,似乎想哭,但他却没有转开眼睛,定定的看着我,问道:“能让你这么高兴,除了政务顺利以外,是不是也跟昆嘉凛有关?”7 z+ R# F/ \5 U  c# _" F& F, R) g
  我心里一惊,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
* l6 Z& |$ ~' ?  小小却从我的沉默中看出了端倪,微带自嘲的说:“拿昆嘉凛的事来问你,却是我傻了。”- N* }" j. u" v
  “小弟,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是怕你不快。”
$ s7 @  C$ X. P, u- L0 k: P  小小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正色问:“告诉我,昆嘉凛是不是已经平定了战事,准备回安都了?”9 y$ M+ j# M  ^1 I* W! x
  “是。”- a& G1 Y9 l+ z$ M2 k; j
  这件事小小早晚都要知道,与其让他设法从别处打听,还不如此时我告诉他,以免他探听到假皇子的消息。* A- u2 Q9 d+ u
  “这么说,顺……是真的……亡了……”  x7 B& L; {9 `9 }
  他的语调虽然轻,但话里传出来的意思,却压得我心里一沉。安慰小小的话,我说不出来,只能揽住他的肩膀,无言的安抚。
0 W. S; ]7 l/ Z! m. A  J  许久,天色渐暗,小小拨开我的手,轻声道:“我想出去走走,想到各地看看。”
# _1 x" e9 a. c  “好,你想往哪个方向走,我马上叫人安排。”! B& E( O4 r5 e
  “我不想定方向,只想四处漫游,你以前不是说过么?‘天地之景,有数不尽风流雅趣;江湖风月,另存一番自在逍遥;’也只有抱着漫游的心态,才能领略到这样的意境吧!”
3 z2 x) K6 U5 w5 {  我悬着的心放下了,时光果然是万能妙药。小小现在未必能够真的放下仇恨,但却已经开始懂得人生除了仇恨尚有其它事物的道理。4 a  M$ d& l  l
  “这样的漫游,我也想。等过段时间我把手里的事忙完了,再和你一起走。咱们已经三年多没有见到慧生姐姐……”& W/ I; g9 B6 I2 e% Y
  “二哥!我自己走,不用你陪!”
7 ]6 a% L/ f9 B) Z+ h0 B7 v  小小打断我的话,看着我微笑,“二哥,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知道任性胡闹的小子了,我可以一个人走。以前你和大姐劝我走,我不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当时我错过了什么样的机会。可错过了的东西,已经随着时光流失无踪,再不可得。你现在……你和慧生姐姐都有自己的人生,我也想和你们一样,抓住手边的东西,去努力,去经营,不依附于任何人,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拥有自己的人生。”
8 X5 Q8 j9 b- W. z$ f  我愕然,只觉得心魂震动。
7 A0 m/ |1 q/ S, n7 i* ?% P  眼前的小小,除了他固有的倔强,也有一股他以前没有的收敛的柔韧。目光炯炯,眉宇间自有一股历经磨炼含而不放的傲态。若说他以前的骄傲,来自于他高贵的血统与亡国辱家的自卑,那他现在的骄傲就是摒弃了身份束缚后的“自傲”。
3 r! |: ?0 A; {  我想将小小拉出身份与仇恨的深渊,所以对他的教育十分重视。除了延请名师外,也亲自教导。更在打听得中昆五老或者华石染等人有空时,经常请他们来府里做客,指点他的学业,教导他为人处世之道。
+ N& f1 f, |5 X1 Y  可小小会怎样成长,我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可今天他说的话,依然倔强,依然傲气,依然任性,却俨然已经有了“看山就是山”的意境。由不得我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只能怔怔地看着他,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小小,你是真的长大了!”
) c! O- w, D6 i8 j2 {0 \7 d' I2 s  “你放心让我走了?”+ l) ]. F9 h2 l- e! Q/ |6 o0 G
  小小这话,可以两面解读里面的意思,我只解读正面的意思:“小小,你这次离开可要计划该怎么走……”; _. ?) X7 b3 \6 B: [: P
  我相信在这相府里,少不了监视小小的人。小小若在府里,由我庇佑,他们当然放心。但小小要离开,他们却未必放心。
* Z8 m6 s: F& L! i7 {  “二哥,你要我怎么计划?”
3 V+ d2 F; o+ x  v8 v3 U  小小既然存了一去不返,摆脱一切控制的念头,他这次离开就不能惊动旁人。" v- u( T4 R  E+ f$ U1 r
  我沉吟片刻,道:“第一件,你的路途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包括我在内;第二件,帮你安排出府后的路的人,一定要可靠;第三件,你要易容化装带在身上的东西不能有任何带标识性的东西,包括钱财……”6 _  Q& |  r. n/ h% R  p' ?+ @- ?
  我一口气说了七八条,终于忍不住说:“最大的障碍在你腿脚不便,要借助拐杖才能行走。这太招人注目了。”7 h6 J0 U0 K6 x3 [% g& G4 o* D
  “二哥,我想从明天起,你要是出府,我就跟在你身边。”
. D/ p' s* F  P/ r, p4 l% o; {) t  “好。”, C* G( v8 @5 i
  “如果有一天,我可以连二哥都不惊动就离开安都。那么即使以后我独自行走江湖,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T  G- |" m# X  A
  我蓦然明白,小小的远离之心怕是早已有了,只是今天才对我明言。一念至此,我心头酸涩顿起,喊了一声:“小弟!”
% ^+ u$ b# s& @( M1 U0 T  小小看着我,突然笑了起来,“二哥,我以前不懂事,总是给你添堵,现在想起来,真是对你不对住呢!”
5 ~# {4 d% U8 `. U- K7 S" a  我长叹一声,心里不无惆怅:“小弟,我以前总盼你快快长大,可到你现在真的长大了,我又觉得心里难过。”
9 P- T% e( a+ A6 Q  俩人相对无语,好一会儿,我才想起来:“你还是迟些再走吧!今年天赐还没回来给你看病呢!”
5 f, J4 W% ^7 k+ B2 F4 ?" m* r9 Q  “管先生每年都要秋冬才到,往年昆嘉凛在外面,我可以等。今年昆嘉凛回来,我却不能等。二哥,我没有力量报仇,因此我就更不能容忍自己生活在与仇人相隔咫尺的地方,那会让我痛苦压抑,无法自拨。”: P6 ?6 g/ T! b6 i2 _
  小小见我迟疑,又道:“再说管先生每年来给我看病,说词都大同小异,我这腿现在是找不到什么灵丹妙药的,重要休养和自我调整。经过这三年多的调养,我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虽然依旧行走不便,两腿却也不再麻木无知。这半年没什么进步,说不定就是因为老困在府里生了倦怠,才会针炙不灵呢。”
, {' k  ]5 M. M& v$ A9 p  我知道小小这话纯粹是宽慰我,但因此也可见他去志坚定。再者我心里还有一层隐忧,也觉得小小在嘉凛班师回朝之前离开,实在是件好事。深思片刻,我下定决心道:“好,我先替你准备离开要用的东西,你什么时候走?”9 H6 O% s6 D# ~$ o; }+ F3 f
  “二哥,你只要帮我把出行要用的钱财准备好就行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离开。只是如果哪天我跟你出去后,突然不见了,你就别再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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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13 23:13: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八章" [* S+ C" ^/ S4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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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末付南音四十大寿,我前往贺寿。夜宿付府,次日从付府回来,小小就不见了。我心里有数,也不声张,只是借口民律定稿,在春秋阁里吃住。
! m2 v$ r( ~/ X% X4 o" V& F  过了五天,府里派人请我回家。我料想是卢广京在发现小小不见之后,由于怕我责罚,所以瞒着消息私下寻找,直到现在实在找不着人影,才慌了神,向我报告。7 s- O2 d$ ?: [5 t
  果不其然,一入府门,就见府里百来名仆役全都站在庭前,个个收声敛音,一脸紧张,见我进来,更是大见惭色。
/ Y: N5 V/ `. [. F  我不放府里的仆役以婢仆自称,刻意诱导他们的自立思想,四年来小有成就,这些人的言行举止都有分寸,像今天这样畏畏缩缩的表情,我已经很久不见了。2 g4 ?3 W' g8 B' u8 c% Z" S
  “广京,出什么事了?”6 ?, n$ d8 _, M; w. S, `" ~) C5 ^! [
  卢广京一撩衣摆,扑地跪了下去:“郎君,是我治家失利,竟把小郎君给弄丢了!”7 y- M/ P$ R$ {9 j+ {
  卢广京一跪,跟在他身边的狗儿也扑地跪倒,涕泗纵横,泣不成声。
- N# d+ n) l0 \4 o" \  我暗暗叫苦,小小离开是我的意思,是我对不起卢广京他们,此时却长目飞耳受他们这样的大礼赔罪?卢广京这一跪,差点压得我也回跪,赶紧端起架子,色厉内荏地说:“你们起来说话,不清不楚的听得我糊涂。什么叫小郎君不见了?”
& n+ M2 b7 ?, z( I  卢广京站起身来,我这才看清他此时红眼睛青灰脸,显然已经几夜没睡好了,心里更觉内疚。7 J+ p- }8 V5 f+ A  L
  “郎君,那天你去付府贺寿,小郎君跟在你后面就去了。府卫因为小郎君近来总是跟你一起进出,也就没有拦他的车驾。当晚您派人传信,说会在付府住宿,我只以为小郎君也和你在一起。谁想隔天宅里巡查,就没有见到小郎君和狗儿。您去了春秋阁后,我派人四下寻找,结果只找到了狗儿……”
8 c$ k* R( j, H8 s8 l  狗儿见我目光转过去,赶紧抹抹眼睛,抽抽嗒嗒地说:“那天小郎君说想去城北看神庙会,但怕你没有时间不肯陪它,他就不能出府。于是我俩早早地备好马车,跟在你的车驾后面混出府去了。神庙会人很多,我们很快就被挤散了,我……我……”
' `- F% \  g! {( k  小小果然计划得周详,庙会里人流如潮,同伴被扩散弄丢一点儿都不稀奇。狗儿一开始发现人不见了,着急虽然不免,却不会惊慌。等庙会散了,狗儿发现实在找不到人,回府求援的时候,他早已离开城北,出城去了。
( W. C. E5 r# v& L# \8 ]. T  我想推开小小离开的责任,十分简单,但这样的事,我却怎么做得出来?
6 Q0 `) W# `3 Q- C8 u, h6 K  我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巡视一遍,下定决心,转头对姝鬟道:“叫所有的人立即停止寻人活动,由他去。”
# X5 j, j+ o2 c3 d  姝鬟和姝妙虽然嘴里从来不说,但小小的身份她们却清楚得很,此时听到我的话,都是一愕,“郎君,你这是……”' T* V2 b6 i8 [! N
  “我的意思很清楚,小小是我派人送走的,所以你们不用再去找他了。大家各归其位,不用惊慌,小郎君只是外出游学,故意跟大家开个小玩笑,没什么大事。”
  L$ }9 F5 D# e8 Q3 j( k  姝妙顾不得众人未散,便大叫一声:“不行!”0 t+ H# a  |+ ^( r* }; u0 {4 S3 S
  “有事等下再说!”
