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9-14 01:46:08

  我沉默不语。
  “我给小A打电话,说要赶过去,他说你不让去。”
  还有这种事?但我懒得说什么,在我记忆里挥之不去的,是母亲去世那天,和他通话时听筒里传来的女人的嬉笑声。我没接话,摸出烟,点着。
  “哎,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他妈看着我,我却不知能说些什么,只是笑笑。



  “我一来就觉得不对劲儿,我想看电视,小A说看不成。”
  我转过头去,被摔裂的电视孤零零地扔在墙角。
  “我问他为什么摔电视,又问你们怎么了,可是他什么也不肯说。”
  我低着头,琢磨着她的话。
  “其实他不说,我多少也能猜出一些。”她叹着气。



  我抬起头,有些惊诧。
  “哎,小A就是招人喜欢。原来他在石家庄上班,也有个人很喜欢他,和他处得不错,挺照顾他的。那个人在机场上班,到我家还来过好几次,有时还带着他的女儿,他还说要帮小A换个工作。”
  我知道他说的就是那个货运老头儿。我曾经那么讨厌他,现在竟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突然间,他们就不来往了,我问小A,他什么也不说。这孩子脾气就是倔,嘴也严。”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都不知怎么接口。原来小A和我提过这事儿,但没他妈说得详尽。



  “过了大半年,他才说那个人变态,老想亲他,他受不了。”
  我没想到她会径直和我提起这些,有些不知所措。
  “小A从小脾气就倔,记得还是四岁那年吧,他和他姨夫闹别扭,有一年的时间都不管他叫姨夫,和别人说那是小青的姨夫,不是他的姨夫。”小青就是他哥。
  她脸上略带笑意,我也摇摇头,笑了。
  “阿姨知道你对小A好,阿姨都看在眼里。你不知道,他当初来北京,我就不同意。我问他和你什么关系,他说和你在公司认识的,你这个人特别好,对他也不错。”
  我没法接话,抽出烟,点着。
  “我问他为什么你对他这么好,他说一是你们有缘分,二是你身体不好,想让他将来帮你照看儿子。”
  “嗨,我哪里用得着他照顾儿子,当初那么说,就是不想让他心里有太大压力。如果我母亲不去世,这个月我儿子就出国了。”



  “对了,你身体怎么样了?”
  我晃晃头,“不提这些。”
  “一直不敢问你,但小B你记住,好人有好报,都会长命的。”
  我有些感动,侧过头。她总让我想起母亲。
  “不瞒你说,他来北京后,我特别惦记,有时候打不通他的电话,我是什么都想过啊。可是去年我一来,看到这个家,阿姨就放心了。阿姨知道你是真心对他好,为他花了那么多钱,不会害他的。我真不知道遇到你,是他哪辈子修来的福分。”



  “阿姨,您别这么说。”
  “回家我就和邻居讲,这是他烧了高香啊,邻居们都很羡慕,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啊。其实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儿子了。”
  我的眼睛湿润了。
  “我知道这回你们俩闹别扭了,阿姨也不问为什么。我也知道小A那个臭脾气,上来那劲儿不管不顾的,其实他心里挺念你好的。”
  我笑笑。
  “往后有事你就说他,他不听你就打他。”
  我在心里叹气,事情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也快三十岁的人了,自己有主意,我也管不动他。阿姨知道你的那份心,不过如果他自己不往好潮赶,咱怎么说也没用,那是他命不好,就随他。阿姨就怕你委屈,如果你不想让他在北京呆了,我就带他回去。”



  我摇摇头,我能怎么说?
  “阿姨问你句话,你这样对他,后悔吗?”
  “我不后悔,”我冲口而出,“我只是着急。”
  “阿姨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后悔吗?”
  “我真的不后悔,阿姨,我就是看他那个样子着急。”
  “啊,这样啊。”她像放下了一件心事,长出了一口气。“我听小A说,如果他上学你就在北京呆着,如果他不上了,你十月份就要走?”



