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鸟ZZT 发表于 2009-9-9 22:18:34

77

 项磊大概真的招架不住了,我们问项磊为什么很久不见网友的时候,项磊回答说他已经有朋友了,可以想象,当时在场的何飞心里甭提有多满意了。许梦虎的柔情蜜语,加上表弟的装B酷照,好像本来就已经无懈可击。
  何飞从来不曾想过,自己原来可以这么满腹心计,为了做回许梦虎,真可谓是煞费苦心。何飞不由也想到了这件事最终该如何收场的问题,所以又有些迷茫。
  只是,好景不长,这件事似乎并不需要最终的收场。何飞在项磊的网络日记里看到项磊说,他的朋友一直在说他傻,网恋根本不现实,为此,项磊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然后他又开始追问许梦虎何时见面,许梦虎仍旧说不见之后,项磊又开始了他的寻找。
  何飞知道那些劝项磊现实点的所谓朋友都是项磊身边的同性爱,一定还有那个叫魏桐的娘娘腔,何飞恨透了那些人,他们从来不会为项磊做周全的考虑,却一直在影响着项磊的生活。
  他被魏桐一次又一次地叫去同性爱酒吧。
  他终于有了一次夜不归宿。
  他跑去上海去见那个曾经睡在何飞铺上的娘娘腔。
  他对许梦虎说暑假回家打算再见一个网友。
  他过玩暑假就又一次高调地宣布自己恋爱了。
  他国庆节去西安肯定又是去见网友。
  他在家乡交到的男朋友跟到北京来了!
  何飞越来越厌恶这样的项磊,何飞想如果项磊是女人,一定水性杨花,他好像没有男人就不能存活,何飞总是能幻想出项磊在床上和一个男人媾和的场景,曾经见识过的那些GV里的场景一帧都没拉下,不过是将画面里那些的男人置换成了项磊罢了。何飞会走进这些龌龊的幻想中,把项磊从暗室里拖到阳光下,然后痛快地拳脚相加。
  许梦虎的心情却大为不同,他一直不得不处在一种被抛弃的凄凉境地,他确信自己爱上了项磊,对方越想离开,自己越想抓住他,可是,对方却一天更比一天远离着。
  项磊在他的网上日记里详述了他的新恋情,那些陌生人回复了千篇一律的祝福,自那天起,许梦虎便决定放下这种画虎类犬的感情了,冥冥中,一边希望项磊就此圆满,一边又希望那人最终还是会伤害项磊,然后项磊兜了一个大圈,却不得不委屈地回来。
  这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何飞的分裂二次方。
  何飞一直安分地做着张雯雯的男朋友,这件事显得轻松极了,所以何飞第一次和一个女生像模像样地谈起了恋爱。张雯雯从来不会用女人惯用的伎俩来要挟他给予足够多的陪伴,顶多,在何飞例行公事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会提起下一次约会的时间地点,并诚恳地征询何飞的意见,更多的时候,他们的约会里总是出现石卓和杨琳,四个人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情形总是温馨平淡得恰到好处。
  何飞常常想也许是自己对这个女孩太上心了,所以反而不忍对她的身体抱有太多的非分之想,一年的交往中,何飞对张雯雯最过界的一次举动发生在校园湖边的石凳上,那是国庆节之后的一个晚上,校园湖边两两相隔一个三四米绿化带的石凳全部被姿态各异的情侣们占据,何飞情不自禁亲吻了张雯雯,期间,又情不自禁把手伸进了张雯雯的上衣里,张雯雯并未拒绝,可是何飞很快就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不动声色地停止了亲吻。何飞明明察觉自己有了生理反应,可是要命的是,他当时想到了项磊。
  何飞在回家的路上不停地思考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想了一路也没有结果。何飞觉得自己的生理反应应该是触到女孩身体之后的条件反射,但是随之而来关于项磊的想象却让他始料未及。何飞甚至想到自己是不是可以找项磊试试这种身体接触,可又怕自己无法坦然面对可能失败的结果。
  2002年寒假前的一天,何飞难得在网上遇见了项磊一次,项磊辜负了何飞压抑了很久的平静,他说他过得并不好,甚至糟糕透顶。
  “他吃不惯我做的饭,看不惯我洗的衣服。”
  ——何飞倒为此觉得欣慰。
  “我染上了病,性病。”
  ——何飞震惊后开始愤怒。
  “他坚持认为我是和很多人乱搞以后才染上的病。”
  ——何飞觉得这并不能减少你的耻辱。
  “他找我要钱给一个MB买名贵的鞋子。”
  ——何飞想抽丫挺的。
  “他在我的身边和别人上床。”
  ——何飞想砍人。
  何飞想起自己曾经希望过那人最终还是会伤害项磊,现在,他发现这希望几乎算是一种诅咒。何飞第二次为项磊自责起来,对项磊来说,自己的躲藏大概无异于穷凶极恶。那一刻,何飞迫切希望项磊就在面前,何飞想抱住他,给他的委屈一个像样的支点,这家伙一定又一次没出息地哭了,何飞觉得他的眼泪应该淌到某个人的肩膀上。
  何飞想,项磊经历的这一切,好像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何飞问表弟借了1000块钱汇给了项磊,好在项磊世界里的许梦虎不够真实,何飞不用担心他找到方式拒绝。
  2003年春节过后的开学前一天,何飞第二次汇了1000块给项磊,不曾想,在项磊收到汇款单之前的新学期第一天,许梦虎这个人就阴差阳错地被项磊撞见了。
  何飞觉得这大概是命中注定。项磊转身走出宿舍之后,他开始暗暗踌躇起面对这件事的身心准备了,只是,稍稍有些乱了头绪。
78

曾经,盛夏的午后,每次在水房里冲完澡,何飞并不像别人一样在水房就擦干身子换上内裤或是捂着裆部跑到宿舍后马上背对项磊,而是大大方方地走进宿舍,毫不遮掩地面对项磊擦拭自己的身体,有时候还会一边摆弄自己的私处一边吟诵一则当时比较流行的短信:怪哉怪哉,蛋蛋没有晒过,倒是黑的,毛毛没有烫过,倒是卷的……这时候项磊的目光一定是刻意瞥向别处的,何飞会去留意项磊有没有脸红,几乎无一例外,他每次都会脸红。更多的时候,他们是一种形同陌路的状态,何飞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出于一种挑衅的心情,但他并没有确认自己在挑衅什么。
  何飞自己想想都觉得奇怪,当初对一个出柜的同性爱暴露自己的身体都不曾尴尬,被项磊发现自己就是许梦虎之后,再见项磊时却会难以自控地尴尬起来。
  下课后何飞习惯性地回到宿舍,接过刘冲递来的一支烟,就躺在了刘冲的铺上。项磊推门进来的时候,何飞竟然无意识地坐起了身子。
  他们都开始换球鞋要去踢球,刘冲不停地催促着何飞,何飞看了看项磊,发现项磊似乎没有出门的打算,便对刘冲说自己累,不去了。
  这时候,何飞发现项磊似乎和自己一样尴尬。
  刘冲他们出门后,项磊从自己的抽屉里拿了些东西匆匆塞进书包里,转身也要出门。项磊的手抓到门把手的时候,何飞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诶”了一声,项磊停了停,半转过身体说了句“你等等,我很快回来”,之后便出了宿舍。
  何飞想,这家伙肯定是去取钱了。
  果不其然,二十分钟后项磊回来,在何飞面前伸手递出了一叠票子。何飞忽然有些失落,转脸面对墙壁,一句话也不想说。
  “谢谢你了,我现在能应付了。”他听到项磊说。
  无论如何,何飞都不想在今天接过这钱,好像这样一来就跟边儿上这个家伙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似的。何飞开始飞快地转动大脑,想着应该怎样来说服他。何飞知道自己必须要用“说服”这个词,从前说项磊没什么原则好像不够确切,这小子最会死轴了。
  “你先拿着吧。”何飞面朝墙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里充斥着不耐烦的语气。
  “我用不着了啊!”项磊说。
  “别啰嗦了,你先帮我放着,我用时自然找你要。”
  项磊不再说别的,干脆把钱放到了何飞身边的铺上。
  何飞这时感觉两个人距离好远,自己正要靠上去时,对方却来了个背转身。
  “两千,你数数。”项磊说。
  何飞觉得这像是一种羞辱,两个大老爷们儿推让一叠钱本来就够矫情的了,这个人还在强调数字。何飞想,他明显是在表示他并不喜欢自己,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不是一直希望见面吗?现在见到了……”
  “许梦虎?”
  何飞忽然不知道再从何说起。
  “你这算是在生气?”
  “没有啊。”
  何飞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平静的?
  “我4月26生日,你可以到时候买礼物给我。只是,别今天给我这钱成不?”
  “为什么?”
  “哎呀我操!不为什么!你丫真是啰嗦!”何飞急了。
  “我看是你较真儿。”项磊忽然忍不住扬起嘴角说。
  “行行行!总之你丫快别跟我这儿犯轴了!”
  “4月26号……可着两千块钱买份礼物?”
  “随便你。”
  “你还是说好买什么吧,别到时候花得冤枉。”
  “说了随便你。”
  何飞真有些迷糊了,他判断不清楚在项磊见到许梦虎之后同何飞之间的距离到底是远了还是近了,是好了还是坏了,是真实还是虚假了?
  尴尬的问题很快解决了,但是大一时光的那段纯情默契彷佛已然不再。