5 C+ _6 e3 I) j/ ~- }  我止住她的话,把疑惑不解,但松了口气的众人遣散,看到狗儿惶恐不安,不肯退走的表情,不禁拍拍他的肩膀,歉然道:“狗儿,你受惊了。小小是自己离开的,跟你没有关系。其实小小已经长大了,再让你当他的陪读和玩伴显然不合适。从今以后,你就去跟着德立学学怎样应对处世吧!”
5 n. W+ u5 j; H  狗儿也走了,厅堂里就只剩下我和双姝,姝妙气愤难平,怒道:“郎君,你怎么可以把他放走?你这是……你这是……”8 K: Y5 Y& r3 i6 S" r# P6 \" r, c
  小小的离开,让我有股隐忧尽去,心上压着的石头落地的轻松感,听着姝妙的指责,不禁一笑:“我这是什么?你想说我对嘉凛不信任,还是想说我对嘉凛背叛?”5 `/ ]* r3 E5 z0 y+ n$ G, I" X% ^$ }
  姝鬟面色微变,欠身道:“郎君,姝妙绝没有指责您的意思。只是您这样做,实在让人灰心。”
% e) E% P+ l. Z. ]" f% e  我清楚地感觉到姝鬟和姝妙心里的不满,但在这时候,却只能采用使她们心中不满更甚的压制方法:“小小身有残疾,孤身一人,无名无份,对新朝来说根本毫影响。他所以离开,不过是为了避免成为阶下囚受困一生而已。我知道你们想把小小找回来,可这件事你们不能做!只要你们还在我身边,就不能做!”1 H9 `7 v  A- k( Y- _1 t
  姝鬟沉默不语,姝妙却反应激烈怒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 @, p& U/ n8 a: u8 e, p$ ^  我的心情平静,话锋丝毫不让:“姝妙,我这不是威胁,是命令。嘉凛给了你们为了我的安全便宜行事的权力,却没有给你们违背我的命令的权力。”# P7 Q; H6 V1 p# q& u0 F* z0 Y
  这一下,连姝鬟也脸色大变,姝妙气得全身簌簌发抖,指着我怒叫:“你……你……为了一个前朝叛逆竟欺负我们!”: j6 q/ L! Y3 m' X. ~2 b8 O- f! {
  姝妙怒极攻心,说出来的话一腔稚气,显然是气疯了。. l8 x( m- ~2 R
  我心知此时绝不能松口,板起脸来接着说:“姝鬟,姝妙,我再说一次,我这是命令。”+ F9 s5 C+ R* m5 D+ O+ G0 B: R% O
  姝鬟额角青筋跳动,但她一错齿,退开两步,弯腰一礼应道:“奴婢谨遵相君之令!”0 j5 `$ C# L: V- _0 y3 X
  我心里清楚,她这礼一行,称呼一改,近四年来相处建立起来的亦亲亦友的情义,可都倒退成主仆之别了。
6 O- a: M+ F" g" u; O  J8 U  “姝鬟,我不是不信任嘉凛,只是我实在不愿意用人的性命去考验人的信义。就像我从来不敢奢望饥无食,寒无衣的百姓还能长久的恪守中书省提倡的‘礼义’一样!”
: t9 k$ m- c5 A. c1 F  小小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嘉凛容得了他,小小也断断不能容许自己仰着仇人的鼻息活着。与其等那“迟早”的一天到来,矛盾爆发,不如此时就让小小走。3 k  F2 F, ?9 s) Q4 n
  姝鬟和姝妙两人想必被我气得不轻,气愤难平,这天的晚饭,冷冷清清地就我一个人上桌吃饭。连我洗漱的时候,也没见她们的踪影。
1 r- W+ U2 e6 g# E' r" p  我躺在床上,想着嘉凛很快就要班师回朝,五味齐集,心绪如潮:我放走小小,连姝鬟姝妙都这么大的反应,却不知道他会怎样。
# o/ I2 v7 u' h/ d$ g1 _0 b9 N; k1 D  近年来我在尚书省行政,反对者越来越少,中书省有时候甚至刻意礼让。这种情况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我掌权日久,权威渐立。另一方面,却未尝不是对我不满的人有意制造我权倾朝野的形象。, Y& b2 y0 O5 n
  制造这样的形象,他们的目的不外乎想引起朝野舆论对我的不满和君王对我的猜忌两种。嘉凛久离安都,他回来以后,会不会在有心人士的挑拨下对我有所误解?
& q5 d2 \0 \, J& h8 t: c/ m  这样一想,因为久别而日渐浮躁的心更是律动繁乱,这一夜便心跳难以自持,直到天将亮才迷迷糊糊地睡去。2 @1 x- m6 ^3 _% ~( S- _- D
  隔日起床,便觉得两边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耳朵里如有苍蝇飞舞,一脚踩在床前的脚踏上,居然没踩稳,幸好姝妙及早扑过来扶了我一把。
' w* ~0 Y' E6 t) [) c3 f' K- E2 B8 |  我架着她的肩膀站起来,嘻嘻一笑道:“你们别生我气了!反正嘉凛就要回来了,等他回来,你们还是要回他身边去的。到时我想对你们发号施令,也没那可能呢!”. w3 a  A* T+ V9 h
  姝妙气急败坏,嚷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c, O* T, g9 q4 _6 o- {
  “我没胡说,我说的是真话。唉!这几年我在外面说的假话可真不少,累也累死我了!要是跟你们还说假话,那日子也就没法过啦!”
/ \# v) E. n: a$ C4 ~  我觉得眼睛有点花,正想抬手揉揉,额头上一凉,有只手搭了过来,紧跟着是一声压抑的低呼,却是姝鬟的声音:“你的额头好烫!”
' }" b& ]/ L7 O8 p( T0 _' _  我怔了怔,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可能是昨晚泡澡泡久了,有点风寒,叫厨房给我备份姜汤就好了。”5 [0 u- W3 H( @7 C( v* P* _
  我一面说一面从姝妙肩膀上收回手,向衣架走去。怎奈眼睛愈来愈花,手脚也有些不听大脑指挥,我明明是往左边的空旷地走的,结果脚下却被凳子一绊,“砰”地一声,头便撞到了什么硬家什,撞得我眼前一黑,脑袋剧痛入骨。& ]; W) J) j2 O- V; q/ r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隐约感觉眼前光影浮动,睁开眼睛,却是满眼灯光。我刚动了动,头顶便一阵剧痛,“哎哟!”
$ B- K& t) M( x- N5 [  “你醒了?”
* R* n2 y  z  l( H  “嗯。”我应了一声,直觉反应就是去摸头顶的痛处。0 q6 Q5 ~( `9 W5 }
  “哎!别动别动!别乱动!”$ {) p4 P7 X; V4 C% ?
  我听姝妙叫得惶急,赶紧收手问道:“怎么了?”: ]" K: a: Y1 D$ P/ m
  姝妙脸上大有惭愧之色,呐呐地说:“你头顶被桌角磕破了……”
! |6 x" _" P/ D0 C+ H9 n( u! Y  我恍然大悟,“难怪这么痛。”3 A* B% [# h7 L5 G; h/ |/ g7 c
  “郎君,我不是故意不扶你的……我只是……我只是……”
& V2 Y/ c7 C5 D+ n6 ?3 [  姝妙难得也有急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让我大为不忍,赶紧道:“不就磕破点油皮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呀!把那苦瓜脸收收,去叫人帮我备饭,我饿了!”
% Y# P5 `% z- U+ g$ G) D( j  姝妙见我作势起身,赶紧伸手压住我:“太医说了,你身体还没好,要多多休养,要吃什么你等着,我去端来。”7 g, w- \1 y+ i7 s" X! [
  我看她走了,便起身下床,走了几步,突觉眼前的摆设乱动,脑袋一阵胀痛,双腿一软。我暗叫倒霉,只是刚刚睡起,身体实在不听指挥,明知自己要摔倒,竟是没有力气去抓住什么东西保持身体的平衡。. k, ]3 x% e5 S
  “咣铛铛……”一阵乱响,预期中的痛感没到,却是姝鬟恰好赶来扶住了我。0 S% X' A2 o3 u) e; G& A7 ~
  我这时候却不敢逞强了,闭着眼由她将我扶回床上去。只觉得脑中阵阵晕眩,也不知到底是风寒没好,还是摔跤后有些脑振荡。) _2 `, P# d4 w" U7 k( X8 @
  “是不是药翻了?没烫着你吧?”5 w5 u0 ~: ?- V1 g8 |, O
  我摸索着在床上躺好,听到姝鬟不发一声,心里颇有些惶惑。4 p" p7 p: n4 \! q; Q. h9 M
  “没有。”
% z% K! g' ]  ]! z7 ?  姝鬟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郎君,你好好地养几天,别乱动!就算是替奴婢省心了!”5 R4 D6 X' w, v5 G, {% [4 k
  她这时候虽然还是改回了旧称,可语调里以前的亲密终究疏淡了许多。我默然无语,心里也叹了口气。
, |, Q' s, `( p  我身体强健,以前有个伤风感冒一两天就好,不料这次生病,却直在床上躺了十几天,还不见好转。
% Y2 o& Y& l$ k$ I  一开始我还想让晁视和幕僚团把尚书省的事务给我带回家来,照常办公。谁想这次生病倒真像是一跤摔出脑震荡来了,脑子用不了多久就发晕,心跳异常。只得把事务分开托给付南音、金应、高云歌分理。- B9 k% A; c* I6 Y* t1 L  B
  直到头顶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头晕头痛的病症还是不见缓。更让我心里不安的却是近来只要入睡,就必定发噩梦;噩梦的内容我根本记不起,但却每次发梦都把我惊出一身冷汗,从梦里醒来。
+ J( e# b8 x* V6 x0 h  大夫开了十几个方子,室内又点起了宁神定气的安息香,我却还是不得安枕。! k) F; W: _+ b6 x% D4 _4 D
  如此过了二十几天,居然把我整得好吃好喝还直掉肉,而且精神越来越不济了。这天晚上高云歌来汇报政务,我虽然早做了准备,提足了精神,还有支持不住的趋势。
. r8 [1 K. V- H- C7 y  “相君,春秋阁没有你坐镇,感觉差很多啊!你要好好地休息,早日回阁处理政务啊!”5 Z, W9 L. @, c6 x- s+ H
  我打了个呵欠,笑道:“这个月我不在春秋阁,你们还不是将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吗?这证明政务处理机制已经可以自行运转,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失职而大乱了。这几年的辛苦,总算没有白废……想来有这根基,不会再出现人亡政息的现象吧!”. t5 C8 I$ p2 {6 `
  “相君!”高云歌失声惊呼,我吃了一吓,抬头看见屋里包括晁视在内个个都面色有异,眸里有惊惶之意。
: M9 H1 U* Z& P0 M  我脑筋一转,这才想通是自己那句“人亡政息”吓到了他们,不禁一笑:“我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你们至于吗?再说了,圣驾将还,我正该避开权倾朝朝之嫌,生这场病,算是恰到时候,是喜不是忧啊!”
