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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undrive

《婚礼》 BY 静静行走 (无结局 作者停止创作)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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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7 23:53: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月辉摆摆手,止住大家的掌声,补充道:“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听说,每年运动会,都会安排一些文艺出众的学生到现场演出,给运动员和观众助兴。这一块抓住了,比啥都出彩。”
# J. |% z, g# A2 a% w) j, x  C      小雷老师点头道:“是这样的,今年也一样。不过咱们学校只有一个参加演出的名额。咱们班有这样的人才么?”( c3 n0 q5 t! b' s. y
      月辉语气相当肯定,“这点您可以放心,据我了解,咱们班上至少有两个人,他们的节目在全县都很有竞争力。”
3 y/ X* w  c: m# R4 v# ~% [' K! S      这次不只是小雷老师,好几个人齐声叫起来:) B. f/ c8 o% x$ i; n
      “谁啊?”
' j  O( U9 z' a* s      “咱们班还有这号能人?”
, x" a2 h* M' y- W' C3 _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
/ b6 ~" f$ J6 b7 [      月辉不紧不慢道:“一个就坐在你们面前,郑水云,他的萧或者笛子独奏,堪称一绝。还有一个是李艳,歌唱得很好,全县比赛都得过奖的。”6 C; ~. M7 u' N, J$ w# t, j
      小雷老师喜出望外,居然象小女孩一样叫嚷起来:“哇,太棒啦!”随即又嗔怪水云:“你这家伙,居然还跟老师藏一手?”, _8 g) e( Q6 |, O) y
      这回轮到水云哭笑不得了,叫屈道:“您似乎没问过我参不参加文艺表演吧?我压根就不晓得运动会还有演出哦。”
2 p. W: Z" y3 p7 G% l      “我没说过么?”小雷老师尴尬地问。- O. r7 [. ~; `& L( I
      “没说过。”众人齐声回答,声音比排练过还整齐。* A9 N! @  [0 |6 N
      小雷老师微微红了脸,支吾道:“唔,我都高兴糊涂了。”3 g" a. N. J; T% p3 d
      水云道:“老师,让李艳去就够了,不是我不帮您,这是露天演出,现场又那么吵,我去不合适。再说名额只有一人。”' N9 M& A7 m$ Y& U+ R6 ]
      小雷老师如同一不小心捡了宝贝,明知水云说得有理,却还舍不得放手,“我可以去学习争取争取嘛,看能不能再要来一个名额。”
* O2 ?* M9 D' a      水云笑道:“您是想要个双保险吧?这次我绝对可以保证,李艳一人出马,就足够替您争光了。”' }7 E" P* ?- _4 p6 U( U- X
      小雷老师望望月辉,月辉点点头,肯定了水云的说法。于是事情很快敲定下来:张大伟负责挑选运动员参赛,以及全班队列训练;杨慧负责联系李艳准备参加文艺演出;月辉则全面负责协调指挥。% C; p* r! e, f%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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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动会将在两周后举行,与之相关的人开始为此忙碌起来,月辉忙得尤其不可开交。忙也有忙的好处,事情一多,倒将月辉从先前的恍惚中拉了回来。而水云却象个没事人,每天照常去上课,只是一放学便连个人影也找不着了。好几次班上的队列训练,他都开了小差。6 |( ]# ^. Z8 A, h6 T& R' q4 b
      上课时,月辉偷偷望去,发现水云脸色木然,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仅过了几天,水云的脸看起来似乎又瘦了一些,月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想起自己前些天的冷漠,月辉心中有些不安,很想对水云说点什么,却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也找不到合适的说话机会。教室里人多眼杂,放学后又没工夫去抓住水云摆谈。月辉想,还是等明天吧,明天总会有机会好好与他谈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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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y' J$ k4 R      第二天是周末。上高中后,月辉与水云通常每两周回一趟家,这天又轮到了他们回家的日子。4 ]5 L+ E$ H$ Q0 O  k# `+ C
      星期六中午,月辉吃午饭时没看到水云,问林小兵,也说没看见。以往水云如果没缠着月辉,通常就是与林小兵一起。但这次林小兵报名参加运动会3000米长跑,天天要训练,也有多日没与水云同行了。
* g( t! I7 e' s) ]      没有月辉的照管,水云的脏衣服堆得满床都是,其间躺着个旅行包,看起来是收拾好准备要回家的。月辉将他的脏衣服收起来,与自己的几件衣服一起带到水房,一边洗一边想:死小子,事情都过了快一周了,还跟我赌气。呆会放学回家,几十里山路,到处是坟包、恶狗,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一个人走。9 S/ W/ ~& ~# B# u6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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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举行了外语单元测验。月辉还没做完试题,水云已经提前交卷了。月辉料定水云胆子小,不敢自己回家,因此并不急于去追赶他。自己认真地将试题做完,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不紧不慢回到宿舍。: v) @3 [: A6 ]" ~6 O6 f2 F
      然而水云并不在宿舍里,原本躺在他床上的旅行包也不见了。月辉大感意外:难道这小子竟然赌气先走了?月辉赶紧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匆匆追了出去。" d" Z7 `0 E: D
      县城边上有个名叫“醒觉溪”的渡口,月辉与水云回家,必须要从这里渡过赤水河。在赶往渡口时,月辉一路东张西望,却始终未发现水云的身影。月辉猜测他应该在渡口等着自己,想到这小子故意让自己着急,月辉在心里骂:该死的,逮住了有你好看!
" u) o$ c! Z6 P7 [- U$ I      到了“醒觉溪”,月辉才发现自己想错了,渡口上冷冷清清没一个人影,唯一的一艘渡船正“咿咿呀呀”划向对岸。渡船罩着蓬,无法看到水云是否在船上。月辉将双手拢在嘴前,高喊了几声“水云,水云”。喊声跌落到水面上,没有任何回音传回来。
" R0 S4 K: m. R: O: |      渡船抵达对岸泊定时,月辉紧盯着从船头走出来的每一个人。出来的人其实只有一个,是个佝偻着腰身的老头子。老头拖着月辉的视线,沿着水边的青石板路,隐入了一片密匝匝的竹林子。! |, a/ |* v" ]
      月辉失望地收回目光,面对身前一湾碧水,不知水云是否已过了河,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渡过河去继续追赶,还是留在渡口等候。
9 _& R% j$ ~- k      “喂,你龟儿子魂丢了?要过河就快上船!”艄公的一声吆喝,让月辉收回了心神。这才发现,渡船不知何时又划回来了,几位准备过渡的行人已坐上了船。撑船的男人手持长篙,正敲打着船舷向月辉催问。& a* \0 b. h: h# r; w8 W# Z6 o
      月辉歉然笑道:“大哥,刚才有没有一个学生坐船过了河?”
7 [- B6 a  r3 R4 h6 h      “过河的学生就多了,是男是女都不说清楚,鬼才晓得你问的是张三、李四还是王二麻子啊。”男人这样说着,突然恍然大悟道:“我晓得了,你龟儿子不好好念书,搞上对象了吧?是不是在等你的小情人?嘿嘿。”* v% w3 w9 C5 B" {& |$ |
      满船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月辉,月辉脸上发烫,尴尬得连连摇手,“不是,不是,你少胡扯。他是我兄弟,就是时常跟我一块儿过河,总抢你竹篙的那个。”, j/ N& c- p- d6 I: }4 k- ^- T+ U0 H
      撑船男人失了兴致,“哦,那捣蛋鬼啊,过了好一会了。”- S; Q+ L; d! O  i. b
      月辉得了准信,心里踏实多了,一个大步跳上了渡船。这一次他也学水云,抢走了撑船男人的竹篙,说:“你歇一歇,我来替你撑。”水云抢竹篙是图好玩,月辉抢竹篙却是嫌撑船男人总是慢慢吞吞地耽搁时间,怕晚了追赶不上水云。
& o2 P) r! N7 l3 v      月辉撑篙弄桨间,渡船“唰唰唰”的破水声响成一片,很快便抵达了对岸。月辉不待渡船停稳,扔下竹篙纵身一跃上了岸,渡船给他一蹬退出了大老远。
9 x+ E# J: Q. i) q  g* S      撑船男人气得大骂:“龟儿子,赶着去奔丧啊?”
& {% {" U; |8 ~% Y; J8 s- T      月辉懒得回嘴,撒开脚丫子一溜烟向着回家的路上跑去。6 A! [4 b$ y: h1 J' ~2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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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湾、沈家坳、大坪、双溪……,月辉一路追赶下来,却始终没能赶上水云。快到“竹里馆”时,日头已经落进了西边的群山,天空正一点点洗去脸上的油彩,即将进入宁静的睡眠。从河谷里升起的风,带给人丝丝凉意。月辉知道,夜晚就快到来了。* `# G, E3 D$ f' r2 w7 B" F* _7 g
      山路上空无一人,林中竹木沙沙作响,四野蛙声阵阵,山谷里泉水幽咽,月辉越来越为水云担忧——这个胆小的家伙,此时应该还没赶到“回龙湾”,夜间的山路,会不会将他吓坏?
: H9 s8 B* }% l2 i7 s% Q6 K      这担忧并未持续太久,赶到“竹里馆”,经过张二毛家门口时,月辉一眼望见了水云。这小子正坐在一条小板凳上,悠闲地啃着西瓜,与张二毛摆着闲话。5 v. w) M" B3 F
      见到月辉,张二毛笑道:“水云等你好半天了,坐下来歇歇脚,吃了瓜再走。”
' u1 J" z5 Y, Y0 ^! u6 ]      月辉瞪了水云一眼,对张二毛说:“今天就不麻烦了,天都黑尽了,赶路要紧。”
3 _0 ]% D; R0 m, z# c+ Q( w      水云直起身,伸了个懒腰,也对张二毛说:“是该走了,改天来喝你喜酒吧。”( O) w, q9 j; u/ K
      月辉诧异道:“二毛,你小子这么快就要把自个嫁了?”
/ o6 n$ b% _* N) _      张二毛嘿嘿笑道:“早晚的事嘛。下月初三,你们一起来喝喜酒,一定要来啊。”6 X2 i- n- O4 Z
      二人点头答应了,辞别张二毛,继续赶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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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M  i6 r! C" e! K4 D$ x( f      走出“竹里馆”的灯光,两人马上陷入了沉沉夜色中。月辉打起了手电筒,水云却伸手夺了过去,另一只手递了块西瓜给月辉,说:“我来打着,你先吃瓜吧,张二毛刚摘的,甜得很。”9 C0 B8 j6 u% j! O. V
      月辉心里还有点恼火,没有伸手去接。水云便将瓜塞到月辉嘴里。西瓜的确很甜,月辉又跑得口干舌燥,于是他张大嘴巴,一口咬下去,只听得水云哇哇大叫起来:“狗日的,咬到我手指头啦!”; x1 M1 j( G9 Y; b& L# s
      月辉却不立即松口,嘴上反倒加了点劲,直到水云连声喊疼讨饶,这才松口放过了他。月辉坏笑道:“那是手指么?我还以为是猪蹄子呢。看你还敢不敢不听话乱跑!”/ l/ h  O+ A* K8 N1 s
      水云用手电筒照着自己的手,指头上现出了两个淡淡的牙印,气得骂道:“狗东西,啥时候学会咬人了?”6 v, `* Z. T7 h  Y$ t3 v/ A
      月辉嗤笑道:“还有脸骂我,你咬我的时候还少啊?那天晚上在河滩上,是哪个狗东西把我肩膀都咬出血了?……”水云大羞,连忙捂住月辉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4 k  K% B; z' i. H4 U
      那个风狂雨怒的夜晚,在痛苦与欢娱的双重冲击下,水云的确无意间咬破了月辉的肩头。这样的丑事给月辉翻出来,让他怎能不羞?更糟糕的是,心中明明在羞惭着,身体却又开始滚烫、开始僵硬、开始不安分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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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竹里馆”到“回龙湾”只有四、五里山路,以水云和月辉的脚力,即便是夜行,也只需半个钟头便可走完。但这天晚上二人足足走了一个多钟头。2 J* b$ ^- P( F1 L
      途经赤水河边一个名叫“观音岩”的山谷时,说不清谁先动手,二人拉拉扯扯闪到了一块巨大的石岩背后,迅速纠缠在了一起。在浓黑的夜幕掩盖下,二人压抑多日的心、禁锢多日的欲望一波接着一波、一浪高过一浪疯涨起来,伴随着狂野的冲击,滚烫的激情终于象火山一般喷射开来。$ X4 I4 S  \* h; v# a
      当最后一丝灼热散尽,水云与月辉肩并肩在岩石上躺了下来,夜风拂过,整个人轻盈得仿佛要随风漂浮起来。这时水云听见,谷中的泉、河里的水、林中的树木、游荡的夜风都在唱着歌,歌声轻柔缠绵,仿佛来自一个温暖的梦。水云双眼微合,很想在这梦中沉沉睡去,永远不再醒来。但仅过片刻,恍惚中水云突然升起一丝恐惧——如果自己睡着了,月辉是否会悄然离开?是否会将自己独留在无边的黑暗里?# X6 ^0 V1 l4 C3 @
      月辉舒服地平瘫着身子,享受着夜的清凉、四野的宁静、以及浑身通畅的快意。身边的水云陡然一震,一把抓住了自己,水云手上带着汗,又冷又湿,仿佛刚从一个恶梦中惊醒。月辉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月辉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用力握紧了水云的手。! E: ^. [/ n1 e# g