蓝天白鸟ZZT 发表于 2009-9-9 22:18:53

79

当我们听到班长说,项磊没有悬念地过了英语四级考试之后,何飞那神情,就跟自己中了头彩似的。不知道为什么,学校规定过了英语四级才有资格选修日语课,总之,我们在记英语单词的时候,项磊开始记日语单词。
  何飞常常问项磊某句话用日语怎么讲,项磊刚上两节课,自然说不成句,索性对何飞说不如你自己去听课,何飞欣然前往。
  选修日语课的人只有二十来人,那个大大咧咧的矮个子日语老师两节课后基本上就能把名单和面孔认全了,所以她一眼看出了何飞没有听课证,却也并不直接揭穿,而是要指着何飞让他站起来朗诵一段课文。
  何飞当时就傻了,拿了项磊的课本戳在那里不停地抓耳挠腮,半个音也发不出来。
  “是来偷听的吧?”日语老师略带笑意又佯装愠怒地问道。
  “是是是……第一次来。我这兄弟天天跟我说您讲课风格绝妙,我忍不住就来了。”何飞看到这老师还算不难应付的脸色,趁机恭维起来。
  “看在小伙儿蛮帅的份上,我就不赶你走了,但要记住,下次再来我还要你读课文,再这样一竿子打不出个屁来,我可就赶人了。”
  看来,要和项磊在一起,还得付出学鸟语的代价。
  这日语老师很愤青,一边讲日语语法和日本岛风情,一边痛批这是一个狭隘无胸襟的民族,而且民族性格相对于我中华民族来说多少也有些变态,这一点倒应了项磊的胃口,何飞看到项磊常常听得入神,顿时觉得自己坐在项磊身边显得无聊至极。
  第二天项磊就在校园BBS里发了一篇关于日本民族狭隘论的帖子,众人疯狂跟帖,有人喊“打倒日本军国主义”,有人喊“日货”。巧在当时又发生了“日本听众”激怒电台主播罗刚的事件,民间仇日情绪再次在校园BBS里掀起了一个小高潮。
  总版主发起了一次聚会,何飞本来不想去,见项磊去了,便同刘冲一起也跟了去凑热闹。这次小聚会更像是一次小规模的非法集会,看到“日货”和“强烈抗议美国粗暴干涉伊拉克内政”的条幅,何飞差点笑出来,只是周围全是表情肃穆的校友,何飞不想充当异端份子。
  聚会从播放罗刚痛骂日本鬼子的录音开始,录音没放完,已经骂声四起。看到项磊和石卓争论着什么的认真劲儿,连身边的刘冲都被感染得扬言回去要把索尼CD机摔掉了,何飞这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冷漠了些,只是,想来想去都愤怒不起来,至多,以后真不买日本货了。
  聚会结束后天色尚早,何飞问项磊去哪,项磊说回家,何飞问可不可以去参观一下,项磊愣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了“好”。
  何飞宁愿相信,项磊当时还处于愤青的状态下一时不能回转情绪,而并不是像他脸上所表现的那样不冷不热。
  只有几张矮凳子,项磊指着那张双人床让何飞坐,何飞看了一眼,稍稍撇了撇嘴,在房间里四处转悠起来。
  何飞:“不准备搬回宿舍了?”
  项磊:“再等两三个月吧。”
  何飞:“等什么?”
  项磊淡淡地苦笑一下,没有回答。
  何飞:“还……没好?”
  项磊:“现在不知道,所以要等等看。”
  项磊把目光转向别处,一脸尴尬,何飞自知失言,站在项磊的书桌前翻起了碟片。
  何飞把一张《夜奔》的碟片递给项磊,项磊接到碟片的时候有些神色慌张,但他还是打开了电视机和DVD,把碟片放了进去。
  何飞干脆坐在桌子上,两手撑在桌面。
  项磊坐在床沿上,身体在何飞的左前方,何飞从自己的角度只能看到项磊的耳朵、腮帮子和后脑勺,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
  碟片封面上是黄磊拉着刘若英的手在树林里奔跑,简短的电影简介里也没有说电影里有同志情节,两个人几乎一句话也没有,安静地守着自己的小空间看着电影。
  何飞越看越觉着不对,当看到林冲抓住少东的手时,何飞有些不自在,他偷偷看了看项磊,这家伙好像一尊僵直的石像。
  中途,何飞一度想借故离开。画面出现两个身体交缠的情景时,何飞打算离开的话几乎要冲口而出,可是,他又惧怕那时的安静被自己打破。
  明明更心疼英儿。可是,当少东听到几句熟悉的唱腔飞奔至一个店铺里却发现不过是唱片里的声音时,何飞觉得自己和荧幕上的黄磊同样失落。少东黯然回到家中,一边灌酒一边泪流满面地抽泣,何飞看到那张扭曲着的脸,心里有股锥痛的感觉。
  电影结束,何飞马上对项磊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项磊似乎并没有起身要送的意思,只是,当何飞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的项磊忽然说:许梦虎,要不……你今晚别走了。
  何飞转过身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笑了,随即想也没想就指着那张双人床说:睡这张床?那不可思议的一脸笑,一定毫不客气地戳痛了项磊,何飞看见他的脸刷的一下红了,随即再也说不出话来。何飞想想,觉得自己怪残忍的,对项磊来说,他听到的无异于是何飞在说:你这张床太脏了。
  “要不……”何飞故作狡黠地换了一脸笑容,“我们去紫轩?”
  紫轩,学校东门正对面的一家宾馆。
  这下,换作是项磊一脸不可思议了,他愕然望着何飞,仍旧无话。
  何飞看到项磊的新发型和嘴唇上下毛茸茸的胡茬,不由又说:“项磊,你丫能不能别留小胡子了,改天我送你一个好点的剃须刀吧。”
  “我有。”他说。
  项磊脸上一半失落一半羞怯的神色,让何飞忍俊不禁。
  “成。那我走了。”何飞说完,开门走了出去。
  何飞转过那座筒子楼之后,脑海里还在回放着那个天真得像个小屁孩儿的表情,何飞心里有一种恶作剧的快感,不知不觉又笑了出来。

