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鸟ZZT 发表于 2009-9-9 00:17:17

《无果花开》 BY 佚名 【待续】

本帖最后由 猫瞳 于 2009-9-9 22:48 编辑

1   项磊是我大学同宿舍的室友,出柜的同志,他的出柜颠覆了兄弟们曾一度想当然的同性爱形象。项磊不算那种清秀的男生,言行举止也不娘娘腔,只有在充分相处之后才能发现他的感情要比一般男生更细腻,也更脆弱。感情细腻又脆弱的项磊思维淳朴,像个中学生,老实又聪明,不学习不作弊却很会考试。
  说他老实是指为人而非性情,可是老实的项磊却常常对一些人们已然忽略情由的事实较真儿,和室友们比起来,相同的年纪,项磊对很多事情的反应程度却总会有很大不同,不知道是他太天真,还是起哄叫他“愤青”的我们太世故。
  比如对“你丫就一农民”这句话,他总是无法容忍;比如看到早已不新鲜的“拖欠农民工工资”的“新闻”,他竟然可以流出眼泪;比如闲聊起我们民族一丝一毫的劣根性,他语气中的无奈和脸上的落寞,浸透了分明的忧伤,那忧伤几乎要滴在地板上。
  他像个孩子一样,可以常常因为对屁大点儿的事儿有心无力而伤心难过。
  记得大一刚开始,大家的电话都特别多,男生宿舍接到的电话自然多是女生打来的,但不久大家同时发现一个规律,打来电话找项磊的,大部分都是小心翼翼的男人的声音,项磊每次接到电话,情绪总是很分明,要么满脸惆怅伤感,要么兴奋得手舞足蹈,谈及的总是十分隐私甚至暧昧的话题,而且大多数情况下通话时间都在两个小时左右。
  于是大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他:“项磊,你不会是同性爱吧?”
  开始的时候项磊自然是极力否定,后来则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气告诉我们,他不是同性爱,但是接到的电话都是同性爱打来的,因为他上网认识了很多这样的人。他对人文学很感兴趣,要搜集素材写一份关于同性爱的调查报告,自然需要与他们做充分的沟通。
  那时候大家都很傻,都很相信项磊,每天睡觉前都要问一些关于那个“调查报告”的事情,并一起探讨项磊最近搜集到的此类素材。
  当然,“调查报告”一直归于空中楼阁,后来我们都陆续对项磊的口供产生了怀疑,变本加厉地质问他是不是同性爱,项磊被问烦了,每次都干脆地回答:是是是,老子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同性爱,如假包换。
  这口气有点被逼供的感觉,所以我们不是很满意。
  有一次玩闹,我们宿舍5个兄弟合力要脱项磊的裤子,他挣扎出了眼泪,向我们讨饶,兄弟几个趁机追问:“老实交代,你小子到底是不是同性爱!这个问题一天不弄清楚,兄弟们就一天没有安全感!”这时项磊不挣扎了,眼泪却还不断,双眼迷离,梦魇般喃喃回答说:“是是是,我真的是,真的是同性爱,我也不想这样,可我,我没办法,我就是,就是只能喜欢男的,……”
  不记得大家是怎么结束那场玩闹的了,印象中哥儿几个没有因为项磊的坦白而表现得太尴尬。我们最终没有脱掉项磊的裤子,也没有即刻换成鄙夷的目光,而是继续你来我往追问了几句,直到何飞说:好!既然如此,暂且饶过你了!免得怪哥哥们轻薄。
  接下来的一幕我记得非常清楚:项磊保持着玩闹时的姿势,脑袋从床沿上垂下来,一脸疲惫,挣扎的泪痕还依稀可见,裤子的皮带扣子被解开了,一只脚蜷在乱七八糟的床上,另一只脚蹬着墙,良久,才去整理凌乱的自己

蓝天白鸟ZZT 发表于 2009-9-9 00:17:43

2之后,项磊开始无所顾及地告诉我们他的私生活细节,上网、聊天、电话、见面……从他那里,我们知道了什么是10,什么是CC,聊天第一句要问哪三组数字。我们似乎为了证明些什么似的,每每都在玩笑中认真兮兮地鄙视这些事,但项磊从来没有介意过,他似乎不在乎,又或是太天真,认定我们的玩笑都只是玩笑而已。
  他一直在寻找属于他自己的、别人无从体会更不去关心的爱情,辛苦而不知疲惫,时常兴奋,也动不动幽怨,有时候大家都觉得这孩子矫情了点,却从来没有人在他需要祝福的时候给句祝福、在他需要安慰的时候给句安慰。自从他对自己的“特殊身份”不加掩饰那天起,没有人愿意再配合地听他偶尔牢Sao的心事,大家最默契的事就是对项磊讲起的事添油加醋地嘲讽。
  隔壁宿舍的几个同学,总是在项磊和他同类的朋友出去之后来我们宿舍兴致勃勃地谈论起项磊,“取笑”的“笑”,让他们捧腹、喷饭、甚至流出眼泪。在项磊面前,他们开始泛滥地把“女人”和“男人”用作形容词来形容彼此,每当项磊在我们的高谈阔论中插话,认真地表达自己的某种想法时,总会有一个兄弟站出来大声说:“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情。”然后是一阵哄笑,项磊从不气恼,却会在这哄笑里很配合地装嗲,晃悠悠走近那个说话的兄弟面前,轻轻歪在对方身上,用一种极其挑逗的语气说:“怎么着爷们儿?今儿个就从了你呗!”
  除了在项磊面前开开玩笑,我们宿舍的几个兄弟没有背着项磊谈论过什么,不知道是因为忌讳些什么,还是毕竟有室友的情分,不忍中伤,尽管谁也没有和项磊走得太近。也许有一次算是例外,大概就是在项磊完全暴露自己的性取向那阵儿,项磊不在,宿舍里5个兄弟一人一句陈词,再无其他。
  刘冲挑起话题:以后兄弟们好好保护自己免得春光乍泄啊!
  郑东明接道:明天哥几个去采购几条铁裤衩吧。
  周云志感叹:世界上怎么真会有男人喜欢男人的事呢?
  何飞针对楼上的发言:装逼直接导致少见多怪!
  我接茬:落伍了、落伍了,兄弟们都落伍了。
  然后看书的看书,吼歌的吼歌,出门的出门,洗衣服的洗衣服,玩儿电脑的玩儿电脑,话题结束。
  隔壁或对面宿舍的男生常常说起项磊,而我们宿舍的人很少插言。有人问项磊19号楼2层还有没有其他人是他的同类,项磊说,100个男人里有4个便是,数数2层多少男人,你就知道了。有人继续问到底是谁,项磊笑答,仔细观察谁和你们玩暧昧,答案就有了。
  此后,附近宿舍男生们之间交往过程中平常的肢体接触一度造成少数人若实若虚的精神紧张,很多人会第一时间推掉同学自然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然后大声喊一句:丫的,老子又不是项磊,老子可不好这口!
  少数人又或多或少地影响着整个男生群体,于是,有女朋友的男生开始不厌其烦地宣讲自己的那点破事儿,没女朋友的男生开始费尽心思地找自己的女朋友,大一半个学期没有过完,我们系已经迎来了拍拖高峰。
  我们宿舍其实早在项磊出柜之前就开始准全员的行动了,刘冲凭着自己富家子弟的出身,早在军训一结束就和系里的一个女生确定了关系,郑东明也逞着自己的口舌功夫,自军训期间对外语学院的一个小妹一见倾心后就开始忙着纠缠,周云志是北京人,属于那种誓把早恋进行到洞房花烛夜的痴情汉,何飞是学校特招的北京体育特长生,几乎一两个月换一任女朋友,而我,正和开学时参加的老乡见面会上认识的一个法学院女生心有灵犀并心照不宣中。

