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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10 20: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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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罪而不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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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致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晕厥过去,似乎,这种萎靡的状态从来就不该出现在自己身上,总觉得医生说的,手术之后避免过于激动疲劳,有些多余。
! c* V+ v# Q+ \ 不过,晕厥过去的感觉还真不错,至少,可以让入梦的叶非云不再那么清冷孤傲,可以和郑飞彤一样微笑着,拿指腹轻轻在自己的唇上摩挲,用那只带了些握枪磨出来的茧的手,柔和地贴在自己的脸上,摩挲。. n5 e3 j0 E8 L8 K: u5 G
夜晚的空气,有些凉,没有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空气中流动着的,只有极淡极淡的香味,是茶香,混合了茉莉和绿茶的香味,甚至,好象还有叶非云身上年轻男子那股淡淡的清爽气息,裘致远不禁有几分愉悦起来。$ t+ X, p. J. k z' }
唇边总有种绒绒的触感,仿佛一只没有重量的小鼠在那里打滚,柔软的皮毛,带动着所有的感官,极难察觉的间隙,还有小鼠短促的呼吸,将热气喷在唇上,痒痒的,十分挑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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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2 s1 N% G+ b9 W0 Y9 m, f 手指刚刚动了动,小鼠立刻逃窜无踪,一双温热的手伸过来握住:“司令。”
, s8 |4 P; D9 g0 B3 T3 o 睁开眼,是郑飞彤,一直趴坐在床前,脸上红润润的,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累的。
* } c2 g* R* @ 裘致远倒也不算意外,郑飞彤的手段,是陈铭一手调教出来的,又在军警系统摔打多年,自从跟随自己以来,行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一般的人怎么可能降伏得了? 9 f" Z9 K# A) h6 y% k8 N
“我没事。”裘致远难得这么温和,回握了一下郑飞彤那双清瘦的手,“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我通知彭雪涛来接你。”/ U2 u) Q) S7 u8 p' s1 `' d
郑飞彤却颤抖了一下,连被裘致远握着的手都哆嗦了一下,掉出了掌心,搭在被单旁边,不过是一恍神的工夫,已经缓过来,又去抓了裘致远的手,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目光流连在裘致远那只宽厚的大手上,指间从扎过针眼的血脉抚过去,一直划到裘致远的指尖,干干的,实在没有什么诱人的地方,只有满手的老茧,还有筋脉搏动时带来的强劲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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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 a% k1 V0 W9 L7 ?, G' R4 X2 {4 f “如果我愿意说呢。”郑飞彤开口,声音很低,失去了往常的清亮和镇定。
) p C% }$ R9 T3 g; w- R! G" n 确实还是无法接受,如果离开,那还不如交代。
& k; D& z5 f- K 裘致远看着郑飞彤的眼睛,愣住,那双眼睛,满是青年透彻深邃的含蓄激越,终究是老了,太多的不忍让他叹口气,开口:“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就算是历史上最昏庸的主子,也不可能对自己贴身跟班的举动无所察觉,何况是裘致远?