蓝天白鸟ZZT 发表于 2009-9-9 22:19:19

80

表弟看到何飞在玩《魔兽争霸3》,不由问他为什么不忙聊天了,何飞回道,被那小子发现了。
  “啊?那他……对你表示什么想法了没?”表弟急切地问。
  “爱上我了。”何飞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游戏场景,一边随意答道。
  “我靠!那你打算和那人搞gay?”
  “还没想好,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何飞笑道。
  比起之前始终不甘心的状态,何飞感觉现在的自己轻松了不少。人们常常对若即若离更为上心,好在,何飞觉得许梦虎曝光之后,情况似乎反而好转起来。不过何飞仍然相信,一旦项磊找到男朋友,此前的兄弟情谊定将沦为草芥。
  何飞并不想把自己推进一个纠结自己性取向的境地,无论发展到何种地步,何飞觉得自己都能够接受,前提是,顺其自然。何飞想,各种情谊,都会有一种特定的关系与之自然对应,又何苦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地挣扎呢?何飞对自己的坦然很是满意,说起来倒也算不上是一种成就,而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之一罢了。
  因这坦然,何飞从来不怕被人出洋相,他帮项磊占座儿,跟着项磊一起去食堂,甚至从来没有打算隐瞒他单独去过项磊的小窝那件事,好像是因为在项磊出柜后第一次有人这么坦然地和项磊交往,所以,一贯乐意于对星星点点的事件添油加醋的我们,面对这种再也没有余地添加些什么的关系,反倒无言以对了。
  包括隔壁宿舍的兄弟们,我们前所未有地默契起来,从来不去讨论何飞和项磊的关系,无论当着何飞的面儿,还是在背地里。我想原因有三,一时何飞平时讲义气,人缘儿好,大家都不忍说三道四;二是何飞性情耿直脾气暴躁,谁也不愿轻易得罪他;三是何飞一直有女朋友,他们隔三差五就会同时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我们更愿意相信何飞和项磊之间不过是曾经几度出现裂痕的战友情谊重新修得圆满罢了。
  何飞第二次跟着项磊去蹭日语课之前,特意念了几个小时的日语课文。课上,日语老师果然再次提出要何飞读课文。
  “第三课,第二段。”日语老师说。
  “啊?”何飞再次傻眼儿,“老师,我准备的是第一段……”
  “嘿——你这摆明了是应付差事,我要赶人啦!”日语老师还是那种佯怒的表情。
  “老师明鉴,我这准备一下午了,那不是来得晚吗?还没来得及补课。”
  日语老师笑笑,让何飞读第一段,之后总结道:“你这是北京日语,没听说日语还带儿化音的,课下恶补,下次再听到北京日语,我可真要赶人啦!”
  项磊笑声嘀咕道:我都替你脸红了,你丫下次还是别来了。
  课后,项磊接到石卓的电话,邀请他出去喝酒,项磊提议不如到自己租住的房子里自个儿张罗着做些饭菜,石卓很是赞同,项磊问几个人,石卓说他和杨琳,还有陈韬光。
  何飞自然也跟了去,路上接到了张雯雯打来的电话。
  “回家了吗?”
  “没呢。”
  “和我一起去印务中心拿点东西吧,社团的印刷品,找不到人帮忙了。”
  “可我现在和同学在一起,有点事,明天吧。”
  “成。反正也不着急。”
  “嗯,拜。”
  何飞说完三句话挂了电话,看到项磊一脸诧异。
  “张雯雯吧?”他问。
  “耳朵挺好使。”
  “为什么不叫她出来呢?”他又问。
  “丫的还挺操心……她们社团有事儿。”
  何飞有些不耐烦。何飞解释不好某件事又不想纠结于此的时候就会这样不耐烦。和去年此时那次聚会时的心情无异,何飞就是不希望同时和项磊还有张雯雯在一起。连同这份莫名其妙的心情他都解释不清楚,更别说刚才的两面撒谎了。
  项磊在楼下买了不少菜,何飞把买到的菜全部提在了手上,项磊付完帐后伸手去拿其中一袋的时候,被何飞轻巧地躲开了,项磊不明就里地看了看何飞,却也并没有坚持。何飞自己都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自然娴熟而无意识,好像身边的人是张雯雯。
  每个人都下手了,狭小的厨房里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当然,很快也一团糟。有人找菜刀,有人找锅铲,有人问项磊油盐酱醋何在,有人问项磊灶火怎么打不开。何飞说他只会做煎鸡蛋,众人看到何飞倒在锅里的半壶油,惊呼那不是煎鸡蛋,而是炸鸡蛋。何飞倒自认为不错,一个鸡蛋下锅,能捞出大半碗来,特有成就感。
  杨琳问何飞为什么没有叫雯雯一起来,何飞随便说了句“没找到她”,转身从油锅里捞下一个鸡蛋的时候正好面对项磊,他看到项磊的表情比先前的诧异神色更复杂了,何飞一时间无暇顾及那里都有什么,只顾手忙脚乱地应付着手边的烂摊子,油锅太热了,油烟腾腾地弥漫起来。

蓝天白鸟ZZT 发表于 2009-9-9 22:19:50

81

 每个人都喝了酒,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每个人都喝得蛮尽兴,很快就晕晕乎乎了。那个陈韬光每次喝酒都会喋喋不休,他说这种饭局有意义,觉得每个人之间都特别近,他的舌头不怎么听从大脑的指挥,说出来的话本来应该很肉麻的,听起来却显得滑稽好笑。杨琳一直在咯咯地笑,何飞说兄弟行啦,心知肚明的话就应该点到为止。
  菜盘子光了,项磊去厨房打算再加一个菜,酒瓶子光了,石卓跑下楼去买酒,杨琳也跟了去,烟盒也光了,何飞下楼去买烟。何飞路过厨房的时候看到项磊一边手生地切菜一边自顾自地低头笑个不停。何飞想,丫的这会儿一定感觉倍儿幸福,这么一想,何飞也心生一股暖流来,下楼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口哨。
  何飞回来的时候看见陈韬光暧昧地站在项磊身后,项磊左右忙活,那丫便跟着项磊左右挪动,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项磊一边忙活一边仔细地听他讲话,不时应和地笑笑。
  这丫也是?
  何飞只看了一眼那情景,就不想再看下去了,他独自走进房间,内心充斥了莫名的烦躁。此前,何飞只是觉得自己和陈韬光这人无所共鸣罢了,从这一刻开始,何飞厌恶起这个人来了。无论项磊把这人当做兄弟还是别的什么,何飞都觉得不爽。
  项磊看到石卓拿了两瓶二锅头上来,不禁吓了一跳,杨琳紧随其后,对项磊说:别管他,这丫疯了!附近买不到,丫愣是跑到了学校对面。
  何飞并不是惯于酒场争锋的那种人,但一时很想恶整那陈韬光,于是接过石卓手里的酒,拍着陈韬光的肩膀说:兄弟,咱哥俩儿正经八百地走它几个吧!陈韬光倒是很干脆地应承了下来,不过大概真是醉了,神智不够清醒,所以给何飞捡了不少便宜,愣是把丫灌得眼睛都睁不利索了。此时的何飞,其实差不多也醉了七八层。
  石卓还是老样子,喝了不少酒还能保持清醒,他看到陈韬光的醉态,当即决定到此为止。何飞正在兴头上,不依不饶,项磊递来了一个眼神,何飞便没再坚持下去。
  “看样子是回不去了,项磊,要不然让痞子在你这儿对付一晚上吧。”石卓说。
  何飞当即着意去查看了项磊的表情,何飞发现项磊的脸上露出了旁人不易察觉的为难,何飞满意极了,他知道项磊一定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抢在项磊回应之前说:“等会儿我和项磊一起去送他,拖也能把丫的拖回学校去。”
  “得了吧兄弟!我看你也差不多了,就别瞎折腾了。我看你们三个人也能凑合一晚上,你看项磊这床够大了!”石卓笑着说。
  何飞看到杨琳轻轻推了石卓一把,石卓扭头看了看杨琳,好像正要问什么。
  “我没事儿。项磊,一会儿我们去送痞子陈。”何飞说。
  “成。”项磊应着话,对何飞笑了笑。
  他们真的是将陈韬光拖回学校的。前半段路上,陈韬光嘴里不停地嘟哝着别人听不清楚的话,脚上还知道不时地迈出几步,后半段路上竟然着了,几乎打起了酣,两只脚软塌塌地蹭着地面,不架着一定会堆在马路上,不拖着一定不动窝。
  何飞和项磊也不敢歇脚,怕停下后就再也拖不起他来了。终于将此人拖到宿舍床铺上时,何飞和项磊的内衣几乎全都湿透了,一出宿舍楼,浑身冰凉。
  “那什么……我回去啦。”何飞对项磊说。
  “回家?”项磊看到何飞有点摇晃的身体,有点惊讶又似乎在其意料之中似地问。
  “你说呢?”
  “都这么晚了……你醉成这样……又累了一身汗……”
  “那你说我去哪?”何飞双眼迷离,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你去宿舍不就得了,这样回去明天肯定生病!”
  “你丫……我操!”何飞转头望向别处。
  也许是就着不浅的醉意吧,这一晚,何飞不想介意项磊的那张床了,何飞觉得比起那些龌龊的过往场景,那里,项磊孤单和无助的场景似乎应该更多。也为了庆祝因为自己在场而有效避免了陈韬光和项磊睡觉事件的发生,何飞打算尝试着去了断今后所有类似的可能,最起码,同床共枕的尝试应该并不需要更多的准备。
  可是,项磊显然开始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了,哪怕只是保护自己不会再次被尴尬。
  “哦对了。”丫的忽然又说,“宿舍里不能洗澡……学校浴室也关门了……”
  何飞静等后文。
  “要不……你去……荷清池吧。”
  荷清池,学校东门斜街上的一家个体私营小浴室,5块钱洗一次澡,通宵营业,追加10块钱可以过夜,晚上睡在休息大厅里,会有人走过来低声向你推销廉价小姐。
  何飞讽刺地笑了一声,转身迈开了步子。
  “你去哪?”身后是急急的喊声。
  理你丫的我是孙子!何飞想。
  他跟了上来,脚步声由慢及快,临近何飞的时候变成了几步零星的跑动。
  他好像犹豫了两秒钟,然后抓住了何飞的胳膊。
  “干嘛?”何飞扭过脖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抓起的胳膊,又抬起双眼盯住项磊的眼睛,就这么怒吼了一声。
  项磊仍然抓着何飞的胳膊,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脸上扭曲的表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嘴巴张了几张,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你干嘛?”何飞再次吼了一声,声音却明显低了许多。
  双方对视,愣了几秒,项磊居然扑地一声笑了出来。
  “你丫有病吧!”何飞并不笑,但脸上的怒气已经不翼而飞。
  “差不多好了。”他说,“如果阁下不嫌弃,可到寒舍歇息。”
  这时候何飞轻轻晃了一下脑袋,也跟着笑了出来。
  何飞知道,这可不是因为项磊难得的一次幽默。
  北京的夜空难得出现繁星,因为没有月光的打扰,它们显得比在月夜里更精神了些。
  他们一左一右间隔一米的距离,正徒步走在回家的路上。——等等,这是何飞的想法还是项磊的想法?总之,虽然一路无话,但是这二人正不由地各自窃喜着,好像对方都被自己蒙在了鼓里似的。