5 I8 i9 ]! y- ?% H/ C) N4 a  我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众人的脸色更是怪异。我心中疑惑,笑道:“圣上待人宽厚,他班师回朝,必会根据功绩对满朝文武进行封赏。诸位这几年来尽心竭力,为国为民,圣上必有恩赐……”; }( k# T8 P- Q6 b
  众人的反应实在令我奇怪,我一面说一面打起精神仔细地观察他们的神态。但见他们此时虽然脸上堆笑,一副欢欣鼓舞之相,但眼里却忧色甚重,显然有事蛮着我。
- G3 b: D( q2 W1 J/ w9 T  我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再闲扯两句,突然想起一件事,心跳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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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13 23:13: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九章7 g- D% L+ ^: h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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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圣驾班师回朝,西凤的地方整顿应该已经告一段落。虽说西凤七郡的郡公圣上会仿南荒例就地选任,但地方上的财政重整,却一定要有吏部亲派的算术师才能开始。这么些天了,吏部还没有将派员的名单拟出来吗?”
3 [  l8 Y! Q# [3 k$ x  高云歌干笑一声,笑道:“今年太学院毕业的算术师不多,所以吏部最近正在考核筛选,大概再过十五天就能拟定名单送来给相君过目了。”2 h7 h6 r! m/ B  l- G- p
  我皱眉道:“吏部的办事效率怎么变得这么差?再过十五天,圣驾都要还都了……说起来,圣驾现在何处?”2 a) ]2 Q, [. S  w$ E6 w8 _) g" n
  “圣驾现在已经到了大泽郡,如果圣上沿途还要巡视地方政务,查察吏治,圣驾大概十月秋收就可以到达了。”
8 d1 W7 B# D& T% }) Q$ J  高云歌的回答太流利了,好似他等我问这个问题等了很久。1 K( d4 o# A4 `7 ^1 Q3 `% k7 W
  “姝妙,你去书房帮我把新绘制的天下郡县图总图拿过来。”. k& H3 w& y) Y3 N& N2 j
  高云歌笑道:“相君,你现在需要好好地调养身体,莫太操劳……”
9 m* H6 o3 I& N3 O$ x  “我每天躺在床上,饱食终日,算什么操劳啊!要是不动动脑筋,八成会被养成肥猪!”我打断高云歌的话,笑眯眯地说:“说起来,连刑部的雷律方都来探过我的病,一向跟我亲厚的赫相倒一个多月不见人影,难道门下省最近有什么急事么?”. `5 s! q/ ]4 @
  晁视在一旁笑道:“赫相根本就不在安都,就是相君生病的那天晚上,他接到关外传来的信,说是他的妻子进了关,要他去接呢!据相府的人说,赫相一接到那封信,立即脸色大变,连鞋子都没穿赤脚就跑出去了。”3 p$ P- t  v$ N" V
  我闻言失笑:“赫相居然有这种时候?”
7 u) j" i4 h# q, w  “是啊!”* W" d( l- q* x+ S
  一群人说说笑笑,等到姝妙把郡县图拿来展开,我才收住笑,仔细的看图,“嗯,圣驾现在已经到了大泽郡了么?这么说,圣驾走的是水路,经大梦水泽入仑河,沿河而下,再折往运河……现在正是秋潮水高河畅的时候,圣驾要是不巡视地方,连夜赶路,二十天都不用,就能回安都呢!”
& M$ q1 `( L/ t  高云歌笑道:“圣上传令兵部,要检阅各地府兵,十一月还不一定能够回来呢,或许要年底才能到安都吧,正好赶上过年。”8 h$ S/ c1 i6 j, M8 S$ d# y- C
  我示意姝妙将郡县图收起,将头靠在背枕上,闭上了眼。
# ?- d% {# Z$ s4 U, \& u0 O  好一会儿,高云歌轻声道:“相君,下官告退了。”% ^2 Q" ^) T" v4 d' l
  我从鼻腔里嗯了一声,慢慢悠悠地说:“高侍中,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最近病得已经糊涂了?”
: [  L' m, m  \. [6 k  高云歌一愣,随即笑道:“相君何出此言?”# ~% Y5 }+ ]5 i( r( q
  “我何出此言,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
0 \! m6 r( }8 Q3 z2 q  我睁开眼睛,目光从高云歌、晁视、双姝及幕僚团的众人脸上掠过,森然一笑,一字一顿地问道:“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我卧病在床,就可欺了么?”* Q0 M' v) [# Q# `9 {1 _6 p
  此言一出,众人都面色大变。室内一片寂静,良久,姝妙突然大叫一声,掩面坐倒在地。我听着她从指掌间泄出的哭泣,心跳几乎停顿,一刹间仿佛眼前的世界都颠倒了一下,喘了几口气,才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来:“圣驾现在何处?”
) f. o) B) t  a  除了姝妙的哭声,室内再无人声,人人都嘴唇翕动,却都不说话。
0 I* z3 _# S  S  c  我只觉得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来了,一股似乎冷极,又似乎热极的气流直冲脑门,再不发泄出来,便要将我整个人都胀破。
8 T. \6 [8 S" A  “告诉我!嘉凛现在何处?”
4 H0 c) ]& L% N* I6 Q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发出这么可怕的咆哮,翻身下床时那泄愤式的一脚,居然将脚踏也踩断了。
  v0 E) P4 g  b# n4 z  “郎君……你别太激动……这对你的身体……”" Q; @* O- M2 M/ a
  我甩开姝鬟的扶持,哈哈大笑:“难怪我觉得最近嘉凛传回来的信语气有些奇怪,想来那是我们府上最擅仿写的平望平先生的手笔,根本就不是嘉凛写的,对不对?”
$ J5 c" N, b0 G# i! v2 w+ T  平望是我的智囊团里的幕友,平时和我相处也是不拘礼数的,首次见到我发怒,不禁苦笑道:“郎君在打要罚,属下都认了。只是郎君若是以为属下心有恶意,属下却是冤枉!”
+ l, C" l$ k. m  “你冤枉?你胆敢冒仿圣上的手迹,你哪一点冤枉?”$ e' I% z' U, ]/ `; B7 I7 F
  鼻孔里一股热流涌出,流到嘴里却是一嘴腥味,我抹了满手鼻血,眼前一阵晕眩。脑袋越来越胀,我拼命的克制着晕眩感,抓着扶我的人的手,问道:“告诉我,嘉凛现在何处?到底出了什么事?”$ U; {# {; g5 J" [$ v. F2 o* o
  “郎君,大泽郡百年不遇的暴雨,仑河水涨。大泽、清安、临海三郡都受水灾,清安郡江堤决口,沿河六县都成了汪洋,主公率水军救援受困的百姓,深入灾区。由于连续暴雨,无法通信,已经快一个多月没有圣驾的消息了。”
7 ?# {2 ^& d  r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们瞒得我好……好……”
6 {( f& |/ w+ U2 B+ J  脑袋一阵阵的的胀痛晕眩,即使在黑暗中也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仿佛连魂魄也被这高速的旋转带得跟身体分裂开来,黑暗里有股引力正试图将它吞噬。
' o( q9 M  r: \' r" n- r! ]6 R  原来这就是我近日那噩梦的根源,原来这就是我那噩梦的内容。7 i4 @% C2 S: J: P' N. Z
  “郎君,主公下落不明,有传言道是他的坐船误触清安郡镇水庙的铁塔,已经失踪……你……你可不能有事啊!”" \* W" l3 [+ K' O9 f
  难怪赫拉会不见人影;难怪中书省的人来访都被晁视借口他们对新订的民律不满而拦在府外;难怪高云歌他们每次来汇报政务,都以我的病情为由,从来不敢多坐闲聊,来去匆匆;也难怪姝妙会痛哭失声。; w8 x" ~  J  U9 p
  只是你们这样瞒着我,却不是爱护我,是害我啊!0 O1 W* }1 c8 V: T% M5 o* Y
  我深深地呼吸,默想着以前在宗家学到的定神宁心的法诀,想将心神定下来。慢慢地黑暗的意识界里,外界的声音都被隔绝了,我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紊乱的心跳和血流声。正在心跳渐渐平缓的时候,又一阵晕眩袭来,黑暗里那股似乎能将我的魂魄吸走的引力逼了过来。
1 i  r3 ]; W2 E* e% x8 N  一病近两月,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摔出了脑震荡,根本没有想到其它的方面。直到现才意识到近日的情况有异,不止是身体有病,更是因为魂魄和身体之间出了问题。1 B& i' c; u1 K+ _
  这种毛病,我已经四年没有发作过了,所以根本没有防备之心,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一层。
: F" Z" v- e- D/ |8 x  难道这世间的冥冥之力,竟也有欺我和嘉凛的危难的恶意么?
1 S8 o2 L0 \: a3 M( w) m0 x  我咬牙冷笑,手臂习惯性的探向枕边,摸到冰冷的刀鞘,将短刀握紧,放在胸口。' Y% u1 G7 T, e* X* F1 b: V
  我定能安然渡过这一关的!所以,嘉凛,你若此刻碰到了什么劫难,也要心志坚定,乐观面对。3 ?4 f* X$ k( N6 N1 |
  黑暗中的引力渐渐地减弱,终于退却。外界的声音传进我的耳中,“扶好……扶好……撬牙关灌药……”- E/ ~, u# M3 K! s: F/ T) z- Q6 U
  “我……自己来……”# j$ e) P  ]& i7 l! d; Y
  嗓子干得厉害,勉强说出这句话,喉咙竟然有些发痛。我动了动,发现全身上下都有些僵硬发酸,想是刚才全身的肌肉绷得太紧的缘故。
+ Y/ Y) @6 `& P8 i' N' l5 B) o  室内一片欢喜的喟叹,我把送到嘴边的药喝完了,才睁开眼睛,清了清嗓子对焦急的注视着我的众人道:“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2 d( q. l2 {$ K8 ^
  晨光透窗而入,室内众人脸上犹有倦意,听到我的话后,众人无不愕然。, G6 P2 U% D1 ~/ K
  “姝妙,去给我准备早膳;姝鬟,叫人准备热水,我洗个澡,上春秋阁!”
+ R2 x, w6 _# [3 I: a  我微微一笑,感觉嗓音终于恢复了正常:“高侍中,你守了我一夜,赶不及回家了,今天的早膳你就在我这里吃吧!醒源兄、平先生、何先生……你们也去用膳,好好地整理仪表,从今天起,我又要几位替我劳心劳力了!”
: I# g6 I3 X' @3 M  众人脸上的表情掺杂着惊愕、欢喜、担忧、雀跃,一时间看上去有些滑稽。
( D- c) o4 t( r2 H  “郎君,你带刀上春秋阁么?”
4 ~3 ?0 l# L7 V' _, A$ f  我将手里的短刀举平,看着刀鞘上的花纹,想起当日我与嘉凛在极天阁上盟誓的情景,忍不住微笑起来。
5 z( a/ n7 z& }, n  短刀出鞘,弯月形的刀锋在阳光下闪动着刺目的光芒。
4 i/ f  s" P) k: [2 h/ c/ C  “这刀在我身边四年,这还是首次在阳光下出鞘呢!”
