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9-15 00:58:03

80

  周日下午,我坐飞机返回北京。出了机场,我打车直奔通州。今天时间很紧,除了要见小A的母亲,我还约了一个上海来的网友在通州见面,晚上还要送儿子返校。
  进了家,不出所料,他哥果然也在,仍在玩游戏。小A在穿外衣,看样像是要出门。我和她妈打了招呼,放下包,去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小A已经走了。



  “说是早就和别人约好了,要出去办什么事。”他妈解释着。
  我未置可否,在床上坐下。
  “哪天到的,阿姨?”
  “周五啊。本来想早两天过来,但家里有事,就耽搁了。”
  “哦。”我不知道再说什么。
  “小B啊,你可瘦了,别那么累自己。对了,最近身体怎么样?手术早点做了吧。”
  “哎,这一段忙坏了,把手上的项目做完再说吧。”
  “嗯,抓点紧,到时候把时间告诉我,我和小A一起去医院照顾你。”
  “小A?”我笑了,“他能照顾我?他什么时候关心过我?说实话,我做手术的事压根就没想告诉他,我找那个不自在干什么?”
  “看你说的,”他妈打断我,“他不伺候你谁伺候你?他不去,他还是人吗?”
  我笑着摇摇头,没吱声。



  “小B,阿姨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谈谈小A的事。”
  我低着头,不说话。
  “我原来就和小A说过,不管你们俩闹到什么地步,我们全家都会感激你,即使要分开,也不能说走就走,必须好说好散,你们没什么了,你不还是我的干儿子吗?”
  我心中暗叹,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已经不在乎了。
  “阿姨知道你的心,知道你对他好。哎,这小子不懂事,没让你少操心,还经常惹你生气。有时我在家里想起来,心里都觉得过意不去,哎,真是难为你了。”



  我仍旧没说话。
  “小B,阿姨也知道,你的心可能凉了。前天晚上你喝多了吧?”
  前天,就是我和那帮哥们喝酒的那天,我点点头。
  “你给他打过两个电话,张嘴就是‘你什么时候走?把钥匙给我扔到信箱里’。”
  “是吗?我不记得了,那天喝得太多了。”我的确不记得给他打过电话。



  “我一听你说出这话,就知道你的心已经伤透了,阿姨很为你难过呢。”
  我叹了口气。
  “这两天我一直在说小A,他也想明白了,说要改。”
  “改?”我苦笑着摇摇头,“他改不了什么了。”两年的时间,还看不懂一个人吗?
  “怎么不能改?”他妈看着我。



  “小B,阿姨想问你一句话,如果小A改了,你还要他吗?”
  我有些迷惑,抬起头看着她。
  “你要是还要他,他就继续跟着你,将来他出息了,他会报答你的。”
  报答?我摇摇头,我需要吗?



  “你要是不要他了,这回我就带他回去。哎,这也就是他的命,有些东西他不珍惜,我们也没办法。”她停了一下,“不过小B,咱们这条线可不能断,你手机号也不能换啊。”
  我疑惑地看着她。
  “阿姨知道这两年你给他花了不少钱,如果你不要他了,阿姨想方设法都会把这钱还你,没多有少,凑上一万给你一万。”
  “看你说的,阿姨,不用,我就从来没想过。”
  “那哪行呢,谁的钱不是辛苦赚来的,我们于心何安呢?”
  “阿姨,给他花钱我从没心疼过,也从没想过要什么回报,遇到什么难事我都是自己挺着,哎,我是在乎钱的人吗?”
  “阿姨也知道你不在乎钱,可是——”
  “阿姨,和您说实话吧,每个月我至少给他花五千,这两年下来,少说也有十几万了。我真的不在乎给他花多少钱,我在乎的是他的心,我在乎的是他的态度。他凭什么这样对我?”



  “我知道,看到他过的日子我就知道。”他妈点着头。



  我沉默着,实在不想再说什么了。
  “小B,阿姨知道你心里难受,也真难为你了。”他妈叹着气,“小A这孩子不懂事,我这两天也在说他。阿姨问你,如果他改了,你还要他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他妈,“阿姨,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那时候我刚当警察,开公判大会,我第一次去看守所提死刑犯。我那车上是个老头,他把他媳妇杀了。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几个小时了,一上车就盯着我看,我坐在对面也看着他。我告诉他,你儿子和女儿都来了,特地让我告诉你,你有孙子了。老头笑了笑,又一直盯着我,到现在我都忘不了他的眼神。其实那天一大早,他儿子和女儿都来了,想见最后一面,可哪能见得到啊。他们哭哭啼啼,非缠着我给老头带话。我说他把你妈都给砍了,砍得那么惨,你们不恨他?他儿子说,再恨他,他也是我爸,也是亲人啊。”



  我点着一支烟,吐了个烟圈。“其实在我心里,早就把小A当作亲人了,我这两年,纯粹就是为了他和儿子在活着,甚至他的分量比儿子还要重些。你说,我会不要他吗?”
  我猛吸两口烟,“可是,看看你家小A做过的那些事,我还能要他吗?我也是个人啊,如果这些我再继续忍下去,我还是个老爷们吗?”



  我把烟头狠狠地掐灭,既然说了,索性就说到底吧。



  “对我怎么样我就不说了,谁让我喜欢他呢,我认。可是我妈招他惹他了?他张嘴就骂,你们就是这种家教?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妈了,我妈和我操了多少心啊,我到现在都一直特别内疚。想当初,为了陪他玩,知道我妈要做手术,我还在桂林呆了两天,我真是个孽子啊。阿姨,你来过好几次了,你知道我怎么对你们家里人,可你问问小A,他又是怎么对待我的家人的?我妈做手术,他不闻不问;我妈去世,他连个电话都没有。他这么绝情,你说我的心能不凉吗?我真不知道他怎能好意思面对我。”



  “那时我还在问他,他说你不让去。”
  “那是扯淡,”我大嚷一句,“那天你找不到他,我怕你有急事,紧接着就找他。我们通过电话,可他一个字也没有。阿姨,你让我怎么想?你说,我还能要他吗?”
  我咬咬牙,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又点燃一支烟,他妈在一边直叹气。
  “再说了,别人的事可以不管,都三十岁的人了,对自已一点都不负责任。这样的机会去哪儿找?可你看看他这两年,吃喝玩乐,像个公子哥,他学到什么了?他原来环境不好,我心疼他,不愿多说他,可他自己就不会把握?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培养的儿子,一点责任感都没有。你辛苦把他拉扯大,他不应该对你负责?小青一直罩着他,他不应该对小青负责?我对他费心费力,他不应该对我负责?在他心里,或许还知道,你是他妈,小青是他哥,可是我算什么?我什么都不是。你说这样的人,我还要他干什么?”



