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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7 d) }2 n/ m" C: V 四天没有和小磊联系,感觉时间比我们相隔两年多再见面的时间还要长。总是在不经意间掏出手机,按下熟悉的号码,却无法下定决心按下绿色的键子。想到小磊从船上下来离开时那绝决的神情,仿佛他真的可以把一切都忘掉,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过去,重新开始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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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小磊出国的前一天我忍不住来到了他住的公寓,站在门口好半天还是不敢敲门。我有房门的钥匙,可是攥在手里我无法把它放进锁眼里,仿佛有巨大的力量在拒绝。我轻轻敲门,没有人应声。等了一会儿再敲还是没有反应。' p& r" M n6 G/ b% Z
" r x m+ X1 i) A( |9 Z 打开门,房间里空荡荡的。小磊出国准备的东西都放在地上,其他的一些物品也都收了起来。我用过的东西都摆在桌子上。他不在。也许是出门了。我坐在房间里等他,直到下午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也没见他回来。9 U) S' U8 y. w7 y6 h. _
! ]/ t1 Q1 o3 Q0 L2 i3 A& k 拨打他的手机,过了很久才有一个女人接了起来。我以为是打错了,忙问是不是小磊的手机,那个女人轻声对我说:“他现在在医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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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我赶到医院,小磊躲在病床上。在他家里出现过的那个女医生守在他的身旁。我看着昏睡的小磊,心里极为难过。才四天的时间,他好像又瘦了。身体也变得更加虚弱了。我应该在他走的那一刻追过去。不管他在船上对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不需要去当真。因为他在生病,我得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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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没有醒过来,一直这样昏睡着。可能机票要先退掉了,等他好些了再做打算。”医生说完又把一个钱包交到我手上:“这是他的,交给你保管吧。有什么事再叫我。”她安静的退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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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G( `$ N: o: p 我打开钱包,里面只装了一些零散的钞票。还有一张我和他的合影。我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照的了,大概是一年冬天照的。他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围着淡蓝色的围巾,戴着粉黄色的小帽子,趴在我的背上开心的笑着。钱包的夹层里是他的身份证,照片上面的小男生傻乎乎的,眼神里露出怯色。# n! \( q& P* r3 U& @; r) y0 p
! i' ]) o/ x+ q' b- t1 s7 E/ S 突然发现这张身份证和他上次给我看的身份证不一样,民族那一栏分明还写的“撒拉”。而上次他给我看的却写的是“汉”。他怎么会有两张身份证?我仔细的找过他的钱包,并未发现他上次给我看的那张改过了民族的身份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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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7 f x; O* e7 k: f 放下钱包,我轻轻握起小磊的手,放在嘴边小声的说:“小磊,醒过来吧。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们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或者我们出国去荷兰,去能让我们在一起的地方。我不要再分开了,一刻也不要再分开了。小磊,哥哥很在乎你。”2 ^# J" b0 ~3 W3 o" {
' n3 ?: P1 D8 L! y( Y7 ~ 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有微弱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发出来。我赶紧凑过耳朵去听他在说什么。那声音太弱了,我只能隐约的听得出他是在叫“妈妈”。他离家太久了,自从跟家里闹别扭便没再回过家。现在,只要是他的心愿,我就会去满足。我想小磊的母亲也非常想见到他。而且,以后不知道小磊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的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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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通了小磊家里的电话,响了半天,一个声音跟小磊很相似的孩子接的电话,问过之后才知道是小磊的弟弟,现在已经上了大学的那个。我告诉他小磊病了,想见妈妈,让他转告小磊的母亲,希望她能过来看望一下小磊。. F4 R8 ~9 [" o&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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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沉默了一下,小心的问我:“哥哥没有跟您说过大妈妈的事情吗?”我猜他的话里有问题,于是问他:“从没说过,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z5 ]6 T8 M" v6 O5 S8 D, r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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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妈妈在哥哥还在读书的时候就病逝了。当时我给哥哥打过电话,他没有回来。后来就再也没有哥哥的消息了。”. U( c: w j2 q+ o. w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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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病?”2 G& }* Y* g" w! z# C/ X3 r1 ~2 W
, e K$ I9 I# g “胃癌。好像哥哥的胃也不太好。爸爸很担心他,却没有他的消息。我会告诉爸爸去看哥哥的。”* A, M( u i$ u4 p" Z+ i(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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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癌?看来小磊的病真的有遗传因素在里面。那个孩子最后的那句话让我听了有些担心,他会让小磊的父亲来看望小磊。他会放过小磊吗?希望不要再像那一次两父子闹得那么激烈就好了。我不愿意再看到小磊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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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3 L& `, o I. \3 w1 R 医院里有规定,探视病人要在探视时间里才行,过了那段时间就不能再进病房。小磊住的是特护病房,有专人护理。我不放心让小磊一个人待在病房里,跟医院的副院长打了声招呼才破例让我留在病房中守护他。那个副院长是我在读书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那时候他因为他女朋友的事情惹到了社会上的几个小混混。