+ W( y5 h! U: K$ b8 ^$ m+ ?3 T  这四年里,这柄弯刀俨然成了我压枕的宝物。每到夜深人静晚睡的时刻,我都会拿出来把玩,抚摸着柄上的花纹,研究着刀鞘上的雕饰,在灯光下看着刀身上流转的利芒。; D/ F2 o% ]) l  F1 Y4 h
  这柄刀是我与嘉凛盟誓的信物,我几乎忘了它本来是兵器。3 e* x7 I9 f. |, W
  我轻轻地将它挂在腰间的玉钩上,微微一笑:“不是说外面谣言满天飞么?我今天便带刀出门,告诉他们,留随虽病,却非怯弱!”9 K1 O( u* q$ Z- F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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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13 23:13: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章! D: P/ o; ]$ f" n
  不出门细问还不知道,一出门才明白外面的谣言到底传得有多厉害。仅是水灾的发生就有许多议论,新颁行的民律有害天道论;宰相道德有损论;天子失天宠论……关于我的病又有许多传说,什么我病的起因是未婚妻跟人私奔,所以的气病了;什么小人构陷,用巫蛊之术暗害啦;什么我无法视事,重病将亡;什么我几番吐血,床上托孤啦……3 D) E5 @) I- a
  我听着车夫一项项说着,真有人类八卦实属天性之叹。这么多个版本的流言,难为它们都能说得活龙活现,自圆其说。6 C# v" x" @# E
  “转头,去民报报馆。”
5 a( D/ f, ]" ^; W  K  姝妙皱眉道:“郎君,你这身体去春秋阁坐坐,太医都觉得勉强,怎么还能去报馆跟人应酬?”2 X+ e' t# n+ ^
  我被大夫拦着,从吃的早餐到喝的汤药穿着衣服和坐的车厢都细细地检察了一遍,拖了老半天,直到日上三杆才出门。高云歌跟我同车而坐,听到鬟妙的话,也开口阻拦:“相君,你现在的确不宜与人应酬。”
. x* y2 t6 f% ~' S, F  我有些无奈,叹道:“我若不出面,这流言可怎么止得住?安抚民心采用理政视事,需要时间反馈的方法,还不如直接在民间现身。报纸办了这么些年了,也该用它们办点事。”; X) p8 W4 g. L3 b
  去报馆的街道此时已经市井店铺大开,虽然还没有到最热闹的时候,但街道上也已经人来人往,车驾难以奔驶。+ w8 J& K/ A* l+ c! y' r
  我心中一动,对姝妙道:“你去跟护卫领队说一声,咱们今天摆着架子,招摇过市。”' N' s& _$ G3 Q; D% Q) j1 x
  姝妙应了一声,一会儿便听到外面叫人“让让,车来了让让……”的叫声换成了“让开些,这是相君大人的车驾……”
0 |- u- o1 _* Q: G5 _  姝妙掠回车内,笑道:“以前郎君进出不用仪仗,我总觉得不够威风。现在才知道原来被老百姓用异样地眼光瞧着,隔离在人群外,感觉不到人气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 l2 O) E: u2 Z4 g! h9 D  我知她是有意引我说话,免得我思虑过重劳神损心,不忍拂了她的心意,微微一笑,索性让姝鬟把窗纱拉开,几人在车厢里说说笑笑,招摇过市。# N1 n% |! c/ H" d
  料想透过车窗看见我们的百姓,等我们走远,就会有针对原来的流言的新版本流言自动生成了。
+ Y3 W0 n) H  ]; m* M  既然摆足了架子,我也干脆派人去报馆通知秦立中准备“接驾”。过不多时车驾到了民报报馆门口,秦立中已经站在了门外相迎。
9 T! q5 N. K' I; S) i+ n  我不下车,撩起车帘对正式伏地行礼的秦立中等人笑道:“起来吧!圣上准我对任何人都不跪不拜,也准任何人在我面前都不跪不拜,你行这么大的礼,让我不好还礼呢!用往常你我布衣论交一样的礼节就好。”
) h1 Q  T( T9 v$ `- i4 x  秦立中答应着率众起身,走到我车前,打量着我,惊喜笑道:“相君,原来你贵体康健!”: [# a3 k) T$ b; t! [+ a
  我哈哈一笑,虽然看着秦立中,话却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说的:“我前些天受了些风寒,在家里静养,可一点也不知道外面已经传言我‘重病将亡’,今天出门,吃惊不小啊!”
1 d+ O, O; V7 D  秦立中笑道:“小民百姓无福得见相君芝颜,听到相君身体微恙自然会有许多的揣想,倒也不见得有什么恶意。事实上城北区的百姓就从来不相信这样的话,前两天更是自发的请来了世神教的教师来主持祭祀,预备择今天的良辰吉时为相君祈福。”
& {# R" k) P; k+ g5 ?  我吃了一惊,感动的同时也觉得无奈,“秦先生,有劳你派人到城北跟当地的耆老说一声,留随知道大家的诚心,感激他们的深情厚谊。但祭祀祈福并不能减轻人的病痛,只是浪费钱财,请他们取消这次的祭祀。”& F. k8 b  t$ o% ?9 E) ~
  秦立中皱眉道:“相君,城北的百姓筹备这次祭祀已经快一个月了,准备祭祀用的善款都是他们自发捐献的,据说并没有数额登记。假如祭祀不举行,这些善款的退还就成了难题。”% t% K4 }- F+ z+ @
  我转念一想,肃容道:“秦先生,我此次来报馆,是因为现在仑河左岸大泽、清安两郡深受水灾之苦,百姓衣食不周,朝廷一时拨付不出这巨额的赈灾款项,急需民间筹款。我正准备请你在民报上写一份筹款公告,刊告天下所有善心人士,请他们本着慈善为怀,互助为本的心态捐输善款,解国家之危难,济同胞兄弟之苦厄。”
' [( ]; C, p3 ?. F  秦立中拱手道:“相君将如此重任委付于敝馆,是敝馆上下之荣光,岂敢不尽心竭力而为?”
6 A  C0 g4 K% l1 e, i- _9 ~7 c1 |6 I/ R  我点点头,微笑道:“请你向城北的父老兄弟再次转达我的谢意,告诉他们,祭祀祈福就免了。如果他们真的爱我,请将此次计划祭祀祈福筹来的善款捐出来救济大泽、清安二郡的同胞手足。假使这笔善款能够为受水灾之苦的父老兄弟稍解苦难,那就是替留随积了功德,是真正的福气了!”2 v; M& j/ p4 C. A3 @2 Z& Z! w' S
  我说着感觉体力有些不济,怕呆会儿露出颓气,叫人瞧了去,赶紧冲高云歌使了个眼色。. k$ Z7 _  U5 S+ V; U
  高云歌会意,提高声音道:“相君,还要去春秋阁议事呢!不能再耽误了,快走吧!”5 d$ O! ?' `# A* ^
  我答应一声,跟秦立中作别,对车外看着我的众人一笑,算是招呼,放下车帘,催车离去。' _. X! S) Y% h
  车声辘辘,过了一阵,到了春秋阁。我这几年都习惯在春秋阁的中门前下车,好与春秋阁五部的同僚互道早安,各自回办公室办公。今日既是有意安抚人心,虽然明知此时众官员早已入了阁,未必还有人看见,还是依照着往常的习惯在中门外下车。$ z5 h: C9 c2 l; o* ~, [! u$ c
  刚下车,就听到一声呼喊:“那是谁家的马车?别卸了,直接调头,送我去门下省!”
, S4 X- q) I$ W# O  我绕过马车,闻声望去,却是吏部考功司的司官年社明,但见他满头大汗,眉目间怒意外溢,正急冲冲地往外跑。9 F. M- r2 I. M  s" A7 a' S" a2 t  Y
  我有些诧异,“晦如,你有什么事?”, X; z1 m* D6 R7 @# ], l
  阳光刺眼,年社明直跑到我面前,才认出我来,惊喜交集地大叫:“相君,您回阁来了?”& e, i1 u. O. a5 w
  我微笑道:“正是。你要用车吗?”
8 Q5 t" M6 X" b+ G+ f" h$ W  “您回来了,就不用了!”
; m6 c! C1 P" z  年社明脸上的喜悦之色,被怒色取代,大为失仪的道:“相君,您请随我来!”
/ W# ]% E8 D" M$ ]  我知道如果不是事情紧急,年社明断然不会这么冒失,毫不迟疑地跟着他往前走“晦如,到底出了什么事?”3 ]. i/ o- z. K
  “中书省的罗侍郎欺人太甚,趁着相君不在,借口要尚书省寻找圣驾,带着他辖下的主薄到尚书省来胡闹……”! k9 @: M$ ^8 r
  “三省各司其职,不得逾越,若有事案询问,必须三相聚会商议,才可以派员接触调动。我卧病的期间,三相议事既然没有,罗侍郎何敢如此放肆?当然,春秋阁重地他这外部人员就更进不来了,莫不是他任着连相的手谕进来的?”
/ q, r/ b3 d& Y  “连相的手谕他倒没有,只是中书省这两年的情况您也清楚。连相因为连家子弟在粮食商行虚报款项一事大受打击,政事上多有倦怠,罗侍郎俨然已经成为中书省的真正掌权人。偏偏中书省的官员皆由圣上直接升任,不受吏部辖制,他来尚书省,竟是无人能压住他的气焰。所以下官只得出来,想去门下省请纠察御史过来弹压。”
! H0 Q2 x, w" X9 m8 R3 u  “没有三相议事的章程,没有连相的手谕,他在春秋阁的大门外,门口的护卫就可以将他拦下,岂能容得……”9 G/ E3 a- |1 T) C* T6 c- E! j
  我心念一转,怒问:“可是有人不遵行政规制,利用身份把外人带进春秋阁来了?”
4 D9 ^' u/ S/ D  年社明脚下不停,脸上浮出一丝苦笑,却不说话。我想着他的刚才那句“……由圣上直接长任,不受吏部辖制”,突然醒悟:这领罗侍郎进春秋阁的人必定身份极高,也是不受吏部管制的。在整个春秋阁,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在身份上压制他。& Z5 Q2 e; i6 Q1 a7 J
  前面是副宰相金应和礼部的办公楼,远远地就听到一阵争执声,里面争得太热闹了,以至于我已经到了门口,屋里的人居然都没有发现。6 O6 R) f/ Q4 r# O  u! F: j
  “……尚书省与中书省门庭分明,岂有罗侍郎越权掌控兵部的道理,罗侍郎,您不觉得可笑么?”6 K: X( `: p7 {3 W  y( y+ p
  人势汹汹,使得吏部黄尚书的辩驳分外的无力,与之相对的是尚书省副宰相金应的大声喝斥:“为圣驾安全计,早该调动兵马查询圣驾,可相君卧病,久不视事,兵部无人驾驭。兵部侍郎张天,面对中书省数次要求发兵的令谕,依然无动于衷,全不念圣驾安危,包藏祸心,简直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罗侍郎代连相执掌中书省,乃是天子直属,由他掌控兵部,调动兵马,及早营救圣上,才是正理。”6 h/ Q# L! ~# T1 z
  罗侍郎接着道:“相君素来睿智通达,最善审时度势,他虽在病中,但某也知他权衡轻重,必会以大局为重,视调动兵马营救圣上为首要之……”
7 ~% n9 h' N7 i& G  “某家如何决策,不劳罗侍郎诸多揣测!”7 f' h' E: {% \! X6 y
  我大喝一声,大步踏进屋去。
6 J/ f, Q; h  f0 n, q. ?  “相君……”6 \: w. q8 P! t# f$ o
  众人齐声惊呼,我的目光在或惊或喜或惧或忧的脸上掠过,落在金应脸上,森然一笑:“看来卧病的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情不少啊!金相!”