蓝天白鸟ZZT 发表于 2009-9-9 00:18:02

3  下着烦躁的雨的周六,对面210的张克帆和隔壁207的刘超在楼道里大打出手,系里的男生大部分都在,我们都被惊动出宿舍,然后把他们迅速拉开。
  “这不你妈开玩笑嘛!”刘超高声埋怨道。
  “瞎开你妈什么玩笑!”张克帆还在试图挣脱攥着他胳膊的手。
  此前,张克帆正在208看电影,刘超忽然推开门,探着脑袋嚷嚷:“诶,张克帆,你家项磊回来喽!”
  张克帆没有半句废话,拉开门照着刘超的小腹就飞起一脚。刘超从地板上爬起来还击,张克帆早就准备好的拳头又迅速砸在刘超的脑门上。
  一周前,项磊去210找张克帆一起去主楼E座上自习。
  就是为了提前过四级,项磊才偶尔去自习,项磊喜欢去主E的阶梯教室,可是丢了自行车后觉得步行太远,所以常常坐在张克帆的自行车后座上一起去。
  这天,张克帆正在宿舍里看书。
  “大哥,你饶了我吧!你没听见这帮孙子怎么说啊!”张克帆对项磊说。
  项磊没说什么,掩上210的门,独自走出了19号宿舍楼。
  张克帆和项磊一样,喜欢欧美音乐和独立电影,常常被人发现在我们宿舍里畅聊这方面的话题。项磊的高考英语分数比系里的第二名高20分,张克帆有意通过项磊恶补自己的语法。系里只有张克帆和项磊申请了助学贷款,二人自嘲惺惺相惜,一起经历了几个月复杂繁琐的贷款申请程序。
  然后,张克帆无法忍受系里男生们不厌其烦的关于他和项磊的玩笑,整整一周没有再踏进我们宿舍半步。再然后,玩笑止于刘超。
  19号楼2层无论谁也不会承认自己要在精神上刻意去孤立项磊,但我们开始不和他一起去教室、一起回宿舍,洗澡的时候不会叫他,去食堂也不叫他,谁也不再帮他占座,他贪睡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再带午饭回来给他,他生病的时候,托人买瓶药大家都推来推去。
  但这丝毫不曾影响项磊迎接自己第一场正式恋爱的兴奋。

蓝天白鸟ZZT 发表于 2009-9-9 00:18:33

4 “狮子的眼泪,总不会是连绵的秋雨,而一定是滂沱的。”“给我一支烟”现在的名字改成了“落泪的狮子”。
  “你怎么了?”项磊思考了几秒钟,敲下一句明知故问。
  “你越幸福,我越痛苦。何必废话?”落泪的狮子回答。
  “你属于草原,我却生活在森林。最多彼此意淫。”项磊说。
  对方的头像戴着墨镜,梳着长辫,像极了流氓,但言语间又常常情深似海。项磊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话,还原QQ列表看看,这个头像又灰掉了。
  他总是不辞而别。
  项磊去论坛看看,“给我一支烟”发表了一篇新帖,标题和内容都是:“让这个名字和我海一般的眷恋一同注销吧。”跟帖三四,一概是惊诧的疑问。
  项磊写的小说《往事如烟》,夸张地描述了自己高中时代的一段情感经历,几个月了,还在论坛里“给我一支烟”的版块里被置顶着。项磊发布这篇小说后的第二天,“给我一支烟”用站内信说:“我是你小说里回忆的那种混混,我对你比较感兴趣,做我的朋友,怎样?”
  项磊为这句招呼着实心动了,一下子坠入幻梦的深渊。当时,“给我一支烟”是个新注册用户,而项磊是论坛的总版主。后来项磊出于私心任命“给我一支烟”为小版块版主,然后那篇本来已经沉到第二页的小说第一时间被置顶,除此之外,这个关系户版主再没有行使过任何其他的论坛管理功能。
  他加了项磊的QQ,第一句话是说自己叫许梦虎。
  “好奇怪的名字,是真的吗?”项磊不禁发问。
  “当然!废话!”对方言之凿凿。
  “看上去似乎有来历。难道是你出生之前,阿姨梦见了一只猛虎?哈哈。”
  “你!!!!!!!!!”
  对方似乎生气了,然后QQ头像迅速转黑,任凭项磊如何认错儿如何喊话,那个墨镜男始终没有重新亮起来。
  第二次遇见,许梦虎似乎已然不记得上次的事情了,主动打了个招呼。
  “以为上次你生气了。”项磊说。
  “傻瓜,那么小气还是男人吗?”
  “为什么每次我上网总能遇见你?你24小时在线?”
  “你相信心有灵犀吗?”
  “怎么说?”
  “我每次都是感觉你在上网的时候,才来上的。”
  “真的假的啊?”项磊在电脑这边笑出声了。
  “废话!你总是不相信人这点,真的很欠扁!”
  “不是吧?你很暴力?”
  “不是我暴力,是你总是让人火大!”
  “我想和你交往下去我需要学会斟酌言语的本领了。”
  “妈的了!!!!!!”
  “????????”
  “我打印你的小说了,36张都有字在界外!”
  “……”
  然后又没有回复了,项磊打开QQ,那个头像再次失去了颜色。

蓝天白鸟ZZT 发表于 2009-9-9 00:19:04

5.
  