      月辉的手很有力,也很温暖。给这样的手握着,水云心中生出了在波涛汹涌的急流中搏击之后,终于脚踏实地的安全与踏实的感觉。水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由月辉手上传来的温度,正慢慢渗入自己的手掌、胳膊、全身上下,直至内心深处。* {* ~# U; o  y) u" C
      在这个世界上,还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够不用言语不用眼神,只是这么握握手,就可以把温暖传到自己心底么?在这个墨黑的秋夜里,在这片赤水河畔的岩石上,少年水云坠入了这样的疑问,并在这疑问中无由地忧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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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7 23:54:1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天晚上,二人摸黑走在从“观音岩”返家的山路上时,月辉给水云交代了很多事。月辉让水云在别人面前要懂得收敛,不可过分亲昵;要他渐渐学会懂事,不能孩子般一味任性胡闹;要他将心收拢好好念书,不能再东游西逛消磨时间……
% E" C1 ]% `. x8 n% _9 r      月辉每说一条,水云便“嗯”一声。水云漫不经心的回答,难以让月辉放心,月辉便揪住水云的耳朵逼问:“你可别这会儿答应得轻巧,回头又当耳边风。老实告诉我,交代你的话,你到底听不听?”% |  G8 [5 k# Y2 j9 Q# g" k! d( ]6 g
      这次水云没喊疼,也没与月辉胡闹,他轻叹道:“我啥时候不听你的话了?放心吧,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你要我为你去死,我都愿意。”
0 X& c. G/ P# w, Q9 D      这话来得太突兀也太认真,让月辉一下怔住了。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松开手,摸了摸水云的脸颊,低声道:“别胡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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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8 00:05:41 | 显示全部楼层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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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云答应了月辉要听话要懂事,却没过多久便闯出一场祸事来。此事可以说完全是因李艳而起。
9 e% e# t! o: X9 x( S      照班主任小雷老师的说法,跨入二中的校门,大家便又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一切都得从头开始。但是开学没多久,李艳却似乎远远跑在了众人前头。至少,她的名声几乎传遍了县城里所有中学。
* o* W0 Y7 d: J/ x) b3 U% b5 ~/ F9 H      县城里中学只有六、七所,这些学校各有其传统。例如一中不仅成绩最好,女生也比其他学校长得齐整些;“红卫”中学打架最凶猛,小女生也敢动刀子等等。于是有无聊者编排了这样一首顺口溜:一中的女子,“红卫”的刀子,“五七”的厨子,二中的土包子。6 W. X/ _) w* s- ^" a, Q5 Y
      不怪别人嘴缺德,比起城里其他学校,二中的确象个刚进城的土孩子,灰头土脸不大抬得起头来。原因是来自全县各地农村的学生,基本上都集中在这里。加上学校师资、设备等多方面的不足,使得二中的学生论成绩、论时髦、论胆气都远逊于城里其他学校。
: a& H% G$ s! O2 m) U6 V6 a: a      但是最近两年,二中的名声却大有扶摇直上的势头。而这种名声,竟是由两位美丽的女生带来的。其中一个名叫赵燕红,另一个正是李艳。要知道,在一帮蠢蠢欲动的少年扎堆的中学校园里,最容易让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突然冒出一位秀色可餐的美女了。而二中这两年一连冒出了两位美女,声势大有赶超一中的势头。3 [- {' Z0 }+ k4 o$ g4 U5 y. \3 l
      赵燕红是去年进入二中的。比起其他青涩的高中女生,这位新来的女孩明艳得简直有点不象话,当她微眯双眼露齿一笑时,那小狐狸一样的眼睛,那可爱的小白牙,将一帮小男生晃得眼也花了心也乱了。于是空缺了两年的“校花”美称,被他们慷慨赠予了这位女孩。% A: `; B4 {# m& H
      
3 M  @0 N- Y# h9 E: \. _      二中真正名声大噪,则是在今年的运动会之后。正如水云、月辉事先所料,李艳在这次运动会上出尽了风头,也为老师、班级和学校赚足了脸面。
; t% R$ T) R' l# u      同样一鸣惊人的还有林小兵。在运动会压轴项目男子3000米长跑的比赛中,从发令枪响起直到比赛结束,这小子始终一马当先,将其他选手死死压在身后,一举摘得了冠军。而这个项目以前一直由一中把持,二中还从未有人杀入过前三名。因此比赛当天,现场观战的二中师生个个欣喜若狂,“加油”声喊得山呼海啸一般。
: G- {5 L9 ~$ ?2 B1 r2 f      长久以来,二中几乎是万事不如人。除了被人当作笑料,这所“土包子”学校极少被人提起。而在此刻的运动场上,在这场分量最重的争夺中,林小兵一举灭掉了所有平日耀武扬威的学校的威风,这怎能不令二中师生扬眉吐气呢? ; o9 D& \: f; x+ S( z' F
      比赛临近尾声时,更让他们惊喜的一幕出现了。伴随着悠扬的乐曲声,一位身着洁白连衣裙的女生袅袅登场,姿态优雅地冲台下轻轻挥挥手,洒下一串歌声:
" q: V/ Z1 v) `& m- W      “长路奉献给远方,玫瑰奉献给爱情,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爱人……”
7 I3 }3 b, K, l# n" a      这首大多数人都会哼哼的歌,从这位女生口中唱出来,现场顿时吹来了一阵和煦的春风。歌声沉静处若碧水东流,悠悠扬扬流连不去,高昂处又如飞鸟振翅,风姿翩翩直上云霄。一时间,整个运动场的喝彩声、欢呼声、呐喊声都在歌声中凝结了。人们的目光、呼吸连同心跳,全部落到了这位一尘不染的白衣女子身上。: i5 o8 v4 e3 d- D. L' [: u
      这位光彩夺目的白衣女子正是李艳。运动会结束时,学生中已极少有人谈论比赛成绩了,到处有人在打听:唱歌的女生到底是谁?& s# w, u7 q6 M$ d
      
8 M% ]( S  l* L3 ~: w      第二天,二中门校门口一下子多出了不少闲人。这些人有外校学生,也有社会上的无业青年,一些争风吃醋的事端也随之而起。二中校领导和老师还未从运动会的兴奋中清醒过来,随即便体会到了“人怕出名猪怕壮”的烦恼。当然,最烦恼的人并非他们,而是李伟。
+ o0 ~& ?7 r4 ~7 |0 s6 N) o0 z      运动会结束后,李伟便时常听人“双飞燕”长“双飞燕”短地谈论不休,其中不乏猥亵下流的言语,以及无中生有的谣言。“双飞燕”指的正是二中的两朵“校花”——李艳与赵燕红。在这二人之中,李艳的容貌、才情都更为出众,吸引的目光与流言自然也就更多。
' y7 u: r8 p* @4 U' a  F      对男人来说,女友太出名通常不是好事。早在运动会之前,李伟便听说二中不少男生围着李艳打转转,其中一位据说还是校长的儿子。为此,李伟与李艳已经有过几次争执。眼下情况变得更糟糕,追逐李艳的人越来越多,俨然呈现出一派蝶舞莺飞的壮观景象。
' h! V  |: |. }9 n: U. ]- K      假如李艳懂得收敛一些,事情或许不会太复杂,针对她的种种流言也会不攻自破。偏偏这女孩并不守旧,面对异性非但不会退缩,反倒是逢人三分笑,交朋结友的本事相当了得。来县城不到两月,朋友结交得甚至比李伟还多,其中不乏一些来自社会上的小青年。
, I1 K/ O0 K( e3 i3 P" Q* s      李伟本是个从不让人的骄横角色,对此怎么能不大为光火?但李艳不知吃错了药还是醒悟了什么,如今竟然全然不惧李伟的威风,吵架斗嘴怄气样样来得,并且处处占尽上风。于是李伟只得将脾气撒到那些李艳的追求者头上。一天傍晚,李伟纠集了刘涛等几位初中时的哥们儿,在二中校门外拦住了对李艳追逐得最欢的刘羽,将这小子狠狠揍了一顿,这才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 x* A5 _6 o2 K0 ^, N; O
      次日下午,李伟找到水云,眉飞色舞地描述刘羽哭爹喊娘求饶的脓包模样,并且冷笑道:“敢追我老婆,狗日的活腻了!”# r5 M" n5 r# Q: `0 i
      水云一开始听得十分解气,但李伟说出这句话时,他却感到刺耳了,“你少得意,中午我还看见他跟李艳走在一起哪。”
9 z2 e# s& }( l1 C      李伟脸色陡然阴沉下来。水云话刚出口,也立即后悔了。在别人背后搬弄是非,对水云来说还是第一次。可是李伟的话,让水云不能不想起“石头”。因为同样的话,李伟曾用来威胁过“石头”。9 W" G2 \5 ]7 m4 z+ s) Q
      开学以来,水云与月辉收到过“石头”的好几封信。“石头”总说自己在异乡过得很孤独,也很痛苦。水云从“石头”的言语间,看出他依旧无法对李艳忘情。水云回信时,时常骂“石头”没骨气。水云嘴上骂得狠,心里却对这个无药可救的家伙充满了同情。想到“石头”的一片痴心,换来的却只是无边的痛苦,水云时不时会对李伟尤其是李艳生出几分厌恶与敌意来。方才李伟的话,便让水云又冒出了这样的感觉。8 k$ H; r' Q4 r0 j; c
      “不踩扁这狗日的,老子不是人!”李伟铁青着脸骂。
4 U9 V/ [" A4 A; e$ z( d      水云已恢复冷静,怕自己一时失言再惹事端,便劝道:“你就别再闹了,有啥解决不了的,跟她好好谈谈不行么?我替你去找她说说也行啊。”7 Q# r  k- R  ^" W& Y& b
      李伟摇摇头,脸上隐隐现出痛苦的神情:“算了,她现在啥也听不进去。老子真搞毬不懂,她到底想要啥子?”最近一段时间,李伟已多次在水云面前现出这种迷惑而又痛苦的神情。
9 |7 @: m* W% e      有几次喝了酒,李伟对水云讲了些过去的事情。水云因此了解到,李艳能进入二中,原来是李伟瞒着父母,求他父亲的一位老同学帮忙的结果。这事发生在初中毕业前夕,李伟得知事情已经办妥只后,将消息扣押了几天,等到李艳过生日,才将喜讯告诉了她。
" Y$ d( Q: @: a) v* J  N" x, R- z      那天晚上,李艳初次投入了李伟的怀抱。也正是在那天晚上,“石头”怀抱自己残破的梦想,黯然告别了校园生活。
( Q( G7 e' B, j" A6 I5 E      知道这些事后,水云有点看轻了李艳,认为这女孩市侩、轻浮得令人生厌。可是自己的两位兄弟,偏偏都对她着迷,甚至不惜折磨自己。水云从心底替“石头”与李伟感到不值。
# g8 p: K% k% @- y3 O* ~# w      在为别人叫屈时,水云却从未想过,自己对月辉的感情,比别人更加盲目,更加无望。也许,感情的事情永远都是这样:旁观者清,当局者迷。4 V$ ]* Z+ ]. p) {' w)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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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周末。这天下午放学后,月辉与水云在操场边碰到了初中时的老同学赵飞。几月不见,这小子已经时髦得让人不敢相认了——披肩发,蛤蟆镜,花衬衫,仿佛是挂在发廊墙壁上的歌星、影星从画中走了出来,往学校操场上那么斜斜地一站,令过往的学生、老师无不侧目。
  T; N' o5 c( G! m7 E1 U* \5 N5 |      水云知道,赵飞已经顶替父亲在石油队上班了,见这小子骚包成这副样子,水云忍不住直想笑。身旁的月辉神情淡然,水云猜他一定看不惯赵飞这副“流氓”样子。$ g1 O4 z4 a5 Y$ t/ ]3 G
      见到水云,赵飞一把拖住就要往外走,说李伟在江滨路摆了一桌,哥几个得好好聚聚。难得这小子不计前嫌,还装模作样邀请了月辉同往,尽管明知月辉是不会去的。水云原本与月辉约好要去看电影,颇有点为难。月辉却没显出不高兴的样子,让水云只管去玩,说电影啥时候都可以看。# B- h6 A4 _2 u: U$ c. T2 Q5 S
      晚饭是在江滨路的“海上天”餐厅吃的。老友重逢,本该高高兴兴玩乐,这一晚却由于李伟心情不佳,气氛有些沉闷。就在赵飞去找水云时,李伟也去找了李艳,约她出来一起玩。李艳却说自己已经约好了几位朋友要去逛街,不肯前来。
2 @/ s# ^1 U/ [! K/ u      赵飞与水云不停地开着玩笑,李伟的脸却黑得象锅底。酒入愁肠人易醉,没喝上几杯,李伟的脸便由黑转白了。水云、赵飞都知道,这小子喝酒从不脸红,只会发白,若喝到脸上惨白、眼中赤红之时,离倒下就不远了。只是平日要放倒李伟并非易事,总得有七、八两白酒才行。今晚三两酒还不到,李伟便脸也白了,眼也红了。赵飞看得直摇头叹气:“完了完了,这龟儿子,算是给那婆娘毁了。”
  }  M4 C7 y" l- e1 X      
2 z  E/ \+ G% u& a      华灯初上时,三人走出了酒馆。清凉的江风吹过,李伟似乎清醒了一些,让赵飞、水云与他回家去住。水云担心月辉不痛快,坚持要回学校,让赵飞陪李伟回家。李伟劝不动水云,便提出要送他回学校。
( s; [' I4 {# F$ L" E      水云开了个玩笑,“现在还不晚,我又不是小妞,还怕人劫财劫色不成?”   
- m/ p& F8 g* @) I5 }$ Y+ F6 D      赵飞嬉笑道:“你要是小妞,也是头母夜叉,哪个敢来劫你?你劫别人还差不多。”
7 Y) {" w" o8 I+ w2 [3 H' A      李伟却叹了口气,说:“你要是小妞,老子一定娶你回家。”
2 M% c! k8 E' k& v, Y/ [      水云听得浑身不自在,骂道:“少屁话,你们回去吧,我走了。”3 J7 B1 x' b! c( H1 S8 ~
      也许是酒精作怪,这次李伟竟象王八咬住了手指头,死活不肯松口,说要么去他家,要么让他送。水云给他缠得没办法,只好答应让他送。
! }6 p$ C; k! e9 S$ Y      三人穿过热闹的县城大街,步行半个多小时,便出了主城区。过了赤水河大桥,街道就变成了出城公路,靠山的一侧爬着一道破旧的围墙,墙内便是二中校园。临赤水河的一侧散落着不少小吃店,另有“望江楼”等几家零星的酒楼。大酒楼招徕的是有钱人,而小吃店拉拢的是穷学生,各有各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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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8 00:06:01 | 显示全部楼层
水云东张西望,想看看月辉在不在这些店里,结果月辉没找到,却发现林小兵正在一家小店里吃面条。林小兵告诉水云,月辉刚刚回宿舍去了。说完几大口吞下碗里的面条,抹抹嘴巴,准备与水云一道返回宿舍。4 C8 p" \+ C+ B' |. b
      水云正要与李伟、赵飞告别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水云还来不及反应,李伟猛地一推他,吼道:“快跑!”