0 i9 \' K9 S0 U! Z: e( V  金应张大嘴,却说不出来,额头汗水滚落。
8 |4 l, U$ s3 H7 [7 l) y  金应才干平平,只因为出身士族,嘉凛才特意将他任为尚书省副宰相。这一任命里有几种用义,避免尚书省由庶族专权的表象;平衡士族;必要时他是用来弃车保帅的绝好棋子;嘉凛的用心,我自然清楚,但不到万不得已我是绝不愿做这种事的。所以我最开始我接掌六部,就没有想要倚重金应,只将刑部和最没有实权的礼部拨给他。
+ a. V/ H7 b; X. M/ d  \  后来刑部分到了门下省,礼部又被我架成了空架子,他这个副宰相就更是有名无实。今日他做出引罗侍郎入春秋阁,试图纠集中书省侍郎、礼部尚书以救驾为名夺得兵权,虽然令我震怒,倒也算不得心理打击。1 N' Y8 ]% {8 n; v
  我念头一转,撇开金应,看着罗侍郎,缓缓地道:“严禁三省职权不分,越权而行的圣旨供在北极殿里,每逢换季朝会,便由尚宫女史宣读申诫一次,明正法纪。四年来,三省无不奉旨而行,不敢稍越雷池半步。更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欺君罔上。想不到罗侍郎竟有如斯胆量,胆敢冒犯天子圣谕,法纪威严。”& J8 b1 ~# ~# g9 o. a8 T( H4 l- [- C5 r
  “下官对圣上一片忠心,可昭日月。今日甘冒大险来到尚书省,不过是心忧圣上安危,遵循旧制前来询问,相君以如此罪名相扣,恐怕于理难以压众,于名难以服朝野!”2 U( \$ M0 s1 B' Z
  “罗侍郎!你的忠心就是无视朝廷纲纪,滥用职权越界妄为?”
8 h4 |9 X# f% K8 _' g. q- w, |$ o  我心中怒火狂烧,仰天大笑:“尚书省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来想非非?”
' t6 s& d9 k/ M( N  我这几年执掌尚书省,行事处处小心,事事留神,临有要事,喜怒皆不敢形于颜色。可此时此刻,目光扫到他们围着的桌子上的军用地图,那怒火冲上来,竟是再也不想压抑,厉声喝道:“将他给我拿下!”
% _; L0 [: S. X5 n1 P9 J  “我是圣上亲封的中书省侍郎,除非圣上,谁也不能拿我!你胆敢无视天威,私下囚令……”
% J2 j' P# X; X  “就凭你敢趁着三省宰相无暇,私自跑到尚书省来指手画脚,意图谋夺兵权,我就能行军法斩了你!”/ W, R4 B# v: e7 k-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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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16 22:26: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一章4 v7 S/ k. X" f, r$ q5 W
  
" \6 R! F% m0 z( k  众护卫将罗侍郎一行十人押走后,我看着金应,沉声问道:“金相,你无视法纪,滥用职权引私人入阁,可有什么话好说?”
- q+ j8 g* a, z4 P  金应强声辩解:“我只是忧心圣驾安危,才引领中书省罗侍郎入阁主持大事,这是遵循礼法旧制行使职权,何敢当‘滥用’之名?”! z* N/ K% A2 s" s5 X: G' y
  “遵循礼法旧制?你遵循哪里的礼法旧制?圣上登基之初,立即召告百官以朝纲为准行事,不得逾越职权,有违者门下省即立案纠察,令其停职候审。金相,各省行事,以法为先,却不是以‘礼’为先!谁敢借口礼制行乱命,朝纲不容!”
: x5 x) C* X* a8 y2 |  我顿了顿,冷冷地说:“金相,你现在是愿意交出印绶,自去门下省投案,还是也愿意从军法入监?”
2 n; I5 @% ]2 j  收走金应和礼部尚书和印绶,是我执掌尚书省以来首次直接下令除官,好在这里有经过四年休整,已经扎根的法制底子支撑着,春秋阁里的官员有惊愕却无惊慌,行事依然有条不紊。大事抵定,我问赶过来的主薄:“兵部张侍郎怎么不在?”! u3 t1 T  y# i  O8 ~4 w
  “张侍郎连日下令弹压各地府兵,昨日去了温山西营,现在还没回来。”) W: _+ }5 l, }* R: L
  难怪罗侍郎他们敢起这样的心思。
) j. y5 R0 ]) D# I: R2 q% A  “付相呢?”
, O9 \! Z7 Q6 P, c0 h" q* W! f  “付相与户部的几位阁老商议筹集物资济灾一事,已经四天没有出小东阁了,相君要过去一起商议吗?”% x+ U2 k5 z, T
  我一边向小东阁走,一边问:“付相他们知道罗侍郎来尚书省了吗?”- S# A3 d/ A8 }. [8 A' O) a5 q
  “知道的,但付相当时说‘哪个有空理他们的胡闹,只请吏部阁老去陪他们坐坐就是了。各部安守其职,别理他们。让他们闹,我们只当看耍猴把戏的,实在闹得过分了,就请人去门下省请御使台的大人过来纠察。’”
# \3 `' |9 n! s  现在中昆的府兵制是嘉凛揉合西元中昆两族的旧制改建出来的,就连向来跟军方亲近的我,也弄不清他们的具体指挥方式,更别说罗侍郎他们那样的文官了。, t# X- K, M& V& w0 C4 W5 l& w# c
  罗侍郎想得兵权,根本就是白日做梦,付南音的镇定由来有因,倒是我心忧过甚,行事太急躁了。+ p  G* N1 F' c% M
  小东阁里没有我预想的喧嚷,我推门进去后入耳的却是一阵阵如雷的鼾声,包括付南音在内的十几名官员或趴或仰或靠的在座位上呼呼大睡,个个脸色青黄,胡子拉碴,憔悴不堪,想来是累得太狠,实在支持不住了。$ b  n5 L0 B! ^; M
  我轻轻地走过去,刚把付南音前面摊开的卷宗拿起,他就醒了,红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含含糊糊地说:“相君,水势直迫南荒七郡,受灾百姓人口数现在已经超过四百万,西凤救援的人力物资犹如杯水车薪,如何是好啊?”
6 [: P; c" S3 l8 k2 d8 J& H  我微笑着安抚:“你放心,我有办法,你先睡会儿吧!”0 n+ `  l0 p2 X
  付南音低嗯一声,居然真的又睡过去了。我退出门外,和高云歌晁视一行人回到我的办公楼里,将从付南音手里拿过来的一叠卷宗分开阅读。我早知大水既然能把受灾最重的几个县淹成汪洋,连统率水军救援的嘉凛都会因此而失踪,洪水的险恶肯定会比高云歌他们嘴里说的严重,可当我看到付南音他们整理出来的数据时,还是吓了一大跳。
& }( d% C" t) |, L5 q  付南音说得不错,南荒七郡,除去灾情已经非常严重的大泽、清安、临海另外四郡也已经被水势所逼,自顾不暇,根本缓不出手来营救其它三郡。西凤的救援物资对比起受灾百姓所需来,真的是杯水车薪。
0 @9 t- S) k8 @. [1 z3 r  中昆安置流民之数巨大,近四年的休养生息,百姓也才算安稳下来,地方府库里能周转出来的赈灾物资同样不多,只可裁量而取,不可做剜肉补疮之事。
3 H) l- ?$ e% C- R# u0 _+ B  东辽在嘉凛南下的时候望风而降,未经战争,较中昆富庶,但它也是士族势力未受武力打击,盘踞最稳的地方。这四年时间里,中昆士族的势力在我的分化瓦解策略下江河日下,东辽却依然顽固不化。连户部丈量土地,重整户籍都阻难重重,从前年末闹到今年都没有完全整理好,这危急时刻想让他们出钱出力,太难了。要是因为等他们一月半月,算上物资运输的时间,南荒百姓又不知要饿死多少人了。' g/ l; L+ Q% ~- b4 ^2 u% X
  “何先生,请你立即回长康府,让卢管家清算府里的财产,尽快地把府里的物什变卖,府里的仆役除了几位先生要用的以外,全都发给薪金遣散了……”
# i' O) y$ d+ s* j; @! l4 r: y  z  众人愕然,高云歌道:“相君,赈灾是朝廷的责任,您不必如此。”
' v. @9 p5 L2 x: L; ~$ W  “朝廷三年来减免赋税,与民生息,积余不多,国库应付正常的财政开支都有些吃力,哪有多少钱赈灾?唯今之计,只能发动民间捐输善款。既然如此,我这倡议者就应该先立个榜样。”9 h( I) m8 O0 S0 d9 @2 t7 c  J# e
  “郎君,您这几年建学校修路途没少用钱,全仗卢管家持家有方才能平衡收支,不到秋末封邑缴供,府里基本上没有积余。就算变卖家财,也筹不到多少钱。赈灾还是从四方楼里调款吧!”
! K- E' z" v. _+ r* ^0 X  姝鬟的话让我不禁抹了把脸:“从四方楼调款是不行的,为免哄抬物价发灾难财,四方楼必须有足够的资金去联合其它商家平稳市场……何先生,你去告诉卢管家,情势危急,要尽快行事,筹得多少是多少。”2 t4 {  S. x+ E9 T0 M
  众人出谋划策,各行其是。我把付南音和户部众官员拟定的物资调配书签好递给高云歌后,晁视突然道:“相君,我想写封信送去苏郡,请世神教召集信众救济灾民。”
# v& y7 a9 K4 W7 ]  我心里一惊,抬头问道:“醒源兄,你这是何意?”3 g! n/ |3 D7 E+ q
  晁视淡淡地说:“相君,世神教教导信徒以农养商,以商扶工,再以工富商。立足海外诸岛,与陆地诸国商贸,说它富可敌国毫不为过。大难当前,怎能不请它出一把力?何况临海郡有它的教民数十万,无论是依它的教义还是依道义,它都应该伸出援手。”
% }, `/ Q- S. v" O' V. B  依二十一世纪的现况来说,能够对天灾人祸做出最快捷最人道的反应的,往往是以宗教名义成立的各种慈善机构,因为它们跨越了国界和种族,少了官方的利益勾斗。, f5 t) ~6 e, B) v6 [
  只是世神教创立至今,不过四年,且又是在战争后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它的信徒能够具备它倡导的人道主义精神吗?