那几个人宣称要卸掉他一只胳膊才肯罢休。还好我认识那几个人里的两个朋友,替他求了求情,花了点钱把事情过去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在这里求到他的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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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o: o# [$ y; I 第二天清晨小磊醒了过来。他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慢慢的摩娑着。我被他从指尖传出的凉意触破了梦境。握着他冰凉的手,开心的看着他。他淡淡的笑着,嘴角翘了起来,问我:“傻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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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 j# ]& [+ x% U" X- {3 S' D& b 我摇了摇头,温柔的对他说:“不是傻笑,是开心的笑,幸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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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忽又黯淡了下去:“不是说不要分开了嘛,怎么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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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U9 y# a8 x: J4 u “傻瓜,我知道你是开玩笑的,我不会当真的。”我笑着说。% S$ s7 f-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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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来就没有当真过,无论什么事情。”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把头扭向了另一边,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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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过后,我见小磊的气色好了些,拿出了钱包里的身份证问他:“这身份证是怎么回事?跟你上次给我看的不一样。你不是改了民族了吗?”5 |* ]6 i, P% ]4 }- O5 x% {. E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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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过身份证,在手上调转了几下,放在了胸口上:“民族哪能说换就能换的。宗教可以有信仰自由,可是民族没有从属自由的。上次给你看的那张是假的,是用来骗你的。”/ c; e# V: \. r: l
7 X# t/ |+ I# M& S1 w “骗我?为什么啊?”$ [9 `* b; V" q4 M# v. z1 u7 J& d
& T! ?. Y/ H7 I6 M$ Z( d2 B2 d. Q “我不想让你为难。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普通人一样看待。我也想拥有你那样的快乐。可是无论怎么弄假,我的身体始终流着穆斯林的血液,就算是我把血放掉四分之一,那么那四分之三里面还是有四分之一是民族的血液。我生命的四分之一是穆斯林血统,这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改变的。”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泛着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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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必要这么做的。我会尊重你的民族信仰的。你没有必要去做那些违反教规的事情的。”2 Z% A# \( u- K' H1 j
) ~1 N7 G3 w0 e' `3 a( i8 h3 r) ]7 O “我知道,但是那样会让你很累。以前太年少气盛,以为宗教只是用来束缚人的,做了很多傻事。自从你离开以后我开始不断的忏悔,希望真主能够原谅我。我不是他的好子民,他不会喜欢我的。可能是我做的错事太多了,要接受真主对我的惩罚。”小磊说完闭上了眼睛,做祷告的样子。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的睁开眼睛对我说:“哥哥,我不想做叛教叛族的败类,我希望能够干干净净、轻轻松松的去见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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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错了吗?”我不忍心再看到他这副在精神上受尽折磨的样子。- h1 b3 n' ?+ ~, ~, `! e9 J
2 b% I) e$ s9 o, |" L9 Z3 ?3 g1 Y “你没有错。是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该搬进你的房子,不该吃你从外面店里买来的食物,不该发生那种关系,不该一次次的触犯教规,不该让你跟着我受这种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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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捂住他的嘴:“不要再说了,我们谁都没有错,错的是时间,错的是这个世界对我们的不公平。”: J! Z& u6 r+ B, A
5 O* H- k' X/ @! s2 V+ _, R, u* P 小磊微微笑了,把手轻轻放进我的手心里,拉着我的手贴在脸庞。他微笑时的样子像一朵花,如同在沸水里绽放开来的白菊,散发着淡淡的味道。他的额头不断的沁出汗珠,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额角的血管越发明晢起来。放在我手心里的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他的胃痛又开始了。他咬紧牙,一声不吭的硬挺着。看他如些难受的样子,我真希望那病痛是在自己的身上,也不用像现在这样看着他难受心里倍受煎熬。哪怕这时候他大声喊叫痛疼也会比现在这样强忍着让我舒服的多。他紧皱着皮头,目光却还是那么淡然。他勉强做出来的微笑最已经被痛苦折磨得像是未完成的凝固的画作了。- b% N9 ~5 @7 v. S/ o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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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里我问过医生,小磊为什么会经常出现昏厥,而且疼痛的间隔会比一般的人都短。医生也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说小磊的身体比一般人的都在差很多,在与病魔抗争上会比一般人要弱许多。更关键的是小磊的病是在胃部,消化系统处于半瘫痪状态,身体所需的能量很难保证,都只能告诉营养液来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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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 ^; s% g5 F2 [5 ]3 Y: x1 e 痛过了那一阵,小磊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体力不支的他,很快又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