  项磊和许梦虎第三次聊天创造了一次时长记录。许梦虎问项磊能不能写一些文字给他,特定的、专属的文字,项磊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写的,把他们所有的交流加上论坛里的主贴回帖一字不漏地复制粘贴到一起,也寒酸不成一篇像样的文章。许梦虎却把题目都命好了,“叫《心酸的浪漫》吧!”他说。
  然后许梦虎简单地讲了半个故事,其间几乎没有理会项磊的任何一句回应。故事讲到一半,许梦虎却说算了,因为他说他忽然感觉胸闷气短,敲字的力量都近乎枯竭,随后迅速下了线,照例没有给项磊预留道别的时间。
  初二的时候,小A在德外的一个旱冰场里卷进一场群架,在狂躁的No Limit舞曲音乐里,正兴致勃勃滑滚轴的少男少女们自觉地快速腾出场子,挤在角落里战战兢兢又饶有兴致地观战。眼看自己的兄弟们寡不敌众,小A冲到角落里的人群中,随便抓住一个人,急切地告诉了他一个地址和一个人名,要他马上过去找那个人告知这边的情况,然后又把自己的名字补充了一下。
  十分钟左右,小A的发小带着二十多人吵吵嚷嚷地来了,对方的人马上四下逃窜。后来小A打算离开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柜台边有个男孩红着脸在和柜台里面的女孩辩解着什么,小A想了想,恍惚记得这个男孩就是刚才被自己抓去喊人的小子,于是走过去想了解一下他碰上了什么麻烦。
  男孩取押金,女孩问你的鞋子呢?男孩说刚才就放柜台边了,女孩说可是柜台边没有,男孩说刚才出门急,来不及退租,女孩说你至少可以打个招呼,男孩说可能是你们的人收走了,女孩说没有人告诉她在柜台边收走了一双鞋。小A走过去,不耐烦地告诉那女孩说:你现在就问你们这里每一个人,看有没有人收!
  女孩一看是小A,稍稍瞥了一眼,便回头去问自己的同事,一个高个子男人说他收了一双。女孩转过头又对男孩说,可是谁能证明这双鞋子就是你租用的那双呢。
  小A火了,吼道:大爷我证明!我看见了!
  女孩瞪了小A一眼:凶什么凶!神经病!然后气呼呼地把押金退给了男孩。
  男孩转头冲小A轻轻点了点头,不自然地苦笑一下,接过钱就撒丫子跑了出去。小A跟出去,叫住那男孩,问他的名字,要请他吃饭。
  男孩说他叫小B,也没拒绝邀请,两个人在一家抻面馆吃了一屉包子两碗炸酱面。小B问小A是不是交大附中的,小A一脸惊奇,小B于是笑着说在学校里没少看见你,而且还小有名气。小A自然知道,他的名气多半来源于宣传屏里的通报批评。
  随便抓来一个人就愿意冒险帮自己去叫人,小A对这件事本不抱太多希望的,但小B做到了,所以小A觉得小B是相当义气的人,值得做兄弟。后来,小B澄清了,他说他其实是怕日后在学校里被小A认出后进行报复,更多是出于一种胆怯,才会义无反顾那么做。其实这个小真相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因为此前小A被五个哥们儿拉来结拜为兄弟时,小A专程跑到小B家里把小B拽出来一同结拜了,就算是小A误会了小B义气的初衷,也无法改变他们已经成为兄弟的事实了,此后,小B成了小七。
  新学期总结大会上表彰优秀学生的时候,小A才知道小B是学校里的尖子生,小A向来不关心谁学习好谁学习差,但是得知小B是尖子生之后,小A却打心眼儿里骄傲极了,几乎每次向别的哥们儿介绍小B时,他都会补充一句:丫学习倍儿强。
  然后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小B一直对小A很铁,七兄弟中,最铁。旱冰场里对阵的那伙人仇恨小B多管闲事,狭路偶遇打了小B,小B怕事情没完没了,始终都没有对小A说。当小A从别人那里听说后,一边气小B不拿自己当兄弟,一边又去找那伙人,小B哭闹地阻止了两三次,小A终于放弃。
  后来小A被七兄弟中的一个出卖,遭遇一场差点将他残废的群殴,从来没有打过架的小B一同挨了很多打,却死活都不愿意一个人离开,死寂的城市黑夜,小A被嗷嗷哭个不停的小B一路艰难地拖到医院,捡回一条命。之后,小A改叫小B为小六;再后来,时光变迁,男孩们都长大了,物是人非,有福同享过的人,有难却难同当,兄弟们个个独善其身,早已淡漠了兄弟的意义,可小B却对小A更铁。小A无奈地说以后恐怕要改叫小B为“小二”了,然后两个人因为这句话而神经质地笑个不停。
  小B笑出了眼泪,一边笑一边流泪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哥以后咱别惹事了,人家惹咱咱也尽量担待些,担待不了再跟他们拼命。小A则一边笑一边憨憨地应着好、好,哥听你的,哥听你的……

蓝天白鸟ZZT 发表于 2009-9-9 00:19:22

6.
  
  下次遇见许梦虎在线,项磊问他:小A便是你吧?“给我一支烟”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肉麻地对项磊说,我想你了。
  距离收到许梦虎最初的站内信有一周的时间,那是项磊第四次和许梦虎在网上聊天。一周的时间里,从第一次被许梦虎的站内信内容打动开始,项磊就隐隐觉得将要和这个尽管还一无所知的人发生很多的事,所以冷落了好几个正在尝试交流的网友,就单是聊QQ的时候,项磊几乎也会借不方便为由推脱别人发起的攀谈邀请。项磊如果打算看一部DVD,一定是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坐下来仔细品味的,不然,他宁愿不看。在和许梦虎刚刚开始交往的时候,“八”字没一撇呢,项磊就习惯性地一心一意起来。
  项磊追问许梦虎的另一半故事,许梦虎懒懒地说当天没有继续讲的心情,于是,《心酸的浪漫》就这样被搁置下来。
  网上的交流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项磊除了能感觉到自己的动情与日俱增外,对许梦虎的了解还是少得可怜。许梦虎告诉项磊,他把项磊的小说又打印了一遍,这一次没有字跑到界外了,他几乎每天都会翻看几段文字,总是感觉自己就是那小说里的人物,他在吃饭的时候,打球的时候,上课的时候,挤公交车或者地铁的时候,看电视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冷不丁就会想到“项磊”两个字,这个名字几乎要把他的生活彻底打乱。
  项磊心中一动,说,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然后项磊在寝室里接到一个约定了时间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多少有点无措,对方开门见山地说:嗯,现在你听到我的声音了。欣喜的项磊本想聊些话题,对方却说你的目的达到了,我挂了。然后未等项磊回应,听筒里就只剩下一片盲音了。
  项磊后来说,我们见面吧。
  许梦虎的回答却是,我现在没有足够的信心去见你,也许很久以后也不会有。项磊追问这里的“信心”是指什么,许梦虎竟然说无法确定。
  项磊茫然了。许梦虎有时候说想你,喜欢你,甚至要和你在一起,隔日,却又会说,项磊,你是我的好兄弟。当项磊失望地宣布接受这份兄弟情谊、继续寻找自己的爱情时,那许梦虎又似乎不甘心,说一些“你不喜欢我了吗”、“我这么喜欢你还不够么”之类的废话。项磊问,你是不是在耍我?许梦虎反问,你真的这么认为?
  高三下半年,项磊不断陷入情难自控的网恋,个中滋味一一尝遍后,自然,那个容易网恋的年纪很快过去了。于是,对许梦虎,项磊终于打算放弃,正那时,吴亮加了项磊的QQ,然后,项磊认识了吴亮。
7.
  
  项磊从机房回来就守在电话边,接了一通5分钟的暧昧电话之后就去洗澡了。电话内容是下午的约会,通常在约会前项磊都会安排自己去洗一次澡,整个发型,换套衣服。项磊自己说,这是为了弥补自己与生俱来的严重不自信。
  项磊要去见的吴亮,在连续一周的时间里,每天都会打给项磊两三个小时的电话。吴亮是工大的大一学生,两周前一个朋友把项磊的QQ号码给了他,他加了项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项磊聊了几次,少有认真的交流。
  “来,给小爷爽一下。”吴亮常常说类似的话。
  项磊其实是喜欢这种玩世不恭的说话方式的,但又因此而下意识地放弃了和对方发展感情的希望。项磊出于炫耀把自己那篇小说的网址发给吴亮,然后下线了,第二天项磊又上网的时候,收到吴亮的离线留言:把你的电话给我吧。
  电话里的吴亮虽然比网络上认真多了,却也没有多少正经话。一周的电话交流后,吴亮在QQ上对项磊说:我想看看你。
  不自信的项磊说:算了,你会失望的。
  那对我已经不重要了!我不是要确认美丑!吴亮马上回复到。
  很多人在幻想的时候都不会发现自己的感性。项磊说。
  好。我愿意等到你相信我的那一天!吴亮回答。
  看到这句话,项磊忽然很欣慰,于是找到自己上传在网络上的照片网址发了过去。吴亮捣鼓半天却看不到。
  我真他妈的笨!我就是怎么也打不开!吴亮发过来一条信息。
  项磊想象着吴亮在电脑前气急败坏的样子,又感动又好笑,想想两个人活在幻想里,倒不如真的见光死。
  我们见面吧。项磊把这句话发了过去。

蓝天白鸟ZZT 发表于 2009-9-9 00:19:48

8.
  