2 q/ z  Q$ e" b) m5 x  “好,醒源兄,你去写信,写好拿过来我签名。”
4 H4 l3 [* t6 N' C9 I7 h7 {  晁视刚展开信纸,就见张天旋风般的刮进屋来,一迭声的问:“相君,你怎么来了?”
% @3 j( X3 i' V. Q! Z' O& \4 U) F6 d  “张兄请坐。”) `4 L1 p% l  ~' E8 i! Y1 f
  我微笑着比了比自己,“你看,我身体好得很。倒是你跑去西营干什么?”5 f! g9 F1 [5 a
  张天脸色一凝,沉声道:“相君,据金州渤州的府兵营长来报,近日东辽几大士族大肆集结家丁,异动频频。”
+ W- o. _: s% w" R' ~& Z  “好一条趁火打劫的毒计!”* H/ ?' Z5 [: K/ ]1 E& j
  我咬牙怒骂,从户部派吏员去东辽丈量土地,审定户籍受到重重阻挠起,我就知道东辽的几大士族必不可能让我从容地将他们的势力分解。我想把矛盾爆发的时间拖到西南稳定,嘉凛还朝,却没想到他们竟有胆量此时异动。
+ `5 t9 a8 `2 O  “你去西营,是令黑白二旗备战?接到的消息已经如此凶险了么?”( @7 A- s$ ?1 D8 g; U
  “据报各族集结的家丁的数目合起来超过万数,时机不对,必须早做准备。”3 i; ^$ f# T$ w6 N* a  ]
  我感觉张天必然已经做了军事调动,正想问详细些,刚才和吏部尚书一起离开的年社明又跑回来了,而且这次的脸色比他要车去门下省时更难看,红里透着青白。在他身后跟着的人赫然是随户籍审查官缪印堂的去东辽丈量土地,我已经差不多一年没见的孔德立。5 b! k- p0 p0 I% L4 K1 {
  “晦如,有什么事?”! p8 i+ v( X6 ~' Q: a7 A! b
  年社明反手指了指孔德立,喘了口气,居然没说出话来。
) D( U! s, Q; }0 k1 \6 `, r1 M, L  “相君,在金州审查户籍,丈量土地的户籍审查组被暴民所困,缪印堂大人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0 z& O, A: h8 a5 z# m7 n  我心头剧震,骇然问道:“你确定是‘暴民’?”+ R; E! x1 m5 q. [* _0 o
  孔德立惨然笑道:“的确是‘暴民’,只是这暴民必定是出自金州士族李家门下。东辽李、熊、司、成、庞五大家隐瞒土地,户籍十分严重。缪大人自到金州以后,阻难重重,历时一年才摸出了眉目。刚测出李家占地超过了两万顷,隐户五百余,口上万。正准备仔细整理,上报朝廷,住处外就有暴民生事。我因为外出安排回程,恰好避过了暴乱。但据我探得消息,审查组的十名官员,三十余名属吏随从都陷落于暴民之手,伤亡过半,朝廷再不援手,审查组全员性命难保。”: _+ P8 n* ]' x5 Y+ b
  “相君,让我率兵踏平了李家!”
; t; R1 _  P5 Q2 k1 v5 J  我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叠地图,打开东辽的部分。地图上,标画着东辽百余家士族的聚居之地。李家就是金州姓氏最古老,门第最清贵,势力最强大的士族。依附着李家的,还有鞠、查、管等十几个小姓。# @# T8 c: B) G3 b
  “金州是东辽物资集散的主要城市,朝廷若想从东辽运输物资南下,就得对李家退步……张将军,你确定你能尽速拿下李家吗?”
9 r. S5 ]. q6 A$ m  张天朗声回答:“主公南下之初,令我主持府兵改制时,就是将重心放在东辽。东辽之战,主公早有安排。若战,不出一月,我必能踏平五大家。”
8 }0 x. N% i$ U$ k5 w1 [  我抬头看着也德立,厉声问道:“德立,你确定暴乱者是李家所使?绝无虚假?”. h. A2 L& r/ o' V
  孔德立挺胸昂然道:“我从暴民的兵器、行动组织、起事时间三方面来看,可以确定暴民动乱的确是李家指使!如有虚假,兵到东辽之后,可将我斩于阵前!”8 ]$ R. Z7 |6 n/ ]2 {$ z' P
  战,或是抚?$ R  @. C) ~3 D- m
  战,此际朝廷出兵,无法像常规作战那样供应军需,张天领兵,必会行西元旧风俗,以掠为养。不止几大世家会被诛绝,地方百姓也难免惊扰。且金州正扼着物资输送路线的要冲,战事若不能及早平定,南荒赈灾的物资在倾尽了中昆西凤两地之力后,就会失去接继,无法应对今冬的窘境。9 F, H4 O  k, j5 H5 @
  抚,朝廷就要承认东辽士族的特权,新朝法制从此在东辽就成了空文。四年辛苦建立的威严荡然无存,户籍审查组目前或许幸存的官员固然性命难保,以后朝廷再往东辽派官,只怕也都要像旧朝士族势力最鼎盛的时候一样,受制于地方士族;甚至于任官还要由“士选”。8 f( L* T  E! S9 E4 u-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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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药大男孩 于 2006-5-16 10:30 PM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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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0 20:24: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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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户籍整理,土地丈量,是朝纲定制。法纪威严,不容轻辱,更不容践踏蹂躏。东辽士族门阀,目无法纪,煽动府丁武力抗拒土地丈量,杀伤扣押朝廷命官,形同叛逆。某今以尚书省相君之名,召令兵部侍郎张天立即派员统兵前往金州平乱!”1 K/ ~: d) U4 H( d) n# E/ J+ Z
  张天抖擞精神,大声应道:“末将领命!”. U1 z) ?( T. Z5 ~% Z5 y
  我提笔写下调令,打开印匣,摸着那颗我还是头次用来调兵的大印,觉得一双手沉甸甸的,如重千钧。这印一盖下去,战事便起,一场血腥,在所难免。
  u3 h1 o2 q- r# J8 N2 L3 ^  “相君,调兵遣将是朝廷大事,应当由三省宰相会集决议。”" [0 t6 \0 u% `- k8 G
  晁视跟着我近四年,今天我才知道他也会有如此惊惶失措的时刻。我怔了怔,知道他必是猜出了我的心意,心里一阵怅然,嘴里却硬声道:“兵部由我直掌,出兵与否也是由我直断,岂有三省集会决议之理。战机稍纵即逝,更是丝毫松懈不得!”
; N0 |) B: z5 e" w; J  我双手把盖好大印的调令递给张天,沉声道:“张侍郎,起事士族应当如何处置,某授予你擅专之权,你可依制而行,不必回禀。但某家希望军队所至,无辜百姓能够安然,做不到鸡犬不惊,也切勿烧杀劫掠。”) ^4 {* w8 z- T! \& [3 }
  “相君放心,末将一定从严治军。”
1 K5 U- K* n" W2 U) [  我想了想,转头问孔德立:“是不是所有的世家都有隐藏户籍土地?”* t4 `3 y2 Y' a8 b: I7 o8 u
  “是的。”孔德立应道:“但也有几户在户籍审查组勒令审查后,配合审查的。比如管家和成家。”* s8 c- J& t7 [+ ]2 K5 a3 Q, u# X
  管家……总算没有辜负我这几年的照顾,还知道事情的轻重。我松了口气,“仅用武力平乱,终究不是上乘之法,还需要柔性安抚,双管齐下。高侍中,我令你带上得力的属吏,随军而行,安抚地方百姓。”
! Z2 z+ `; J7 y5 Y. f4 M2 I  “下官遵命!”; b8 O. p* ?6 u0 ?$ l
  高云歌躬身道:“下官以为士族门阀之所以敢放肆,不过是倚着地利之势。若是借此时机将他们迁出东辽,在其它郡县划定地域与他们对换田地,便可绝了后患。”6 n. `6 F5 r6 b3 n  R4 B
  强制移民,使士族彻底失去对原来的住地的土地和农奴的人身控制,高云歌这点子真是毒到了根子里了。; e0 D) S1 z/ [  X( X/ B
  “高侍中此计甚妙,但不能操之过急,没有参与此次事变的家族,日后搬迁,朝廷予以补贴。为了不伤及他们的根本,先把近年参与商事,对土地倚赖不高的家族迁出。比如管家近年沿运河沿线南下经商,重心其它已经放到了中昆以南……就先将管家迁到南荒泉郡吧!其余的家族,则比对管家逐步搬迁。”
: r3 h9 k, y* Y5 b  “下官一定审时度势,慎重行事,尽力安抚东辽,不负相君厚望。”: w9 W3 j  }0 j
  管家迁至南荒泉郡,我总算了了一桩挂在心里的大事,兑现了对当阳生的承诺。
8 c; f# ?+ K( [4 ]$ F3 N/ v4 r( \  “德立,你是缪大人的随从,也是东辽事变的目击者,东辽的士族的情况你比别人熟悉,也与高侍中一起随军前往东辽吧!”
7 C* A' Y. V# J2 M3 G  “是。”
* V7 W- x' t" g2 F8 B  晚上我就在春秋阁后进的小厢房里住宿,我也知道这种时候,若不好好调理身体,实在无法应付局面。饮食用药睡眠都依医嘱而行,不敢有半点轻忽。只是人虽然借助药力和安息香闭上了眼,精神却始终处在一种半迷糊半清醒的状态,无法沉睡休息。
, u" ^; r& r2 t, p$ M9 D2 ^  似醒似梦间,我与那似乎想夺去我的魂魄的黑暗引力僵持着,许久许久,那黑暗里传来一声轻问:“你想知道昆嘉凛是不是安全吗?”