  “我能去哪儿啊?只不过医院安排我十月份做手术。”这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和她说这些干什么,原本我连小A都不想告诉。
  “傻孩子,那你就做吧。”
  “我怕挺不过去。”我摇摇头,“如果他还想学,我就再坚持一年,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再说往后想照顾他,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傻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呢?该做就做,听阿姨的,你是好人,不会有事的。”他妈妈的眼圈红了。
  “到时再说吧。”我淡淡的。



  “不行,既然大夫说了,就一定要做,让小A去医院伺候你。”
  “他能吗?”我笑了。
  “他不去还是人吗?你放心,到时候我也去。”
  “嗯。”久违的温暖笼罩了我。
  “真难为你了,你这份情我们家这一辈子都会记得。”他妈妈深情地看着我。
  “哎,小A是老小,从小大家就惯着他,来北京你又惯着他。和他在一起,你没少遭罪吧?”
  望着他妈,隐忍已久的委曲复活了,我忽然激动起来。



  “阿姨,我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我供他上学,供他生活,你去问问他的同学们,谁有他生活好?我想为他以后铺路,特地为他办了个公司,带他结交圈里人,逼他学习,我图什么?弄得像仇人似的。我给他介绍女朋友,张罗给他买房子,他还想让我怎么着?”
  我越说越激动,都有些语无伦次。我突然间想起网友对小A的评价,连忙上网找到那段话。
  “阿姨,你听,这就是朋友们对小A的评价。(我稍作改动,读给她听。)
  你用心为其事业铺路,
  可惜他不过是扶不起的阿斗,



  满心里大约仍然是听人安排为人打工的旧思想,
  对于事业成功人士没有交往的兴趣,
  对开拓人际资源丰富人脉没有丝毫的觉悟,
  学习需要你督促,
  没见主动去看一些励志的图书,
  没有对事业成功的极其强烈的欲望,



  更没有为事业成功而付出努力的积极行动,
  你觉得这样的人是一块打拼事业的料吗?
  我劝你还是趁早想明白吧,
  公司打理最终还是得请职业经理,
  你中意的那个男人挂个副经理的职位,给足他面子,
  打点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就不错了,免得他误了事,
  他感兴趣的是喝酒,抽烟,充老大,



  坐长途就为跟一帮旧相识胡侃大山。
  还为一个毫无魅力的女人失魂。”
  听着我的话,他妈的脸阴晴不定,“这你可千万不能让他看到啊,他哪能受得了?”
  “嗯。”我关上电脑,“阿姨,你说我还能怎么着?他凭什么对我这样?我上辈子欠他的?”
  “你就是上辈子欠他的。”他妈笑着说,“你就是欠他的。”
  我不明白他妈妈为什么会这样说,或许是觉得我们亲近吧,我听起来感觉有些唐突,但是并不反感。
  在我来之前,他们母子肯定谈过,也会做出某种决定。他妈妈把小A支走,单独和我说这些话,是试探我的态度吗?所谓母子连心,即便我相信她把我看做儿子,我也知道我和小A没法比,我始终会是个外人。从他妈妈提到机场老头的事来看,我和小A的关系,她多少会看出一些端倪,或者没准儿小A就已经和盘托出了呢。当然,这一点我们都没有说破,但她如此讲,难道竟会是对我们关系的默认?



  这不大可能吧?小A都那么顽固,我怎么能期望老太太能如此开明呢?我记得我们曾讨论过小A结婚生子的问题,这老太太是真糊涂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莫非他真的把我当作儿子?
  想到这儿,我也不由得有些糊涂。我究竟想要小A什么呢?当然,他的身体和精神,我都想要,可是我真心为他找女朋友,张罗给他买房子,为他结婚做准备,每每犹豫害怕他真正爱上我,这些又说明什么呢?我知道自己是个高傲的人,如果他有了女人,打死我都不会再沾他,可是我又为什么会安排这些呢?我们的关系真是矛盾重重啊。