  “你又要去见面了?”“给我一支烟”在QQ上问项磊。
  “怎么,你又有意见?”项磊反问。
  “你那么需要所谓的爱情?”
  “不假。”
  “比一般人都需要?”
  “是的。”
  “从不考虑我的感受?”
  “你?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在哪里,你什么性情,你什么样子,是不是胖子,是不是老爷爷,是不是花花公子,是不是暴虐狂,你从来不愿呈现真实的自己,除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从你那里获取不到任何有意义的信息,你最多是一阵风,吹高兴了就离开,你觉得这样好玩,可是我陪不起。”
  项磊忽然很情绪化,快速地敲出这么一大段文字。
  良久,对方才有回应:“可我是真心喜欢你。”
  当项磊正打算回复“可我无福消受柏拉图”时,对方的头像已经暗下去了。
  这个自称许梦虎的人每天都会成为项磊所有网上文字的第一个读者。项磊习惯在论坛写每个人都可以看到的日记,写得悲哀了像在博取同情,写得甜蜜了像在炫耀幸福,可项磊不管读到他日记的人是否有意在分享,都希望自己通过这种方式被了解。项磊坚信把太多东在心里,会像中学时代那样疲惫不堪。
  11月31日,多云,冷,项磊打算去见吴亮。
  “给我一支烟”在项磊最新的日记里添加了最新的回复:刮完龙卷风,下场倾盆雨再走。沿袭了这家伙一贯的装逼风格,深沉得不知所云。


9.
  
  12月1日,阴,很冷,项磊拾掇完自己,在西单见到了吴亮。
  吴亮穿一件红色的羽绒夹克,站在图书大厦门口四处张望,很是显眼,项磊从地铁口转到图书大厦正门一侧,一眼就看到了他,却有点不好意思在那么远之外打招呼,吴亮随即也发现了项磊,一脸阳光地笑着迎了过来。
  “抱歉,我迟到了。”项磊的第一句话。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迟到,因为你在电话里说要洗完澡才出来。”吴亮开怀地笑着,声音很好听,而且没有丝毫等待良久后的不耐烦,那笑容的亲切程度,让项磊几乎怀疑自己见到的这个男孩是不是网上那个一直不怎么正经的人。
  吴亮不算那种标致的帅哥,但充满阳光和活力。这种状况是符合项磊的意愿的,项磊不是不喜欢帅哥,但从来对处一个帅哥男朋友这种梦想都心存芥蒂。
  “这么冷,你怎么不戴双手套出门?”吴亮看到项磊冻红的手问道。
  “忘了。”
  吴亮马上脱下自己的手套,递给项磊说:“快戴上!”
  “不用了。”项磊自然推辞,吴亮继续递着,项磊继续推辞。
  “好吧。”吴亮没有重新戴上自己的手套,而是塞进上衣口袋里。
  “干嘛?”项磊不解。
  “你就说你戴不戴吧?手都冻红了!”吴亮还是那样笑着,却一脸霸道的温柔,“我也冻冻看,好像很爽的样子。”
  “那你怎么办?”
  “我不戴手套,手也不会冷。”
  “那你还戴了出来?”
  “装装样子呗,心理作用。快戴上!”
  不由分说,吴亮又把手套递了过来。项磊没再推辞。项磊曾经认为自己在乎的那些中学时代的朋友做些关心自己的事都是天经地义的,从来不会答谢,刚刚一番推辞,是觉得这个男孩陌生。
  等项磊戴上那双还有余温的手套,几乎浑身都暖和起来,身边这个笑起来无止无休的男孩,忽然也变得异常熟悉了起来。
  项磊和吴亮边走边聊,中学,高考,大学,网络,还有项磊的小说,从图书大厦走到西四的羊肉胡同,然后又折返回长安街,沿着长安街一直走到东单,谁也没有觉得累。两个人的手每次偶然碰在一起,隔着线手套都能感觉到静电。吴亮歪着脑袋看着项磊,调皮地说:看到没有?我不用眼睛也能给你放电。项磊竟然有点羞涩,如同第一次见网友似的,微微低下头,抿嘴一笑。
  恰逢项磊一次小感冒,一路上咳嗽不断。吴亮嘱咐项磊回去以后赶紧去看医生,又说明天送些止咳药给项磊,顺便还能参观一下项磊的学校。
  天将黑时,项磊说要回去,吴亮在肯德基买了一个汉堡给项磊,然后执意要送项磊到地铁站。项磊要还回手套,吴亮执意要项磊戴着回学校。
  “我怎么觉得你以为我这是第一次出门啊?”项磊说。
  吴亮开心地笑起来。“哈哈,不是不放心你,你看看啊!我比你大两个月比你高几公分比你壮几公斤,理应多照顾你几分。”
  项磊忽然很感动,不知道如何应答,下一秒已经过了检票口。
  项磊回头看看吴亮,吴亮已经不再笑了,眼神里装满浓浓的不舍,他朝项磊不自然地挥挥手,顺势做了一个电话的手势,说:回到宿舍马上电话给我啊。
  项磊爬到自己的上铺,抻开长长的电话线,把电话放在自己的枕头边,想想吴亮可能还在路上,所以没有立刻打电话过去,而是望着吴亮的线手套发呆。呆没发完,吴亮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明天来吗?”“明天看。”“刚才说来的,现在又不一定了啊?”“能定能定,来,来,一定来,成不?”……
  放下电话,项磊去机房更新论坛里的日记。下机的时候,项磊看见“给我一支烟”已经跟帖,粗俗的三个字回复:妈的了!



10.
  