) l' L( v. l/ x$ U- {7 J4 H$ G  或是因为我熟悉了与这股黑暗力量对抗,在知道它的存在以后,就已经将它拟人化了。所以在睡梦里听到这样的问话时,我竟丝毫不觉得恐惧,反而有股终于知道敌人何在的安心,随问而答:“我想!”$ N; n/ ?/ B6 s- B* f2 A" Q
  天灾面前,人力是那么的渺小。嘉凛纵有雄兵百万,怕也无法应对自然的威力。在洪水里失踪,那几乎跟死亡划上了等号。我坚信嘉凛安然无恙,但潜意识里的恐惧却无法控制,总在我意志薄弱的时候探出头来,欺压着我,胁迫着我,让我食不知味,寝不安眠。
, t5 X, M7 E# P8 `/ h  “你想求他平安吗?”* |/ n! M0 Z# y
  “想。”$ w0 P; J6 d" Y  N
  我想的,只是在文武百官面前,我只能表现得镇定如恒,安之若素。* {, p) R2 i& I0 \
  黑暗里的声音陡然低沉起来,语调转折之间,带着一勾人心魄的鬼惑,“那就拿你的魂魄来换吧!拿你的魂魄来换他的平安,只要你把魂魄交给我,我就保他平安无事……”( s/ k- t% M& `3 M  P3 l' N7 }
  “拿魂魄作交易,你当我脑袋里装着的是豆腐花么?”1 {+ _4 b0 ?& T- |2 h; m% n! ~, e0 Y
  黑暗里的声音悠悠地说:“你脑袋里没有装豆腐花,只是你心里却有个他……为什么不肯拿魂魄交换呢?你有四魂九魄,就算让出一魂一魄,依然可以不受影响的活下去。最重要的却是你只是让出一魂一魄,却可以救得他的性命。”: u* i  T. J& Q+ r9 f- W# {6 ?) F1 \
  “……我只要天嘉王朝的相君的一魂一魄,并不是针对你个人。留随……这一魂一魄于你并无损害,却可以作为交易条件,救得你的爱人的性命。”: c$ u& `8 F9 u% T" d* X* `3 T
  “我不相信这样的交易。”6 R8 r; R1 f. Q9 d: R
  那声音轻轻地笑:“这种交易完全遵循天道自然,比世俗交易更具诚信,你本来就参加过这种交易,为什么不相信?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爱他,所以不愿意为了他而进行交易么?”. @$ _8 o5 A& X$ ~" y
  “不是!”8 ]  q0 n: r9 ?! c( `
  我如受雷击,厉声反驳。) |' R' j- e& u
  “当然是,如果不是,为什么你可以为了别人不惜一身,却不能为他舍去根本毫无关碍的一魂一魄?”" x; s0 X& O7 f, F
  我心神巨震,想要反驳,却无从驳起,一股沉重厚实的恐惧感在我心头压着着,几乎将我压成齑粉。闪神的瞬间,黑暗中的那股引力骤然加强,陡然扯得我魂魄虚浮。我明知中计,可此时重心不稳主动权尽失,无法再与那引力相争。惊骇之际,仿佛有股与黑暗相似,又略有不同的暗红光芒从我脖颈处透出来,浮移的魂魄在那如有实质约束的暗红光芒里渐渐地安定,黑暗中的引力终于完全退去了。! ^+ ]. r( r8 K5 q0 \6 I2 ^
  我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心脏剧跳,汗水淋漓,嗓子干哑,好像全身脱水般的无力,竟连坐也坐不起来。. |; f! e# w! D( ]$ n; o0 f& f# E
  身边有人将我扶起,拿枕头垫着,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9 a1 L8 a+ k5 l/ r  “我只是做了噩梦。”
. B8 k8 E  e6 b' P% Y& j  我发现床前站满了人,几名太医正神色紧张地替我检查身体,不禁觉得抱歉:“我只是做了噩梦,应该没什么事。”
% w8 P6 z# q. C5 V, z* {  几名太医忙碌良久,终于得出结论:“相君的身体的确没有大碍,出了这身虚汗,脉象倒比以前稳健许多,真是奇怪。”5 g3 R) P! G" w1 s  R* C
  这其实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以前我面对那股意图夺我魂魄的黑暗力量时,敌人缥缈虚幻,无法捉摸确定。让我觉得它高深莫测,无法安心应战。到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它的意图,有了确切的目标,自然可以定下心来面对它。
# H1 g" ~5 M% O  “相君一身汗湿,得先起来换了寝衣被褥再睡,否则怕会风邪入侵。”
, B8 t2 ?9 ^5 ~! k  我就着姝鬟的手喝了几口水润活嗓子道:“累几位大夫日夜操劳,留随真是过意不去。”
* ]& e6 V: J' X& O" X+ Y2 [6 E) Q: Z  仆役备好热水,我正准备解衣洗澡,胸前突然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低头一看,却是慧生留给我的同心蛊!) l, x+ U' X$ V0 K
  我大吃一惊,赶紧将它拾起。同心蛊一入手,我的心就不禁一沉,这同心蛊是除了我滴血喂食,平时都是环着慧生留给我的发绳结成一个坠子,从来不动。在灯光下可以看得见它反射出类似于金属的暗红光泽。
  K6 c4 M( d! S$ K. |# a+ g  可此时的同心蛊身体整个如棉线般的散成一条,在我手心里一动不动,身上黯淡无光,如同死物。我咬破小指滴了一滴血在同心蛊上,它也没有吸食之迹。
1 j6 b2 B+ c0 |* U! w. G6 q$ O  我陡然想起睡梦里帮我守护魂魄的那道暗红光芒,心里大骇,慌忙叫道:“姝鬟!”
4 w' k& s3 o# z! j& E, m- H( k! Z  姝鬟应声过来,我情知此时此刻不可能找到像管鬼祖一样高明的大夫,也顾不得姝鬟的脸色,将那同心蛊托到她面前,急声道:“姝鬟,我知道天下的毒虫豢养之法都大同小异,一理通百技通,这蛊虫应该怎样救治,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 @" z; [3 k! F: p  V  姝鬟看看我,再看看我手里的蛊虫,脸上有丝略带苦意的微笑:“郎君,奴婢会豢养毒虫,却不会巫觐之术,这蛊虫是替人受灾挡劫的,并非中毒,奴婢哪里会救?”
- M' N3 ^0 l; @8 \* i  这同心蛊是一对的,若是我身上的这条死了,慧生却会怎样?
; B& w/ J) M( ^( x  “郎君,你先把它给我养着吧!我虽然救不了它,可我知道该怎样让它保持现状,不至于真的死了。”1 ^  o& I8 h4 g: O# `) n8 h
  我听到她说这同心蛊没死,心里一喜,但听到要由她来养,却不禁有些戒备:这同心蛊几乎关系慧生的性命,让她拿捏着我怎么能放心?可她的话也不无道理,对于蛊虫,我只知道用血喂养,却不知道该怎样救护。要是被我养死了,那可怎么得了?( T1 X  \' G4 r" k3 o/ e
  一时间我举棋不定,六神无主,只觉得眼前诸事不顺。先是自己病倒,然后洪灾暴发,嘉凛失踪,现在更是连慧生也被牵连进来了。. d' D- B/ M# w! Y! j
  “郎君,这是太医送过来的药,让您喝过药后收拾一下接着睡!”
" ~" N( ]2 P* x  C7 F  姝妙适时出声,我接过她手里的汤药一饮而尽,深吸几口气,把同心蛊送到姝鬟面前,郑重地说:“姝鬟,它关系着我的安危,也关系着慧生姐姐的性命,你一定要小心!”
, |+ {" F3 i: k0 u+ H5 `! |2 j' S/ ~  “郎君放心,奴婢定不负您所望。”! h1 \5 t, t2 x$ I5 Y% v
  到了这种时刻,除了相信她,我也确实没有其它选择。, F( \; r! h/ j1 }) }; F
  “姝妙,我派去请赫想回朝的人有什么回报吗?”
$ h% X+ o6 M2 ^3 |1 R  姝妙收拾药碗,叹道:“郎君啊,赫相远在樊江,上午才去请他回来,晚上怎么可能会有消息?你还是洗澡更衣歇了吧!”
- p- P0 l, |4 F% @9 F  我也想好好地休息,只是现在却怎么睡得着?躺在床上,脑中思绪纷纷,却始终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只觉得心乱如麻,焦思难平。0 _' c/ h  w( I$ y1 Y7 [; U
  “姝鬟,郎君睡了?”
, H) i; Z' G- v" o8 b- i$ u% r  正在胡思乱想,外室传来一声低沉的询问,却是晁视的声音。晁视也是常常随我在春秋阁里过夜的,但以前不管怎么忙碌,他都没有半夜来找过我。见不见他?我有些踌躇,转念一想,扬声道:“我还没睡,醒源兄,你进来吧!”, o" x9 x8 V! T9 e* q
  晁视走进室内,我摒退双姝,直言问道:“醒源兄,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 |4 W7 f+ H; y% @: y! |: R) X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应该告诉我?”: X0 {& M( A" G: H) P
  晁视的反问,让我一怔,“是的,醒源兄……”0 M* q7 H3 m) w; B
  一句话在心里打了几个转,好一会儿,我才看着晃视,正色问道:“醒源兄,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安都吗?”
1 U0 t! o% _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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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2 08:33:05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好看的文,好喜欢,可就是太慢了,能不能快点,急啊。急!!!!!!!!!!!!!
: D, O) b  @+ R/ ?/ Y5 v  c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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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7 13:05: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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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t( D! k7 \: A  运河码头,满载救灾物资的河船渐次起锚扬帆,连墨看着帆船远去,居然叹了口气,问道:“相君,某家觉得你留在安都比南下要好,有你坐镇,安都才能平稳。”0 v7 H( E3 b2 `0 F
  他这时候说这话,我倒是相信。毕竟此时为了消除危机,朝廷必须采用一些凌厉的手段。我在安都的话,这些手段都可以通过我而施行,免去中书省成为众矢之的苦处。
7 ~2 @  H. b( v: b  “赫相的座船已经北上,不日就能抵达安都,我在不在安都其实没有多大关系。”, W# H- k+ N4 ]
  “郎君,该上船了!”7 V( Y) q' ]  ^% i- P6 {
  卢广京的催促让连墨皱起眉头,“再等一等吧!尚书省的属官应该会来送行的。”2 Q$ n1 O" \: X0 I. G( a# W7 M' _
  “尚书省的官员必须严守岗位,不得擅离,是我的命令,连相请勿多心。” 我看着连墨,心中颇有感触,温声道:“连相一向端方严肃,公事为先,今日之别,连相能自百忙之中抽空前来送行,留随足感盛情。”
! t+ h9 n) T- i! U! i" i1 k  连墨微微一愕,我对前来送行的众官拱手行礼:“船行在即,诸公请回吧!”
& f" {; J5 f; T5 ]  “相君请先上船。”/ G9 q7 f" V; U
  一番辞请,我告别众人登船。船上的伙计将过板抽回,起锚行船。我想到这次离开安都,或有可能再不回来,眼看着岸上众官迟迟不散,摇相挥手,虽然明知他们作秀高于真心,心里也有几分离愁,站在船头久久不愿入舱。
! f- @6 J5 Q( [# F( _, t  “郎君,你大病未愈,不宜在船头久候,还是回舱歇息去吧。我把府里的的藏书带了一部分出来,可供消遣。”
. F* V# J# [( C& P4 ?9 ^  卢广京办事稳妥,我的座舱里的日常用具都是从府里带出来的常用之物,置放合宜,坐在里面十分舒适。
/ m- g& D% D9 m% n6 @  “广京,我离开安都,把你带走,你会不会怪我?”" {! r" ?; q' |$ Y! Z6 T2 o& Y
  卢广京一笑,道:“郎君在离开安都的时候能够将老仆带上,总也不枉老仆四年来在府里的辛苦。”3 ^" w* Q0 Z& v2 w, p0 ]% A8 f
  “你能想到这一层,那就好了。”1 q; C: g( D) T
  我心里松了口气,叹道:“广京,我这次南下,相当于放弃了安都的一切权势与尊荣,很有可能再也不回来了。既然如此,我就得给府里的人安排好出处。府里的仆役、管事、幕友都好安排。只有你和醒源兄挡在我身前直接承受明箭暗箭,得罪的人不知凡几,我若不在,士族断然容不得你们。我离开安都,只有你和醒源兄放心不下。”
- M7 s& ], ]' S1 D3 o% ~8 U  “从郎君毁家纾难,令老仆给仆役安排出路起,老仆就知道郎君有南下的打算了。”9 Y# s' f6 ]# z* D" R4 F
  卢广京说着,脸上居然有丝笑意:“老仆决意追随郎君的时候,就知道郎君必然不会长久的留在是非窝里,只是预料不到自己到底是死于刀下,还是随着你受贬出都。能够在声名全盛的情况下安然地退出安都,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X; R6 B: N' j. Z& ~7 z' k  g9 D) |
  晁视拍拍卢广京的肩膀,嘿嘿一笑:“想不到老广也有这样的眼光和头脑。”# J6 P; @% a* P& ~( }3 L
  卢广京哼了一声,“难道在晁先生的眼里,小人物就不该有眼光和头脑么?”