( @9 I0 ]5 X: o2 X. D      水云与林小兵慌慌张张跑出一段路,回头看时,只见李伟与赵飞已被十来人围住,拳来脚往打成了一团。水云从未打过架,眼前的情形让他一时慌了手足。正犹豫不决,一人在李伟身后猛踹了一脚,李伟身子一阵摇晃,几乎摔倒。水云陡然忘了害怕,对林小兵大喊一声,“赶紧回去叫人!”拣起一块废砖头,扑向不远处的战团。- E- t6 a+ R0 Q/ T2 ^5 k2 T9 e, v; E
      关键时刻林小兵再次发挥了自己的特长,风一般卷到宿舍。不巧宿舍里只有月辉一人在。林小兵二话不说,拉起他就跑。出了门才气喘嘘嘘地告诉他,水云与李伟在校门口遇险了。月辉大急,让林小兵赶紧去教室再叫些人,自己一路飞奔向校门口冲去。3 @4 q. Q0 e3 ]+ F8 `  _
      月辉赶到现场时,李伟与水云已双双倒地,正被人踢来打去。赵飞身材结实一些,仍在苦苦支撑。月辉急得红了眼,一头冲入了战团。对方人手太多,月辉又缺乏打斗经验,转眼间已挨了好几拳。正忙于招架时,月辉发现一人狠出一脚,将水云踹得满地打滚。月辉恨极,疯牛一般冲向那人,一把搂住,用足浑身力气,竟将那人摔入了公路边的臭水沟里。而在这一瞬间,失去招架的月辉已不知挨了多少拳脚。
3 k& s! {+ |2 u6 [1 s" [$ i  }      水沟里的家伙哼哼着爬出来,恶狠狠叫道:“全给我上,宰了这狗日的!”看起来,此人正是对方的头目,听他一招呼,其他人一齐逼近月辉,有几人手中寒光闪闪,已然掏出了刀子。
  t5 H& d/ a- J; R      情势正危急时,校门口突然“呼啦啦”涌出一大群人,带头的林小兵大喊:“别让流氓跑了,揪他们去公安局!”围住月辉的人闻言大惊,好几人撒腿便跑,但仍有凶悍者临走时踹了月辉好几脚。月辉左躲右闪,胳膊上还是中了一招,剧烈的疼痛让他“哎哟”叫出声来。从水沟里爬出来的家伙晃了晃手中的刀子,阴声道:“龟儿子,给你点纪念。想多活两天,下回少管闲事。”说完转身扬长去了。
# m; j5 B5 z( E7 I5 M      林小兵还想带人追赶,月辉拖住他:“算了,回去吧——哎哟!”' V+ M5 I( M+ n) L4 r
      水云已扑到月辉身边,听得他喊叫,大惊失色道:“你受伤了?快给我看看,伤到哪里了?”水云知道月辉素来稳重,轻易不会乱喊叫。公路上没有灯光,水云无法看清月辉的伤势,话未问完,已急得打起了哭腔。
% K& [9 ~% Z  Z) O1 M: z+ T. n      “小云,快别问了,赶紧送医院吧。”李伟在一旁提醒。8 v4 a( I* h" x( N2 u8 A; z
      赵飞也急道:“是啊,快送医院。”听得出来,此时他是真的十分关切这位昔日的死对头。8 \4 h# g4 N3 I( @1 O8 [. `
      水云哽咽道:“哥,你还能走么?要不要我背你?”
( M3 r; W  R' |/ ^3 F5 K      月辉还没答话,林小兵已嚷道:“水云你急傻了吧?你哪背得动他?”
+ S9 G1 K! U3 F6 C8 j2 v      “对啊,我来背还差不多。”说话的人是肖剑。
. C, Y0 G- o9 E  O. l$ D: r      体育委员张大伟打断了他的话:“你也不行,还是我来。”。
0 e5 w, J/ e# S) U/ C8 @: ~      ……
$ D  ^4 E% M( P! x      众人七嘴八舌,真是越帮越忙。月辉好不容易才插上话:“不用了,伤的是胳膊,我自个能走。”
+ s. N3 ]8 ]. Y% e- I# E      待众人安静下来,月辉显出了他沉稳干练的一面,他先对同学们表示了感谢,然后让大家返回学校,说去医院的人太多,闹得满世界都知道了反而不好。大家听他说得有理,便听从了安排。李伟也对这帮同学致了谢意,说自己改天一定请弟兄们喝酒。至于水云,自从牵着月辉的手,摸到一手鲜血之后,早已六神无主了。3 {# F, B6 f" M4 n& G
      好在离学校不远就有一家小医院。值班医生打着哈欠,替几人检查了伤势,水云、李伟和赵飞都只是鼻青脸肿,并无大碍。月辉的伤重一些,右胳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医生替他缝了十多针。/ Z6 T+ b+ N- H' V
      麻醉伤口时,月辉皱着眉头咬着牙关,看上去疼得厉害。水云看得心中发紧。等到医生开始一针一针往月辉皮肉上扎,水云便感觉那针仿佛不是扎在月辉的皮肉上,而是扎在了自己心里。0 P: M* X4 O0 W
      李伟看出水云很紧张,拍拍他肩膀说:“要是害怕,先出去呆一会罢。”水云脸色发白,摇摇头没说话。见水云一副要哭的样子,月辉笑道:“你别紧张,一点都不痛。”水云从未做过手术,并不知道月辉此时已被麻痹得不会感到疼痛了,只以为他忍着痛苦,还要来安慰自己,眼泪再也止不住滚落下来。
5 b) y+ U' @6 _6 S9 x" S      伤口很快缝好了。四人走出医院时,李伟诚恳地对月辉说道:“我这人过去很混帐,经常得罪你。你要是不嫌弃,往后咱们做兄弟,如何?”
! q% h8 |  [8 |      月辉没说话,向李伟伸出了未受伤胳膊。李伟紧紧握住月辉说:“那好,我该回家了,明天再来看你。”又对水云说:“小云,你替我好好照看月辉。那群王八蛋要是再来找麻烦,你跟我讲。”) ^% H8 l) ]; H* i
      , m2 Z, \4 g, _
      并肩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水云牵着月辉的胳膊,问道:“哥,还痛么?”
3 G1 N, N) l" Z/ e' L7 r! }      “有一点。”3 S& T- l* G- R) s9 y. J1 p$ p3 }
      “哥,你咋这么傻?也不等等大家,就自个跑来让人打。”. k5 S  K5 f) }8 ~; |7 [3 s/ j
      月辉笑道:“我要再不来,小猴精还不给人捶成小肥猪了?”
* y+ m  y# a8 B! O      水云“扑哧”笑道:“死讨厌!”) p8 Y+ U6 c* ^
      月辉也呵呵笑了。夜色太黑,月辉没有看到,水云的笑脸上挂着泪水。) J- H) X; H2 J, b!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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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T5 |7 q: _      第二天中午,李伟与赵飞来看望月辉,带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昨晚来的是“红卫”中学的人。李伟特意提醒水云与月辉,最近没事就少出校门,那帮人相当凶狠,社会上不少小混混都惧他们三分。其中砍伤月辉的人绰号叫“柳三刀”,听这名字就不好惹。
& N) S; E$ ~. e      月辉问:“你怎么会惹上他们?”# F+ J! e8 K" C
      李伟恨恨道:“还不是刘羽这狗日的,听说他有同学在‘红卫’。”  m. V0 x& W1 V1 R* k
      月辉仍是一头雾水,“这跟刘羽又有啥关系?”
3 ?- E8 O* ?7 Q. J1 o, l; f  N& x      李伟有些尴尬,不知如何作答。水云骂道:“这狗日的,真是欠揍,你们前些天对他太客气了。”又回头骂李伟:“都是你这龟儿子闯的祸,为了你争风吃醋,老子是第二次挨打了。”+ v- P1 c/ ^/ _1 X) Y) ~
      赵飞笑道:“你就别怪他了,昨天回去,李伟还一路说,水云和月辉平常从不惹事的人,没想到朋友有难时,比谁都勇猛。你们放心,绝不会让你们白受罪,不报这个仇,老子绕县城爬三圈!”% z1 F; y; }6 a' v5 w2 I
      月辉已听出个大概,冷然道:“李伟,你昨晚说的话,现在还算不算数?”" E1 c6 K# G# ~" n4 i# J4 B, G
      李伟:“有话你只管说嘛,用不着兜圈子。”0 g1 P, F& t. V, q2 D
      “你说咱们往后是兄弟了,算数吗?”* x2 M2 N. r( c4 E  A+ X7 W
      “当然算数,这辈子你都是我大哥。”; _( |7 t7 T# G1 P# e
      月辉冷冷道:“那好,你们若是真为我和水云着想,就别再惹事了。”见李伟与赵飞心有不甘,月辉又说道:“既然是兄弟,我就有啥说啥。你们两个想必都清楚,我和水云不比你们,除了发狠念书考大学,我们没有别的出路。可你们想想,再这么闹下去,我们还能安安稳稳念书吗?”
6 X# |( P5 n4 t4 y      李伟面有愧色,“你说得有道理。怕的是就算我肯忍气吞声装王八,人家也未必会放过咱们。”/ {* W; D; Q/ J+ e4 C% U
      赵飞拍拍他肩膀说:“不必担心,这事交给我来办,保证让那些人不敢再来捣乱,学校也不会找你们麻烦。”
8 z9 `, Y  Y( I      这下水云、月辉、李伟都有些好奇了,齐声问道:“你打算咋办?”
* q- P' _! M$ I9 K      赵飞笑道:“这你们少管,我说到做到,不出一周,保证为你们解决一切麻烦,等着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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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飞的牛皮显然吹得大了些,他与李伟前脚刚走,水云与月辉的麻烦后脚就来了。班主任小雷老师将二人叫到办公室,为的自然是头天晚上的事。小雷老师气坏了,自己最器重的两位弟子,居然会参与群殴,这让她简直难以想象。
$ l, k7 O# }" ~3 u9 o; I" Y9 a      水云与月辉费尽口舌,竭力向老师解释说,此事并非因自己而起,那些“流氓”为何会来滋事,自己也的确不知情。很难说老师是否相信了他们的话,但是谢天谢地,她总算答应不把事情上报学校了。
- ]1 [4 X7 l/ b9 M% _0 G( @* d      二人刚松了口气,老师却又严厉起来,这次她将矛头对准了水云一人。说他总与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引人议论纷纷;说他一有空就往城里跑,学习成绩滑得厉害;说他对班级活动漠不关心,没有集体荣誉感……9 T5 h$ E' ?2 L3 I9 V% l- M7 K
      说到气头上,老师威胁要将事情告诉水云伯父,让他通知家长。通知家长是所有老师手中最具杀伤力的一招,水云又比别人更加畏惧父亲,一听此言,急得连声求饶。月辉急着帮他求情,这才让老师渐渐消了气,答应暂时不请家长,但她同时警告水云:事情并不算完,半期考试就要到了,考不出年级第一名,到时候有你好看!
3 \, @8 g6 @) y3 R8 \6 n; V      走出老师的办公室,见水云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月辉笑道:“我说你你总是不听,这回好了,让老师套上了紧箍咒,看你还敢不敢再胡闹。”: U2 G. b) C0 p' H
      “我都霉得打扑爬了,你还笑得出来?”水云气得装出要拧月辉受伤的胳膊。月辉怕这小子狗急跳墙下手不知轻重,吓得落荒而逃。% V; y& `( b% {/ E, K& t9 d' \
      二人追逐着跑回宿舍,林小兵疑惑道:“怪了,给老师抓去训话,还高兴成这样?”
1 |2 q2 V5 ?! a! h3 P  N! z5 T8 n9 |. L      月辉嘿嘿笑道:“有人要倒霉啰。”4 v8 d- t: ~8 Q
      林小兵尚未反应过来,已被水云一把掐住脖子,“老子都快气死了,你还敢笑,我让你笑,让你笑!”7 N$ x. W; ?# g, u; g; a
      打闹了一阵。林小兵与肖剑问明了情由,异口同声道:“肯定是那个王八蛋打了小报告。”
9 L/ J4 Y7 f: E" x; U1 q7 C      二人指的是同住一宿舍的周辉。月辉与水云都听出了这一点,月辉摆手道:“无凭无据的,别乱说人家!”
5 ?5 w0 |% p8 z3 @% d$ J3 A$ V" X      林小兵一口咬定:“我敢拿人头跟你打赌。那天我去教室喊人,他也在场。当时一大帮人跑得急,回来以后我才发现,所有男生就他一个没去。你说除了他,还能有谁会干这种缺德事?”