  他妈打量着我,容不得我想得更多。忽然一阵寒意袭来,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我明白了一个结局,如果这是场战争,只是因为有这老太太在,我就永远不可能赢,甚至不可能有对于胜利的渴望,我没法去伤害这样一个老人。
  这就是我的命吗?我的心在滴血,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如果小A深爱着我,我还可以和他一起与命运抗争,可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又能做什么呢?难道这一辈子我们只能做兄弟?
  这是一场绝望的爱,我觉得自己生生被撕裂了。
  小A从超市回来了,他拎着包装袋,进了厨房,躲在里面不肯出来。见到他,我暗自叹气,想那么多有什么用,我能不管他吗?
  “五号学校就要开学了,今天都二号了,他还没报名。他还上吗?”我问他妈。



  “小A,”他妈扭头冲着厨房喊。
  小A磨磨蹭蹭从厨房里出来。
  “你哥问你话呢,你从里面呆着干什么?”
  小A看了我一眼,随即又低下头。
  “还走吗?”



  他低着头不说话。
  “还去上学吗?”
  “上,上。”他妈抢着回答。
  我笑着摇摇头,再一次问小A。
  “小A,你自己想好,你走不走?”



  他憋了半天也不说。
  “你哥问你呢,快说啊!”他妈催促他。
  “我不走了。”他声音低低的,仍旧低着头。
  “还去上学吗?”
  他总算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略有些顽皮,“上呗。”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可能潜意识里我宁可他说走,但是他不说。简单的两个字,意味着至少一年的纠缠,我还能承受吗?
  “好好学啊,别再惹你哥生气。”他妈站起身,望着我们俩。
  他妈妈非要留我吃午饭,说是要包饺子。我看看时间还早,就决定先和小A去学校,看看上学的事。他妈妈嘱咐我,晚上一定要回来,到时再包饺子。
  城铁上空空荡荡的,我找了个座位坐下,小A看了我一眼,坐到对面。我不由得打量起他,就这么一个家伙,竟能把我折腾成这个样子,老天真是不开眼。他感受到我的目光,把头扭过去,假装欣赏窗外的风景。
  他的心该不会像表面上的那么平静吧。回想和她妈妈的对话,我顿觉茫然。这是一个我不能再爱的男人,我该如何面对?我不由苦笑,反正也想不明白,跟着感觉走吧。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9-14 01:46:46

68

  到了学校,就是例行公事。这些招生部门的人都差不多,把学校吹的天花乱坠。我心里想,如果他不努力,再好的学校也是白搭。不过看他的态度还很认真,但愿他别荒废。其实他能学到多少东西,我并不是最在意的,更主要的我是希望这个过程能增强他的自信。
  从学校出来,正值中午,我想起小飞的办公室就在附近,就给他打电话让他请我们吃饭。我们在街边等小飞时,小A接到一个电话,他看看号码,又看看我,向前走了几步才接听。从他眉飞色舞的样子看,应该是小傅。
  我在心里暗自叹息,哎,这就是我爱的人。奇怪的是,我的心已经不疼了。是真的不疼了吗?
  晚上回到家,小东和他媳妇也在,他们和小A在玩电脑,小A他妈在厨房忙活。我和小东打了招呼,径自进了厨房。
  “回来了?”他妈边和面边对我说。



  “嗯。”我应承着,“这我可就没法帮您忙了,我就是不会包饺子,我这个人手忒笨。”
  “你还笨?”他妈笑了,“不用你。本来都够了,这不又来两个人嘛,我再多做点儿,你回屋和他们玩去吧。”
  我回到房间,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耍贫。聊了一会儿,我突然间想起件事。
  “小A,给你介绍个对象吧。”主任非得给我找一个女助理,这两天给我发了不少简历让我挑。我本没多大兴趣,但有一个确实还不错,应该还适合小A。
  “B哥,啥样人嘛,快点说说。”小东媳妇差点就跳起来,现在的女孩子就是八卦。



  “别急,我让你们先看看照片。”我从包里取出电脑,打开,寻找主任给我发的邮件。
  “XXX,”小东媳妇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名字不好听嘛,不过看简历够厉害的。”
  小A和小东也凑上前来。咦,照片呢?我试了N种方法,可是照片就不出现。
  “怎么回事啊?”大家都不解,这种事我也是头一回遇到。
  “哼,看来你们是没缘分。”小东媳妇大咧咧地说。