蓝天白鸟ZZT 发表于 2009-9-9 22:20:06

82

何飞洗完澡,想了想还是擦干了身体穿了内裤才回到房间里。项磊已经换了床单,正费劲地套着新的被罩,何飞走过去扯住了被子的一角。项磊看到何飞只穿了一条内裤出现在眼前,慌忙把自己的目光撤到了一边。这时候,何飞觉得项磊就算没喝酒,也一定会像现在这样从脸颊红到腮帮子和脖根儿。何飞不禁笑了一下,项磊抬头看了他一眼,扔下没有套完的被罩说了句“这里交给你了,我去洗澡”。
  何飞本想说一个人弄不好的,看到项磊的紧张劲儿,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破旧的楼房里暖气不足,何飞很快觉得浑身发冷,随便抻了一下被子就钻了进去。
  项磊洗完澡出现在何飞面前时,手里拎着毛衣毛裤,上下穿戴整齐。
  “你丫怎么就这么害羞呢?”何飞不禁问道。
  “不是,我觉得冷。”项磊说完就关了房间的灯,然后开始在黑暗里脱衣服。
  何飞感觉他好像做了足够多的准备以后才摸索着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的时候大概发现了何飞没有整理好的那团被角,于是仔细地抖了几下才钻进来。这个过程中他应该是无意识地碰到了何飞的肩膀和右腿,当即就迅速移到了一边。何飞感觉到他上身穿着秋衣下身穿了秋裤,敢情害怕被占便宜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何飞不禁又轻笑了一下,项磊终于忍不住问:你总是笑什么呢?
  “你睡觉干嘛还穿这么多?”何飞反问。
  “我一直这样。”项磊说。
  洗完澡好像酒醒了大半,何飞忽然想到陈韬光,于是转身面对项磊,问道:“嗳,我问你,陈韬光那丫也是么?”
  “是什么?”他平躺在那里,面朝天花板回道。
  “你说呢?他是么?”
  “是什么呀?”
  “你丫的!……gay!还能问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何飞不想说出这个英文单词。
  项磊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说:“你以前不是每天都说这个词吗?”
  “操!他到底是不是?”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
  “那今晚我们下楼时他站在你身后神神秘秘叨咕什么呢?”
  “没什么啊!”
  “你大爷的!总归是说了什么吧?哪怕是问你要不要帮忙之类的也算!”
  “真没说什么啊。”
  “你丫的……”何飞一时情急,突然一跃而起,半转过身子,伸出双手作势卡住了项磊的脖子,就好像大一刚开学那阵儿偶尔打闹时做过的那样。
  这一次,项磊居然没有丝毫的反抗,反倒伸出双手攀在了何飞的肩膀上,他的两只手缓缓移动,最后相遇,然后扣在了一起,将整个手臂环在了何飞的背上。
  本来姿态强势的何飞一瞬间就落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慌神,他愣了一两秒的时间,然后翻身躺下,在这个过程中,根本无须他用力,项磊的手就随着他翻身的动作自然而然地挪开了。
  良久的沉默,谁都知道不可能就此睡下。
  何飞平躺在那里,房间里越安静,他的呼吸声就越发细小。
  剩下的声音,起初是身边那个人的呼吸声,似乎隐约还伴以节奏杂乱的心跳声,然后便是他把身体翻转过来的声音。
  他的手微微颤动着来犯,从脸颊开始,经过脖子,到了胸膛,然后再到小腹,最后停在了自己无所作为的那片山丘上。这情景似曾相识,直到何飞确信当事人永远不可能再这么做以后,相关的记忆反而才越发清晰起来。尽管有黑夜做掩护,尽管足以被这夜色蒙好眼睛假装时空从未转变,出于一份慎重,何飞还是闭上了双眼。这时候的漆黑反倒似乎掺杂了刺眼的白光,于是,何飞不由地将自己的双眼闭得更紧了。
  那只手带着温度回游,像是一道暖流从山丘上倾泻下来,在山脚下停留了片刻,然后冲破一道堤坝没入山林里。何飞的身体随之微颤了一下,他以为有些事会水到渠成,可不知为什么,暖流所经之地,那山林始终未被惊动。
  另一只手也跟着来袭,何飞的右手被它带到了另一处平原,稍作停留,便向着另一处山丘进发了。停在那处明显已经不再安分的山丘上的同时,何飞本能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又顺道去终结了游走在自己山林间的那道暖流。
  夜,重归骇人的死寂。
  “操……”何飞一时间不习惯这种静谧,低声说道,“真是搞不明白,自己身上也有的玩意儿,为什么还会去想别人家的……”
  他,不说话。
  “诶。”何飞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人,“你还是……做我的好兄弟吧!”
  他还是没有说话。
  “别找那些人了,成不?”何飞转过身去,和身边那个人面对面,“你要是觉得不够,随时可以这样……”他找到项磊的手,放回到那片山丘,“可又有什么意义呢?”
  何飞一放手,项磊的手就跌落到了床上。
  “你这样,那些人迟早都会害了你。”
  何飞想了想,捧住项磊的脑袋,照着应该是额头的地方亲了一下。
  “睡觉吧。”何飞说完,调整了一下睡姿。闭上眼睛之后,又伸出一只手来,放在了项磊的腰际。

蓝天白鸟ZZT 发表于 2009-9-9 22:20:26

83

“做兄弟……当然可以。”项磊忽然说话了,声音很低,“可我真不能找一女的作挡箭牌。我要是再也不找那些人了,你能再也不去找女生吗?”
  “操!”何飞压根儿想不到项磊会这么说,“这是你的条件?”
  “这不是条件!我知道你做不到,同样,我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一个。”
  “没人能害到我,我能保证,你能保证吗?”
  “找到那个不会害我的人,就保证了……”
  何飞哼出一声笑,他似乎开始后悔刚才亲项磊的那一口了。项磊一犯轴,何飞就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他甚至想穿起衣服走人。
  “你丫就找吧!”何飞用大动作翻了个身,背对项磊打算睡觉。
  “我喝点儿酒……没能管住自己,你……别往心里去。”项磊说。
  何飞噌地一下坐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项磊这句话他忽然就愤怒起来,好像感觉自己被对方当猴儿耍了,回头那人又讽刺地告诉自己老子不过是玩儿你!
  “开灯!”何飞低吼。
  “你干什么?”项磊也跟着坐了起来。
  “你丫开灯,我要走!”何飞提高音量。
  “去哪?”
  “甭管去哪,我他妈的不想跟你睡这儿!”
  对方噤声了,何飞本想继续低吼,却迟迟没能出声。怎么解释自己的愤怒?怎么解释?这小子一句话也不应了,他在想什么?
  “你干嘛呢?”良久,何飞问道,话一出口,何飞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柔软的。
  “我想起小B了。我在想如果小B没有移民,他和小A之间还会发生什么。”
  “他没有移民……”何飞一瞬间浑身无力,就势贴在了床头。
  “那他……”
  “他没了。”
  “没了?”
  “你知道吗?有时候你丫跟他倍儿像。”
  “他……没了?”
  “嗯……就像你的小说结尾一样……没了。”
  无论如何,何飞都说不出“死”这个字来。
  又是良久的沉默,每当这样的时刻,浓浓的夜色就显得越发充满寒意。
  一如何飞所料,这个真相对项磊和对自己来说同样的冷酷,残忍。项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一定在用一种极其不信任的眼神穿过夜色凝望着何飞半躺着的地方。何飞说了太多的谎,他的不信任因此会显得理所当然。
  “很多人会在某些时候把面前的人错当成别人。”项磊缓缓地说,“我却不一样,有些时候,我会把自己错当成别人记忆中的某个人。”
  何飞觉得自己快要流出眼泪了,尽管这情景看似并无煽情。何飞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找到了项磊的肩膀,然后一把揽了过来,这一刻,他的鼻腔里竟有了些酸意。
  “他怎么……”
  “绝症。我怎么也接受不了,老天为什么偏偏找上了他。”
  何飞跳下床去,摸出自己口袋里的烟,点上,项磊说我也来一支,何飞便把点上的那支烟递给了项磊。
  何飞在烟头忽明忽暗的光亮中看到项磊忽明忽暗的脸,忽然觉得那张脸倒不如黑暗里靠想象来得熟悉。项磊学着何飞,也倚上床头半躺着,在他躺下的前一秒,何飞好像是出于一种习惯似的再次伸出胳膊放在了项磊脑后。
  要说,浓重的夜色本质纯粹,于是夜色里的精神和思想也往往会跟着纯粹起来。
  “我觉得我的身体和精神是分裂的。”何飞说,“我真挺喜欢你的,这话说出来倍儿恶心,——可我身体上应该不行。老实说,我真希望自己也是同性爱。”
  项磊笑笑,越过何飞的身体把烟灰弹在地板上。
  “你喜欢……喜欢我什么?喜欢我偶尔会像小B?”
  “不知道。总之以前网上跟你说的那些话真不是随便说出来的。有时候感觉你丫挺傻的,不过倒也傻得可爱,跟谁都没心眼儿,就连郑东明那号人你都能替他着想,看着我就来气!就算最烦你动不动就犯轴,可看到你那轴劲儿,我也会觉得蛮有意思的。”
  “我心眼儿多着呢,只是你没发现而已。”项磊不屑地说。
  “你得了吧你!就你?智商不低,情商不及格!”
  项磊微微起身,拿开了何飞放在自己脑后的胳膊,“会麻的。”他说。
  “看见没?你干嘛总是这么容易就替人着想?”何飞说着,再次蛮横地把胳膊伸到了项磊脑后。
  “看见没?别人觉得我这是替人着想,其实我这是为自己考虑呢,——我是觉得脖颈子搁得难受!”
  何飞一阵大笑,完了又揪了揪项磊的耳朵。
  “你那小说真是害我不浅。那段时间我都中毒了,满脑子都是小说里的那几个人,有时候走在大街上会觉得路过的某个人很像你那小说里的人物。我打印下来以后还被我妈看见了,她问我怎么打印这些东西,我说小二生前写的,她便没再继续追问什么了。”
  “啊?”项磊吃惊地扭过头看着一脸满不在乎的何飞。
  “我要是同性爱一定好办,我们全家谁也挡不住,再说我妈也不信他儿子会有这个倾向,我跟我妈提过小二对我的想法,她只说俩小屁孩儿能懂些什么情情爱爱的,并没说让我躲小二远远儿的话,小二来了她还是会当自己半个儿子看。”
  “你爸呢?”
  “我爸更不值得操心,完全遗传了我爷爷的性格,从来不强迫他人的意愿,无论他认同与否。”
  “你这情况,不当同性爱真是可惜了。”项磊说完,自个儿先笑了。
  “我要真变了,带你丫去我们家过堂,你丫敢不敢去?”
  “操!”项磊把烟头扔在地板上,搓了搓冰凉的肩膀钻到了被窝里。