# h1 a8 B8 o2 q/ I      这样一说,月辉也相信了八、九分,怕这几个小子再生事端,月辉息事宁人道:“就算是他,这事也到此为止。反正老师也不追究了,再闹起来对谁也没好处。”
8 n, J# P+ K# r: T. M      水云不满道:“你是没事了,我头上还有‘紧箍咒’呢。”8 `1 Y) ?9 T$ ~' v
      月辉笑道:“就算没出这事,你就不该考第一么?哼,要是考砸了,老师肯放过你,我也照样可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 @+ k! P& e8 V4 C; h: P      水云气鼓鼓道:“你不如逼死我算毬了。”
% N8 L5 Y  B1 S* v      月辉“嘎嘎”干笑两声,扮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往自己床上一躺,不再理他。
% P& `$ d3 a/ B* h: C5 E6 Y1 L      
/ x. V0 j# Y- w7 A0 l      水云与月辉的另一种担心,在三天后也出现了新的变化。
1 k- v  t$ i0 D3 j: M  f& E      这天下午,距离“红卫”中学不远处的公路上爆发了一场大战。“柳三刀”与他的伙伴们放学后刚走到这里,从一辆停在公路上的大卡车上突然涌出一群虎背熊腰的大汉,二话不说便对他们一顿揍。“柳三刀”们个个抱头鼠窜,结果却无一人漏网。在饱尝了一通拳脚之后,这群平日嚣张得连天都敢戳几个窟窿的小子被迫当众下跪,保证从此不再招惹李伟和他的朋友们,事情才算了结。# ]1 }4 [7 ~' i- d, Q6 y5 y
      在宁静的小城里,此战算得上是一条不小的新闻,凶横霸道的“柳三刀”也给人捶扁了,这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M3 c, ]1 H& s& n
      水云与月辉听到消息后,脑中第一念头是:肯定是赵飞这小子干的好事。水云拍手称快,月辉则有些忧心忡忡,担心“柳三刀”会反咬一口,到时候赵飞和他带来的人早已撤走,留在县城里的水云、李伟和自己恐怕就该遭殃了。
$ C+ m8 I9 ?2 ^0 Y9 `$ U$ ^      但事隔多日,生活却依旧风平浪静,之前的一切风波竟如同碧空里的浮云,随风而逝便不留踪迹。除了胳膊上的伤口不时还会隐隐作痛,连谨慎的月辉也时常产生错觉,仿佛任何事情都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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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8 00:07:03 | 显示全部楼层
下周末便是张二毛的婚期了。这几天水云与李伟碰到一起,谈的全是如何去喝这位老伙计的喜酒,送啥礼物才够体面一类问题。有时二人也不忘嘲笑月辉几句,说他完全是杞人忧天。当他们如此说笑时,谁也未曾意识到,一场危险正与他们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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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平息的这场大战,让“红卫帮”的名声一落千丈。作为头领的“柳三刀”怎肯善罢甘休?传说中,“柳三刀”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与同学发生争斗,便以一柄小小的铅笔刀尝过对方鲜血的滋味。混入“红卫”中学这两年,“柳三刀”更是名声大噪,别说是同龄的学生,就连社会上的混混,也几乎无人敢去招惹这小煞星。“红卫”打架狠的名声,可以说一多半是“柳三刀”带来的“功绩”。3 z. w3 h1 ^8 B! H1 x) s- W
      此番被迫当众下跪求饶,“柳三刀”算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无怪月辉会担心,这些日子,县城里几乎所有混混都在猜测:“柳三刀”会用什么手段为自己挽回面子呢?大家能肯定的一点是,“柳三刀”的报复一定是疯狂而又可怕的!  F- W  M: l7 V' T0 v9 \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柳三刀”居然如同石块掉进了赤水河,连泡泡都不冒一个,就悄无声息沉入了水底。尽管大家照样见到他背着书包去“红卫”中学读书,但在县城这片小小的“江湖”里,“柳三刀”这个人仿佛再也不存在了。本想瞧瞧热闹的一干闲人,因此感到了无聊与失落,似乎别人不干上一架,自己倒损失了点什么。于是便有了种种传言,最集中的一种说法是:“柳三刀”是个软蛋,别看平日霸道,真正碰上了狠角色,便只得找个乌龟壳把自己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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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x1 t* a% ]0 n$ W/ m5 l) U      其实“柳三刀”还真不是软蛋,就在蒙受羞辱当晚,他便怒气冲天跑去找到了自己的靠山,意图重整旗鼓一雪前仇。“柳三刀”找的人大号赵云山,小名“山霸”。如果早几年提起“山霸”,县城道上混的朋友几乎无人敢不低头。五年前,此人从监牢里放出来之后,突然选择了急流勇退,渐渐归于沉寂。如今大名鼎鼎的“山霸”只是县火柴厂的一名小工,以一点微薄的薪水养着他白发苍苍的老母亲。# ~9 V, Z3 F; L6 m- q  l, O# O
      “柳三刀”能攀上赵云山这座大靠山,完全是因为他那早已亡故的兄长柳二。在县城道上的人看来,赵云山与柳二既象一对兄弟,又象戏文里的元帅与军师。
" d5 I6 ^! D$ y      柳三与哥哥柳二之间隔着几个姐姐,兄弟俩年龄相差很大。柳二去世时,柳三还是个屁事不懂的小孩子。但是没过多少年,柳三闯出的名声已不在其兄之下。柳三的出名,其实还是仰仗了“山霸”这面大旗。若论打架凶狠,县城道上的狠角色不只他柳三一个,别人之所以惧他三分让他三分,是因为不敢不给“山霸”几分面子。尽管县城黑道早已一代新人换旧人,“山霸”这头猛虎也改了吃素,但谁都清楚,这头看似老迈的老虎只要咆哮一声,他那帮昔日兄弟一站出来,没几个人能抵挡得住。从某种意义上说,“山霸”与他所经历的那些往事,已演化成了县城黑道的一段传奇。这样的人物,自然还是少惹为妙。
+ b2 S6 M; |, |- ~* ~      赵云山退隐之后,出面招呼道上的朋友只有过三次,三次都是为了替柳三解决麻烦。他每出面一次,柳三的威名便增加一分。这情形与武侠小说中传授内功有点相似,三次过后,“山霸”的威名似乎已完全转移到了“柳三刀”头上,此后再碰到麻烦,柳三已经完全能够独力去解决了。然而,来自乡村小镇的几个毛头小子,这次竟让柳三吃足了苦头丢尽了脸面,不得不再次向赵云山求援,这实在是柳三做梦也想象不到的。. B; C  `) l0 ?4 @) H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听了他所受的折辱,赵云山竟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只是淡淡道:“算了吧,那些人是石油队的,你惹不起。”) r  p( |) d. d9 J9 R
      柳三有点不高兴了,大声道:“山哥,我就是晓得那些人不好惹,才来求你的嘛,你总不至于眼看别人踩到你兄弟头上吧?”
7 g0 H1 n5 E2 v/ ~; O: W/ D$ s6 l8 _# a* h      云山摇摇头:“激我也没用,这一回我是不会出头的,你还是忍忍算了。”
* q7 t7 ]7 c' m. {! w( b& {4 T      自小到大,赵云山待柳三如手足,柳三难以想象,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这位大哥竟会如此无动于衷。“什么鸡巴兄弟情义,全是他妈的鬼话!”柳三愤愤地想,转身摔门离去时,他扔下了一句狠话:“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来求你了。没有你帮忙,我不信我柳三就混不出个人样。”3 M+ W6 k) `1 A' l0 ^; d
      公路一战让柳三认识到,单靠“红卫”的一帮人不足以与“敌人”抗衡,于是他东奔西走,找到社会上一些熟识的朋友,请求他们伸出援手。不料这些平日称兄道弟的家伙竟然众口一辞,说“山霸”已经打过招呼,不让他们插手此事。他们还对柳三说,“你‘山哥’正到处找你,说要跟你摆谈摆谈”。
7 E% `6 \& m" {- b) m. \  G      柳三心中有气,躲着不肯去见赵云山。然而上窜下跳折腾了一个多星期,却连半个帮手都未能拉到,这才明白,“柳三刀”的名头,比起“山霸”依旧逊色得多。# G4 D( I. \, U4 S0 P*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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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中午,柳三带着满肚子无奈与委屈,再次登门拜访赵云山。拐入赵家所在的小巷子时,柳三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只盼着云山能够回心转意,答应出手相助。
: `1 e2 D/ |4 y& j& s      赵家坐落在一个光线暗淡的小天井里。柳三走进大门时,云山正一个人坐在天井边的屋檐底下,似乎在望着天井中央的一束阳光出神。或许是光影的缘故,云山的脸色看起来有点阴晴不定。见柳三进来,云山开口道:“我一直在等你来。”没等柳三开口,他又说:“我听说你在到处拉人?你就别再白费力气了,他们不会帮你的。”
; Z5 B# h9 U" g' D; K9 {      柳三所有希望顿时化成了泡影,沉默中,一张俊秀的白脸渐渐涨得通红,终于忍不住吼道:“为啥子?”8 R& f, r7 u( c+ c
      “我不让,没人敢动。”
6 U# J4 R5 T: W' y9 @      “你!”柳三脸都气青了,霍地转身便要离开。5 h2 G/ x+ F5 e
      云山却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沉声道:“跟我来,有话对你讲。”
. }4 N) M" M) M' D3 b% `( w: p      “你都不管我了,还讲个锤子!”柳三使劲挣扎,却无力摆脱那只有力的大手,只能踉踉跄跄被云山拖进了房门。
+ z, \8 Z& v: `! Z      云山搬出凳子,柳三直楞楞站在屋中间不肯坐,倒来茶水,柳三不肯接。云山有些恼了,狠狠瞪着他,柳三第一次针锋相对,也狠狠地瞪回来。云山的目光渐渐软了,“唉——”,他长长叹了口气。柳三还从未见过这位大哥叹气,但此刻他已被气昏了头,哪里顾得上多想,只是冷冷道:“有话请讲,没话让我走。”
. f( q9 c9 a  _( q      云山伸出了手,柳三却一沉肩,没让他拍到自己肩膀。云山也没生气,平静地问:“你说说,这次跟人干,到底为了啥?”; Z9 K. S/ ^% I' ]6 e
      “那帮狗日的,打了我兄弟。”柳三愤然道。
: S. n7 N9 t+ I% B4 B- A      “人家为啥要打他?”7 t+ n9 {2 @" N
      “听说……是为了一个女生吧。”
6 y1 F+ Q( H) n8 O2 ~      “就为这个,你要找人拼命,值得吗?”( [+ }9 G% _2 L6 ~
      柳三嚷道:“可我受的气,难道就这么算了?你让我往后还怎么有脸去混?”& L8 V) z0 M3 C
      云山的语气平静得有些发冷:“混不下去就别混,你早就不该再混了。”" A" @6 S6 ?- p. }8 [; _
      柳三张口结舌,气得说不出话来。
8 C9 s7 h  N5 `      云山掏出串钥匙,打开三抽桌最顶层的抽屉,拿出个一尺见方的镜框递给柳三。镜框里装着张大大的黑白像片,是云山与柳二的合影,二人搭着肩,满面笑容,显得亲热而又快乐。在哥哥留下的像片中,柳三从未看到过这一张。他抬起头,狐疑地望着云山,不解他为何要在此时让自己看这像片。
& `, {  G% V* n! `/ s      云山说:“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气,气我不帮你。”6 h2 g. K$ m/ A( M" ^
      柳三没吭声,等着他的下文。云山再次叹了口气,说:“你现在不小了,也该知道你哥是怎么死的了。”2 \* m' Z  @4 d9 m# z
      柳三疑惑道:“我哥不是病死的么?”+ P; U& ~& ?% K7 s, i" q( E
      “那是大人哄你的。你哥他……其实是给人打死的。”/ \* I+ @% H$ Y+ |) e  I
      柳三大惊,吼道:“谁干的?你告诉我,我要给哥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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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8 00:07:27 | 显示全部楼层
山嘴角泛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当时是一场混战,双方都死了人,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能去找谁报仇?”云山的话不象是在劝慰柳三,倒象是在自言自语。声音有些飘忽,仿佛阳光下的浮尘,飘落在了那些已经远去的时光中。
+ M- x7 b% n! @* K' f9 I      
' e) D' ~( ?; E& [0 L% n/ Y% C      柳三了解到,当年的一场恶战,冲突双方同样是县城道上的弟兄与石油队的工人。那一次,石油队来了三辆卡车,而县城道上几乎所有的势力前所未有地拧成了一股绳昂然应战。
- f% q, G# X9 _& o. `      若是小城里平常的冲突,通常事情闹得越大,卷入的人越多,真正打起来的可能性反而越小。因为双方阵营里的人常常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到头来大都有人出面讲和,消弭纷争。然而这一次不同,对方并不是县城里的人,而是生活在一个相对独立的环境中的一群剽悍的汉子,因此战团裹得再大,也无人从中调和。
" U& k+ O6 M& M# Z: ]      双方的交战地点名叫沙湾,距离县城将近三里远,长江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弯,留下了一片平坦的沙地。此地远山如带,翠竹堆烟,风景颇为清幽,但却极少有人前来游玩。因为从古至今,沙湾都是本地处决死刑犯的刑场。“滚到沙湾去啃沙子”,是本地对人极其恶毒的一种咒骂。选择沙湾作为决斗之所,或许冥冥中早已埋下了某种不祥之兆。4 {# E9 X' Y! H& w2 f3 H% D. r
      这场战斗之惨烈,远远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一片血雨腥风过后,三条年轻健壮的生命永远留在了风景如画的江滩之上。劫后余生者中,一部分被送往医院急救,一部分被投入了铁窗。
0 o1 E( ?& k& n! d+ i      柳二是躺在云山怀里死的,临死时他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替我照顾好柳三”,另一句是“我好后悔”。
% t9 ^6 F" m+ \- R# K! y4 {      
  y0 F2 @; ~; q      云山说到这里,黝黑的脸上爬上了眼泪。柳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一身硬骨头的男人,竟然也会流泪?柳三一时不知所措,沉默半晌才问道:“你们咋会打起来的?”