  “哎,这个小A啊,怎么这么不懂事?”他妈感叹着,“小B,你消消气,别把自己气个好歹。等他晚上回来,咱们一块儿说他。”
  还有必要吗?我苦笑。“我马上就得走,我约了人,还得请儿子吃饭。”
  “不在家里吃晚饭吗?”
  “不了,我没时间。”这已经成了你们的家了,和我还有什么关系。“阿姨,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几天,哪天我请你吃饭。”我站起身要走。



  “你等一下。”他妈妈叫住我,又对小青说,“你给小A打电话,别办什么事了,让他马上回来。”
  我和她妈妈聊了这么半天,他哥竟一直在玩游戏,连头都没回过一次,我真佩服他。
  通过电话,十分钟后,小A回来了。
  他妈站起来,收拾餐桌,又在上面摆好果盘。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迷惑地看着她。



  收拾停当,他妈转过头。
  “小B,这是我们老家的风俗,是对亡者表达敬意。”
  我腾地从床上站起来,“阿姨,千万别。再说,我们是回民,也不讲这些。”
  “你们不讲我们讲,” 他妈拦住我,“小A,过来,给你阿姨下跪磕头。”
  “别这样。”我向前冲,他妈死命地拦着我,小A跪在了地上。我冲过去,想拉起小A,他把我挣开了。
  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嘴里说着“阿姨,对不起。”



  小A站起来坐到床上,翻起裤腿察看膝盖。他妈双手合什,又站到餐桌前。
  “阿姨,你可不能——”
  “我不跪,你别拦我。”
  他妈双手合什,三鞠躬,嘴里念念有词。
  “老姐姐,我养了个不肖的儿子,让你受委屈了,你的在天之灵就原谅他吧。老姐姐,你一路走好吧。你放心吧,从今天起,小B就是我的儿子了,你放心地走吧。”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拎上包,和他妈打了招呼,打开门,走了。在楼下,我想起刚才的一幕,就如同看了一出悲喜剧。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第二天晚上,约了网友在通州吃饭,到通州时间尚早,我回到小A的家里。见到我,他妈很高兴,忙吩咐小青去做饭。
  “你们别忙活了,我不吃,就是过来看看。约了朋友吃晚饭,一会儿就得走。”
  我和他妈闲聊着,小A在玩电脑,我们都没再提我和小A的事。抽完两只烟,我起身准备走。
  “你去吗?”我问小A。
  “不去。”
  我笑笑,和大家告别。
  接了朋友,我们打车到大鸭梨,一秘已经等候多时了。我接过来的两个朋友,一个是山东人,现在在上海工作,几天前刚来北京休假,看望他的朋友;另一个是他的朋友,湖北人,和小A是邻居。我们都是通过我的帖子结识的网友。
  大家落座,互相介绍。在屈指可数的几个见过面的网友里面,我和一秘的接触最多,总共见过三次面,有一次还带着小A。和他的情谊,源于我最低落的时候,那时母亲去世,小A失踪,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躲在通州的家里,和朋友在网上聊天,强颜欢笑。一句“借你肩膀用一用,我是你朋友啊”让我泪流满面,我索性抄起电话,和他发泄了一个多小时,那是我通话时间最长的一次电话,他静静地听,偶尔劝导我几句,让我平静许多,我对他充满感激。为了和他聊天,闲置多时的MSN也被我捡了起来,我们基本上一两天就会聊一次,话题的重点自然是我和小A。他是最了解我们情况的人,对这段感情从来就不看好。



  另两个网友,头一天已经见过一次面,但我急于请儿子吃饭,草草散场,当时约定第二天在通州好好聚一聚。



  很自然地,话题转到了我和小A,我大致讲了我们的近况,听到我在西安和男人见面,三人哈哈大笑。
  “我当时就问老B,和男人见面是不是想上床。”一秘学着当时的情形,这些事我没瞒过他,“他说他半夜和一个男人在路口分手,我还问他是不是人家没看上他?”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9-15 00:58:59

79

  第二天,我还是放心不下,又去了通州。这次出差我得走一周,没有钱他怎么生活?算了,好人做到底吧,就当作人道主义吧。



  我已经不生气了,什么关系都没有了,还犯得着生气吗?你只不过是过去送钱罢了,既然承诺过,这就是责任。我提醒自己。
  他还赖在床上,见到我进屋,他倒没像昨天那样背过身去,而是呆呆地看着我。
  “干嘛来了?你不是出差吗?”他问我。
  “看看你死没死,没死就给你放点钱。”
  “我昨天就没钱了,饿了一天。”



  “活该。有方便面,谁让你不吃了?”我从口袋里掏出钱,放在书桌上。
  “我不用你的钱。”他一下坐起来,“我卡里有钱了,我妈昨天给我汇了一千呢。”
  “是吗?”我看着他,不由得笑了,“那我省钱了。”我把钱收起来。同事在等着我,我得赶时间。
  “学校宿舍一个月才四百五,还有洗衣机呢。”



  我心中一动,他在学校住,我们就不能轻易见面了,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好啊,你先去看看吧,如果可以,就搬过去吧。”
  “用你管啊?我又不花你的钱。”
  “好。”我笑笑,“那我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搬完家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我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刚要出门,我接到小冬的电话。
  “老B,小A的手机关机了,我和他联系不上,你们%D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9-15 00:59:27

  “我和他上床了。”
  闻言三人一愣,齐齐地看着我。
  “哎,我只是想忘掉他,让我死了对他的那份心。”
  众皆黯然。



  “结果呢?”一秘问。
  “忘不了。”我摇摇头,“其实后来我才发现,我那天把他当作小A了,什么我都把他和小A比。”
  “你家小A有什么啊?还和他比来比去的,”一秘嘴快,“我又不是没见过,还在一张床上睡过觉,他哪儿我没见过,也就你把他当个宝吧。”
  “王八瞪绿豆,不行啊?又没让你看。”
  “也是,有一个地方没看到,没准儿那儿好呢。”



  “你这张臭嘴。”
  一阵暧昧的笑,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他妈一来,你又没辙了吧?”一秘坏笑着。
  “怎么?”山东人不解。



  “哪次小A坏了事,他妈都能给兜过去。你说这老太太厉害不厉害?咱们老B被人家套得牢牢的。”
  “就是,那老太太可不简单。”湖北人接话。
  我把昨天那一幕给大家学了一遍。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老太太厉害着呢。”一秘盯着我,“这一件事,又把老B给套牢了。小A不是骂过你妈吗?咱让小A磕头认错。认了干儿子,你就是小A的哥哥,你还能再碰他不成?小A有事,你还能袖手旁观?这样一来,小青也是你兄弟了,在你家住几天还不行?”
  我苦笑。
  “其实很多事我都明白,但我从来不想把人想得太坏,我宁愿相信他妈妈这么做,是出于因小A而产生的内疚和感激心里,我宁愿相信他妈妈是一个简单、淳朴的农村老太太。”
  “你说他妈妈对你们的事知道多少?”湖北人问。