蓝天白鸟ZZT 发表于 2009-9-9 22:20:47

84

这时候何飞也感觉到了凉意,不由也缩到了被子里。何飞想要把自己的胳膊从项磊脖子下面穿过去,可是项磊故意将自己的肩膀和脑袋缩在了一起,何飞的另一只手扔掉烟头,伸过来扳开了项磊的脑袋。
  “你那小说里写的东西是真有其事还是瞎编的?”何飞问道。
  “怎么可能瞎编得出来?不过,很多事倒也没有发生,心情是真的,人物也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只是,杜撰了一些过程,然后顺便安了个结局,东拼西凑吧。”
  “那哥们儿……现在对你还有那意思?”
  “始终没有。夸大的情感,算是一种意淫吧。”项磊的声音听上去不免有些失落。
  “我就说呢!”
  “怎么?”
  “你丫自己数数你找过多少了?”
  “你知道的还算有限!”
  “工大那小子,我们学校那个娘娘腔,上海那个娘娘腔,西安那位……”
  “你等会儿!西安那是我中学同学!上海那朋友和我绝对没可能发生什么。”
  “那还有年前跟来、不久后就开溜的这位呢!丫的和退学那哥们儿也不清白吧?”
  “还有一当兵的呢,你丫知道的太少了。”
  “操!”何飞叫道。
  “说起来,挺想他的……”
  “你丫要是一女的,一准儿是个花痴!”
  “哈!是个一高兴就不收钱的妓女也说不定。”
  “我操!你丫还真没一点儿廉耻!”
  “生活能像小说一样自己控制剧情就好了,那样,和这些人都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项磊的声音里充满了幽怨。何飞听到这句话忽然共鸣。小二如果还在,此刻躺在身边枕在自己胳膊上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项磊呢?何飞不由陷入了一刻没来由的思考:是往事为了后来认识项磊而刻骨铭心呢?还是这一刻只为挥之不去的记忆而动情?
  “想什么呢?”项磊扭动了一下脖子问道。
  “嗯?没什么。对了,当初告你我揍了工大那小子,本来以为你会解气,后来你那反应,我倒觉得比我料想得合理多了,要不然,那还是你么?”何飞说。
  “你丫说什么呢?表达能力真是不敢恭维。”项磊回道。
  “我跟你说,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对他仁义。后来这傻逼开溜得早,要不然我一定也不会放过他,管你丫什么反应呢!我他妈的就是看不过眼!”
  “其实……嗨!”项磊欲言又止。
  “别他妈的大喘气儿,想说什么呢你?”何飞抖了抖项磊脖子下的胳膊。
  “其实我那病……就是他传染给我的,跟做了一场噩梦似的……”
  “谁?工大那小子还是后来这个?”
  “后来这个……”
  “我操!”何飞惊叫道,“那他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说你乱搞?”
  “怕我知道真相吧……他自己都没办法面对这种后果,所以……演戏。”
  “这么着吧,暑假我跟你回你家,你把他指给我……”
  “赶紧打住吧!”项磊怪笑一声道,“那可是他的势力范围,人拜把子兄弟十多个,个个都挺很仗义。再说,就算单挑,你也不一定打得过他。”
  听了这话,何飞顿时觉得窝火,倒不是被项磊看低了自己的拳脚水平,而是这个他认为无耻到了极点的人,好像还在被项磊袒护着。轻易就会掉进愤青情绪中的项磊一旦面对私密的情感好像就不懂得憎恨了,这让何飞觉得他的内心世界一定是扭曲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你丫真行!”何飞阴阳怪气地说。
  “其实,我对他真是恨不起来,虽然到了最后觉得他根本就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对他也一点感觉都没剩下了,但还是觉得他对我挺好的……”项磊自顾自地说着。
  “得!我看哪,你丫就是欠!”
  “欠什么?”
  “你说呢?”
  “谁知道你丫狗嘴里要吐出什么来!”
  “欠干!”
  “滚!”
  “难道不是?”
  “可惜你丫不行!”
  “操!”
  也不知道说到哪里,两个人总算疲倦地睡着了。何飞难得又在后海边的胡同里看到了小二的背影,一边大喊着一边兴奋地追了上去,转过身来的小二满脸是泪,也不知所为何事,何飞并不多问,只是将小二结结实实地揽在了怀里,紧紧抱着不愿松手。
  睁开眼时,满屋子里都是米黄色的阳光,何飞发现自己几乎将整个身体都压在了项磊身上,身下某个地方胀得难受。
  何飞第一次感觉到,晨勃好像是一件猥琐的事。