  项磊写完和吴亮见面的日记之后才隐身登陆QQ,刚一登陆,嘀嘀的讯息声就响了半天,点开,首先是许梦虎的留言:
  真为你高兴啊!我以为又是见光死呢!
  我还等着看你怨妇口吻的新日记呢!哈哈!
  妈的了!看上去却好像是成了,祝福你了!
  他要是负你,我绝不放过他!
  他要是能给你幸福,我就消失了,然后远远地羡慕。
  妈的了!我今天想砍人!
  项磊忽然有点难过,这难过把一份若隐若现的感动压抑得所剩无几。项磊在这样的难过里不知如何回复,索性点开了下一串留言。
  那是吴亮的留言,第一条留在见面之前,后面的留在打完电话之后:
  一会儿就要去见你了,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激动!
  我觉得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但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现在打字的手都有点颤抖,竟然很想又很怕知道答案!
  要不你先别急于确定吧,我等等没关系。
  我给你发了一张贺卡,在你邮箱里,嘿嘿。
  项磊打开信箱,看到了吴亮发的电子贺卡,一串闪动的字符晃入眼帘:一杯热茶,可以使我感到温暖;一杯好书,可以让我眼眶湿润;而让我心动的,只有你。项磊的鼻子开始发酸,几乎有点委屈,心想:未免也太狠心了点,这么晚才找到我,还藏得那么好,害我找到现在,孤单了那么久。
  酸着鼻子的项磊把此刻心里正在蛮横着的委屈回复给吴亮,又补充说:我们在一起吧,好好地在一起。
  吴亮的头像很快闪动起来。
  “你真的想好了?”吴亮问。
  “原来你在啊!我想好了。”项磊说。
  “哇,我中奖了!兴奋!可别后悔哦!”吴亮调皮地说。
  “我们真心相处,有什么后悔的?”项磊说。
  “本来就特想你,现在忽然更想你了。”
  “我也是。”
  “你还咳嗽吗?明天上午我过来给你送药,中午到。”
  项磊的鼻子忽然不酸了,眼泪开始一颗颗地往下掉。初恋的直人兄弟,玩弄感情的网友,身边同学的非议,父母亲友的期望,不是第一次瞬间集结,却是第一次选择在项磊欣慰着一份精神依赖时一并赶来,从前只是淡淡的哀怨至多是浓浓的惆怅罢了,这一次,不知怎的,竟会落泪。

蓝天白鸟ZZT 发表于 2009-9-9 00:20:14

11.
  
  为了找朋友,上网成为项磊最风雨无阻的一部分日常生活内容。我们都上网,都聊网友,但谁也不会把一个网友放在异常重要的位置,倘若朝夕相处的人发生了情理上必须要我们到场的事,我们无须任何废话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推掉某个网友的约会。所以当项磊打算留在学校陪吴亮,而只是托我们带一提水果和几句问候给医院里的何飞时,刘冲,郑东明和我都很诧异,几秒钟的诧异过后,我们像往常推脱在点名时为项磊答到一样,异口同声地告诉项磊:爱谁带谁带,甭找我就是了。
  项磊没说别的,放下水果就出门去接那个吴亮了。
  任命一个班长之后就消失几个月的班主任一大早打电话到208宿舍,告诉班长说何飞昨晚住进了医院,建议每个男生宿舍派一名代表去医院看望一下,医院是个清净的地方,别去太多人。我们宿舍一致表示全部都去,然后项磊的决定却和他的性取向一样特例独行,为此,刘冲苦笑,郑东明愤懑。
  我们在学校门口会和了女生代表团,一行二十多人,甚为浩荡。找到何飞所在的病房时,我们发现何飞的新任女朋友早就守在病床前了,当时何飞正不耐烦地冲那个女孩嚷着:说了不吃!削个苹果就当贤惠卖了?
  然后何飞发现了我们,脸上的不耐烦即刻换成笑容,女孩正委屈地瞥向何飞,刚回一句“我自己吃”,当即便被冲进病房的人七嘴八舌地淹没殆尽。
  “怎么搞的啊,何飞!”
  “何飞!丫怎么样了?”
  “怎么到这种鬼地方过周末呢!”
  “真好,你丫还活着。”
  何飞的病况远比我们想象中的好多了,班主任那慎重的语调让我们以为躺在医院里的何飞重度昏迷呢。何飞告诉我们,不过是脑袋上缝了几针,观察了一夜,然后需要连续挂几瓶消炎针,不至于惊动我们这么一大队人马。
  每个人都想知道何飞的脑袋为什么要缝针,何飞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大意是帮哥们儿伸张伸张道义,没料到寡不敌众的形势,干架吃了亏,然后就不愿再详谈下去。
  “咦,我们宿舍里就那个同性爱没来啊!”何飞忽然笑着说。
  还没等到回答,在场的女生就开始叽叽喳喳地问哪个哪个,女生们这么一八卦,兄弟们倒没有一个站出来回答了。
  然后李敏丽拖着长腔噢了一声说她知道了。很明显嘛!209就项磊一个没在。
  “嗨!人当然是和自己男人去约会更重要。”郑东明一口轻蔑地说。
  女生们接着一人一口“啊”,纷纷慨叹起来。
  我忽然觉得项磊的不地道此时可以由什么来抵消了,正暗自思考着时,病房的门开了,嘈杂的议论声瞬间嘎然而止,回头一看,走进来的竟是项磊。

12.
  
  项磊接到吴亮后,带着他在二食堂吃了午饭,然后一起去了医院,吴亮在医院门口等着,项磊上楼找到何飞所在的病房。项磊自然没有多做停留,放下水果,又寒暄地问了何飞的伤情,然后有点羞涩地说楼下说有人等着。
  “明白!了解!感谢!别晾人家太久。”何飞面无表情地说。
  然后项磊飞快地跑下楼去,几个女生有人扒着窗子往下瞧,有人干脆跟下楼去。李敏丽和卢艳挽着手从楼下回到病房,感叹道:那人还挺帅!而且一点也不像同性爱啊!说不定是项磊的老乡。
  男生一个个都欢实地笑了,笑得女生面面相觑。
  “这么男孩子气的人都可能是同性爱的话,那我看你们个个都像!”卢艳指着笑得欢实的男生说道。男生们因此笑得更欢了。
  “项磊也不是娘娘腔啊!”李敏丽的眼神里也充满不解。
  项磊离这些话题很远,此刻正把吴亮送来的药揣在口袋里,在冷飕飕的大街上和吴亮并肩压着马路,从下午两点到晚上六点,从安贞桥到亚运村,然后坐车回到我们学校,从教一到新主楼,从体育馆到校园湖,又围着学校四周的马路转了一圈又一圈。
  “这么平坦的马路,还真少不了我们的功劳。”吴亮说完哈哈大笑。
  静电让两个人的手偶尔触碰又马上闪开,相视而笑后,吴亮总说:“你看你又诱惑我,挑战我的克制力。”
  项磊便问:“你克制什么呀?”
  吴亮就嘿嘿笑着不回答。
  然后吴亮岔开话题对项磊说:“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之后我总有一种想要保护好你的冲动,尽管你看上去基本上不需要什么保护。”
  项磊醉了,却低着头没有言语。
  “我打算再找两份家教来做,攒些钱,然后带你去北戴河玩。”吴亮接着说。
  “我也要找,怎么找啊?”项磊接道。
  “你找什么,你不许找。”吴亮笑了,却不无坚决地说。
  “我也想挣钱啊!”项磊说。
  “你好好学习就行了。”吴亮说,“你缺什么问我要就是了,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合理分工效率才高,我比你大,你多听我的。”
  项磊忽然又没了言语辩解,只是木讷地听着吴亮说话。
  “把你的烟给我。”吴亮忽然说。
  项磊不解,吴亮重复道把你的烟给我,然后项磊便把手里的半支烟递给吴亮,同时,吴亮也把自己手里的半支烟递过来,项磊疑惑地接过,不解地看看吴亮。
  “我该走了,这样算是间接吻你。”
  吴亮望着自己交替迈出的两只球鞋,喃喃说着。



13.
  