' ?; e* _+ P$ U: a9 V1 h# m      云山恨声道:“为了一个女人,你哥喜欢她,到头来送了自己的命。”擦去眼泪之后,云山又说:“你哥好歹是为了自己,你却要为别人的女人玩命,值得么?”2 N) I2 }. q4 P& [
      柳三难以作答,云山伸出手,轻轻拍拍他的头,说道:“我答应过柳二要好好照看你的。以前你和别人打架斗狠,我总想着不能让你吃半点亏,只要你受了委屈,我都会替你出头。可是眼看你名气越来越大,我心里就越来越紧张,常常做恶梦,梦见你哥满手鲜血揪着我,怪我没把你管好。哥是过来人,早就看透了,在这条道上混,不会有好下场,说不准哪一天就赔上了自己的小命。小三,你娘只剩你一个儿子了,听哥的话,别再让她老人家伤心,规规矩矩过日子吧。”1 K: U! S: h* c/ P- V
      8 l% g9 W7 c  B3 K' M. |0 u' Y/ V
      这天下午,桀骜不驯的少年柳三拖着灰心的脚步,回到了自己破败冷清的家,昔日的热血豪情被他扔在了夕阳笼罩的街头。从此以后,县城里少了一个打架好手。, ~& X, `  ]% R5 C
      这天下午,硬汉“山霸” 捧着一张微微泛黄的像片,在幽暗的房间里枯坐了很久,眼泪溅湿了像片上两个少年灿烂的笑脸。除了柳三,没人见过“山霸”流泪。
4 K) w6 V( C- w, z2 J! n      这天下午,一群少年渡过“醒觉溪”,迎着秋日的阳光,一路欢声笑语行进在青山绿水之间。他们要前往二十里外一个名叫“竹里馆”的小山村,去参加一场朋友的婚礼。3 f; r4 M" h3 T% ?&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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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4 F( k8 L! x6 l1 A      张二毛结婚之日,幽静的“竹里馆”陡然沸腾了,宾朋云集,鼓乐喧天,流水的酒席从中午一直摆到深夜。1 @- I% k" s/ r. g7 `+ X- N
      二毛还不到结婚年龄。父母托人到镇派出所送了礼,在户口薄上做了点手脚,才替他将媳妇娶进了门。这种做法在本地几乎已成为惯例,大山沟里过于贫穷,做父母的都生怕自己下手晚了,儿子就会娶不到媳妇。4 H+ N5 C" X- Y  S, t3 p
      山里的日子一向穷苦,但以前人们各安天命,很少有非分之想,倒也安静详和。近年来风气似乎有了一些转变,不少人心思渐渐活跃起来。特别是那些相貌出众的山里妹子,开始对山外遥远而又陌生的城市生出了梦想。不少妹子脚步一踏出山门,便不愿再回到穷困的故乡了。" L3 f4 A3 ^6 |* [2 L
      如此一来,苦的是那些本地穷小伙。日子本已穷苦得近乎绝望,如今连精神上最后一丝幻想,也如同山涧里的溪水,毫不留情奔向了山外。这些苦汉子们无法理解:为何自己辛辛苦苦种出的瓜果菜蔬,却要送给城里人享用?现在倒好,连象样点的妹子,也得送到山外供人享用了!愁闷的汉子们只能咒骂一声,“狗日的世道!”这样的诅咒显得有气无力,倒更象是一声叹息。
. A7 B8 I) [! T1 v7 P      生活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张二毛能娶回个黄花闺女,自然要算天大的喜事了。一帮老同学的到来,更是让他喜出望外。二毛原本只邀请了水云与月辉,不料李伟、赵飞和李艳也一道来了。
% b8 p8 Z+ `1 w7 J5 H' w5 v      水云与月辉也没想到,李艳居然会撇下一身娇气,与大家一起跋山涉水来喝二毛的喜酒。9 C3 [, V. d. R# f' q; D& Q7 s; m
      
  i7 \8 V1 f- q- W      最近几场架打过之后,李伟与李艳又粘到了一起。李艳的心思很难让人猜透,但从表面上看来,这段时间她已没再与刘羽来往,而对李伟则恢复了往日的柔顺。
9 c( e% ^( z$ A; h  P/ d$ Y0 M      水云曾提醒李伟:“你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赵飞说过,这女人象她娘,可不简单。”% Z$ Y: H' `, k7 V: x
      据赵飞讲,李艳的母亲只是个乡下女子,凭着相貌娇好,麻雀飞上了高枝,嫁给了石油队的工人。大字不识几个的女人,如今坐进了石油队的办公室,正事干不来,成天只知道打扮得妖妖娆娆,在人们眼前特别是领导眼前摇来晃去,在队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赵飞的结论很粗俗:女人只要有张好脸蛋,裤带一松,当官的就全给套住啦!
% Y7 L2 D: t* v      前些日子李伟正郁闷时,赵飞不合时宜地说起这番话,听得李伟脸色铁青。如今水云又以此相劝,李伟却不再烦恼,反而呵呵笑道:“以前的事,要怪都怪我疑心病太重。李艳都已经跟我讲好了,一毕业我们就去深圳,让我叔叔给找工作。听说那边富得流油,日子安逸得不得了。”
% ^: T/ K: L8 ^1 S& f4 L5 ~      见这小子如同老鼠掉进了蜜罐子,水云只得乖乖闭嘴,懒得再费口舌。月辉未置一词,淡淡地笑了笑,看不出他是反对还是赞成。8 k2 j1 ?6 u) D0 z
      李伟走后,水云对月辉道:“以前还觉得这小子挺聪明,没想到比猪还蠢。你说呢?”
+ O" k* a: z- h- |0 @( {" j0 _      月辉说:“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才晓得。你就少瞎操心啦!”又说:“一点点虚荣心,哪个女孩没有?我想李艳还不至于存心害李伟。”
- p3 S# _+ y6 D7 A      “那你会不会害我?”水云笑嘻嘻地望着月辉。
' D5 g4 H& J6 e0 O) H: v& V      “把脸伸过来。”1 N2 s- D) Z3 i3 m9 W$ J
      “干吗?”# G$ u$ D# e, @6 G. S5 q9 e" Q0 ^
      月辉哼道:“干吗,让我抽你!”宿舍里没有别人,月辉竟也张狂起来,照水云屁股上抽了两巴掌。月辉出手并不重,水云却赖上了他,非要月辉亲他一下作为补偿,说不亲就跟他没完。月辉怕有同学回来,蜻蜓点水般碰了碰水云脸颊。水云叫嚷道:“不行,这样不算数!”月辉拉下脸:“信不信我再赏你两巴掌?”水云眼一瞪,“你敢!”# P  T/ ^6 n% e2 v8 ?7 D
      月辉扬起手来,水云突然叫道:“别动!”趁月辉一楞,这小子居然抢先一巴掌拍在了月辉脸上。月辉火冒三丈,正要发作,水云却伸出手掌,得意道:“看我厉害不?一下就打死了。”掌心里粘着只被拍扁的蚊子,还有一点鲜血。月辉哭笑不得,摇头道:“死小子,真拿你没办法。”
0 F% D$ f7 p$ u& B7 n      水云笑骂道:“妈妈的,刚打了我,你还想咋样?”并扮出很大度的样子,“看你是病号,懒得跟你计较。我洗衣裳去。”$ ]/ g, m- H* C
      月辉胳膊受伤这些日子,二人的衣服都由水云一人洗。月辉最初担心这小子洗不干净,待水云将洗好晾干的衣服送到他面前时,月辉不由叫起来:“龟儿子,比我洗得还干净。以前赖着我,原来是偷懒啊!”水云笑道:“嘿嘿,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待月辉明白过来这小子在骂人时,水云已拖着林小兵,嘻嘻哈哈跑出门去了。
6 [1 `5 i4 P& G9 E$ `      
+ m" I% [& S& u& [      这次与几位老友一同来到“竹里馆”,参加这场热热闹闹的乡村婚礼,水云一路上乐不可支,不时与赵飞追逐嬉闹,疯得象个顽童。平日持重的月辉也好几次被引得兴起,与水云、赵飞在崎岖的山路上展开了赛跑。: C' M2 z: C* D  a
      这帮从城里来的“秀才”,被二毛一家奉若上宾,与村长安排坐在一桌。村长是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这位小山村里的“大人物”神情倨傲得颇有几分君王的意味,只顾享受他的“臣民”们的敬酒和奉承,对几位“秀才”几乎未给过一个正眼。然而未过多久,当听到李伟竟是过去的李镇长如今的李副县长家的少爷时,村长大人一张僵硬蜡黄的脸立即变得春光满面,笑容堆得竟比新郎倌张二毛还多。# ?$ p9 X% ]. p6 F. r7 |' y% @
      水云扯扯月辉的衣袖,轻声道:“这条变色龙,恶心死了——哎哟……”月辉在桌下掐了一把,没让他继续乱说。
) o) Z' s1 y: I      村长殷情劝酒,李伟亦不推辞,豪气十足与村长拼杀起来,二人还“四季财”“五指魁”大声吆喝着划起了拳。村民们原本敬畏这位“小县太爷”,缩手缩脚不敢近前。此时见他既能喝酒,人又和气,便蜂拥而上也要敬他。李伟先是推辞了一番,见实在推不过,便倒满一杯酒,站起身来,朗声道:“今天是我二毛兄弟的大喜之日,本该喝个尽兴,可兄弟酒量有限,只能喝这一杯。我先干为敬,得罪了。”众人颇有点失望,却不敢迫他,只得各自干了杯中酒。
* k2 G; o9 i+ {6 a- |! c. W: U$ C- p8 y      李伟刚落座,水云一把揪住他,咬着耳朵道:“狗东西,喝酒你还嫌贫爱富?”李伟“啪”地敲开他的手,训道:“这叫学问,小孩子不懂事乖乖闭嘴!”月辉笑道:“李伟高明,就你这小子永远长不大。”水云哼道:“狗耳朵,你听到啥了?”月辉摇头道:“这么吵,我哪里听得到?不用听,我也晓得你会咕哝啥。”& A$ r' ?( A" i4 x$ o" P( [
      见几人交头接耳,村长大人居然也来了兴致,笑问在说啥子有趣的事。李伟、水云与月辉给他逗乐了,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 O% l& S4 [9 V5 k0 I) x% U      正在此时,二毛与新娘子过来敬酒了。村长亲热地拍着二毛的肩膀,笑道:“你娃娃好福气,往后抱紧老婆好好过日子。碰到啥难事就来找我,只要有老子在,保证没有哪个狗日的敢欺负你!”二毛连连点头道谢,神情略显惶恐,估计还不太习惯村长大人的“和蔼可亲”。' y4 I$ c6 [/ \4 D
      
) o% i0 s: m( O. H: G6 v2 ?7 Y5 ]      夜深了,喝喜酒的人渐渐散去。闹过一阵洞房之后,赵飞、李伟说不能耽搁二毛“抓革命促生产”,笑闹着离开了。二毛的母亲要替大家安排住处,李艳却说难得天气这么好,不如去河边玩玩。
6 _0 e2 _3 r: D  P5 @- [/ e      水云摇头反对,说:“要去你们两口子去,我可不做电灯泡。”5 k2 G) E0 T2 V# N4 e
      李艳嗔道:“小云你也学坏了,再胡说,看我不撕你嘴!”; J( V) [1 y7 X1 |, x
      赵飞坏笑道:“他可没胡说,我刚刚还跟李伟讲,你们不如趁着这机会,一起把婚事办掉算毬了。”
6 I" B/ D" {7 l  P& X. O      李艳呸道:“你们这些龟儿子,一个比一个坏,不跟你们说了。”
9 W) l/ q) ~% j$ u      李伟嘿嘿直乐,听得出十分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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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8 00:07:50 | 显示全部楼层
结果五人还是来到了赤水河边,在一片平坦的岩滩上并排坐了下来。月辉关上手电,汩汩的流水、秋虫的低鸣便在黑暗中清晰起来。喧闹过后的这份宁静,让几人一时无语。但仅过片刻,赵飞就叫嚷起来:“我日,连滚带爬摸出来,不会就来这里傻坐吧?”/ V1 n" o$ x  b5 v6 r- G
      水云伸了个懒腰,“我们是静坐,只有你这傻子才是傻坐。”/ b; M8 F+ y' A* M. ^
      “狗日的,活得不耐烦了!”赵飞一巴掌拍过来,水云一把抓住。赵飞知道这小子爱咬人,如避蛇蝎挣脱开来。
3 E0 }1 Q- }3 Z2 m) A) f' [      李伟突然阴声道:“听人说,晚上在河边闹,会把水鬼吵醒的。嘎嘎嘎……”话音未落,李艳已“啊”地惊叫起来,扑进李伟怀里,捶打着他叫嚷:“死东西,你吓死我了。”
4 W/ n* J# Q5 s5 i# N& V  V" \      赵飞笑道:“鱼儿上钩了。”! d4 @/ d/ L4 ^2 g; L& `& l- N
      水云:“谁上谁的钩,不好说。”
( Y4 A' R3 ~. p6 [3 E6 `      赵飞捏着喉咙,尖声道:“死东西,你吓死人家了喔。”/ U1 \6 m7 O1 `; l: q" U
      水云压低嗓子,温情脉脉道:“不要怕,让哥哥抱着你,你就不怕了。”说完自己先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直没开口的月辉也笑得前仰后合。李伟、李艳自然是骂声一片。
/ ^. v: k) \9 M      笑闹够了,月辉对李伟说:“刚才在酒席上我真服了你,干得漂亮!”
# `" }  A+ s6 g* @/ g8 t+ B      水云哼道:“漂亮个屁,狗眼看人低!”
) ^8 Q, n! E" i0 t) L      李伟拍了他一巴掌,哼道:“你以为老子真想搭理那狗头村长啊?老子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二毛。你没看见,那狗头后来对二毛要多亲热有多亲热。”" G. w9 E; a4 {7 ]0 n1 M
      李伟说的是事实,水云无法回嘴。月辉揪住他耳朵训道:“说你不懂事还不服气,好好跟李伟学着点。”! a& v  G0 l+ u( `
      水云嘿嘿笑道:“干吗要懂事?反正有你在,我才不担心。”+ I9 S/ W; N" f( s
      月辉哭笑不得:“我还能看着你一辈子啊?”
' l, o" v3 }2 k      李艳逮着了复仇的机会,嘻嘻笑道:“小云你好福气哦,姐姐劝你不如变成女人算了,让月辉娶你回家,不就能一辈子看着你了?”
$ y6 u0 J, Y2 _7 x, M5 m( _* J      李伟、赵飞齐声鼓噪:“要得要得,这主意不错嘛!”
2 i( O6 J& J: L$ G      月辉笑骂着让几人别胡说,暗地里伸出手来,摸到了水云的手,用力捏了捏。月辉是想借此提醒水云,别在人前失态,触手之处,却仿佛握到了一块冰。! C2 @+ g2 M8 d
      水云此时不仅手冷,一颗心也被冰雪冻结了。“我还能看着你一辈子啊?”这样的话月辉以前也说过几次,每次听到它,水云都会暗自难受好半天。但从未有哪一次,比眼下刚参加过一场婚礼之后听到它更让水云感到痛苦。
) k- X. @6 T1 l/ }      李伟、赵飞仍在嬉闹,水云却仿佛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月辉的手越握越紧,水云却丝毫感觉不到那手上的温度。此刻,水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是啊,就象二毛一样,象所有男人一样,月辉也会娶媳妇,他哪能一辈子看着你?' K2 b% J+ h- i" X& o$ e4 }2 D
      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水云心中一点温暖的烛光,被月辉随口一句话给吹灭了。
& {! L0 Q9 k6 U      
: V: B% |! v: Y9 o% G1 L      次日清晨,五人告辞了二毛一家。李伟、赵飞、李艳返回县城,水云与月辉则结伴回家去取钱粮,准备吃过午饭再由“回龙湾”返回学校。1 C( ?* P8 j! R$ p" z; C4 T0 {. B
      秋日的山野色彩斑斓,河谷里浮起薄雾轻烟,将莽莽群山掩映得更加楚楚动人。行在这山水画图之中,水云昨天一路欢蹦乱跳,今天却如遭霜打的秋叶,了无生气地耷拉着头。4 R0 f. t4 d6 j4 Q$ c
      月辉昨晚已察觉到水云的情绪突变,并且大略猜到了所为何事。月辉本以为长夜过后,新一天的阳光或许能将他心中的阴云驱散。然而清晨醒来,见到水云忧郁的眼睛,月辉知道自己估计错了。
3 t; h8 i8 x- O- z      月辉絮絮叨叨逗引水云说话,水云却极少开口,顶多“嗯嗯啊啊”几声,之后又是沉默。途经“观音岩”时,月辉停下脚步,搂住水云的腰,故意逗他:“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嘿嘿……”7 F! L* u6 y) \. _! c5 Q
      水云扒开他的手,皱着眉头道:“别闹了,我心里好烦。”
; e) w$ W. F$ y2 B- ]      “到底烦啥子,你说出来嘛,这样闷着不是更难受?”