  “应该多少知道一些,但细节肯定不清楚,他一个农村老太太,哪儿懂得那么多啊?如果她知道我对小A做的那些事,她还不和我拼命啊。”我想了想,“好在我从来就没想过和小A过一辈子,也是真心地想让他成家,他妈也就得过且过了吧。”
  “那你和小A?”
  “昨晚躺在床上,我考虑我和小A的事,竟想到了宋江。”
  “有人研究说宋江就是个gay。”湖北人一本正经。
  “我指的不是这个,我真担心有一天我们会弄成他和阎婆惜那样。”
  “不会吧,老B?”一秘望着我。



  “我在想如果有那一天,谁知道他妈会是什么样?”我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你打算怎么办?”一秘问我。
  “还能怎么办?供他上完学吧,别的我都不想了。”
  “毕业了,你就不管他了?”
  “嗯。”我茫然若失。
  “我才不信呢。”一秘大叫,“到时候他找不到好工作,他妈一说,你能不管?小A说了,哥,我想跟着你干,你能不管?”
  “哎,到时再说吧,走一步是一步吧。”
  “那你们的关系?”
  “没关系了,还有什么关系?”我心中一痛。
  “也好,我们看着你们都累,分了吧,没准儿是个解脱呢。”
  “你们别听老B的,他们断不了。”一秘好像胸有成竹,“你们也别再劝他断了,能劝,我早就劝了。对了,你不是还要给人家买车呢吗?”
  “就他现在这样,我还有心情买?”我笑了。
  我转过头,发现山东人冲我嘿嘿地笑。



  “笑什么?怎么了?”
  “老B,你知道吗?我们这帮粉丝,都是被你的执着和专情感动了,可是一见你的模样,怎么也看不出你是个专情的人啊,根本就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哎,我本来就是一糙人,也是一坏人。”我回味着,“没错,我就是一坏人。”
  “得了吧,”一秘不肯消停,“你老说自己是坏人,不就是想让我们夸你是好人吗?”
  “好人也能做坏事啊,比如乘人之危什么的,”我看着他,又想到小A,“嗯,咱就做一回坏人吧。”

达盟 发表于 2009-9-15 06:28:25

很感人,继续啊,77和78能否补上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9-15 13:52:16

77、78前面都有了,因为网络问题,后面几章乱了点,不好意思了。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9-15 13:54:09

81

  第二天下午,一直在会议室开会,布置项目验收和年终审计工作。回到办公室,小A正坐在椅子上玩电脑。
  “来了?”
  “嗯。”
  “有事?”
  “没事。”
  我坐在对面打量着他,这小子没有抬头,仍在玩电脑。强装镇定,我心里苦笑。哎,这两年也真是难为他了。



  “你哥啥时候走啊?”
  “办完事,他自然不就走了吗?”
  “他办什么事呢?”
  “我哪儿知道啊。”
  典型的他哥的语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看着他,想象着自己做坏人的模样,不禁笑了。哎,对他,我怎么坏得起来?



  “晚上咱回家吃饭吧,你妈这次来,我还没好好陪过呢。”
  “行。”他终于抬起头来,摸出手机,给他妈打电话。



  回到家,他妈已经做好了菜,我们围坐在餐桌边喝酒。喝过一瓶酒,他哥就去玩游戏了,很快他妈妈也吃完了,餐桌前只剩下我们俩。
  我看着对面的他,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
  “小A,咱俩别折腾了,好吗?”
  他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含混地应了一声。
  “还上学吗?”
  “上呗。”
  “既然想上,咱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稀里糊涂了,行吗?”
  “你要不好好学,你能对得起谁啊?”他妈在身后插话。
  “谁说不好好学了?”他还很委屈。



  我喝了一杯酒,看着小A,想了想。
  “小A,这样吧,如果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你就搬到学校去住,我会供到你毕业。”
  小A抬起头,看着我。
  “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咱就别闹了,我去找房子,咱们一块儿住。”
  小A脸红了,看着我,嘴里却憋了半天。
  “能在一起就在一起呗。”最后他冒出这句话。
  我端起酒杯看着他,他也端起来,我们碰了杯,干了。



  想了一宿,我决定不和他合住,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我觉得没劲,乘人之危的事我终究做不出来。况且,做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已经不能再爱他了,也没信心再有更多的纠缠。再说,他那个德行我又不是不清楚,他妈说他能改,鬼才相信呢。让他上完学就行了,少接触为妙。
  但我一直装着在找合住的房子,这主要是因为小青。我从来不好意思和他明确,通州的房子不是小A自己的,他也一直装糊涂,赖在那儿不走。这回小A要和我合住了,他还好意思跟过来?



  带小A看了几套房子,都是一室一厅的,看着他那个紧张劲儿,我暗自好笑。
  “就一个房间,怎么住啊?”
  “有什么不能住的?一张床上我们还住了那么长时间呢。”
  “哼,反正我不和你在一个房间住。”他撅着嘴。
  “别撅了,本来嘴就难看,这一撅就更没法看了。”
  “用你说?我又不是不知道。”



  “哎,和你说件正经事,你哥走不走啊?不走我们搬家他怎么办啊?”
  “和我住一个房间呗,你住你的。”
  “你想什么呢?绝对不行。”我斩钉截铁,“我不能和别人一块儿住。”
  “那你为什么能和我一块儿住?”
  我看着他,差点笑出声来,“你琢磨呢?”



  最后,我在立水桥选了套房子。那儿交通很方便,他上学可以坐五号线,到我公司可以坐十三号线,在现有的朋友圈子中,这儿的位置正好居中,将来如果他工作,大概不是在中关村,就是在上地,离得也不远。最关键的是,乘五号线到我家,只需二十多分钟。
  中午,我去学校接他,那房子他还没看过呢,我约了房东下午再去一次。在吉野家吃牛肉饭的时候,我就觉得气氛有些莫名的紧张。出了饭店,这种感觉更甚。
  “你怎么了?”我问他。



  “没什么。”他铁青着脸。
  “没什么你拉着张驴脸干嘛?”我有些压不住火。我大老远跑过来,可不是想看这样一张脸的。
  他扭过头,看着车流,不说话。
  “你哥走了吗?”



  “还没呢。”
  “明天就搬家了,他不走,怎么办啊?”
  “不用你操心就是了。”
  也好,以为我爱操那份心?他只要不在我眼前晃悠就行了。
  “走吧,和房东都约好了。”
  “我问你,租的什么样的房子?一居还是两居?”
  “一居啊。”
  “带厅吗?”
  “不带。”



  “不带?”
  “嗯。”
  “那你自己住吧,我不住了。”他掉头就走。



  我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刚刚说过的话,自己又不认账了,我还能相信你吗?与其这样,当初就别说啊?又开始玩我,这样还算男人吗?何况我根本就没想把你怎么着,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冲上去,拽住他。
  “你想怎么着啊?”
  “我不想怎么着。”
  “你啥意思啊?”