  “没事,”我不想让大家扫兴,“过两天就要面试了,到时候你也去,可以见真人啊。”
  “对啊,这多好玩。”我循声看着傻老乡,觉得她有时也挺可爱的。
  不一会儿,第一锅饺子熟了,我们忙收拾餐桌,开始喝酒。我和他妈一样,在这个当口,内心里都不是太欢迎小冬两口子,但既然来了,也没有办法。
  我们胡乱地绉着,酒下得也很快。我看着小冬,记起自己几天前还要收拾他,不由得笑了。终究我还是没干,其实我自己知道,如果真的被小A逼急了,什么事我都能做得出来。
  “上大学时,每天晚上宿舍的人都会给女生打分。”我开始讲过去的故事。



  “你们那时就开始打分了?”傻老乡很兴奋,“怎么打?”
  我没理会她,“时间长了,我们就讨论,如果男人见到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是不是都想干她。”
  傻老乡有些脸红,低下头。
  “我记得老大说,连美国总统见了漂亮女人也想上,更别提我们了。但是他和强奸犯的区别,就是他只是想,而没有去做。”
  小A迷惑地看着我,我意识到这是又一次对牛弹琴。小A,我想过很多,但最后都没做,你知道吗?



  “你说这些什么意思啊?”
  我懒得向小A解释,见他正注视着我,不禁又想起母亲去世他给我造成的创痛。借着酒劲儿,我说出了憋在心里已久的话。
  “小A,你记住,我妈去世这件事,我会恨你一辈子。”
  “你恨我干什么?你妈又不是我害死的。”
  小冬两口子停住筷子,打量着我们。我没法再说什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小A妈妈叫我过来吃饭,本意是找我谈谈,“咱娘俩说说话”。我本不知能和她谈些什么,茫茫然硬着头皮赶过来,幸亏被小东两口子搅了局。
  对于小A和我的未来,我也是茫然的。想不明白,我索性不再想,一切跟着感觉走吧。
  这一段时间和网友联系密切,尤其是一秘,我们每天都会聊上很长时间。我母亲去世和我与小A闹别扭的事他都知道。一秘是个好人,除了安慰我,他也会找一些其他的事分散我的注意力,让我开心。有一天晚上,为了夏朝是否存在,我们整整争论了三个小时。他一直对小A特感兴趣,见了我两面,就开始蹿倒我安排他和小A见面,我一直犹犹豫豫。其实对于见网友,我自己倒无所谓,我们的生活都已经被我放到网上了,我也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但是对于小A就不同了。他不理解这个世界,对同志有着近乎偏执的抗拒。如果实话实说,他肯定不会见任何一个网友;如果瞒着他,我觉得对他特别不公平,真要那么去做,我自己都有背叛他的感觉。



  “就让我见他一次吧,没准儿我还能开导开导他呢。”一秘的这句话打动了我。我和小A的两年,一直只是我们两个人自己撑着,我还好些,能有网友交流,他纯粹把所有的事情都窝在自己心里。或许见见别人,他多少也会轻松一些吧。
  小A妈妈周五中午的火车回石家庄,我约小A晚上和我一起去吃饭。
  “不去。”这是他的口头禅,早在我意料之中,我当然知道那是当不得真的。“我为什么要去?”
  “给你介绍个新朋友,咱们宰他一顿越南菜。”我和一秘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家越南菜馆吃的饭。
  “越南菜有什么好吃的?”他满脸不屑状。
  “没吃过就不要乱说。送完你妈,就到公司找我。”
  “哼。”
  有这一声,我知道他同意了。
  周五下午,小A找我时,我正在会议室面试。小A探了下头,径自走进我的办公室。
  和应聘者谈完话,我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和小A抽烟。