5 I" C% U& G& b3 V& |; p      “你明明晓得我在烦啥子,干吗还要问?”见月辉脸色变得不大好看,水云叹道:“就算我说了,又能管啥用?”8 Q: S0 I9 `: _2 z
      月辉突然感觉自己也烦透了也累极了,沉声道:“你再这样,我可发火了!”
& R2 `! U% v/ m+ x. K. r# ~      水云苦笑道:“哥,你别发火。让我静一会儿吧。”
* }, G9 W) b( j2 p$ }# h% h) ?      月辉本来真的想要发火了,见到他这副神情,却又不忍心凶他,叹气道:“算了算了,快走吧。”; t  x( @  m3 a
      长长的山路上,只剩下二人脚踩落叶的“沙沙”声。
+ G; C  J2 s, x: h9 d. V& t  d      二人在家里只呆了短短几个钟头,便带上钱粮赶回了县城。这趟回家,水云得到一个消息,姑父已经从部队退伍了,今后将在县城里工作。离家前,奶奶一再叮嘱水云,后天中午一定记得要去轮船码头,迎接姑姑一家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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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l' d1 D. t( n& V! U& j0 J      半期考试结束了。水云凭借扎实的基础,以及半个多月的恶补,依旧在全年级4个班200多人中独占鳌头,并且超过第二名近40分。月辉略有进步,但在班上还只是中游水平。' n* }. L7 W* e) t. N9 T
      试卷由全年级老师联合批阅,水云、月辉与另外几个学生被叫去协助统计分数。当最终名次排定时,整个办公室为水云发出了一片惊叹声。“不简单,真不简单!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的苗子!”一位年长的老师拍着水云的肩膀鼓励:“小伙子好好干,争取高考拿个状元,为咱们二中也争口气。”
$ Y' F7 Z. r' \; C2 f      班主任小雷老师自然欣慰不已,当着其他几位班主任,嘴上谦虚道:“赵老师,您可别夸得太狠,这家伙尾巴一翘起来,说不准会干啥事。”! L3 t: }7 D# g; X
      水云与老师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老师话音刚落,他已大大咧咧叫起来:“小雷老师,为了给您争光,我都快累死了。您还这样数落我,太不够意思啦!不行,您可得好好犒劳犒劳我!”
) L4 H- Z$ l' r' z      小雷老师哭笑不得,别的老师全给他逗乐了。先前夸水云的老师乐呵呵地敲敲他的头,“没见过你种‘小猴精’,念书还敢跟老师讨价还价?”
5 J) A( Z* u2 i- y& D4 l* s) ?      水云撅嘴道:“您可不知道,考试前她还威胁我呢。”又对小雷老师嬉笑道:“小雷老师,别那么小气嘛。只要请我看场电影,我保证期末再给您拿个第一。”
) W$ ^8 r/ Y! c  L      高一(二)班的班主任接过话头,“水云,转到我们班算了,别说看电影,上馆子老师都请你。”这也是一位新来的老师,与小雷老师一直在暗中较着劲。虽是一句戏言,却不无嫉妒的意味。  o8 F: j' S3 L) ^- {
      水云挠着后脑勺嘿嘿傻笑。小雷老师得意之极,笑眯眯地答应了水云的请求。0 ?+ i) I6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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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过后,水云约月辉一起去电影院。月辉淡淡地道:“我又没考第一,跟着跑去算啥?”水云也未多劝他,说:“那我走了。”走到门口,又回头告诉月辉:“我晚上去姑姑家,不回来了。”" j, }. D7 V* s- Q' _8 f
      月辉正在整理自己的床铺,一下楞住了。水云不等他回答,径自出门去了。月辉抬起头,眼中一片痛苦的神情。透过宿舍门口望去,学校围墙外层层叠叠铺满山坡的青瓦屋顶,以及远处空茫的一道寒江,都在傍晚暗淡的天光中泛着冷清。
1 v' Y5 E$ [+ d/ t      
' E) X! \0 p8 K: x      自从参加了张二毛的婚礼回来,月辉便发现水云对自己明显疏远了。4 K( L/ I  D$ {, d; h) G. t
      返校后第三天,中午刚放学,水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月辉找他吃午饭,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看到。月辉回到宿舍,等了好一会儿,突然醒悟过来,这小子一定是到码头去迎接他姑姑一家了。月辉一直将水云的姑姑视作亲人,一别近三年,对她也颇为想念。水云却未曾叫他一声,便独自去了码头。想到这一点,月辉心里很不是滋味。
2 l" i; e" \" _. B, S      第二天李伟来二中晃荡,从他与水云的谈话中,月辉才得知水云并非独自一人去码头的,他约了李伟一道前去。4 W$ G, j: N( q$ i3 {
      李伟走后,月辉黑着脸问水云:“你宁可带李伟去码头,也不肯叫上我,为什么?” 0 A2 |! y+ \/ N. `% M4 {/ b# l
      水云陪着笑脸,说:“生气啦?我不是怕影响你复习么,就快半期考试了。李伟这龟儿子反正是不念书的,所以我叫上他去当搬运工啊。”5 o) Y6 Q* I1 _& t# n6 N
      这番话听起来无可辩驳,但月辉盯着水云的眼睛,总觉得其中有着一些虚飘的东西。月辉无法判断那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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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的日子里,上课放学,吃饭睡觉,以及为半期考试熬夜复习,水云始终与月辉形影不离。月辉碰到解不开的难题时,水云总是不厌其烦为他讲解,并且不留半点私心,将自己积累多年的学习技巧倾囊相授。然而即便如此,月辉依旧觉得,水云似乎正离自己渐渐远去。! I8 R; q4 V; X; G  v) n
      体现在行动上,水云的话明显比过去变少了,并且不再对月辉撒娇耍赖或是任性胡闹。以前水云过于赖皮时,月辉也曾感到厌烦,但如今水云变乖了,月辉心里却仿佛空出了一个洞,总感觉有飕飕的凉风从那里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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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8 00:08: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天放学后,月辉从自己床底下搜出几件脏衣服,又去水云床下搜寻,准备逼着这小子一道去水房洗衣。月辉伤口痊愈后,水云又恢复了以往的“小懒猪”习气,打水打饭洗衣都要赖上月辉。然而这次月辉发现水云床下竟然空空如已,没有一件脏衣服、一双臭袜子。月辉惊异地抬起头来,看见水云的所有衣服不知何时已洗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头。月辉错愕地望着正躺在床上看书的水云,对眼前的变化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a3 n) h( a: t( P5 \
      之后几天,月辉又发现,不用自己威逼利诱,水云竟然开始自觉地与林小兵、肖剑等人去锅炉房打回开水,并且每一次都将月辉的热水瓶也灌满,就象过去月辉对他所做的一样。
- Z% d" B* Q1 N9 X& t9 y      以前月辉时常揪着水云的耳朵,要他学会懂事学会照顾自己。月辉一直隐隐地担忧,假如离开了自己,水云如何才能从容面对他自己的生活。如今不知什么原因,水云突然变得懂事起来了。这种变化不仅没给月辉带来欣慰,相反却令他感到不安,甚至感到有点恐惧。" B! y6 g1 m, N6 |9 e7 u
      
7 [, ?  _! R, M5 l& T      二人独处时,月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过去瘦小的水云已长得与自己几乎一般高了,身形虽然仍显单薄,但腮边唇角已冒出了浅浅绒毛。月辉意识到,水云正在经历着生命的蜕变,少年的躯壳已被他一点点挣破,青春的光泽正从一道道裂缝中绽放出来。
8 I% q  e8 D( e2 V      月辉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触摸那些柔软的绒毛。仿佛想要以自己的手,去真切地感受水云生命的流动,又似乎是想要用自己的手,去抹掉与自己朝夕相随的伙伴脸上浮现出的陌生。0 x2 I) }+ w, H3 F. l9 N
      水云望了月辉一眼,不动声色地拿开了他的手。水云的眼神十分平静,在他眼中,月辉首次全然感受不到他的悲喜。这不知冷暖的眼神,让月辉滚烫的热血陡然冷却凝固了。* a9 {6 I; C; R7 j9 s
      月辉记得,数日前在“观音岩”下,水云就曾经拒绝过自己的亲昵举动。那时水云说自己很烦,说他想要安静一会儿。而现在月辉在水云脸上找不到丝毫烦闷的痕迹,然而他依旧是拒绝。
% `% Z' i7 ~" O" T  C* k9 n' e      他为什么要拒绝?
+ s5 I) t7 m& Q      他为何如此平静?
0 b. {* o% t/ }) L* H9 P      月辉心中突然涌起强烈的悲哀。这悲哀是因他的拒绝而起么?是因彼此的疏远而起么?还是因两颗心前所未有的陌生而起呢?7 X. V) u! E" O/ M
      月辉心乱如麻。心乱如麻的月辉悲哀地想:水云真的变了!突然转变的水云,让月辉感到越来越难以把握,越来越难以捉摸。  p2 T4 X2 c" N
      “他到底在想什么?”月辉一次次这样问自己。
+ y, d: h! A7 ~: |( q7 }      月辉无法找到答案。月辉脑中只有一团迷雾,在它的包裹之下,是令月辉渐感冷漠与陌生的水云的心。) ~1 M2 y, S1 w9 {7 S7 R- R
      “你到底在想什么?”月辉如此询问水云。
0 `7 {4 a, S/ T1 T; `: D9 ~      水云淡淡一笑:“没想什么啊?你不好好看书,胡思乱想啥?”
. s- z6 |$ {% [4 j7 y% ~/ l      这一笑所焕发的光彩,与水云身上陌生的变化一样,都是月辉从未见过的。隔着一团昏黄的烛火,由水云唇齿、面颊上泛出的柔光,柔和得让月辉感到心都痛了。在这一片柔和的光泽中,最闪亮之处是水云的眼睛,深邃而又清澈,恍若一泓不知深浅的水。月辉身不由己已陷落其中,却依旧无法看清潜藏于水底的东西。2 o( B* o& J5 R( o1 a) J  y
      “你傻啦?”水云以手中的笔,在月辉头上敲了一记。- R7 g# K, g$ P* q! g  {; r
      月辉却一把抓住他捉笔的手,“不行,你非得告诉我,到底在想啥子。你搞得我心头乱哄哄的,根本看不进书。”
& d  b* }6 G3 \  N" h; g1 Z      水云抽回手,坏笑道:“再胡闹,回家告你啊。让你爹娘晓得你不好好念书,打得你屁股开花,嘿嘿…”9 N+ \- B. w8 W& x  q
      这一刻水云的顽皮,是月辉所熟悉的,与往常一样,月辉依旧拿他毫无办法,只得强自定下心神,带着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将注意力转移到书本上去。* B1 z: [+ O1 D, q
      % p% Q& z! A' `# d! F& }
      随后的日子里,月辉发现自己似乎中了邪,一见到水云,身体便象是着了火一般,并且恨不得让这火把水云也点燃,让他熊熊燃烧起来。* B0 k& v% ^0 R: y; G& T! f
      过去二人之间的亲昵与纠缠,绝大部分由水云挑起。那时,水云逮着机会便纠缠月辉。- T7 p' ~& s6 y# m( n4 ^- M
      “哥,咱们去逛街吧。”/ L4 L+ h5 \( m- O4 u+ ~( l
      “哥,咱们去后山散步,好不好?”/ w; M6 Y4 m3 ]' K
      “哥,我想去‘石盘角’玩,你陪我去嘛。”: D* \1 o" U+ [
      ……! B" O! R5 {1 I8 r! [
      学校后山上的小树林、长江与赤水河交汇口的“石盘角”,都是极其适合谈情说爱,适合做一些浪漫事荒唐事的好去处。水云如此请求,那点鬼心眼昭然若揭。月辉若是同意了,水云便兴高采烈得如同小狗拣到了一块肉骨头。月辉若不同意,或者故意使点坏,叫上林小兵、肖剑等人一同前往,水云的嘴巴一定会撅上好几天。# r4 _% j7 @: @0 ]- b/ v  U
      眼下二人之间的情形,却如同长江水倒灌进了赤水河。月辉被心底的一点欲念折腾得心急火燎坐卧不安,水云却象是被圣僧抚过了头顶,突然变得气定神闲超然物外了。过去水云胡闹得太不象话时,月辉会拉下脸来训斥他。而如今一旦身旁没有别人,即使是走在校园里,月辉也时常会生出将水云按倒在地的冲动来。0 L- T4 `6 y! q; b) c" Z" p$ L: f
      
  C: t, ?2 K8 ]  o+ T* X      昨天下午,半期考试刚一结束,班上的同学便三五成群,邀约着匆匆赶回家去了。宿舍里最后只剩下了月辉与水云,二人谁也没提是否要回家。月辉心中窃喜,以为良辰美景终于来到。
& ]; @" R; e* y8 M/ v: \7 K      月辉的如意算盘结果被李伟搅黄了。眼看暮色渐渐降临时,李伟突然跑来了,说初中时的老同学刘涛来县城进货,晚上摆了一桌,邀水云过去聚聚。刘涛初中毕业后就没再念书了,在小镇上跟着他父亲学做生意,三天两头会到县城来办货。! O. _8 s& Z; _: A! J7 ?( a& \  E
      目送水云与李伟走远,月辉只能懊恼地盼着他能早点回来。不料水云整晚都没有回来,害得月辉独自烙了一宿烧饼。, t5 u: p3 Z; H& r: z/ f. n
      今天中午,水云终于回来了,告诉月辉说,昨晚他去了姑姑家。月辉顾不得听他解释,一把将他按倒在床,贪婪地咬住了那张犹在说话的嘴巴。身下的水云挣扎了几下,但很快温顺下来,任由月辉手忙脚乱解开他的衣扣。
- R5 k& ]% ]* ~9 \( {      不识趣的敲门声偏偏在此时响了起来,月辉气得直想骂娘,门外传来了小雷老师的声音,“月辉,你在不在?在的话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帮老师统计一下考试成绩。”0 D  d- K  s6 i6 O7 K8 y
      月辉还没开口,水云已先叫嚷起来:“小雷老师,我们都在,马上就过去帮你。”月辉从他身上颓然跌落。水云不紧不慢地爬起来,仔细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裳,踢了踢月辉说:“还装死啊?快点起来,老师等着呢。”3 s2 I, n# h, M/ W. y! ?