  “我没啥意思。”
  “这样我们算什么?”
  “我不知道。”
  “就这样分了?”
  “对,分了。”
  “好,分吧。”
  他向公车站走去,我跟着他。我们坐公交,换城铁,回到通州。
  他的钥匙被他哥哥拿走了,恰巧我也把钥匙忘在办公室。我们进不了楼门,在门厅站着。他给他哥打电话,知道他就快回来了。
  我们大眼瞪小眼。
  “真的分了?”我问他。
  “分了。”



  “好。”我拿出电话,“我给你妈打个电话。”
  “干什么?”
  “你妈每次都说把你交给我,出了这种事,我总得和他说一声吧。”
  “行,你打吧。”他躲到一边。



  我和他母亲通了电话,他母亲倒没说什么,只是说小A如果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吧,她还特地强调小A和她说过心里话。所谓心里话,大家心知肚明,也没必要戳破。我告诉他妈妈,我会把他供完,仅此而已。我心里竟一阵轻松。
  “小B啊,”我刚想挂断电话,他妈妈又叫住了我,“你听我一句话,你们断不了的。”
  我一愣,怎么会这么说?
  “我回来就找人给你们俩算命了,他说你们还得吵一百天,然后就没事了。”
  嗨,这话也能信?我挂断电话。
  他哥哥回来了,我们进了房间。准备搬家,屋里都快收拾完了,弄得乱七八糟。



  小A脱掉外衣,开始收拾衣服,多么熟悉的一幕。我躺在床上看着他。
  “收拾你的东西。”小A对他哥说。
  “怎么了?”
  “我们走。”
  “别呀,我还得洗衣服呢。搬走了就没有洗衣机了。”
  我看看他哥,心里真不是滋味。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小A也看了他哥一眼,没说什么,又低头收拾了。
  我看着这哥俩,就如同两个陌生人,心里很平静,或许我早就期望这一天了吧。可是看到家里的东西,我的心却隐隐作痛,这些都曾是我们的心血,才两年,就灰飞湮灭了。



  我站起身,走到小A旁边,“算了,不搬了,你们继续住吧。”
  “不。”他头都不抬。
  我退后,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他哥正在往洗衣机里放衣服,对我说,“B哥,放心吧,我们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我茫然地听着,只是看着眼前的小A。小A收拾完了,费力地拉着拉链。我冲上去,拽住他,“你有完没完?”
  小A挣脱了一下,但没挣脱开,我把他拽到门口。



  “穿衣服,跟我走。”
  “去哪儿?”
  “你管去哪儿呢?跟我走。”
  小A白了我一眼,低头想了想,开始穿衣服。他哥在阳台上看着我们。
  “我说你们俩闹个什么劲儿?哪次能闹出个结果来?我在这儿你们就闹过几回了?”
  我回头看看他哥,你还好意思说?这几回哪个和你没有关系?



  到了楼下,小A站在路边,看着街上的人流发呆,我拽着他向城铁站走。
  “干什么?”他挣脱着。
  “跟我走就是了。”
  他挣脱开,整理一下衣服,跟在我后面。我们坐地铁到立水桥,走进小区。正是下午,小区的人不多,这情景和两年前我们第一次去华龙美树差不多。
  在楼门前,我停下了。
  “小A,你听好了,我在楼上找的房子,不大,就三十多平米,但足够你用了。其实我早就租了房子,两室的,放我们俩没问题。可是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我合住,勉强的我也没兴趣。这些天我们看的房,其实都是给你自己找的。”
  小A低着头,看着地面。



  “我说合住,是说给你哥听的,我拿你哥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真的不能忍受你哥再住下去了。”
  小A仍旧低着头。
  “现在你做决定,如果想走,我不拦你;如果不想走,就和我上楼。”
  我转过身,打开楼门,走到电梯间。不一会儿,小A跟了过来。
  “几楼啊?”他问我。
  “十八楼,和我的一样。”



  看完房子,小A很满意,我们到中介签了合同,付了房租和中介费。
  签合同的时候,我问小A:“签几年?”
  “能签几年?”
  “几年都行啊。”房东大姐很爽快,“你哥对你多好啊?我愿意租给你们这样的人。”
  小A用目光询问着。
  “三年吧,”我说,“估计毕业了,你也就在北边混了。”



  “行。”他点点头。
  从中介出来,天有些擦黑了,我给小A介绍着周围的环境。
  “你上学可以坐五号线,去我公司坐十三号线,或者五号线倒十号线。”当然,去我家也很方便,可是我没说。
  “你看,”我指给他,“往东,两站地,望京,小春的家;往西,一站地,霍营,小郝的家;往南,二十分钟,牡丹园,小冬的家。”
  “那我这儿不成中心了吗?”他笑了,“对了,冬哥知道我要搬家,还说要过来看看呢。”
  “别让他来这儿了,咱们找他去吧,打打台球,吃顿饭。”
  “好啊。”



  吃过饭,打完台球,我们和小东告别,准备坐地铁回家,走到晓月河,我突然不能动了。
  “小A,等我一下。”我喊他。这一段日子就感觉不舒服,没想到这当口发作了。
  他回过头,看着我,发现了我的异样,忙走过来扶住我。“你怎么了?”
  “我不能动,你扶着我就行。”我头又晕又痛,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小A头一次见到我这样,有点紧张。
  “没事,呆几分钟就好。”我安慰他,但我知道,得去医院了。
  过了几分钟,我感觉好些了。
  “走吧。”我对他说,“但我走不快。”
  我们沿着晓月河慢慢地走,小A小心翼翼地在旁边紧跟着我。我忍着疼痛,心中感慨万千。有多久我们没有这样并肩走过了,想当年大学时谈恋爱,和女友曾在晓月河边漫步,那时多温馨啊。二十年过去了。如今我和小A,只有在这种特殊情形下,才能完成我梦中的心愿,我不知道是否应感激我自己的病。哎,造化真是弄人啊。
  我们终于坐上地铁,临近惠新西街南口,小A问我,“你还行吗?”
  “我没事。”车门打开,我和他挥挥手,下车了。



  第二天早上,我还没起床,他妈的电话就过来了。
  “小B啊,你又给他租房子了?花那么多钱干嘛?”