  F5 s: K: T3 Q. m- j  出了安都,竟连一向拘礼的卢广京也能放开身份说笑,让我不禁一笑:“我们都是小人物啊!在这滚滚流动的历史长河里,我们都只是小人物。”, ?; y) Z, Z8 F$ K) p1 U
  “是啊,我们都只是小人物!”晁视推开窗户,叹了口气。" x4 p3 Z6 M9 @2 w- Z. r
  “醒源兄是不是觉得现在离开安都很遗憾?”1 `+ z! P1 _; a0 n* b7 {
  “是啊!”晁视略带怅然地说:“我们刚刚把国家大治的驾子搭起来,还没有看到它真正的鼎盛兴旺就离开了,心里岂能无憾?”
+ g' A7 C! c8 \/ B' q4 x6 H  我默然无语。% ^! {. j' J) b9 \6 O
  船行五日,渐近仑河,越是近南,运河水就越深,水色也从初出安都的青碧渐渐转为浑浊。看着河水的转变,我晁视初出安都的轻松与惆怅都变成了心头的重压。
4 @1 S7 r1 h1 D: }, E9 S7 f  “我看见赫相的旗了!郎君,应该赫相还都的船。”
: G  o6 F# ~, _  姝妙的话让我精神一振,一跃而起,叫道:“快,快停船靠岸,请赫相上船相述。”
; _' z6 Z+ ]& i+ N  赫拉依然一身西元武士的打扮,一眼看过去依然爽朗坚毅,仿佛丝毫不受南荒水灾影响。3 T' z1 u/ D1 U: j" d
  我拉着赫拉进舱,摒退了包括双姝在内的所有人,然后才开口:“赫相,南荒灾情如何?圣驾可有消息?”" ~! s- ]# B" w
  “仑河中上游的大雨已经开始停了,想来再过几天水势就会渐退。这次水灾,清安郡灾情最重,足有八县全境被淹。大泽、临海两郡灾情稍轻,但被洪灾淹没的村庄也不下百座;至于仑河沿岸的其它受洪水所迫,但灾情不是很重的郡县,那就更多了。估计此次洪灾,失踪的人口不会低于十万,而受洪灾所迫的百姓也不会低于四百万。”5 s6 `& i" ]9 ], e9 t+ ?7 w" v( Q/ m
  赫拉坐了下来,全身上下涌出一股久压突发的倦意,声音沙哑:“最糟糕的是,圣驾至今没有消息……相君,直到现在,圣驾失踪已经四十三天了……”
8 W1 o; m3 z- r+ k( o  我心神俱震,赶紧伸手扶住桌子,慢慢地说:“赫相,你是巫觑,纵使水军没有军情回报,你也应该可以推测得出圣上的吉凶……”* e* g$ y1 V7 _3 r& ~* E
  “没有办法推算,相君,圣上的吉凶,我没有办法推算。从你病倒,南荒水灾暴发起,帝星就隐晦不明,无法探测。所以我顾不得其它的事,匆匆南下。”
* C# z- `1 ?6 s8 t! F5 u  y( K  赫拉伸手在脸上一抹,喃喃地道:“你与圣上结盟同命,可以互相影响运势,可你突然病倒,气场混乱,运势无法推测。而后圣上突然失踪,音讯全无。这次洪灾,清安郡浊浪滔天,洪流所至,村毁人亡,山坡成泽,峰峦变岛,圣上……”& |, u- d% I* n/ D
  “嘉凛一定活着!”# f2 B% E6 e1 d4 i, Q6 d
  我大喝一声,一字一顿地说:“嘉凛还活着!”5 ?/ j# ~' \2 u# x/ `6 q
  赫拉愕然看着我,下意识地反驳:“你怎敢确定?”& f4 X' ], F3 M2 Z$ @$ U- \
  “是它告诉我的!”
- o, m' V2 ~9 k" o; x  我反手指胸,大声说:“我相信我的直觉……嘉凛即使殒命,他也会告诉我一声。”
/ K9 M- ]; ^5 l1 ~3 u2 ?7 \  绝不会让我这样在吉凶之间揣想推测,提心吊胆,凄惶惊恐的受着煎熬。
: N0 c- P1 g6 _" Y& [- j  我深信嘉凛至今依然性命无忧,可我不知道他到底面对着什么样的危险。" e' s: e% A  l) Y% u% ^2 n0 [
  其实生死离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不知对方是生是死是平安是祸殃的感觉。那种不确定感,才是把人逼得发狂的根源。$ G# G  N) ^1 I. @2 h: I5 \4 \- ?
  嘉凛,此时我若知道你的确切消息,不管生死,都不会如此的痛心欲绝,神魂难安。; n3 k# A) {* M0 W" _; `
  许久,我才将气喘平复下来,喝了几口水,润活嗓子:“我已经下令云关加强警戒,写信请皇太后和……皇后入关。”
6 x/ E' M9 ?- \' N& y1 w1 n8 z1 J  “啊?”
5 Y2 E% A6 S; l2 B3 i+ {8 _4 u  赫拉大吃一惊,脱口而出:“相君,你知不知道圣上与你都不在安都,一旦皇太后和皇后入关,你势必大权旁落,日后再难安身?”
2 R  R, @) A6 q+ i# v  “我理应保持最乐观的心态,但必须做最周全的打算。”
2 y0 W( J1 W- t7 k7 n+ P  我离开安都时,不泛一朝大权旁落的失重感,好在这种感觉不是很强烈,此时听到赫拉问起,已经能够从容的回答:“我身为宰辅,行事就当以天下为重。不可因为一时私念而使朝政有混乱之危,祸及百姓。”
1 W/ Y6 B6 \0 n7 g8 ^  赫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起身郑重的向我行了个大礼:“我不是向圣上的兄弟行礼,而是向天嘉朝的相君行礼!”
% y( P: t) |" {) @4 R8 Q  我微微一怔,心情突然有些激越,认真地说:“谢谢!”; }! j& M  n' }5 k. z! a5 Q
  四年辛劳,我不敢指望得到“贤相”之称,被天下人认同,但自己从来不敢因为私废公的心事有人能够理解,无论如何总是件让人欣慰的事。
7 S4 a  S9 A# h% L) c. d, P/ z1 b  赫拉看着我,郑重地说:“相君急召我还都的用意我了解,也请相君放心:赫拉但有一日身为门下省宰相,一定尽力维护新政,坚持法治正统!”
5 m7 n# E6 i& u" d  我掌管着尚书省,趁着国家百废待举,朝野都有接受新法的心理准备的时候,利用几方势力互相妥协互相制衡,将新政的法制体系建立了起来。* I* X$ F& {/ q  h
  我不敢将自己的观念正式的提出来,只想经由法制的确立,最大限度的保护治下百姓的权益,然后在法制的框架内再谋后图。# i3 H* S  e% H$ }- _( I% j
  然而我此时制定法制容易,是否能落实,造就一个法治社会,却是一个长久而艰难的过程。皇权及贵族的特权对法治的破坏是最大的,此次东辽事变,归根到底就是贵族阶层反对法治,谋求特权的体现。$ y- }, Q" [% z1 L7 P
  皇权对法治的破坏假如嘉凛和我执掌朝政,还能够彼此互相妥协容忍,将它降到最小。可此时嘉凛生死不明,请皇太后和皇后入关,用以稳定帝位可能空缺而出现的政局动乱,势必使法治受到法制建立起来后最大的冲击。; S& N$ _5 Z' u0 ?# `. G, M8 k
  赫拉轻描淡写的一句“维护新政,坚持法治正统”想落到实处,却意味着他除了被中昆的士族仇视以外,更有在可能发生皇权交迭的情况下,被代表着元族利益所在的皇太后和皇后、继位的皇帝等人视同叛逆。% j) m* ^! `& D6 t# O% S6 k+ l
  这样的处境,不止艰难,更是凶险万分。我自认无君无父,面对这种可能陷入险境,也缺乏决断的勇气,万万没有赫拉这样的魄力。) s$ @, |) r& n  |2 x  G. P
  “赫相,维护法治正统意味着什么,你想清楚了吗?”% @  X# T$ e) z6 y! ^
  “某家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连这点也想不透?”赫拉看着我嘿嘿一笑:“只是某家和相君的立场一样,身为宰辅,负有推行法治,监察天下之职。就当善尽职守,死而后已!”
3 W2 v6 C) Z9 U1 e  赫拉这番话说出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由不得我铭感五内,震动敬佩,深深地鞠躬,“赫相,留随多谢你了!也在这里替天下百姓多谢你了!”9 v9 F1 Y. y3 g, G) a; g1 m7 z5 @& e
  “相君不必道谢,说来维护新政,坚持法治正统在日后的十几年里,怕是骂声多赞扬少,相君此时道谢,时间还太早了。”- I/ D+ a& ^+ r4 J! Q
  赫拉显然是真的对可能发生的情况有了心理准备,眉目间不见沮丧之色,哈哈大笑:“某家作事,但求不失信于人,不有愧于心,何管他人感激还是詈骂?”! U! M# `; F, d+ l' s
  送走赫拉,我有着大局受托得人的轻松,也有对自己职责有亏的愧疚,抑郁良久,才从晁视的声音里惊醒,茫然反问:“你说什么?”- |1 s/ z/ O3 b5 W
  晁视叹了口气,问道:“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三江口岔路,直下是临海郡,右行是清安郡,你想往哪边走?”. {8 G4 O8 X( f3 A
  “三江口岔路左行就是苏郡,苏郡是世神教的大本营,如果要寻求世神教的救助,左下苏郡求见教宗和教母很有必要。醒源兄,你觉得我绕一天路左下可以吗?” $ P1 p( T4 n. ~; h* l" X
  晁视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你因为赫相无法帮你救治同心蛊,对慧生娘子的安危十分担心,不进苏郡你会心里不安。可慧生娘子的现况不亚于好坏二种可能,如果她身体无恙,你去苏郡就毫无意义;如果她身体大坏,你去苏郡就会因为私情牵挂而影响对灾情的处置。既然如此,你不问慧生娘子才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大泽、清安二郡大雨初停,抗洪抚民刻不容缓,你岂能因私废公?”
: k' s! P; i* q1 b' u0 m  晁视脸色严峻,说得我羞惭不已,叹道:“醒源兄,留随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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