蓝天白鸟ZZT 发表于 2009-9-9 22:21:11

85

 何飞很少这样。
  当他平躺在自己的床上准备睡觉时,无意识地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随后,几乎天经地义般就想起了几天前在那里停留过的那只手。何飞想想,上一次的性经历距离现在已经差不多有一年半的时间了,这时候,何飞下意识地回放起了几天前的那一幕,当作那只手还在,它就像一道暖流一样冲破一道堤坝没入了山林间,四处游走了一番之后,很快引得风暴来袭。
  何飞真不明白缘何会出现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好像,纯粹的幻想反倒胜过真切的一幕。最后的关头何飞刻意去想象了项磊的样子,他仍旧对项磊的胡茬耿耿于怀。
  第二天上午何飞打算晚起,去学校的路上他拐进一家商场选了一款飞利浦剃须刀,虽说不算什么高档货,至少也比项磊用的那个强多了。记得军训的时候,每次项磊刮胡子都会有人说他的刮胡刀里藏着割草机的马达,这么说其实是高看了那玩意儿,项磊的刮胡刀有时候会被项磊的胡子卡得停止运转,这时候项磊会因为被拽疼了而一次次地发出惨叫。
  中午,张雯雯打来电话,要来找何飞一起去吃午饭。何飞想想,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例行公事,诸如睡前打个电话,饭前去张雯雯的上课地点或是宿舍楼下等候,周末腾出时间来陪逛,等等。出于一份弥补的心情,何飞说出去吃吧,张雯雯欣然答应。
  杨坤那破钟一样的嗓子故作深情出来的《无所谓》都唧唧歪歪半年多了,学校正门对面那家港式餐厅还没有放够。何飞差点因为这个而掉头离开,可这时候张雯雯已经对着那个躬身的门童微微点了下头走进去了。
  “食草狼丢钱的事儿跟你说了吧?你说痞子陈真的会是那样的人吗?”张雯雯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忽然没头没脑地这么说。
  “什么?”何飞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眉头已经锁起来。
  “他没跟你说?”张雯雯说这话的时候,本应附带惊讶的表情吧,可是何飞从她眼里看到的是若有若无的一丝嗔怪。
  “什么时候的事?”
  “就你们在食草狼家小聚后第二天,食草狼说他来学校路过银行的时候终于没再忘了去存钱,可是一翻钱包,少了一千多。”
  “我操他妈!这什么事儿啊!”何飞当即就气急败坏起来。
  这时候,张雯雯的心情已经了然于她精致的脸庞上了。那天何飞没有叫上她这件事应该没有带来足够多的理由让她为之生气,但是她显然对此不满极了,因为何飞明明听到她在电话里说过“反正也不急”了,可杨琳随口说出来的版本却是何飞没有找到自己。把话题扯到项磊丢钱的事情上本来只是想让何飞知道他的谎言被揭穿了,不料何飞好像根本没有为此而觉得抱歉的意思。
  何飞根本顾不得张雯雯的微妙情绪,他在想,这叫什么事儿啊?想起那晚项磊一个人在厨房切菜的时候,还他妈的自己幸福自己呢!何飞真为他心寒!
  “你小声点儿,人都看我们呢!”张雯雯侧过脸低声说。
  “爱谁看谁看!到底怎么回事啊?昨晚我们还一起上日语课了,可这丫一直都没跟我提过这事儿!你听谁说的?”
  “本来他们也没想让我知道,前天一起吃饭的时候杨琳、石卓和食草狼他们提到这事儿了,说得不够隐晦,被我听出了大概,索性就全跟我说了。食草狼对石卓说他不想怎么着,也不愿意怀疑任何人,但实在憋屈得难受,想来想去,最可能就是痞子了。”
  “操他大爷!不是这傻逼还能是谁?”何飞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那个陈韬光。
  “你怎么这么肯定?食草狼为什么不找你说这件事?”张雯雯忽然盯住何飞。
  何飞当即就愣在那里了。
  这个女生的意思是,他项磊潜意识里认为我何飞也是嫌疑人之一?
  何飞心里的愤怒顷刻间就要爆炸,就像这些天来一直在酝酿着的美伊战争一样,一触即发。
  何飞拿出手机拨通了项磊的号码,对方接通电话后还没来得及招呼呢,何飞这边已经歇斯底里:你丫给我出来!现在!学校正门!然后不等对方问话,啪地一声挂断。
  张雯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何飞,显然被吓到了。良久,才又说话:“石卓根本不相信会是痞子,他一直让食草狼好好想想有没有可能掉在别处了……”
  “没可能!”何飞粗声说,“买菜的时候我还说丫的真是款爷儿,随身携带那么厚一匝钞票,钱包都快撑破了。上楼以后他就把钱包扔电视机上了,我亲眼所见!”
  “你们走了以后呢?第二天呢?项磊去银行之前呢?”
  “总之没可能!”
  事实上,第二天他们在床上睡睡醒醒赖到接近中午,何飞看到项磊把钱包从电视机上拿下来放到了书包里,直到路过银行项磊想起要去存钱的时候,何飞还在项磊身边,看到银行里排队的人太多,何飞先回了学校。结果项磊没有去上下午第一节课,现在想想,应该是回去检查房间了。
  项磊回了电话。“什么事啊!我正吃饭呢!”
  “别他妈的啰嗦了!你丫现在就给我出来!”何飞只说一句便再次挂掉电话。
  何飞看看张雯雯:“你先回去吧!”
  “不行!你凶人食草狼干嘛呢?”
  “我就问问丫什么意思!你回去吧!”
  “你是要让食草狼觉得我正在告诉你他对你不信任吗?”张雯雯显然急了。
  “你想什么呢?”何飞尽量压制着气急败坏的情绪说,“乖,你先回去。”
  “不行!”张雯雯一脸要哭的样子。
  何飞开始心烦意乱,他皱着眉头瞥了一眼张雯雯,没再做声。张雯雯站起身来拉住何飞的手走出了餐厅,何飞就那么任由她牵着过了马路,到了学校正门口。
  这时候,项磊正好迎面走了过来。
  “你丫什么意思?”何飞劈头盖脸地问。
  项磊一脸不解,看看张雯雯,又看看何飞,一时摸不着头绪。
  “别他妈装蒜!你丢钱的事儿为什么没跟我提一个字?你跟陈韬光那孙子也没提这事儿吧?敢情我和那孙子都单独在场过,都有嫌疑吧?”
  张雯雯轻叹一声,把脸扭向一边,项磊看到这里,才明白何飞在说什么。
  “我真想不通,你怎么能这么想?”项磊说。
  “行行行,我不多想。咱甭跟这废话了,现在就去找那孙子!”
  “要打算找他,我早就去找了,没凭没据又能怎么着?”
  “怎么着?你看着!绝对是丫干的!没跑!丫不给吐出来你看我不整死他!”
  “何飞,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跟你提这事儿,你自己也应该清楚你这半吊子脾气吧?这事儿再怎么闹心,也只能就这么过去,以后少跟他来往就是了。”
  “你丫还真了解我,成,我自个儿去。”
  何飞绕过项磊,这就往学校大门走去,张雯雯喊了一声“何飞”,同时,项磊伸手拉住了他。
  “何飞,你现在去,咱俩这就算掰了。”项磊平静地说。
  何飞顿时火了,胳膊一甩,差点骂出一句“我操你大爷”来。何飞最听不得这种威胁口气的绝话了,可是小二这么说过,网上的食草狼这么说过,现实中的项磊现在又这么说了,何飞真不明白,为什么他在乎的人全是这副德性?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这么傻?钱包还在原地,里面的钱少了三分之二,要是连钱包都不见了,谁会怀疑到他的头上?”项磊又说。
  “你瞅他喝点酒以后那副傻逼尊容,说他傻还真没什么好怀疑的!”何飞应道。
  “就是因为喝醉了,才干了件儿蠢事,倒也没把事情做绝,现在不用我到处去挂失补件和卡片,说实话,我还觉得感激呢!”
  “我靠——”何飞叫道,“你丫这是要跟如来佛祖比仁慈呢吧!”
  “你知道不知道因为这事儿石卓能跟我翻脸!他说但凡有任何一种可能都不应该怀疑到自己兄弟头上,既然没有真凭实据,就不会只有一种可能!石卓都跟我这拿人格担保陈韬光不会干出这种事儿了!”项磊明显开始激动了,附近来往的人们频频侧目。
  “你有没有问清楚丫的人格值多少钱?”何飞眯起眼睛。
  “重要的是石卓是我的朋友。这破地方有几万人,可没几个是我的朋友,一件没把握的事,不值得让我和我的朋友翻脸。”项磊说。
  “你丫看看,看清楚点!”何飞伸出胳膊,“我他妈的这都起鸡皮疙瘩了!你丫电视剧看多了吧?”
  “我问你,你有证据吗?没有当场抓住我就办不到为这撕破脸皮!”
  “那你丫留着脸皮是要当饭吃还是当男人用呢?”
  何飞这句口不择言,让项磊满脸通红,旁边的张雯雯则是一脸震惊。在这种情形下,何飞转身,打算离开。
  “何飞你别让我看低你!一千块钱真有那么重要吗?”
  听到这话,何飞怒火中烧,只迈出了两三步就折返回来。“你他妈的——”就像上次终于等到项磊旅行回来后那样,他一把抓住项磊的领口,将项磊推搡到了大门口的立柱上。张雯雯一声惊呼,上前拽住了何飞的胳膊。
  “何飞你干什么!”张雯雯一边用力去扯何飞的胳膊,一边不停地说出这句话,何飞一直没有理会,似乎连回头看一眼的闲暇也没有。
  附近路过的人们一边侧目,一边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了大门口那三个互相拉扯推搡的人身上,相向而行的几个人为此而撞了满怀。
  “真没所谓,你丫还憋屈什么?”何飞不知道接下去要做什么了,索性松开了手,“那两千块钱以后你不再提,这事就算过,你丫再啰嗦,不找那孙子我喊他爷爷。”
  张雯雯不明所以,满脸疑惑。
  何飞看到皱起眉头瞪大了眼睛的项磊,本来正火着呢,心里忽然油生出一丝快意。这好像一笔交易,项磊为了他要坚持的结果现在必须答应何飞,而何飞为了自己的打算则必须要答应项磊,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不如拿这场交易来圆场。
  何飞厌恶金钱掺进交往的过程,如今这阴差阳错的一笔交易,倒恰好可以让自己和项磊之间彼此成全,再也不用面对那两千块钱可能带来的纠结状况了。
  只是,便宜了陈韬光那孙子。
  项磊没有回话,何飞想,丫的现在根本没得选择!