  “没事。”
  “你声音不对啊,怎么了?”
  “头晕,还没起床呢。”
  “都是让小A气的吧,这小子也太不懂事了。”
  “不关他的事。”
  “孩子,你不会是说——”
  我没应声。
  “厉害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我习惯了,两三天就过劲儿了。”
  “那哪儿行啊?我给小A打电话,让他陪你去医院。”
  “不用,阿姨。”我急忙说。
  不一会儿,小A也打来电话。



  “头还疼吗?”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也没起床。
  “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你等着我,我陪你去医院吧。”
  “真的没事,不用去医院。”我不想他跟着瞎搀乎。
  “真的不去?”他又问我?
  “真的不用,我一会儿就去上班了。”



  “那我就不过去了。对了,你这样,今天咱们还搬吗?”
  “搬吧,别再拖了。”通州的房子20号就到期了,今天已经25号了。
  这是小A知道我的病情后,第一次关怀的表示,我心里很平静,我知道这个电话是他妈妈让他打的,两年了,我已经没什么奢望了。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9-15 13:54:34

  检查完,阿圈带我回到他的办公室。
  “老B,别拖了。”
  “嗯。”
  “你同意做了?”
  “嗯。”
  “想通了,这就对了。”阿圈乐了,“说服你,真难。”



  “哎,以前想的太多了,现在想一想,哪儿有那么多事啊?”
  “就是。”我同意做手术,阿圈轻松不少,“大少,我问你,你以前不愿意做手术,是不是怕死啊?”
  “哎,说实话,我倒不怕死,我就怕你们把我弄得不死不活的。”
  “我们有那么差劲吗?别太担心。”
  “阿圈,答应我一件事。”



  看我一本正经,阿圈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如果真是那样,你就把我弄死吧。”
  “这个——”阿圈犹豫着,“你别那么多心。”
  我笑了。“算了,不逼你了,我知道就算你答应了,你也做不出来。”
  阿圈沉默着。
  “我只是看到我爸最后那段,自己痛苦,也拖累别人,我不想再重复那条路。不过我这人命大,会没事的。”
  “就是啊,你还没享到福呢,怎么都得看到儿子长大吧?你还有小A。对了,你们俩还不错吧?”
  “马马虎虎,就那样。”
  “装什么啊?我又不抢他,看把你紧张的。”阿圈坏笑着。
  我也笑了,心里却隐隐作痛。
  “你什么时间能做啊?”
  “我想想。下个月有一个鉴定,然后项目就结束了,过了元旦吧。”



  “拖那么久?是命重要啊,还是生意重要?”
  “不是生意的问题,这是男人的使命感,我必须把这个项目做完。”我看着他,“你是军人,现在我认为自己也是个军人。你不要忘了,我爸就是个军人,他一直希望我也能做一名军人,我总觉得他就在哪个地方看着我呢。”
  “行,随你。”阿圈点点头,“但是你每周都得来复查。”
  “行。”
  “还有,白天人多无所谓,晚上万一有什么事,我担心你一个人应付不了,找个人陪你吧。你那房子又不是住不下,干脆你就让小A搬过去吧。”
  “嗯,我安排吧。”



  下午搬家,他哥忙前忙后。我没太在意,毕竟是他弟弟,帮帮忙也是应该的。昨天我和小A把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他哥总不会再跟着我们走了吧。
  可搬完家,他哥还是拎上包,跳上车。我满头雾水,把小A拉到一边。
  “你哥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啊。”他也有些惊讶。
  “他也跟着?”
  “先跟着吧,不然怎么办啊?”
  我铁青着脸,回到驾驶室。
  “或许他只是认认门吧。”在途中我安慰自己。
  可是他不仅仅是认认门那么简单,在新家他又整整住了一个月,以致我和小A矛盾不断,一直到最后我忍无可忍,把他送到六里桥客运站。
  这个月,简单地说,就是一场没有硝烟、没有赢家的三人战争。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9-15 13:55:08

82

  手术的安排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小A。即便他们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徒增烦恼。何况我一向自视甚高,从来不屑于博取别人的同情与怜悯。尤其是对于小A,我更是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我们固有的轨迹。
  或许自己也是缺乏勇气把这件事告诉小A吧,我心里还残存着一丝美好,假如小A知道了,仍是一贯的冷漠,我会否陷入深深的绝望呢?
  有时我也在想,如果小A知道了,他会对我好一些吗?
  如果生命会开玩笑,去掉工作、陪儿子的时间,我和小A相聚的时刻,或许只能以小时记了。回想我们相识,一切是那么美好,可是后来的纠缠,又让我们尝尽了人间冷暖。孰是孰非,此刻都不再重要了,爱也好,恨也罢,很快都将成过眼云烟。



  只是小A,你会和我一样珍惜这段时光吗?
  他哥住了下来,尽管我和小A都不情愿,但谁也不好意思开口撵他走。搬完家的第一件事,他哥就是接上网线玩游戏,我真后悔先安了宽带。家里乱糟糟的,小A也不肯收拾,私下告诉我等他哥走了再说,我也就不再坚持,我们都想,反正他哥也住不了几天。
  原来他哥在,我就不愿过去,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周五到周日,我要陪儿子,周一到周四,有时晚上还要有应酬,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可是每当我打开房门,第一眼总会见到他哥那张脸,心里又懊恼又厌恶。哎,总得想个什么法子让他哥尽快离开。



  新房子比通州的要小,原来的家具挪过来,屋里就显得略为拥挤,我和小A商量把双人床换成单人床,他不是太愿意,但也没反对。下午,我在家具店定了床,回家就和他哥一起把双人床拆了。
  晚上小A放学回来,我们一起去吃饭,照例又叫了几瓶啤酒。和他哥现在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闲聊,没想到他哥却把话题挑出来了。
  “哎,我现在发现,这个家越来越没有我的位置了。”他哥感慨着。
  我和小A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话。
  “来,喝酒。”他哥举起酒杯,看着我,我们都端起杯子。



  “我这个人离家早,长大了就没和小A在一起呆过,也就这两年,我们都在北京,见面的机会才多些。”
  听了这话,我心里有点难受。兄弟之情,谁都懂,可是你有些过分了。
  “有什么打算?”我问他。
  “找找活呗,不行就回家。”
  提起找活,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不想管,可朋友知道了,还是给他介绍了两个工作,哪承想人家一口就回绝了。



  “大兴,多远啊,我不去。”
  从那时起,我发誓再不管他的事。可这些天他一直就以找活为借口赖在家里,整天玩游戏,也没见他出去找工作。
  “小青,不是我说你,你也闲了三个半月了,哪怕一个月只挣两千,也能有好几千了吧。回家?马上就过年了,你身上一分钱没有,怎么回去?好意思吗?”