  大概是去医院看望何飞那天以后,项磊在宿舍里接电话的时候明显不再像以前那样张扬,暧昧的话语少了,声音也尽量压低。大部分电话自然是吴亮打来的,有时候项磊会说:这样说话不方便,我们去上网聊吧。然后拿了上机卡就去了机房。
  项磊看到“给我一支烟”的墨镜男头像亮着,本想打个招呼,却不知招呼过后还能说些什么,索性不打算招呼了,想想又觉得不合适,于是切换到了隐身状态。
  “怎么跑了?”吴亮发来信息。
  “没有,隐身了,有个人在,不想说话又不想给他看到。”项磊回复道。
  “直接拉到黑名单不就得了?”吴亮说。
  “那样太失礼节了,至少还是朋友。”项磊回答。
  “什么朋友?难道是我的前辈?”
  “什么前辈?”
  “你以前的朋友?我吃醋了。”
  “你是我第一个正式的朋友。”
  “真的吗?哇!我中的还是大奖哦!”
  “你是不是交往过好几个了?”
  “别瞎想了,你也是我第一个正宫。”
  “啊?你还有东宫西宫?怒。”项磊这边笑,那边嗔怪。
  “嘿嘿,没有,你兼任吧。对了,我以后叫你什么呢?”
  “随便。”
  “磊,小磊,磊磊,小磊磊,磊子,小磊子,磊儿,小磊儿,你喜欢哪个?”
  “晕!”项磊在安静的机房笑出声音,引来目光若干。
  “或者:老婆,宝贝,宝宝,贝贝,亲爱的,小心肝儿,选一个。”
  “汗!”项磊崩溃了。
  “选一个嘛!”
  “为什么没有老公的选项?”
  “已经被我霸占了。我比你大比你高比你壮,当然我是老公!”
  “你就知道比较这些。你自己选吧,可我觉得都够变态的。”项磊说。
  “变态也是二人世界里变态,别跟别人变态不就得了,那我就叫你老婆了。”
  “别扭!”项磊打心眼儿里接受不了。
  “好吧,那我选宝贝儿,不许再说别扭了。”
  “没别的合适就凑合着吧。”
  “宝贝儿!”
  “嗯。”
  然后吴亮开始催促项磊选择对他的昵称,这时,任务栏忽然闪动起墨镜男的头像,项磊在这周遭蔓延的幸福里忽然为这闪动有一丝的动摇,项磊点开那个跳动的头像,看到许梦虎发来的信息:“你连理都不理我了?”
  “我在写东西,你怎么知道我在?”项磊回应。
  “感觉你就在。和他怎么样了?”
  “很好,很幸福。”项磊发出这句话,心里直觉得过瘾。
  “确定以后也会?”
  “会!一定会!一直都会!”项磊着意加重内心这份过瘾的感觉。
  “好吧,保护好自己,包括身体和心灵。也许等你有一天不得不收回这些话的时候,我还会再出现,祝你们幸福,再见!”
  墨镜男还在跳动的时候,颜色已经换成了灰暗,项磊一时间无法确定是自己的反应太慢还是对方的速度太快,内心这份过瘾的感觉瞬间变得很阿Q,项磊竟然凭空招惹些无法摆脱的失落感,尽管他一再提醒自己正在幸福。
  项磊点开墨镜男的资料,发现“给我一支烟”已经改名叫做“没有烟抽的日子”,项磊开始联想这些ID的含义,一边联想,一边又觉得这联想毫无意义。

蓝天白鸟ZZT 发表于 2009-9-9 00:20:34

14.
  
  吴亮告诉项磊,想你想得恍恍惚惚的。项磊星期四下午没课,去了吴亮的学校。
  在工大的校园里逛了逛,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吴亮问项磊爱吃什么,项磊说烧茄子,吴亮说还有呢,项磊答道鸡腿吧,吴亮说挺好养的,然后带项磊在工大的食堂吃了晚饭。
  “我带你去个地方。”吴亮有点神秘地笑着对项磊说。然后吴亮快步走在前面,项磊跟在吴亮身后两三米远的位置,一路无话。走到一片园林深处,人影稀疏,吴亮这才转过身来,放慢脚步,朝项磊伸出右手。
  项磊有点难为情地慢慢赶上,扭扭捏捏把自己的左手递上去。
  “怕什么,这附近认识我的人才算多。”吴亮笑着说。
  于是两个男孩牵起手,一左一右,走在微弱灯光中的园林里。吴亮在一处墙边停下,依然神秘地笑着,问身边的项磊:“怎么样,这里不错吧?”
  “有什么特别的呢?”项磊说。
  此时,吴亮转身正对项磊,那笑容有所转变,变得带点邪气,又似饱含诱惑的不羁,然后这沉默的成分复杂的笑缓缓地全部凝聚在吴亮稍稍高出项磊几公分的眼神里。吴亮用这样的眼神直直地盯着项磊看个没完,项磊忽然感觉不好意思,轻笑一声,低下头去。
  “靠,还害羞呢!”吴亮抓住项磊另一只手,弯下腰,偏着脑袋,继续那种不羁的笑,继续盯着项磊看。
  项磊有些手足无措,微微一个趔趄,倚在身后的墙上。宝贝你真会勾引人。吴亮贴在项磊耳边幽幽地说。然后,项磊感觉到吴亮开始吻他。项磊还没有来得及闭上眼睛,一边回应,一边看着不到一公分远的双眼,——就是那双刚刚还充满成分复杂的笑的双眼,此刻紧闭,绕指柔的深情缠绵左右。
  吴亮一直牵着项磊的手,身子几乎在项磊一拳外,并无多余的进犯,只是那样贪婪地吻着项磊。那一吻持续很久,温柔却并不简易,项磊情不自禁地闭起眼睛,一度感觉时间就此停止了,空间却在无限地蔓延。
  直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吴亮迅速地转到项磊身体一侧。有人经过,走远。然后吴亮庆幸地笑笑,马上又转到项磊正面,先吻上项磊的嘴唇,接着拉开自己和项磊的上衣拉链,缓缓绕过里层的线衣环抱住项磊的身体,同时挪上前一些,身子紧紧贴过去。
  吴亮这次的吻明显霸道了很多,项磊几度感觉将要窒息,呼吸也不由地因此而粗重起来。项磊睁开眼睛,发现吴亮双眼紧闭,深情依然。项磊觉得凝望这深情几乎比接吻本身更值得享受,索性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吴亮。忽然,吴亮也睁开眼睛,项磊看到吴亮的眼睛眨巴两下,感觉奇怪极了,忍不住笑起来,而且笑个不停,直到这一吻无法继续。
  “宝贝你不认真。”吴亮佯装一脸愠色说。
  “怎么了?”项磊一边笑一边问。
  “人说睁着眼睛接吻的人都是对待接吻不够认真的表现。”吴亮煞有介事。
  “你不睁开眼睛怎么知道我睁开眼睛了?”项磊继续笑个不停。
  “我感觉你有点心不在焉,就睁开眼睛看看。”吴亮说。
  项磊想想,大概这是真的,张开眼睛总会分心。于是项磊止住笑,两只胳膊攀过吴亮的肩膀,一左一右扶着吴亮的脑门,闭上眼睛,主动吻了过去。吴亮忽然把项磊箍紧,几乎要把项磊抱起来,贪婪地回应着。
  就那样没完没了地吻,吻个没完没了,路过的脚步不时打断他们,大概是为了提醒他们中场间歇,脚步远去,他们又像是被施了魔法般黏在一起。直到最后跑步的人们越来越多,中场间歇提示的频率越来越高,吴亮才有点悻悻地拉着项磊离开了。
  起风了,很冷,吴亮回宿舍拿给项磊一件马甲套在上衣里,又带项磊去麦当劳喝了两杯热饮。最后一班公交车之前,项磊要走了,吴亮又把项磊带到那个园林深处,吴亮说这次必须要吻别。其间有个脚步声经过,吴亮竟然忘我地继续亲吻着项磊,项磊紧张地想要推开吴亮,吴亮却越发紧紧地抱住项磊,落在项磊嘴唇上的吻也越发疯狂了些。项磊不敢去确认路过的人有没有看过来,一时也感觉无所谓了,继续配合吻不够的吴亮。
  吴亮送项磊去车站,路上遇见卖爆米花的推车商贩。吴亮问项磊吃奶油味道还是巧克力味道的,项磊说无所谓了,反正也吃不出来味道了,——嘴唇和舌头都麻掉了。吴亮愣了片刻,随即爆笑不止。
  吴亮坐在项磊身边等车。
  “宝贝,周末我们怎么安排,你想去哪?”吴亮问项磊。
  “你不是要做家教的吗?”
  “做完家教以后有的是时间呢!逛街?看电影?郊游?”
  “不如……”项磊故弄玄虚,“如”字的音拖得老长。
  “什么?”
  “不如——不如我们去住店。”项磊说完,笑个不停。
  “你可想好了,我不逼你的。”吴亮不无认真地说。
  “车来了、车来了。”项磊没有来得及再说其他,拎着大袋的奶油味儿爆米花,跳上车去。然后项磊透过车窗朝吴亮挥手道别,吴亮竟然饱含深情地做了一个飞吻的手势。项磊一看满车的人都在望着站台上独自伫立在风中的吴亮,一边幸福得无以复加,一边尴尬得无地自容。