蓝天白鸟ZZT 发表于 2009-9-9 22:21:33

86

春节前项磊又是租房又是看病,日子过得相当拮据,他当然不好向家里开口,于是四处借了不少钱,一直指望着半年后拿到第二学年的奖学金来缓解危机。何飞对这些情况多多少少都有所了解,所以当初才用许梦虎的身份寄了钱给项磊,本想着让项磊堵上几个窟窿,不料却发生了丢钱的事。
  别说何飞不容易再凑这么多钱了,就算何飞是大款,他也深知项磊不会再接受他金钱方面的帮助了。连买好的剃须刀能不能顺利交到这家伙手里,何飞一时都没了底气。
  放学后,何飞叫住了项磊。
  “我去你家待会儿。”何飞一边说,一边兀自朝前走去。
  “那个……魏桐说好等会儿要去的。”项磊说。
  “你们……”何飞一时间表情复杂极了。
  “别想得那么龌龊。我们没什么。”项磊说。
  “操!你丫知道我想什么呢?他去我就不能去了?”何飞说着,继续前行。
  何飞知道项磊担心什么,在项磊面前,我们一向不怎么待见魏桐这种男生,何飞每次提到这个人,永远是用“娘娘腔”三个字替代。其实何飞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对此人并无过多成见,“娘娘腔”三个字对何飞来讲,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描述,而非评价。何飞觉得最起码这个人站在项磊身边时,一眼看过去就感觉无害。
  当项磊向何飞介绍魏桐的时候,何飞装腔作势抱拳说了句“久仰”,项磊接着对魏桐介绍何飞的时候,先说是自己室友,然后又补充说“也是那个许梦虎”,魏桐学了何飞的调调也说了“久仰”,说完之后才瞠目结舌愣住了。
  “你们终于见面了?你们竟然是一个宿舍的?”魏桐一脸惊讶地问道。
  何飞坐在项磊的桌子上,只是不停地笑。
  “开学之后我才知道,不是误打误撞看到,现在还被人耍着玩儿呢。”项磊一脸平静地说着时,不满地望了何飞一眼。
  何飞仍旧在笑。
  “你怎么可能这么久都没发现哪怕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呢?”魏桐还是一脸惊讶。
  “其实也怀疑过,只是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就没去印证。要么是丫玩儿得太阴了,要么就是我太笨。”
  “操!”何飞叫道。
  “啧啧,你们宿舍真强大,三分之一。”魏桐说。
  项磊看了何飞一眼,何飞好像并未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妥,脸上也没有摆出一副要辩解的神情。
  “丫不是。”项磊说完,面无表情地从书包里翻出钱包来,“我去买菜,你们要么看电视,要么看碟。”
  项磊四周张望了几眼,似乎是在等待何飞或者魏桐主动提出要和他一起去,可是这二人都没有说这话。
  何飞喜欢这样的恶作剧,他一边揣测项磊的想法,一边看着项磊稍显失望地走下楼去,心里偷偷地乐。之后,他转而去看魏桐。何飞看到这张秀气白净的脸时,下意识就把他当成了一女生。
  “你是女的吧?”何飞的话冲口而出。
  魏桐哑然,不可思议地看着何飞。
  “操……我是说,你是0吧?”何飞又说。
  魏桐转过脸去笑笑,没吱声。
  “我没说错吧?”何飞锲而不舍。
  “不说你不是吗?怎么连这个都知道?”魏桐反问。
  “你也不想想项磊都熏陶我们多长时间了,我不光知道这个……”
  “那你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多了去了,什么419了,69了,CC了……”列举至此,何飞发现魏桐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脑袋,这才记得CC的意思。
  何飞忽然想项磊为什么没能生成这样呢?不只是拥有一张干净的脸,连眼睛里放出光芒都像一个女人般阴柔,不去脱光他,你就总会不知不觉地忘记他的性别。
  “你为什么没有胡子?”何飞不禁又问。
  “不知道,一直没管过它。”魏桐脸红了。
  “你……你有没有打算去变性?”何飞想了想还是问出来了。
  这时候魏桐抬起头来,脸上挂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何飞忽然发现这问题够二的,自己先笑了,于是,魏桐也跟着笑了笑。
  项磊推门进来的时候,场景是这样的:魏桐尽量后撤身体贴在床和桌子之间的墙上,何飞一只手支在魏桐肩膀上方的墙壁,另一支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和魏桐面对面几十公分的距离,正低声说着什么。
  魏桐轻轻推得何飞后退了一步,何飞扭头看到了项磊转身走进厨房里的背影。
  何飞带上房间里的门,溜进厨房问项磊:“买了什么?”
  项磊只顾将几兜菜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没有回话。
  “我帮忙打下手吧?”何飞站在项磊身后,像那天的陈韬光一样跟随左右忙活的项磊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地挪动。何飞这才明白,原来这行为是出于一种刻意的讨好。
  项磊还是没应。
  “我来洗!”项磊正要将青菜放进洗菜盆的时候,何飞伸手去接,这时候项磊反倒缩回了手去。
  “你丫别跟这碍事儿了。”项磊说。
  项磊的声音波澜不惊,可是何飞觉得自己可以从中听出些天大的委屈来。何飞开始有了一丝自责。刚刚发觉自己并不排斥接近一个男生的身体后,何飞为此有些兴奋过头了,再加上转而对魏桐继续恶作剧的念头,总想着挑逗几下,不巧正赶上项磊回来。
  “你生气啦?”何飞讪笑着贴近项磊的耳朵问他。
  “瞎扯什么呢!快别跟这添乱了。”项磊没有估计好何飞的距离,转过头去回话的时候差点和耳朵边的那张脸亲上,那叫一个尴尬。
  “我刚那是逗着玩儿呢!”何飞低声说道。
  “得得得,你回屋看电视去吧。”项磊干脆把何飞推出了厨房。
  何飞刚进屋,魏桐又去了厨房,何飞隐约听到了大致雷同的几句对白。“你生气啦?”“瞎扯什么呢?怎么会?”“真没怎么……”“得得得,你们俩挨个儿烦我来了是不?”“你不说他不是吗?”“丫自个儿说的……”“我也下手喽,等着享口福吧你俩!”
  何飞忍不住乐得倒在了项磊床上。这二位真是俩活宝,太他妈的逗啦!
  饭后,魏桐接了个电话先回了学校,稍后不久,何飞拿了书包也说要走,项磊只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了句“好”,便转而盯向电视屏幕。何飞一脸坏笑地绕到电视屏幕前挡上,问道:“你丫这次不打算留我了?”
  “不留。”项磊答道。
  “你丫不担心我这是去赴约?”
  “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怀疑我这是去找那个魏桐?”
  “你丫爱找谁找谁。”项磊仰面躺到床上。
  “那我去啦!”
  “不送。”
  “真走啦!”
  “赶紧的!”
  何飞带上门走出了房间,停在门外,约摸两三分钟过后还是没听到屋内动静,终于忍不住又开门走了进去。项磊这时候正坐在床沿上,一边拿着那只割草机正准备刮胡子,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电视里世界各地反战游行的新闻画面。
  何飞忽然把书包扔到项磊身边。
  “老子今儿赖这儿不走了!”