  “我也想上班啊,可是也没什么好工作。”他哥嘟囔着。
  “什么叫好工作?你先挣到钱,再慢慢找更好的工作,也总比你没有收入强。”
  “就是啊,骑驴找驴嘛。”小A插话。
  “那我也不能什么活都干啊。反正我想好了,不开大车,只开金杯以下的。”
  “哎,先想法把自己养活了吧,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孩子呢。”
  “B哥说得对啊,你和我不一样,我是自己吃饱了,全家都饿不着。你不行啊,你还得养老婆孩子呢。”
  “没事,他们饿不着。”他哥不以为然,“我老婆每个月还能挣六、七百呢,够他们花了。”
  “你就不想想让孩子们过得更好点?”我想起他妈妈和我说过的一件事,“对了,你老婆孩子都在你妈那儿开伙,你一年就给老太太一千五百块钱?”
  “你听谁说的?”他的脸有点挂不住了。



  “你妈说的。”
  他不吱声了。
  “你还管我叫一声哥,所以小青我和你说这些。你没什么底子,就想办法多赚点钱,好好孝敬孝敬老妈,让孩子也过得好一点。成天这么玩游戏,你能找到工作?我有时真但心你把小A给带坏了。咱也是个爷们,说真的,别让我瞧不起你。”



  二十八号,小A到北京就两年了,搬家前我曾想,这个日子我们一定要在家里好好庆祝一次。可是他哥在,这一切都成泡影了。我只能约小A打球,喝酒,我们定好晚上在牡丹园碰头。
  十一前大侠给我买了个手机,我们都这样了,我不想欠她的情,一直想也给她买样东西,可她始终不肯告诉我她倒底想要什么。这天她总算开恩,让我给她买个笔记本。
  “原来那个本不好用了,刚好我想写点东西。”
  “行,我去买。”
  “你知道我想写什么吗?”
  “写什么?”我的确很好奇。



  “哎,你不记得吗?这个月咱们认识十五年了。我这两天有种冲动,就想把咱俩的事写出来。”
  “你不会吧?”电话里我笑了。
  “为什么不?”
  “也好,我正好有几个做影视的朋友,干脆拍出来算了。你自己当女主角,肯定火爆。”
  “你等着瞧吧,就凭我的文笔,不用拍影视剧也一样会火爆。”
  “也是啊,我记得你的原始初恋情人还是个诗人呢。”
  “那是,所以我不用炒作,发到网上就行了。”
  “嗯,神州行,我看行。”
  “我准备发到天涯,你就等着看吧。”
  什么?又是天涯?我晕。



  临下班开了个会,我赶到牡丹园,他和小冬已经打完台球,在饭店点好了菜。
  “本买了吗?”小冬问我,看这架势,这事他肯定和小A说了。买本前我曾让小冬帮我选型。
  “买了。”我从包里拿出来,递过去。
  “嗨,现在这东西越做越精致了。这么小,也真就女人用。”
  小A也接过去,把玩着。
  “你老婆挺会算计啊,拿手机换回个笔记本。”小冬开着玩笑。
  “嗨,女人嘛,谁跟他们一般见识。”我装作满不在乎,实际上也没在乎。
  菜上来了,我们开始喝酒。几杯酒下肚,我提及主题。



  “到今天,小A来北京两年了。”
  “是吗?都两年了,那得好好喝喝。”小冬看着小A举起杯。
  “是啊,一晃都两年了。”小A也举起酒杯。
  “小冬,你都不知道,他来那天那个拽啊,一直等到最后才出来。”我眼前又浮现出左手插兜,右手拉着旅行箱的模样。
  “早看见你了,急什么,火车又不开了。我都服了他了,那一会儿功夫就连抽两支烟。”小A也陷入回忆中。



  “屁,火车进站时我还抽了一支呢,你没见到。”
  “那怪我吗?那是我没法看到。”
  “看看你们哥俩,”小冬笑了,“小春不在,你们俩就掐。”



  “在北京感觉怎么样?学到点东西没有?”小冬问小A。



  “原来不行,换了学校还可以。这儿的人也爱学,不像原来,我们光玩了。”
  他把头又转向我,“对了,我下周要插班了。”
  “插班?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我们班就一三五有课,二四六我去另一个班听课,这样能学两遍。”
  “嗬,知道学习了。”小冬笑嘻嘻地。
  “也是啊,你这学费花的倒值个,敢情打五折了。”这一段时间我都没再过问他的学习,他能这么做,我心里很欣慰。
  “哎,谁让咱岁数大了呢?没办法,自己多吃点儿苦呗。”
  “有进步。”小冬竖起大拇指。



  “其实我原来真不会学,我哥光知道催,他也不想想,从初中毕业到现在都多少年了,我哪儿学习过啊?一到大学,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学。他成天吹鼻子瞪眼睛,唠叨个没完,弄得我一见他就烦,更别提学习了,他就不知道教我点方法。”说完,他看了我一眼。
  我举起右手,“嗯,要是这么说,还真是我的错。”臭小子,我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想到你竟笨到这个程度,有这些事,为什么不早说?
  “那你怎么找到方法的?”小冬饶有兴趣。
  “有一次和一女孩儿聊天,她告诉我的。”
  “她怎么说的?”我也来兴趣了。



  “她说学前要预习,学后要复习。”
  我和小冬相视而笑。
  “操,这也叫方法,我们小学一年级就知道了。”
  “我哪儿知道啊?”他一脸委屈,“我长这么大,真的是第一次听说。还别说,用了这个招,还挺管用的。”
  “老B,咱可不带这样的,”小冬笑着说,“小A这么大开始学习,确实挺不容易的,勇气可嘉,值得鼓励。”
  我们都端起了酒杯。



  “哎,你们学校插班就这么容易啊?”
  “哪儿啊,这是特批的。我去找老师,老师问我是不是看上人家班里哪个女孩子了,我拍着胸脯说不是,我底子薄,就是想多学一遍。老师说,冲你这句话,我批了。”
  “行啊,小A,的确有长进。”小冬夸他。
  “慢,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吐了个烟圈,“我们可不像你们老师那么好骗,是不是真的看上哪个女孩子了,老实交代,不然哪有那么大的动力啊?”
  “我骗你们干什么?我们学校的我还真没有看上的。再说,毕业前我也不想找,学习都忙不过来呢,还能顾得上这个?”
  “又装。你闲着了吗?先是小李,再是小傅,这是知道的,不知道的还不定有几个呢?”
  “我和小傅没什么的,”他急急地打断我,“我就是欠他一个人情。”
  “嗬,还欠人情呢?欠什么情啊?”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9-15 13:55:34

  “我不告诉你。”他瞪了我一眼,“我和小李早就结束了,你知道啊。”
  “我哪儿知道啊?”我笑了,指着小A对小东说,“在石家庄,他可被那个小李折腾惨了。”
  小冬吃吃地笑。
  “别说,那两年还真是,”小A叼起一根烟,“被人玩的团团转。我不是说,就是现在我们那些保安也都喜欢她呢。可她上次来,我就不怕她了,感觉她也不在天上了,她想玩我,没那么容易了。”
  “看来这两年,你也没白在北京混。”小东说。
  “确实,有时我自己在想,东西学到多少吧倒在其次,关键是眼界宽了,我哥也这么和我说。”
  “没错。”小冬点头。
  “层次,这就是小春说的层次。”我似笑非笑,“想当初我反对他和小李在一起,看他那个难受样,弄得我们跟个仇人似的。”