  “你来得正好,下面就该那个女的了。”我冲小A眨眨眼。
  “有什么啊?好像我专门过来看她似的。”小A装作满不在乎。
  我笑笑没说话,靠在椅背上抽烟。主任推开门,示意我该下一个了。
  我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我把门打开,回转身,冲他一笑,“你不过来看看?”
  他没说什么,但跟着我向会议室走来。应聘者已经坐在里边,听到脚步声侧过头来看我们,我们也都清楚地看到了她,一个略显成熟的女孩。我走进会议室,女孩站起身,小A掉转头跑掉了。
  只谈了几分钟,我就决定要她,尽管后面还有几个人要面试。我本来不想招女的,嫌麻烦,但满公司也难见到长头发的,主任一个劲儿鼓动,说一个女性给公司员工带来的精神愉悦远远大于潜在的麻烦,或许真是这回事吧。
  面试完,我告诉主任通知那个女孩儿来上班。我打电话时,小A正坐在我的位置上玩电脑,听到我说起女孩儿,他抬起头看着我。



  “怎么样?”放下电话我问他。
  “不怎么样。”他晃晃头。
  “真的假的啊?”我不信,女孩儿真的不错。
  “我有必要骗你吗?我不喜欢她这种类型。”
  “我忘了,你就喜欢你家小傅那伙儿的。”
  “小傅怎么了?别看她干那个活儿,我就是喜欢她。”
  “行,你就喜欢吧。”我笑了。我喜欢听他说起小傅,尽管心偶尔会被刺痛,但我更在意他对我的依恋和信任。我看看表,还有一些时间,下班前还可以开个短会。



  “我先去开个会,你再等我一会儿。”
  “下雨了。”他看着窗外,像是自言自语。
  我站起身走过去,用手摸摸他的头发,转过身走开了。
  “你丫真有病。”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出了写字楼,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恰逢下班高峰期,我们换了几次地方,等了半小时,也没拦下一辆出租车,无奈只能挤公车。路被堵得一塌糊涂,公车走走停停,我心急如焚。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迟到了,而这是我万万不想做的事。我给一秘打电话,向他解释情况,他倒很豁达,说反正是请我们吃饭,又没别的事,我们几点到都行。



  赶到餐馆,都快八点了,一秘却还在楼上磨蹭,根本没下来。我们先找了座位,等待一秘。小A没吃过越南菜,专心地研究菜谱,我看着旁边的他,有些恍惚。这是我带他第一次见网友,真不知一会儿会发生些什么。当然,我没说出一秘的真实身份,只说是我的一个朋友。但早晚有一天,小A都会知道实情,那时他会如何呢?其实我是觉得一秘这个人不错,他们可以长期交往,这总比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混强多了。更重要的是,一秘曾经的环境也不是很好,但通过自己的努力,现在做得相当不错,这也应该是他的榜样吧。但愿这个晚上,他们能聊得开心。



  我打量着小A,穿得有些邋遢,我们又都被淋湿了,显得很狼狈。这份德性,一秘会怎么看我们?算了,就当作本色吧。
  “你们来了。”身后传来一秘的声音。
  我回过头,一秘笑着和我挥手,又走过来,坐到对面。小A放下菜谱,也看着一秘。
  “小A,这你得叫王哥。”
  小A点点头,“王哥。”
  我又指着小A,“这是小A,我姨家的孩子,我表弟。”
  一丝促狭的表情躲在一秘的眼镜后面,一闪即逝。他向小A伸出手,“经常听你哥提起你,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



  小A笑笑,和他握了手。
  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我和一秘在MSN上聊天,我问他那一次见面的感受。他说他最大的感觉就是小A是个完完全全的直人,我们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我身上有同志雷达,看得很准的。”这句话在他的头像下闪烁着。
  “是吗?哈哈。”我回答。
  “把你们的生辰八字给我,我找人给你们算算命。”
  看着这句话我笑了。这种事我原本从来不信,可是自从我进去两次之后,我或多或少还是信了一些。我把我们的情况告诉他。