蓝天白鸟ZZT 发表于 2009-9-9 22:21:59

87

 何飞问项磊:“你丫是不是连石卓都喜欢上了?”
  项磊答道:“这不明摆着吗?是个男人我都能喜欢上。”
  “操!”
  这个夜晚没那么纯粹,也许是灯关得比较早,窗外不时还会传来嘈杂声,房间里的二人又没有醉意陪衬,项磊一直说着不怎么正经的话,何飞不时跃起身来作势要动武。
  送出剃须刀的过程果然一如何飞所预料的那样并不顺利,直到何飞打开窗户扬言要扔出去的时候,项磊才说“你丫还是扔到我这儿吧”。
  何飞又一次想到此前自己一贯的看法:项磊身边的多数人最终都会伤害他。可这话根本没办法对项磊说,就算他把陈韬光当哥们儿,那孙子反过来偷了他的钱,就算他把石卓这个朋友看得很重,石卓反倒能为陈韬光而和项磊翻脸。这些事在何飞眼里似乎比对项磊来说还要值得愤慨,项磊只是一味地隐忍,何飞看着都来气。
  和石卓杨琳的来往越来越多,无论是张雯雯还是项磊,都和这小两口联系甚密。很多时候张雯雯和项磊会同时出现在这样的往来中,何飞原来感觉有说不出的别扭,后来倒也慢慢习惯了。好在,陈韬光很少再出现在他们之间。
  正庆幸南方肆虐蔓延的非典距离我们尚远的时候,有传闻说,北京也出现了疑似病例,学校卫生院已经单开了发热门诊,有人戴了口罩出门,地铁上有些美女抓住扶手之前会先垫上一块儿纸巾。
  美英对伊拉克宣战那天,石卓宣布周六要请我们去K歌,正巧,周六当天,美国开始空袭巴格达。碰头以后,项磊和石卓当即就开始议论这场战争,愤青的项磊一口咬定这是一场利益驱使的战争,他说世界上很多人都能意识到这一点,就连小布什自己的同胞都愿意揭穿他,石卓说每一场战争背后的真相或许要远比因为置身事外才得以闲暇去评说的人想象中复杂多了,小布什自称这是一场道义主张的战争或许有开脱之嫌,但是任何事件都是具有两面性的,任何其中一面都应该只是一个相对的结果,放开黑盒子里不为人知的动机不说,对于伊拉克人民来讲,这场战争也许真的具有一定的解放意义。
  众人争当麦霸的时候,这二人仍旧在头碰头地交流国际大事,敢情他们比科菲•安南都上心。何飞每次唱完Beyond的歌都希望听到项磊叫声好,可项磊显然顾不上这些。何飞忍无可忍地走过去打断了他们,他说他要点一首歌和项磊合唱,项磊一边点头,一边继续向石卓抛出他的下一个观点。
  何飞听的中文歌实在有限,他在对唱曲目中一页一页地翻找,只要看到自己能唱的歌就去问项磊会不会,选来选去,选了一首《现代爱情故事》。何飞从来都觉得音乐这东西只是有时候能够配合自己的某种心情罢了,那种用歌曲甚至仅仅只是一个歌名来传达内心情感的想法实属扯蛋。所以何飞选中这首歌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项磊一直专注于和石卓探讨国际局势,随便答了一声“会”而已,想必也没有顾得上多想。
  开始播放《广岛之恋》的时候,杨琳把一支话筒递给了石卓,这时,项磊和石卓的讨论才被终结。石卓的唱功真是不敢恭维,他自己都不止一次地说过,他是一个创作型歌手,每次唱歌都是对歌曲的一次再创作。杨琳本来唱功了得,最后竟然被石卓带进了一个未知境地,完全忘了烂熟于心的旋律。
  歌没唱完,众人皆作呕吐状,石卓洋洋自得,愣是坚持到了最后一句。
  然后杨琳和张雯雯交替演绎起萧亚轩和王菲,三个男生齐呼“原音重现”。
  《现代爱情故事》的画面出现时,张雯雯看到屏幕显示对唱,又看到何飞拿起一支话筒,以为是何飞特意为他们二人点唱的一首歌,便毫不迟疑地从杨琳手中接过了另一支话筒。何飞看了看项磊,项磊发现何飞递来的目光时,才记得刚才何飞说过的话。
  张雯雯看到歌名的时候还有些迷茫,听到前奏时忽然喜不自禁地说:“啊!我听过我听过的,我会唱!”何飞想,他听过的大概是小虎队的《叫你一声My Love》。
  张雯雯显然不经常听粤语歌,她的粤语发音怪异极了,甚至和正确的音节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粤语版的歌词和国语版在每句字数上有不小的差别,张雯雯又需要费劲地琢磨粤语发音,所以总是跟不上旋律,何飞唱到一半就唱不下去了,又怕中途放弃的话会让张雯雯面子上挂不住,只好学着石卓的作风坚持到底。
  接着又是何飞的Beyond秀了,石卓拿了话筒跟着瞎吼,何飞示意石卓站起来吼,于是两个人面对面歇斯底里,然后石卓拉起项磊,二人凑在一起共用一个话筒,三个人的歇斯底里掺到一起,分贝奇高,两个女生相继捂上耳朵。
  一连三首,男生总是容易在这样的嘶吼中达到兴奋至高点。何飞第一次看到一个放得开的项磊,他几乎有些忘我,脸上红红的,一定不是以往那种羞怯,而是兴奋。
  《现代爱情故事》再次出现在屏幕上,何飞朝项磊使了一个眼色,于是项磊拿了话筒,和石卓一起回到了座位儿上。何飞不动声色地朝项磊扬扬下巴,意思是让项磊从第一段开始唱起,项磊会意。然后,何飞看着画面,项磊也看着画面,他们正等着前奏过去的时候,画面和音乐突然一同消失了,其间的空隙中张雯雯说了一句:“点错了吧,怎么又来一遍,我切!”
  不怪她。她并没有留意到何飞和项磊之间的眼神交流,她也不可能想得到何飞会点这样一首情歌要和项磊对唱。再说,她显然对自己刚刚唱过的那一遍很不满意,于是顺便对这首歌也不待见起来。
  何飞失望地放下手中的话筒,却也无从说起他的失望。
  画面上显示了王菲的《推翻》,张雯雯从点歌台扭转身体朝向项磊,项磊把自己手里的话筒递给了她。
  石卓出门接了个电话,回来后说等会儿陈韬光会过来。
  “操!”何飞的心里开始烦躁起来。
  从陈韬光走进包房的那一刻,何飞就对这次小聚失去了兴趣,他半躺在项磊和张雯雯中间的位置,冷眼看着陈韬光的表演。
  陈韬光拎了一份蛋糕递给杨琳,说了一句“生日快乐”,这时,何飞三人才知道原来这天是杨琳的生日。张雯雯调低音量,三个人埋怨起杨琳为什么没有事先提到这茬儿,杨琳说:“生日的意义在于Happy,现在看来,这个意义已经实现了。”
  何飞歪着脖子对陈韬光说:“你丫还真是款爷儿,我们仨就是提前知道今天是猫的生日,估计也买不起这么大一蛋糕。”
  包房里的空气马上有些不一样了,杨琳和石卓朝何飞看了一眼,项磊用胳膊肘暗暗碰了一下何飞,张雯雯也轻轻推了何飞一把。
  陈韬光一边打开蛋糕,一边回道:“得,说这话多没劲啊!”
  何飞不屑地哼笑了一声,不再回应。
  煞有介事地点上些蜡烛,再一口气全部吹熄后,杨琳要动手切蛋糕,陈韬光自告奋勇代劳。切完蛋糕,陈韬光又自己派发了一通,何飞看着这情景,好像过生日的是他陈韬光一样。陈韬光把一块儿蛋糕递到何飞面前时,何飞一动不动,懒洋洋的目光从蛋糕上移至陈韬光,说道:“吃不起,我怕噎着。”陈韬光一瞬间尴尬得手足无措,这时候项磊伸手接过了那块儿蛋糕。
  然后陈韬光定坐在项磊身边,打趣道:“磊子,你一人儿跟他们两对儿混在一起不觉着眼红啊?还好我赶过来了,要不,咱俩也凑合成一对儿得了。”
  只有杨琳一个人因为这话笑出了声音,项磊陪衬着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其他三位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杨琳的笑声显得突兀极了,因这点突兀,那笑声很快便无疾而终。
  何飞一瞬间觉得恶心极了,想象着陈韬光如果也喜欢男人的话,无论对喜欢男人的男人还是对被男人喜欢的男人来说,都不能不算是一件和耻辱有关的事。
  何飞点的《冷雨夜》出现在屏幕上,张雯雯调高了伴奏音量。何飞本来就已经没有什么好心情唱了,看到陈韬光拿了另一支话筒也跟着哼唧起来,何飞用力将手里的话筒扔到了茶几上,包房里顿时发出一声闷响,众人齐声惊呼。
  陈韬光诧异地转过头看着何飞,何飞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了,当即一声暴喝:“你丫看什么看?”
  “我真不明白了,今儿你对兄弟有什么不满的直说成不?”陈韬光说。
  “别你妈跟谁都称兄道弟的!”何飞回道。
  “直说成不?”陈韬光又说。
  “别他妈逼我!”何飞刷地一下站了起来,几乎同时,被项磊伸手拉住胳膊,张雯雯也跟着站了起来,和以往这种状况下的反应雷同,她情急地喊了一声何飞的名字。石卓和杨琳走了过来,陈韬光一看全都改站着了,也跟着站了起来。
  “何飞,给我一面子。”石卓说。
  “你丫面子跟我这不值钱!”何飞对石卓说。
  石卓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才好。
  “何飞你这话太伤人了。”杨琳说。
  石卓拉了陈韬光出门,再回来时他说:“我让痞子先回了。今儿是我安排得欠周详,项磊你别往心里去,何飞你也多担待些,你一时情急说的话我也不会往心里去,咱们一块儿这么久了,就算你认为称兄道弟不够格,至少也应该算是哥们儿。这小子电话里说他蛋糕都买好了,不叫他到场我真是过意不去。”
  “再跟这争真相没什么劲!我只说,石卓,都是兄弟的话,你丫别护一个伤一个。”何飞说。
  这次小聚没有持续更久的时间,杨琳所说的happy也没能善终。服务生送回找零的时候,屏幕上再次出现了《现代爱情故事》的画面,这一次,何飞对着话筒喊了一句“项磊”,然后杨琳把另一支话筒递给了项磊,他们一起对唱这首歌的时候,张雯雯脸红了,项磊也显得局促极了。唱到一半,项磊放下了话筒,提议离开,然后第一个走出了包房。
  何飞习惯性地等着张雯雯,他以为她会走过来习惯性地挽住自己的胳膊,却不料她绕过了何飞,跟在杨琳和石卓身后兀自走了出去。
  一时间,何飞烦透了这种每个人都怀揣一份别样心情的小聚会。
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查看完整版本: 《无果花开》 BY 佚名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