  小冬笑。
  “小A,你记住,无论我做什么事,都不会害你的,你自己好好想想。”
  小A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们又聊起小冬的工作,他今年不顺,又赶上金融危机,工作到现在也没有着落。



  “小冬,马上就要到年底了,抓点紧,过了年可能更不好找。”
  “就是啊,冬哥,你再不找工作,打牌我都不好意思赢你的钱了。”
  “我知道,在抓紧。”
  “他哥也在找工作呢,我真服了他哥。”我把小青的事大致学了一遍。
  “这样哪儿行啊?”小冬感慨。
  “我也说过我哥,可是人家不听啊,我有什么办法。”小A很无奈。
  “小A,你得记住,你可千万不能像你哥这样窝囊啊,一个男人,活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劲啊?”
  “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和他一样的。”小A迷离着双眼,看着我。
  我点点头,“这样最好了。好不容易你改了点儿,现在天天和他在一起,我真担心你受他的影响,又回到从前。”
  “你放心吧,我不会的。”小A重复着。
  “小A,你找过工作吗?”冷不丁小冬问道。
  “没有啊。”
  “你要是不太忙,也开始试着找工作吧。先练习写简历,再面试。你没有经验,都得从头来。现在看明年工作更难找,你得早下手啊。”
  “没错,小冬说得很对,”我看着他,“你得试着自己解决问题了。原来心疼你,不愿你受苦,能帮的都会帮你,但这样没准儿会害了你。靠谁也不能靠一辈子,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



  那天高兴,我们都喝多了,尤其是我和小A。有多久我们没有这样放松地说过心里话了。我很感激小冬,他总是有意无意间为我们创造和好的场合。
  我们晃晃悠悠,把小冬送回家,又打了一辆车去立水桥。我们都坐在后座上,不知不觉就靠在了一起。
  “喂,小A,你哥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他说周日嘛。”
  “你哥说话有没有准儿啊?哪次都说走,哪次都不走。”
  “他必须得走了,就那么窄的单人床,怎么挤两个人啊?再说,天天占着电脑,我作业都没法做。”



  “咱们对他不错了,什么事不为他想?可他怎么就不会为别人着想呢?我真看不起你哥,小A,你可千万不能这样啊。”
  “我知道,我不会的。其实有时我也挺讨厌他的,你看房子我到现在都不收拾,就等着他走呢。我和他说过多少次了,可他根本听不进去啊。”
  “哎,真是没脾气。”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哥啊,我也不能撵他走啊。”
  “我知道,我也理解,你确实挺为难的。不然,我找你哥谈谈吧。”
  “还是算了吧,反正周日他就走了。”
  “哎,但愿他能走。”
  “你也是的,非得换个单人床。”



  “当然了,我都不住,凭什么让他住啊?”
  “那将来我妈来看我,住哪儿啊?”
  “到时再说吧。”我把头靠过去,“你不明白吗?我是一点念想都不想给自己留。”
  一时我们都沉默了。
  “哎,我才不嫉妒呢。”冷不丁他冒出一句话。
  我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反正你答应给我换一个最好的IBM。”
  我这才明白他说的是我给大侠买的本。傻小子,你根本不用嫉妒什么。我的还不就是你的,你急什么?
  “好好学,毕业就给你换。”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9-15 13:56:05

83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儿圣诞就快到了。圣诞历来是我最看重的节日,我早就想着和小A一起好好过一次,或许这是我们的最后一个圣诞了。
  这二十天,我想了很多。小A和我这两年,也许我真的做错了很多事,最根本的,是缺乏对他的尊重。我本以为我们会共同面向一个目标,但显然,我错了。
  他的路,任他自己选择吧。但是过去的错,也没必要特地去补救,谁让这就是生活呢?
  他哥始终没走。起初囿于小A的情面,我们没有正面冲突,但随着圣诞的临近,我无法再忍受,有一天,我趁着小A上学不在家,过去和他谈了一次,谈着谈着我们就吵了起来。
  “你放心,往后你们这个家门,我再也不进了,等小A回来我就走。”他狠狠地说。
  我没料到他会这样讲话,楞了一下,连说“好!好!好!”
  那晚我要回老家,临走前,特地赶到立水桥,想看看他到底走没走。他居然还没走,我不想当着小A的面和他冲突,只好把白天的事埋在心里。哪承想他还能和我们一起去混饭,张罗去打台球,就好像白天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真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好意思。



  “怎么办?”私下我问小A。
  “我找他谈吧。”小A面色惨然。



  回老家忙了一天事,和妹妹吃了个午饭,偶然提到老妈,我们的眼睛都湿润了。我们没说多少话,只是默默地吃,一切尽在不言中。



  晚上回到北京,小A打来电话,说和他哥哥谈过了,他哥周日走。真不容易,我喜出望外,嘱咐他给他哥拿点钱,别弄得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周末,陪儿子整整玩了两天。我们到森林公园玩轮滑,看了《闪电狗》,又给他买了一大堆书,在家里,玩《赤壁》。看着儿子天真的笑脸,我心里一阵酸楚。
  周日晚,把儿子送到学校,我的心里空落落的,回到家,洗过澡,我躲回床上上网。一个名叫pragueroy的网友,写下了长长的文字,让我倍感亲切。一遍又一遍,我看着他的文字,回想我和小A的点点滴滴,不禁凄然泪下。在帖子里,我从来不愿从主观上评价小A和我的关系,评价小A这个人。这位和小A同一天生日的网友,说出了很多我的心里话,我心里很感激他。
  回了网友的帖子,我打算再写两段。帖子和实际生活,始终有四个月左右的时间差,再不抓紧,年底我就写不完了,写了八个月,也该有个结束了。
  我坐起来,倚在床头打字。前面刚写到和儿子重逢,眼前又闪现起儿子的笑脸。哎,儿子,原谅老爸吧。
  刚写了几句,我就觉得不舒服,连忙起床吃了药。可今天和往日不同,吃了药也没管什么事。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拿过手机,按下999。



  第二天上午阿圈赶到时,我仍在输液,他见我没什么,松了口气。
  “还好,没什么事。”
  “废话,有事你还能接到我电话吗?”我尽可能装作很轻松。
  “别说话了,养养神,我去找医生谈谈。”
  输完液,阿圈开车送我回家。二环有些堵,他显得很急躁。
  “昨晚怎么样?着急了吗?”他问我。
  “还好,挺清醒,还知道拨999,”我摇头一笑,“就是冻坏了。”
  “怎么?”
  “我怕救护车来时他们进不了屋,把自己锁门外了。”
  “你呀,”他叹气,“小A不在吗?”
  “嗯,他不在。”