$ K* K. L' y9 x% b$ ^; o) A 郑飞彤低头,不语。$ B0 f5 r1 m9 n* N O
手一直死死捏在裘致远的手上。
2 o7 e6 X) w# y! G0 {; B “你和顾同已经见过面了吧?该有什么去处,你恐怕比我还清楚。”裘致远伸手摸了摸身侧,衣服已经被换掉了,不用说,口袋里的那几张照片也一起被取走了。
7 t4 ^5 X( M5 L! t. } 郑飞彤一脸的执拗,那张平静脸皮下隐藏着的血管一跳一跳地在眉骨后侧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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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 p1 L* p% y$ b2 y- i+ b 裘致远不再说话,歪了脑袋看向床内侧,手也习惯性地拢了拢,交叉放在腹部,才闭上眼睛,就感觉到郑飞彤扯了毯子将颈后的那片冰凉的皮肤掖进温暖的被窝,又探过身来,将裘致远另一侧的腰部塞上一个软软的垫子,缺少一块脊椎骨,不是开玩笑的,从床到椅子,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0 a+ Q1 f, s4 g1 w 利落地掖好每一个被角,再用毯子将所有可能的空隙都塞好,郑飞彤很自然地在裘致远床边卧下,从来,那里都是他的固定位置,床下拖出来的小榻上,甚至还留着他的寝具。( p; r3 {2 t/ b" W) S: @
月光隔着几乎透明的薄纱慢慢爬上裘致远的枕头,偶尔有风吹动树梢摆动的阴影掠过,在裘致远的脸上影印成斑驳一片,明明暗暗的,很有些地狱来客的森冷。7 a& |: v- r1 k( [* [7 S9 j+ F
郑飞彤却不害怕,盯着裘致远线条刚硬的唇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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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下来,照例,是寂静无声的。
k. F: ]5 B1 r7 ?7 }* `% C 官邸里里外外上百号人,全都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非但身影难觅,连呼吸声都捕捉不到。
6 @2 g) v8 V8 x# G 侧耳贴过去,仔细地听着裘致远的呼吸,绵长且均匀,每一次吸和每一次呼,都用的是两次心跳的时间,机械得近乎苛刻的均匀。2 o+ H5 Z. h7 @* U
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拿着鼻尖凑上去,在裘致远的脸颊上轻轻碰了碰,摆了摆头,蹭了蹭,痒痒的,挠着心肺的软处。2 Z& H# G1 V; {4 `" s
没有胆亲过去,裘致远的威严不是障碍,可往常裘致远捧着茶壶在现如今的囚室那里出神的样子,足以令郑飞彤止步。
8 x! p1 i6 n: s3 P; Y7 h 已经半身瘫痪处处需要人照顾的裘致远,躺在空荡荡没有一件家具的地下室内,默默地喝茶,嘴对上壶嘴的那一刻,袅娜的水汽中蒸腾的全是寂寞,让人心疼的寂寞,宁可孤独的排外的森冷的寂寞。
1 [3 \3 N* r7 R N8 G' x6 q4 P# O 谁都知道裘致远在思念着谁,隐藏在水汽后面偶尔的那丝笑容,总是那样温柔轻飘,让人不自觉地去猜测,那个人,到底是如何得好?让这个活阎罗如此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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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8 _$ K% Y6 i 等到裘致远睡熟,郑飞彤才拿脸颊挨过去虚虚地贴了一下,裘致远的睡相相当得好,似乎这是军人的一个职业病,躺下,绝不会随意挪动身躯,即使身侧是万丈深渊,也不用去担心什么。, O3 V' l( y6 Z- h) Q. f2 k- {
窗外传来几声细弱的猫叫,以及三两声军靴踩过花园内碎石小径的步履声,和低低的一声呵斥。* J! O1 \1 {% l- l7 ~5 J& {
猫继续细弱地叫唤了两声,委委屈屈地,仿佛饿得没了力气。, N+ Y6 F% r% f/ y/ T
一声沉闷的肉体摔落地面的“噗挞”,将郑飞彤惊得一跃而起,却又瞬间失了气力,缓缓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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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飞彤的照顾从来都是胆大心细的,尤其是胆大。
- K) p: `- I" }, Q: y. L" d 郑飞彤大约是唯一一个敢藐视裘致远的意愿,在更衣的时候妄图拆开纱布查看手术状况的警卫。
* F: j2 l& ^6 w' J 刚刚揭开一条胶布,就被裘致远的一个小擒拿截住手腕:“放肆!”! X l1 Z/ o2 j( Q4 o( p
郑飞彤相当坚持查看的企图,沉着手腕压下去:“司令!”