15.
  
  项磊常常觉得自己的性情太过忧郁,所以有时候会刻意让自己幽默一下,就像我们取笑他在爷们儿们谈话中插嘴时他故意装嗲的反应,或是故弄玄虚地建议吴亮周末不如去住店。当吴亮第二天在电话里和项磊商量周六见面的时间地点时,项磊说,我们还是先确定去做些什么吧。
  “靠!你小子到底还是反悔了!”吴亮一边笑一边怪声叫道。
  “什么?”项磊无辜地问道。
  “没什么,我带你去看电影吧!”吴亮嘿嘿笑着说。
  项磊忽然想到住店的玩笑,看来吴亮当真了。项磊迅速地思考着当时算不算得上是水到渠成,答案很快有了。项磊说,我没反悔,你来我们学校这边吧,我们一起去订。
  吴亮做完家教,下午两点多到了我们学校。两个人在学校附近的胡同里找到一家招牌就叫“旅店”的小旅馆,贪图便宜订了一个双人间,然后直接拿着钥匙去西单打电动。在西单路口的地下过街通道中,有一小段时间竟然行人稀疏,除了项磊和吴亮外只有两个女生在他们身后边走边聊。吴亮回头看了看,突然捧住项磊的脸在项磊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用力将项磊扳了个转身面对那两个女孩,自己却迅速跑开了。当项磊面对两个惊诧的女孩时,才意识到怎么回事,顿时满脸发烧,快速转身追打吴亮而去。
  吃过晚饭,吴亮有点迫不及待地贴在项磊耳边说,我想尽快回旅馆,抱着你看电视。二人到了房间才发现上了大当,推门就是一股发霉的味道,寒气逼人,被子又潮又脏,打开电视,发现只有一个频道能看清节目,而且节目内容很无聊。
  “也好,我们还有更多节目。”吴亮狡黠地笑笑,关上门,一把揽过项磊,有点粗鲁地吻了过去,一边吻,一边去卸项磊的上衣。
  “很冷。”项磊推开吴亮,脱掉外衣,剩下秋衣秋裤,钻进潮乎乎的被子。
  吴亮也迅速脱掉自己的衣服钻进被子,抱住项磊继续吻起来。吴亮显然比前天狂野许多,他翻过身,用坚硬的下体对身下的项磊用力地冲撞个不停。项磊几乎可以听到吴亮颤抖的心跳,那一连串折腾的声音都没能掩盖他心跳的声音。项磊感觉到自己身上游走的那只手如对方的心跳般颤抖着,仅凭这一点,项磊就能断定此刻正拥吻自己的这个人对自己多么的在乎。
  忽然被钥匙开门的声音打断,吴亮飞快地穿出被窝,及时坐在了床沿上,同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拿着小册子和铅笔的中年妇女朝房间里望了望,说了句“查房”,又在小册子上标注了什么,然后便关上了门。
  吴亮转头看看项磊,惊叫一句:“我靠!”话音刚落,有人敲门,吴亮走过去打开房门,有另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说:这是你们房间的电暖气。吴亮说句谢谢,然后说告诉你们的人别再随便拿钥匙开门。
  吴亮既愤怒又庆幸,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快,那个查房的大妈估计要大开眼界了。把电暖气插好,吴亮重新钻进项磊的被窝,仍然抱着项磊吻个不停,却迟迟无法进入状态。项磊提议先睡一觉,等大婶大妈们消停了,再那个。吴亮只好答应。
  夜里,项磊被吴亮吻醒。吴亮并不先叫醒项磊,只是兀自将舌头冲过项磊的嘴唇,小心地寻找着什么。和前晚一样,那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吻,吴亮紧闭双眼,全神贯注。项磊睁开眼看见吴亮那神情,再次陶醉。
  项磊一回应,吴亮马上像被点燃的篝火一样,翻身压在项磊身上,狂野起来。被窝里已经热了,吴亮弓起身子,迫不及待地脱掉项磊的衣物,嘴巴从项磊的唇上挪走,开始亲吻项磊的脸颊,脖子,胸膛,一丝不苟,细致入微。
  吴亮正忙个不停的时候,项磊想起前晚煞风景的笑,再次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吴亮才不理会,继续在项磊身上耕作,可是项磊笑个不停。吴亮问宝贝你笑什么呢,项磊说我也不知道,吴亮佯怒道不许笑,没想到项磊笑得很欢。吴亮哭笑不得说宝贝求你别笑了,项磊居然笑到上气不接下气。吴亮重新压在项磊身上,吻项磊的嘴唇,项磊似乎终于笑够了,欣然去迎接。
  篝火点燃篝火的时候,吴亮却侧着身子停了下来。
  “怎么了?”项磊问。
  吴亮半天没有应声。
  “怎么了?”项磊晃晃吴亮的肩膀,又问。
  “我出来了。”吴亮说。
  项磊不信,伸手在身边的褥子上胡乱一摸,果然触到一片潮湿的温热。这吴亮,高潮的时候居然没有任何别样的反应,让人察觉不到任何预期,项磊觉得奇怪,再次欢快地笑了起来。
  “不许笑我。”吴亮一边小声笑,一边闷声说。
  “把人家床单弄脏了,怎么办?”
  “他们的床单本来就不干净。”吴亮不以为然。
  吴亮贪吻,一句话刚说完,迅速又吻上项磊的嘴唇,一边吻,一边把手伸向项磊私处。项磊学着吴亮,想在高潮的时候试着去隐忍自己的反应,结果失败了,沉重的呼吸和喉咙里的沉吟当即出卖了他,由不得他去自由控制,吴亮察觉到时,狠狠吸住项磊的舌头,手上,也加快了速度。
  吴亮平躺着,把项磊的脑袋摁在自己胸口,项磊伸手去抚摸吴亮的脸颊,忽然触到一丝冰凉,项磊心中一动:吴亮居然流着眼泪,同样也是无声的。
  “你怎么哭了?”项磊动情地问。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很幸运。”吴亮悠悠说着,同时把项磊抱的更紧了。
  “我们要好好在一起。”项磊这句话一出口,眼泪一时间也涌个不停,没能及时伸出手来擦个干净,右眼的泪水流经左眼,两眼支流混同在一起,蜿蜒经过鬓角的发丛,瞬间打湿了吴亮的胸膛。
  此情此景让项磊感觉到一丝矫情,却也似本能般难于自控。
  吴亮捧起项磊的脸,痴痴地吻了上去。

蓝天白鸟ZZT 发表于 2009-9-9 00:20:51

16.
  