  “大半夜他不在家,跑哪儿去了?”
  我没吱声。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你不会想跟我说,他压根就没在你那儿住吧?”
  “嗯。”
  “什么?”他猛打了一把轮儿,把车停在路边。“这一个月你都是自己住的?你不要命了?”
  我缩在座位里不吭声。
  “昨天幸亏你反应快,要是再晚点儿,你还有命吗?”
  “我一向反应快,死不了的。”
  “都这时候了,你还耍这种贫嘴?”
  我笑笑,阿圈摇摇头,启动汽车。
  “你们怎么了?”阿圈问。
  “没怎么。”
  “那小A怎么不来照顾你?”
  “他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看除了你,别人还有谁知道?”
  “他是别人吗?他能和别人一样吗?”
  “哎,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你们不是好好的吗?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我也不知道,”我看向窗外,“我只是知道,我的心已经死了。”
  “你病成这样,他就没有察觉?”
  “他还真没察觉,”我苦笑,“这小子不会关心人,有时他就像个孩子。”
  “不对啊,别人看不出来还说得过去,你们天天在一起,他还看不出来?你不是走路都费劲了吗?”
  “咬咬牙就不费劲了。”我想起那晚在晓月河畔,他知道了,又如何呢?
  “大少,你这是何苦呢?”他摇着头,“那个王八蛋,他这么对你,还是个人吗?”



  “我都不怪他了,你还怪他干什么?”
  阿圈扭过头,死死地看着我。
  “看路。”我向前努努嘴。



  送走阿圈,我没上楼。我绕过绿化带,走出小区大门,奔向地铁站。我现在最想去的,就是立水桥的家。小A,不管你怎么想,我始终把那儿看作是自己的家。你哥走了,你也在上学,我不会打扰你,只是想静静地在家里呆一会儿。
  昨夜朦胧中,我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对死亡的恐惧。这恐惧发自内心,让我不寒而栗。我那时多少能理解老妈最后的心情,这恐惧不是源于自身,而是源于对亲人的牵挂。
  所有的亲人中,最惦记的就是儿子和小A。输液时清醒些了,我自问在心中他们谁更重些。想了半天,我想不明白。按理应该是儿子,可是我更惦记的反而是小A。儿子才六岁,正是成长的关键阶段,他自然需要我,可是我早就了解自己的病情,知道自己可能无能为力。早晚有一天,大侠都会有新的男人,儿子也会有新的父亲,他也会逐渐适应新的生活。小A嘴上强硬,内心虚弱,对我依赖颇深。我不在,儿子会得到更多人的关爱,按大侠的说法,要留学,法国、美国随便挑。可是对于三十岁的小A,除了我,谁还会管他啊?看他刚刚走上正路,我心里委实放心不下啊。



  儿子,我把你那个小A哥哥和你相提并论,你不会怪老爸吧?
  小A,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是希望你能摆脱过去的阴影,克服自身的弱点,像个男人一样成长和生活,你明白吗?



  打开房门,意外地,他哥仍坐在书桌前玩游戏。



  “你怎么没走?”这时候见到他,我心里说不出地厌烦。
  “我还有点事没办完。”
  一个男人,说出的话就像放屁,他还是男人吗?我没有气力和他拌嘴,走到床边,躺下。
  我的脸刷白,根本还没缓过劲儿。
  “怎么,B哥,昨晚没睡好吗?”
  “我昨晚差点死了。”这话说完我就后悔了,和他说这些干什么?“你还有什么事没办完啊?”
  “我得回原来的公司拿行李,我还答应把我的吉他送给别人。我知道你们都想我走,我下午办完了,明天就走。”



  又拖了两天。可他这样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小青,我最近身体很不好,我都担心撑不到小A毕业。”
  他哥闻言看了我一眼。
  “你走吧。我和小A,有太多的事要做,可是你在这儿,我们什么也做不成,你知道我心里边有多着急吗?你可整整呆了四个月了。”



  “你别说了,B哥,我明天就走。”
  本来想一个人静静地享受一下家的温暖,可是他哥在,我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我和他打了个招呼,走了。



  下午正在开会,小A打来电话,“你不是说今天收拾家里吗?怎么来了又走了?”
  本想他哥昨天就会走,我们约定今天都早一点回去收拾家里。搬家都快一个月了,屋里乱糟糟的,根本一点都没收拾。
  前几天小A的手机又摔坏了,这次倒不是故意的。那天晚上我们喝酒,都喝多了。分手后,我放心不下,给他打电话,想问他是否到家。这小子接电话不小心掉到地上了,又无意中踩了一脚,电话又报销了。
  看到他用小青的手机给我打电话,我就知道小青说话又没算数,不禁火冒三丈,但满会议室都是人,我忍住没有发作。
  “我开会呢,开完会就回去。”我告诉他。
  回到家,他哥仍在玩电脑,小A坐在床上看书。哎,又收拾不成了,别说小A,连我也没心情了。
  “给你。”我从包里掏出一部手机,递给他。这是闲在办公室的一部机子,只用过十来天。



  “就这破机子啊。”他摆弄着。
  “先对付用吧,买了新的再换。”
  周日我们通电话,我答应送给他一部新手机,作为圣诞礼物。他原来很喜欢N78,那天我差点买下。
  “小李说N78不好,返修率挺高的。”
  现在他提起小李,我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咱去翠微看看手机吧。”
  “也好,”我正想和他谈谈小青的事,随他向门口走去。
  “你不去吗?”他掉回头问小青。
  小青看看他,又看看我,“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刚出小区门口,我们就吵了起来。
  “你哥怎么回事啊?他说过的话就不能算数一回吗?”



  “你和我说,我和谁说去啊?”他有点不耐烦,“再说了,他办完事,过两天不就走了吗?”
  “多少个两天了?哪一次他说话算话了?咱们净为他想,你就不想想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你说什么?”
  我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连忙岔开话题。“你和你哥谈谈吧,我都快受不了了。”
  他看了我一眼,拿出电话,拨着号码。“收拾东西,明天走人。”他冲着电话大喊着,随后,大步向前走。
  我愣了一下,向他喊:“你慢点走,我跟不上。”
  闻言他转过身来,向回走。“心情不好,不去了。”
  我想发作,但没有力气,我也向回走去。他走得快,转个弯就不见了。在电梯间,我才又遇到他。
  看见我,他拿出手机放到垃圾箱上。
  “拿着。”我递给他。
  “别给我啊,不然我摔了它。”



  我看着他,悲愤交加。“小A,你耍什么?你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差点死了?我都没在家休息,赶过来,我为了谁?”
  他一愣,看着我,“你不说我上哪儿知道?”
  “你哥没告诉你?他知道啊。”
  “没有啊。”
  电梯门打开了,我们进了电梯,默默无语。回到家,我把手机放到书桌上,对小青说,“小青,你走吧。你真想看到我们俩为了你彻底掰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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