      月辉起身整理衣服时,水云突然“扑哧”一声笑了。月辉狠狠瞪着他,水云乱摇着手说:“瞪我干吗?又不是我坏了你的好事。”说完却“哈哈哈”笑得更起劲了。月辉恨恨道:“笑,使劲笑,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8 y' z1 L' q3 m+ @- A      然而,水云根本就不给月辉“收拾”他的机会,月辉简直难以置信,接连两个晚上,水云竟然忍心都去他姑姑家过,将自己孤零零地扔在宿舍里。这一次,月辉终于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前所感觉到的陌生与忧虑,并非一场幻影。水云的确是在有意疏远自己,拒绝自己。" O# p3 Q  F! h7 E( c: ]
      月辉仍旧不明白的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 ~  O9 T2 [, R1 Q      
+ q: t; B& p) H; R" y- ]      这天夜里,初冬的月光走进了这间荒凉的宿舍,看见孤独的月辉正在蹂躏自己的身体。当月辉力竭而泄时,月光看见他眼角滚落了一滴眼泪。  U: B& ~& N8 m; M5 d7 u
      同一时刻,“石盘角”的滔滔江水边,正枯坐着一个身形瘦削的少年。月光不知道,他正是令月辉悲伤落泪的水云。* E* o, G: @1 ~6 P' D! S
      在月光注视下,孤单的水云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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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8 00:08:4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
9 @3 Y/ f$ l2 W& ^  x" q+ O$ d3 |" E( P" L

$ C% z1 Y3 N) w: t% t, q      
- K* N: O6 W# `$ _( n$ d1 c1 N      水云以一种故作轻松的姿态走出了宿舍,刚到楼梯口,脚步已变
, T. s# f' b6 i2 ?  M7 m      得沉重起来。在告诉月辉自己晚上不回来时,水云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失落。这让水云更加不敢停留,赶紧硬起心肠转身离去。! q- x8 j( J: ?0 h2 l
      小雷老师在校门口见到水云时,望见的是一张神情灰败的脸。她疑惑道:“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月辉怎么没来?”. K/ Q/ g# b0 r- Z6 T% ?
      “我没事。他不肯来。”! E8 o7 H  Q# z4 h8 f4 K9 g
      “为啥?”8 K' L' w/ ]' ~
      “不为啥,走吧。”
0 x, \, n( U* Y. }* u# Q      小雷老师点头说好吧,又皱起眉头嗔道:“你这家伙,人家打扮了好半天,你也不会夸一句?”+ T' k. h) K6 g, ~6 H) T5 s
      水云这才注意到,小雷老师今天真有点光彩照人。可她说这话,也实在太不象个老师了嘛。水云忍不住笑了,“老师,我还是个孩子哦。你这样会犯错误的。”& O2 v) J  g6 s; R" `' k3 D
      小雷老师抬起手来,水云后退了两步:“打学生也要犯错误。”
  u3 O3 Z3 G, W9 z& z      小雷老师白了他一眼,掠掠头发说:“少废话,快走,要迟到了。”, N- a7 ?6 X7 b  p- b
      水云的心情轻松了一些。一对师徒仿若姐弟,轻松地斗着嘴,赶往县城唯一一家电影院——人民电影院。
3 E. Y. r$ t. H* M  X      一到电影院,水云便发现自己上当了。大门口站着个年轻男子,见小雷老师与水云到来,连声催促道:“快点快点,都迟到了。”
* ^4 s4 C; y8 R6 i7 y8 [  J# ]4 L! O      此人名叫郑国平,是小雷老师的男朋友。郑国平原来也是二中的老师,教美术。由于学校只追求升学率,郑国平的处境与当年教水云吹萧的孙猴子同样尴尬。去年年初,他索性辞职下了海,到市里办了家广告公司,听说生意做得相当顺手。0 g1 a( s0 N, M4 W, \' o' z1 Y- y
      水云与郑国平已经比较熟悉,见他也来了,水云对小雷老师叫道:“老天爷,给你骗惨了。”4 T! ?0 \* Q0 s
      小雷老师与水云一路斗嘴落尽下风,这次可轮到她神气了,“我骗你了吗?我说请你客,可没说不带其他人啊。”
/ h& N1 T  f* L" w( x5 A: Y6 _* i      水云苦着脸:“狡猾的女人!”回头却对郑国平坏笑:“小心点,别让这女人骗得团团转。”- W: Q. ^# w) k& T
      郑国平在水云头上敲了一下,哈哈笑道:“小东西,我没嫌你你倒嫌起我来了。赶紧进去!”
1 R3 z  ?6 W9 b  r2 m" [; v      水云挣脱开来,昂然道:“坚决不当电灯泡,这是我做人的原则。”没待那两人回嘴,挥挥手道:“你们去少儿不宜吧,别想污染我。”说着撒开脚丫子溜了。
. R0 {' w  k5 I: D        R& H& G7 ]0 y, w
      走到县城最大的一个十字路口时,水云一时不知该前往何方。往前是去二中的方向;回头则可返回人民电影院,如果一直走出城,还可以走到砍头之地——沙湾;往左沿着一道陡峭的石阶走下去,是长江边的轮船码头;往右则可以通向人民广场和县一中,去姑姑家也得走这条路。
9 z; S) R7 j8 R9 l9 o      水云不想太早去姑姑家,陪他们看无聊的电视剧。想去找李伟玩,又怕他与李艳在一起。刚这么一想,李伟与李艳不知从哪条地缝里冒了出来。这两人逛了半天街,正准备找地方吃晚饭。水云说自己吃过了,李伟却不由分手,拖着他就走。
* v) i. C- Q, F, Y+ v      三人来到了一家新开张的小饭店。小店坐落在赤水河边,与对岸的望江楼以及县二中隔河相望。老板看来喝过点墨水,给小店起名叫作“听涛阁”。如此文绉绉的名字,挂在一家烟熏火燎的小饭店里,让水云感觉未免有点滑稽。
& y# n+ b* T& O0 `& [      李伟、李艳却不管它叫什么名字,一进门就大叫饿死了。饭菜上桌后,二人也不避人眼目,我给你挟菜,你替我盛汤,吃得甚为肉麻。水云只喝了几勺汤,便开始望着窗外出神。
% a# I4 |' N$ t6 s- l0 V: e- K$ e3 i      窗外便是赤水河,对岸山坡上点缀着零星的灯火,远不如县城这一侧热闹。半山腰灯火最密集之处,正是二中的校园。水云一眼便找到了男生宿舍楼的位置,并且很快发现,二楼左起第三个房间也就是自己的寝室已经灭了灯。/ x" d: {9 y# U) ~, p
      “他这么早就睡了?还是出去玩去了?同学都不在,他能去找谁玩呢?”
( e  s! C9 E7 t4 \4 n. M% m      水云突然很想长出一双翅膀,从窗口飞出去,飞过赤水河,飞向对岸山坡,飞入那个漆黑的房间,看看月辉到底在干什么。
) D, p: x# ]2 Z# e# h      从小饭店出来,李伟与李艳挽着胳膊说要去看电影。水云与二人分手后,本想去姑姑家,走了几步却不忍离去。回首望去,二中校园内那个熟悉的窗口依然一片漆黑。站在街灯下,水云迟疑了片刻,转身向“石盘角”方向走去。
5 A2 K2 n8 W$ w# ~      $ q6 V2 U7 Z+ r* h2 _6 n
      “石盘角”是一大片礁石滩,正好坐落于长江与赤水河的交会点上。江河水涨时,它便潜伏到水底兴风作浪,搅出环环相扣的旋涡,捉弄过往船只。大水退去之后,它又出水底冒出来,裸露出被流水啃食得坑坑洼洼的黝黑肌肤。
8 _# l8 j- L  c9 J  S7 C      在一大片黝黑的石滩上,散布着十余个或大或小深不可测的圆形石洞。洞口一律光滑,洞中常年积水,既不漫出来,也不见退下去。江水奔腾咆哮浊浪滚滚,而洞中之水则波平如镜清澈无比,可见二者虽近在咫尺却并不相连。这些石洞被本地人称作“天心窝”,水云一直对它们十分着迷。6 K" k: J' C# a2 f4 M% P" w
      “天也有心窝?”2 x' i. _$ M1 X9 O& H
      “天心窝是怎么来的?”
, f: G8 T7 h$ i" ^  r      “天心窝里的水从哪儿来的?”% n! E. G% ]- {5 ?  ~5 G% A
      ……# l* p9 Y( ^$ q* `( \1 S
      水云对月辉提出过无数稀奇古怪的问题。月辉如何能够作答?比如月辉说石洞是由大水冲刷而成。水云便会直摇头说不对不对,要冲为啥没冲掉四周的石头,却单单在中间冲出这么些洞洞来?你以为长江水也跟你一样调皮,喜欢钻洞洞玩么?! b0 w2 y6 L1 M) Q$ Q$ u- Y$ Q( H
      月辉掐住他的嘴骂:“龟儿子,少胡说八道!”
2 n* z3 Q: T8 a0 |      水云原本并没乱想,月辉的举动倒点醒了他,自己的话还真容易让人想歪了。于是水云摇头数落道:“李月辉,你完蛋啦!成天装得象个正人君子,想不到脑子里这么龌龊!”& {9 V2 i+ U/ x+ f9 v& R
      月辉气得要揍他,水云便绕着一个大“天心窝”与他捉起了迷藏。月辉怕他失足掉进去,不敢再去追赶。水云却连声抱怨起来:“我还没玩够哪,你怎么就不追啦?”
3 B5 h0 r# C  W      在月辉关于“天心窝”的所有解答中,让水云感到满意的只有一条。月辉说:“天当然也有心窝。”
+ R9 ^; d7 G+ G8 N5 w      水云:“何以见得?”
8 h1 d5 v3 T# t" U      “你没见它也会伤心哭鼻子么?那时候地上就下起雨来了。”
# }5 \: d9 z: Q+ y; L      明摆着是胡扯的话,水云偏偏爱听,他恍然大悟道:“哦,我晓得了,原来你是个没心的?要不怎么从没见你流过眼泪?”
" Y3 H9 w1 l5 m/ s) C% K      月辉挺直胸膛,得意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嘛,嘿嘿。”4 K) r  G4 s( E/ @; k* ]
      水云呸道:“不要鼻子,少恶心人!”- d/ V; P8 [% D5 R8 }* ]9 y
      
; f6 l6 w2 z5 e' T/ m) z; {. Q      此刻,水云独自坐在水边,怎么也想象不到,被自己笑作无心的月辉,自诩有泪不轻弹的月辉,正在宿舍里独自垂泪。, c; J1 E1 k: |, Y
      头顶半轮冷月,面对一道寒江,水云的意识如同江心急流,如同荒原杂草,如同老树枯藤,在冰冷的夜风中漂浮,纠结,缠绕。: x  G- Y1 O! q6 L7 f1 h
      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6 j9 n# _. K/ K( d2 o      不这样做,又能怎么做呢?' K  H! U' y  C) x# ^% w, g; D
      谁能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3 m7 ~) D% z/ w+ @6 p, f) I      ……( v- M4 W6 u. J$ v( `, ]  x
      冷月、江流、北风,甚至是这个世界,谁又会在乎他的烦恼与迷惘?谁又能告诉他该怎么做呢?
2 b" K% b8 {' ]; @% F/ o6 x      水云扭过头,悲伤地遥望着二中,默默呼唤道:哥,我真的累坏了!你为什么不来抱抱我?
3 t: u2 g. m$ I5 d" t      水云不知道,此刻的月辉,也在痛苦中期待着他的出现。如果水云方才不是来到“石盘角”,而是返回二中,那么眼下两个人所拥有的就不会是孤独与痛苦,而是久旱逢甘雨的欢娱了。然而理智不允许水云那么去做。
2 p( K4 a( M$ W, G! _5 M! Y3 b; {0 ~      参加了老同学二毛的婚礼,听了朋友们的一番戏言。一个严酷的现实犹如黑沉沉的礁石,在水云心中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你与月辉,两个大男人,怎么可能长相厮守?!$ n3 r( O- R# R0 q. R  C% g7 `
      这样的现实过去并非意识不到,只是水云始终不愿也不敢去正视它的存在。于是他一方面小心翼翼竭力躲避,尽可能不去提到甚至不去想去那无法抵御的未来。另一方面又只管在月辉面前任性而为,想哭时就哭,想笑时就笑,企图以一种孩子般的柔弱,来唤起月辉对自己的怜爱与温情,并梦想在他温暖的羽翼下永远不要长大。. j$ H6 ^0 X7 R: U% x0 j
      谁能永远不长大?1 G7 [7 f5 P! I" a: ]/ Z
      谁又能永远留住温情?