5 w, \( n/ _7 T+ M “还知道我是你司令?”裘致远反手就是一个巴掌,“啪”的 一声,相当清脆,右脚已经抬起来,看了看脚上的拖鞋,才又放下,“把电话拿来。”2 b6 `# A8 ?) p9 r) E
郑飞彤眼睛闪了闪,第一次抗命:“先让我看看。”; e. b5 o: p( N/ R5 s( h9 L
“是我太宠你了?!”裘致远从来都不是可以算得上好脾气的主,抬起一脚就踹向郑飞彤的膝盖窝。5 p- z8 `& e* ?0 O0 v9 _) @
郑飞彤没有躲,倒不是躲不过,是怕刚刚可以走路的裘致远失去重心,硬生生受了裘致远一脚,腿打了个弯,晃了晃身子,依旧很坚定地去揭裘致远背上的纱布。
! V9 Y' z: ~2 z: f, ]- R& S “换上了新培植出来的人工脊椎骨?”手上和裘致远交换了几招,谁也奈何不得谁,郑飞彤只得哀求,“过了今天……我恐怕再也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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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致远也不知道被撩到了哪根筋,竟破天荒地心软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私自潜入密档室,私自偷潜去大陆,私自会见兴农党高官……飞彤,你可是郑拯郑将军的弟弟。”
. X D5 g. K5 W7 \ 郑飞彤不语,趁着裘致远垂下手放弃对抗,蹲下去小心翼翼地去揭纱布。
3 P- ~7 F( r+ C% {+ o+ X “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裘致远叹气,摸着郑飞彤头顶的发叹息,“我这一生,被憎恨的,永远比被喜爱的多,可是,我的档案和履历,清晰到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时段,你找不到漏洞的。”
* {9 \$ B9 k4 a% N! q* f# A 裘致远的脸上,慢慢溢开一丝痛苦,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生命全部给了公国,那唯一一次消失的三年,是外人不知道的隐秘,却也是失去最后和林亚竞争机会的痛苦。
6 b; X9 q4 J, j0 F# }; o 郑飞彤似乎是颤抖了一下手,最后的那条胶布撕得皮肤一阵火辣辣地疼。( L, O$ ~, I8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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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调查我的资料,何必如此?”裘致远第一次用那么哀婉的语调说话,温和得完全不像他。
/ ]2 O$ q! D. j: i “是刘医生帮你缝的皮?”戴上了医用手套的手轻轻摁了摁缝线的周边皮肤,郑飞彤很认真地问。
9 } i6 b/ r2 f% y7 ^( X5 X6 x 奇异的沉默蔓延开来,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s% e3 h4 @8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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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雪涛来的时候,裘致远已经被郑飞彤摁在轮椅上推到花园里晒太阳。
& Z0 ]3 p/ H+ [9 ]3 P2 i2 \2 } “这么快就舍得把他还给我了?不是说只是失手砸了你一只茶壶吗?什么时候老裘你变得这么斤斤计较?”彭雪涛是宗政呈兵退疆南之后的一个惊喜,虽然刚刚掌管军队内务,却是个实在的实权派。, N, G+ v6 S$ ^% v
阔步走到裘致远身边,彭雪涛捏了捏裘致远的腿:“还没可以走路?医生不是说这次更换之后可以保证五年,走路应该没问题了吗?”肌肉好像没有萎缩呀。2 H% m3 _6 W1 }! [4 B
裘致远横了略有些吃惊的郑飞彤一眼,挥开了彭雪涛的手,意态懒散地说:“久卧伤气,我这里暮气沉沉的,不适合壮志青年,再说我也已经过了危险期,我已经和总统报备过,你带他回去吧。”$ V7 I5 B7 l0 S: c/ D
彭雪涛笑嘻嘻地,看了裘致远一眼,正想开口,就被郑飞彤打断话头:“司令,我不想走。”
6 J: b6 {; J- T! H5 M; y0 W( ~4 L “哦?”彭雪涛笑,“向来知道老裘这里的警卫忠心耿耿,以能接近裘大司令为荣,想不到,连我们有名傲气的铁骨诸葛也如此。”! y. K4 i# T! O( Z8 L- Y8 _
裘致远仿佛累了,对着郑飞彤一挥手:“这里没有你插话的份,你退下。”4 G7 N( R; x/ q* w/ ^ J$ L
“司令!”郑飞彤急叫一声,想拧在那里,却被裘致远一记如刀如鞭的眼神给抽了回去,噎在喉间低应了一声“是”,消失在花园小径的尽头。$ ^" R) J( Q( [7 B( h.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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