  许梦虎似乎真的消失了,项磊每次去机房都会顺便登陆自己的QQ,“给我一支烟”的墨镜男头像再也没有闪亮和跳动过。项磊有时候想,也许这根本就是自己虚构出来的一个人罢了,就像中学时代常常虚构给自己的那些人一样,适时地来,适时地走。
  项磊这样想,也许是因为恰逢吴亮给足了自己幸福。
  旅馆醒来的早晨,项磊睁开眼睛就看到吴亮近在咫尺的凝视,这情景让项磊微微有些眩晕,起初的一刻他曾以为是幻觉,看到吴亮已然熟悉的笑脸,项磊才感觉到真实的美好。在对面怀中的那个人醒来之前,默默地凝视着他的脸,这一定便是真爱。项磊感觉自己满面油光,眼角或许还有眵目糊,于是不由地朝被子里缩了缩。
  吴亮嘿嘿一笑,愣是在项磊油光光的额上亲了一口。
  然后吴亮担心地说自己身上起了不少红点,估计是旅馆里太脏了,他想赶紧回去洗个澡。项磊本想继续厮磨会儿,看吴亮担心的样子,心中不忍,匆匆起床退了房间。
  项磊送吴亮到车站,吴亮又把项磊送回学校,项磊本就舍不得吴亮,再送吴亮回车站,来来回回,搞得跟梁祝十八相送似的,一直磨蹭到中午。两个人吃了午饭,项磊把吴亮送到车站,吴亮这才上车回了学校。
  晚上,吴亮打电话给项磊,要项磊去上网说事,语气显得有点焦急。
  吴亮说自己身上的红点越来越多,很痒,估计是在旅馆感染了什么病菌,问项磊情况怎样,项磊说自己一切无恙。然后吴亮说自己很害怕,如果自己真是染上了什么病,要项磊赶紧离开他。项磊说: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借故离开你。
  事实上,项磊内心当真如是想。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爱情若是来了,一定不易,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让他在还爱着对方的时候选择离开。而自项磊意识到“爱”的感觉之后,就一直认定这是一种纯粹的精神表达,相关附属的其他一切,都不是主题。如同一棵繁茂的树,就算枝枝叶叶藤藤蔓蔓全都没了,它仍然是一棵树。
  周四,项磊打算去找吴亮,吴亮在电话里说太冷了,要项磊在学校复习功课,项磊不依,还是去了。吴亮身上的红点还没有消失,只是用了药后,不再那么奇痒难耐了。为此,吴亮陪着项磊一下午,始终也没快乐起来。项磊理解他还在担心染病的困扰中挣扎,所以并不多想。
  吃过晚饭吴亮便让项磊回学校,吴亮说天气冷走路没劲,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再过一个月就要考试了,不如各自回学校上自习。项磊忽然很伤心,项磊为这个周四足足等了好几天,为了不让自己失望不管天气多糟糕都要来找吴亮,可是吴亮在赶他走。
  项磊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吴亮一脸内疚地看着项磊,开始逗他开心。谁惹我们家宝贝生气了?抽丫挺的。刚六点多,干吗赶我们家宝贝走?最起码也要到八点!不然,工大附近的大马路不够平坦,谁负责?项磊很快伤心不起来了,两个人爬到工大教三顶层的楼梯间席地而坐,你一句我一句地唱歌。
  晚上八点的时候,吴亮送项磊回学校。
  “幸亏刚才我没有赌气走,不然回去肯定会失眠的。”项磊对吴亮说。
  “那现在回去还会不会失眠?”吴亮调皮地笑笑。
  “可能不会了。我这么高兴来找你,你却打击我。”
  “宝贝,我真不是有意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了解我。”吴亮说着,伸手捏了捏项磊的脸,“以后我去找你,看你跑来跑去心疼人。”
  吴亮照例买了一大袋奶油味儿的爆米花,照例朝着车窗内的项磊飞吻。项磊照例在满车人的目光中一边幸福得无以复加,一边尴尬得无地自容。

17.
  
  学生会的师兄介绍一份市场推广的兼职给我做,当我在宿舍里说起的时候,项磊兴趣十足也想加入,刘冲在一边打趣道:你不是有男人了吗?自己还去拼命,不用持家吗?项磊笑道:我们要共同奋斗。
  所谓的市场推广,其实就是陌生拜访,给街面商铺发一些业务宣传资料,既考验脸皮够不够厚,又相当吃苦。项磊脸皮薄,每次走进一家店铺之前,脸都是红的。我想不到的是,项磊却挺能扛,冷风肆虐的日子里,我常常懒得出门做任务,项磊却从来不怕,每次都劝我,既然做,就把他做好,要么,干脆不做算了。
  周三那天,天气出奇的好,无风,所以不像平时那样冷,下午的两节上机课之后,我回到宿舍里等项磊一起出去做任务。半个钟头以后,项磊才没精打采地回来,我催促他快点,项磊忽然说:“你和张姐说说吧,我不想干了,以后不去了。”
  这时我才发现项磊的神情,焉了吧唧的,像霜打的茄子。
  “项磊,你丫不是又失恋了吧?”何飞坐在周云志的下铺,一边抽烟一边眯着眼睛揶揄道。兄弟们感觉项磊常常失恋,就算是在一次次的网聊和电话交往中,项磊都像是在恋爱,每一次的见光死也像极了失恋,所以项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正式恋爱在宿舍兄弟们看来似乎是第n场恋爱,n大于10也说不定。
  “蜜月还没完呢!怎么可能失恋?”刘冲在一边接道。
  然后宿舍里逗留的男生们一同笑起来。
  项磊没吱声,爬上自己的上铺,蒙上脑袋要睡觉。
  “项磊,你真不去了?”我问。
  “嗯。”项磊在被子里答道。
  兄弟们见状,不再继续说些什么了,隔壁宿舍的同学嚷嚷着开局玩升级,当下,两个书桌并到了一起,一群人围了上来。我整理好资料走出宿舍的时候忽然想,如果那个往常玩闹今天却忽然对室友的玩闹没有一点回应而是兀自爬上床去蒙头睡觉的人,是我,是刘冲,或是何飞,众人一定会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
  “丫是不是生病了啊?”
  “生病了别他妈的硬扛!”
  “去买药了吗?要不要哥们儿帮你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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