9 X) M6 `$ D! c" Z6 i. p6 P6 N- ?      正如月辉所见,水云毕竟正象雨后春笋一般,每一天都在长大拔高,心智又怎能永远停留在孩童时代呢?参加二毛的婚礼,让水云便悲哀地意识到,自己与月辉的感情积累得再深再厚,却终究无法跨越婚姻这道关口,分别只是迟早的事情。" p0 S4 w, c- b% |% {* R- M2 @
      “与其等到一场婚姻来将月辉哥夺走,不如及早离开,及早遗忘。这样日后或许会少一些痛苦吧。”这是水云在绝望中作出的决定。
& `+ L3 y2 D- m' N      这些日子,水云感觉自己如同“石盘角”荒凉的石滩,时时刻刻承受着感情与欲望这两道急流的双重冲击。石滩即使被冲刷得伤痕累累,也不会感到痛苦不会感到疲惫。而水云罩着一张平静的面具,仅仅坚持了十多天,便感觉一颗心累极了,也苦透了。
6 [% u& m* }3 K0 E; J      水云多次想要放弃决定,想要不顾一切扑进月辉温暖而又热烈的怀抱。然而理智却板着一副死灰色的面孔,一次次拦在他面前,不允许他前功尽弃,不允许他去追回曾经拥有的幸福。
+ C9 w+ w# J7 [1 _/ h; I6 L" t4 g      江风凛冽,月色荒凉,水云不敢在“石盘角”呆得太久。当他站起身来,走向灯火阑珊的小城时,忍不住再次将目光投向夜色笼罩下的二中校园,心中默默祈祷:6 D) f- J& J# F  o, I: F3 _4 Y
      月辉哥,请你别恨小云。在你的心窝里,小云已经陷得太深,再不退出,恐怕永远也出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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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8 00:09:4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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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W8 k1 J6 \- [7 k      第二天下午,水云从姑姑家返回了学校。一路上,水云惴惴不安地想,见面之后,月辉是否会愤怒地质问自己?而自己又该如何作答呢?0 p+ n/ z4 R% s+ Y& {& v
      见到水云,月辉什么也没有问。水云从屋外走进来,一直走到自己床边,缓缓坐下来。月辉未曾抬头看他一眼,仿佛从门口进来的不是个大活人,而只是一阵穿堂而过的冷风。吃晚饭的时间到了,月辉“乒乒乓乓”翻出饭盒子,径直从水云床边走过,却招呼林小兵一道去食堂。林小兵问水云是否同去,水云忍着饥饿,摇头称自己已经吃过了。
% S( Z# D0 A# f% h8 h& Q& a8 m      上晚自习时,水云与月辉各自将脑袋埋进书本,彼此未吐一字。水云没去吃晚饭,这会儿肚子“叽叽咕咕”唱开了“空城计”。好不容易熬到课间休息,他拖着肖剑,跑到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袋饼干充饥。
0 i7 ^$ C! B+ g      刚回到自己座位上,林小兵从后排伸出爪子,一把抢过饼干袋子,却将一个习题本扔给水云,说:“先帮哥们儿解开这道题,饼干我替你吃着。”! W0 {/ Z; H9 g: M3 m5 D
      题目并不难,水云略作思考,抓起笔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问题,将本子扔还给林小兵,说:“比猪还笨,这么简单的题还拿来问老子!”  R2 m$ N1 n! `" A# o% G
      林小兵未还嘴,月辉却满脸铁青,“啪”地扔下手中的书,一脚踢开凳子,出门去了。水云一时反应不过来,林小兵哈哈笑道:“让你龟儿子乱骂,这题是月辉问我的。”% U3 r2 I" A: L( Z  y
      水云几乎气歪了鼻子,“狗日的,干吗不早告诉我?”
' K! F: O! O: n% }' X$ r4 N1 ]      肖剑拍拍他肩膀,劝道:“算毬了,屁大点事。月辉这龟儿子也真是的,有问题不问你,偏要问林小兵这头猪?”水云摇摇头,将苦水吞回了自己肚子里。4 u! A* v" V) ?) @& h- T
      直到第二节晚自习上完,月辉一直没有回到教室。水云与一群同学返回宿舍时,发现月辉已经在床上躺下了。肖剑掀开他被子,骂道:“龟儿子,今晚吃错药了?发这么大火。”
7 c! a& O- `  ]' n# o# G      月辉夺回被子,没好气道:“放屁,老子头有点痛,先回来睡一会儿。” . f- e$ c/ c- G' Y) n# ^+ ^
      从晚自习结束到宿舍灭灯,仅有短短半小时。每天这个时候,整个宿舍楼都如同炸了锅,开门关门声、流水哗哗声、脸盆坠地声、斗嘴嬉闹声响作一片。$ Z  j- D1 n3 Z- X& c
      过去月辉不仅自己忙碌,还得时常监督水云抓紧时间刷牙洗脸洗脚,好赶在熄灯前上床睡觉。今晚二人都从忙乱的人群中游离出来,早早躺到了自己床上。不同的是,月辉早已漱洗完毕,而水云却连外套也没脱就钻进了被窝。: p; s+ N# ?6 [- ?* Z
      水云与月辉的床首尾相连,过去二人一直头抵着头睡觉。有时水云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会伸出手去抚摸月辉温热的脸,甚至捏住他的鼻子,将他吵醒来陪自己。月辉即便困得不行,对水云的捣乱也从未发过火。月辉通常会将胳膊伸过头顶,拍拍水云的脸,打着哈欠哄他:“别闹,别闹,睡……睡觉吧……”# S9 H$ f8 q( U% R9 u* U
      然而,今晚抵着水云头顶的已换成了月辉的一双脚。别人都没有注意到,月辉悄悄调换了睡觉的方向。而水云刚一进门,一眼便发现了这一变化,顿时悲哀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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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5 C( O/ R& J! d: }      此后多日,月辉将昔日往来密切的朋友全部抛在了一边,终日独来独往,脸色如同冬日天空一样阴沉。
' |$ d0 S+ u. n& S9 L, \! y, w; p      林小兵好几次问水云:“月辉到底咋啦?见谁都象见隔世仇人一样。”
; L. h4 \" g1 q9 @5 `      水云冷冷道:“你干吗不去问他?”2 i6 F) k! c6 L& T7 C
      林小兵奇怪道:“你也不担心?”
2 d( l' T! v2 I4 o1 ?8 Q      肖剑哼道:“担心个毬,水云,别去管他!那天你又不是故意骂他的。以前从没发现,这狗日的竟是个小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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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主任小雷老师也发现了月辉情绪反常,问过月辉几次,月辉只说自己没事。这天放学后,小雷老师找到水云,又向他询问起此事。水云心中也正着急,却强笑道:“没事没事,他那么大的人,老师您就别操心了。”0 D' O. h7 h1 a' J% J
      小雷老师将信将疑,却对水云说起了另一件事:“都说你箫吹得好,想不想再好好学学?”
: y% i7 `3 q0 X      水云心神不定,随口应道:“随便啊。”) K+ K: ?0 C3 ?& y* h! ]; @
      “这叫啥话?老师认识个人,箫吹得很棒,你要想学,我替你去找找他。”' S8 S% O; `0 y: f
      “那好啊,谢谢您了。”
1 |% j- V# w& e- r# f' W      小雷老师笑道:“谢就免了,上次没让你看成电影,这回算是补偿吧。不过有个前提,不能影响学习,以前讲好的条件不变,期末你还得给我考第一。”
  i. C3 o5 D0 m  w( c) ^" K+ ?      水云伸出手,“要不要拉钩?”% _7 W: j' \$ n  @9 c9 t
      小雷老师横他一眼,“少跟我嬉皮笑脸!丑话说在前头,考砸了可别怪老师。反正我和你伯父住隔壁,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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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傍晚,李伟来二中玩,林小兵、肖剑揪住要他请客。这家伙半期考试不知抄了谁的答卷,好几门功课竟然都及了格,母亲喜出望外,奖了他几百元。因此别人要他请客,他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并让水云去把月辉也叫来。
6 f4 T* c* L! u      水云闷声道:“要去你自个去,我才懒得跑。”7 i3 J! {2 m+ O( \
      李伟望向林小兵与肖剑。两人一齐摇手,林小兵说:“你是东道主,不如好人做到底,亲自去请他吧。”
: r: t! {9 K% @      李伟气坏了,骂道:“龟儿子,一个个懒得没人样!好,都不去才好,替老子省一顿。”
! K) I# b* }/ x) n" |      此言一出,肖剑立即风一般往宿舍楼冲去。然而过了好一阵子,回来的依旧只是他一个人。见李伟一脸疑惑,肖剑双手一摊,说:“老子请不动他。”5 b+ ]( O8 H3 y
      李伟疑惑起来,“你们一个个鬼头鬼脑的,搞啥子名堂?”; l' {' g$ i3 m4 ~/ x! P: E4 K8 m  }
      水云突然开了口:“算了,还是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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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 A6 A$ H6 w      宿舍里只有月辉一个人,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水云走到床边。月辉呼吸略显急促,水云知道他并未睡着,并且知道他已听出是自己,却故意不睁开眼睛。水云沉默片刻,沉声道:“你连看也不想再看我一眼了?”
: ~7 v5 R& u1 P! {# K8 l      月辉纹丝不动,水云咬牙道:“好,既然我让你这么讨厌,我走,再也不来烦你了!”1 a/ P$ u4 [5 a3 a
      月辉猛地睁开眼,“说话要凭良心,到底是谁讨厌谁?”月辉冰冷的声音,让水云听得打了个寒战。多日没有如此接近月辉,此刻水云发现,月辉的下巴变尖了,胡子变长了,而在那双冰冷的眼中,几道血丝清晰可见。水云突然感觉心里发酸,他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我是绝不会讨厌你的……先不说这个。李伟请吃饭,他们几个在校门口等着。你去还是不去?”. A# d( `6 }' S
      “不去!”
( N0 S' t  h4 f8 v* t: p6 j' @0 Z      “我求你,你也不去?”
; A2 H! K' w( b/ Z      月辉不再吭声了。
5 f% ?0 a( |* X7 d8 R+ I* A# D      水云又劝道:“以前你说过,咱们不论什么时候,都得加倍小心,不能让人看出破绽。现在你这样子,能不惹人怀疑么?”
" g1 w0 H, L5 T1 r8 z) S      月辉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接着从床上爬起来,默默穿上鞋子,与水云一道出了门。; ^: ?4 n8 X& U) n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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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月辉喝了不少酒。水云依旧滴酒不沾,只是闷头吃菜。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劝阻月辉喝酒,只是忧心忡忡地望着月辉一杯接一杯,一副存心要将自己灌醉的样子。4 A# a$ f4 n4 D$ f5 r4 F8 A) b9 \
      李伟一开始力劝大家喝个尽兴,待发觉月辉不胜酒力时,这家伙破天荒开始劝人不要喝酒了。他搂着月辉的肩膀,说道:“老大,听说你最近有点不对头啊,有啥事摆给弟兄们听听嘛,谁敢得罪你,老子替你把他放平。”
8 @" H. w9 m% G      月辉扒开他的手,举起一杯酒摇晃着站起来,“我没……没有不对头!来,喝……喝酒,我再敬兄弟们一杯。”
  g& d! ~# z# ^) J6 C      林小兵、肖剑连声劝阻。月辉却一仰脖子喝干自己的酒,喃喃道:“好,好,你们……都不喝,我自……自个喝。”几人无奈,只得陪他喝了一杯。& f) O/ @- E0 K8 b
      月辉却又倒了一杯酒,突然口齿清晰地对水云说:“小云,哥知道你不喝酒,但哥还是想敬你一杯,为了咱们一起走过这么多年,为了咱们的过去,干杯!”/ S, ^6 U; T4 L$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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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酒店出来,月辉的脚步已经东倒西歪,却坚持说要散散步,并且不让人陪,执意要大家先回去。几人好说歹说,才让他松了口,答应由水云陪着他。李伟等人去远后,月辉突然开口道:“为啥这样对我?你可以讲了。”6 J+ b/ O- @  M; t3 E4 e5 R
      水云吃惊道:“你没醉?”
8 q: W3 }6 P6 {+ I% L      月辉冷冷道:“醉了,可我心里清楚得很。”
# x1 \# r: l7 @9 N4 X      水云长长叹了口气,说好吧,其实我也早就想告诉你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开口的机会。一开始是自己心里头很矛盾,怕受不了失去你的痛苦,到后来决定要说时候,你又不给我开口的机会了。, v3 @; p9 c- m9 i/ E
      月辉道:“现在说也不迟。”
0 n. A! c9 A! M8 D& _0 {      水云沉吟片刻,理了理思路,开始从赴“竹里馆”喝二毛的喜酒说起,将自己的醒悟、自己的挣扎、自己的绝望,以及自己最终所作的决定一口气倒了出来。说完这一切,沉默伴随浓重的夜色包围上来,将二人紧紧裹入了其中。过了好一会儿,黑暗中响起月辉近乎飘渺的声音,“明白了,我明白了,其实我早该明白的。”3 c4 W$ p( J  X9 x2 h2 Y) |
      水云迟疑着伸出冰冷的手,握住月辉同样冰冷的双手,问道:“你,还恨我吗?”
: G6 \5 H$ k) @      “我为啥要恨你?”月辉抬起手来,抚了抚水云的头,先前冷漠的声音有了一丝暖意,“你说得对,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小云,你真的长大了,开始懂事了,懂事得……让哥都感觉有点不认识了。”
7 ^; t3 G2 L1 k% p9 @      “只要有你在,我情愿一辈子不长大!”这句已对月辉说过多次的话,水云几乎再次脱口而出,结果却还是忍住了。水云苦笑道:“人怎么可能永远不长大呢?”3 F$ |2 ?+ x" b% P
      月辉的声音听不出是喜还是悲,“我只想问你一句,这样做,以后你会不会后悔?”1 X) l, {3 }# [+ z6 g
      “以后会不会后悔?我不敢多想。我只知道,咱们应该这样做,只能这样做……”水云突然哽咽起来,“哥,你刚才说要和我干杯,为……为了我们的过去。你象是拿着刀子在扎我的心。”2 E* @; _! n/ i+ \
      “小云,哥这些天不该那样对你,你别哭……你也说了,咱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无论如何,咱们都得象个男人,挺起脊梁骨,好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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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返回宿舍后,月辉换回了睡觉的方向,再次与水云抵头而眠。
- i4 o! B$ x4 ?8 x# p3 \      这天夜里,一个同样的梦在水云脑子里出现了好几次。在梦里,水云与月辉赤裸着身体,手握着手,并排躺在“观音岩”下的深谷之中。突然间,水云发现月辉温暖的手变得一片冰凉,水云正感到惊慌之际,月辉的手竟如尘埃、如空气一般彻底消失了,水云挥舞着手乱抓,却什么也没有抓到,四周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黑暗……7 F* X3 S' i" ?6 X  s& q4 {
      梦做到这里,水云一次次被惊醒过来。黑暗中,月辉悠长的气息就在耳旁。这熟悉得如同从自己心底散发出的气息,却再也无法为冷汗淋漓的水云带来些许温暖。3 p  \8 U& K* h5 J9 o
      次日清晨醒来,水云与月辉恢复了以往的生活习惯,一起去水房洗脸刷牙,一起背着书包,并肩前往教学楼上早自习。经过操场边时,水云注意到,路旁的老梧桐不知何时已被寒风摧损得憔悴不堪。晨雾中,隐约可见几张枯叶仍在枝头摇荡,毫无意义地反抗着行将凋零的命运。
# {$ m2 p4 C6 Z% }5 v      踩着满地枯叶,水云恍惚觉得,那飘落满地的不是树叶,而是在自己与月辉心中已扎根生长了多年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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