  “等着吧。”他写道,“小A也不帅啊,看你把他写得那么好。”
  “我从来没说过他帅啊。”我有些不解。
  “可是看过你帖子的人,没有一个人认为他不帅。”
  “你别冤枉我,好好看看帖子,我自信没写过一个帅字。”
  “可能吧,也许是你的文笔太好,让大家都觉得他很帅。可是说实话,我没觉得他很帅。”
  “哈哈,这可能就是王八瞪绿豆吧。对了,对他有什么印象?”
  “能喝酒。”
  “你就没点正经的?”
  “说他能喝酒就不正经?哈哈。其实他人还算不错,可能就是受教育程度低。”
  “的确。他就是没受多少教育,又不自信。”



  “有一句话你说对了,他确实挺痞的,哈哈。那天就我们俩聊得热乎,把你都冷落了。”
  “没什么,我这个人的长处就是从来不喧宾夺主。”
  “吹吧。不过他心胸狭窄啊,看回家后他在床上说的那些话。”
  “他就那个德行,慢慢来吧。算命有结果了吗?”
  “有了,你别问了。”
  “为什么?”
  “结果好我不早就告诉你了。”
  “随你便吧。”
  即便现在回忆起那个雨夜,我嘴上也不禁露出笑意。一秘和小A年龄相仿,经历也相似,自是投机,再加上我们三个的酒量都算可以,酒一瓶接一瓶地上来,气氛始终很热烈。刚开始小A还有些拘束,但几杯酒下肚,很快就放开了。
  如同一秘所说,小A很单纯。这是他唯一一次见网友,他从始至终都蒙在鼓里,不知道一秘对他已经有了很多的了解。和他相比,一秘显然要狡诈许多,不长时间就掌握了谈话的进程。他们两个谈笑风生,差不多把我的存在都遗忘了。
  一秘不时地把话题引到我和小A的关系,但我们都很谨慎,“同志”之类的字眼打死都不敢说。我缩在座位里,看着他们有问有答,又好气又好笑。
  “其实我也知道我哥对我好,他做什么都是为我好,可是他那种态度,盛气凌人,我一看见就烦。”小A的这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同样的话,你说出来我就能听进去,可是他说就不一样了。”
  “我相信你哥是为你好。”一秘把头转向我,“但是老B,讲究点方式,方式也是个问题呢。”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心中一阵感激。我端起酒杯,我们三个又干了。
  那一晚上印象最深的,就是我们的撒野了。我们啤酒喝多了想放水,可是菜馆的洗手间正在维修,其他的洗手间又在楼上。
  我看着雨夜,提议道:“算了,就在外面解决吧。”
  在北京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在CBD的中心广场,脱下裤子释放热量。我一边高唱“请让我在雪地里撒点野”一边发泄着,而且连着撒了三次。
  酒足饭饱,雨还在下,一秘结了帐,我们一起向路边走去。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9-14 01:47:13

  “不然晚上和我们一起回家吧。”我对一秘说。
  一秘看看我,又看看小A,“方便吗?”
  我知道一秘这是在装,他巴不得能跑到我们家里去窥探窥探呢。我这么说就是想满足他的好奇心,索性咱好人做到底吧。
  “没什么不方便的。”显然小A对他也很有好感,“就是只有一张床,咱们得挤着睡。”
  “那行,我就去你们家。”想必他忍住得意,说出这句话。
  雨仍在下,和来时一样,我们根本抢不到出租车,还好,总算等来一辆668。回到家,我们又被淋湿一遍,连忙找毛巾,一阵忙乱之后,总算安定下来。
  家里仍旧很乱,电视被摔坏了,孤零零地被扔在地板上,摔到墙角的辣椒酱混着玻璃渣,一直未清扫,墙面都有些发霉了。这里越来越不像一个家了,我心中暗叹。
  没电视可看,我们随意聊着天。我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一秘和小A则坐在床上。那几天正写到我们的第一次,跟帖者颇众。我看着帖子,又看看他们俩,脸突然烧起来。
  聊着聊着,我们聊到了老马,老马是我的铁哥们,和小A也曾是同事,但他们俩不对付。老马的女儿已经毕业了,想到北京工作,我说干脆就到我们公司吧。提起这事,小A不干了。
  “谁来都行,他女儿来不行。”小A靠到床头冲我喊。



  “为什么不行啊?”我不禁好笑。
  “我一想到老马就来气,什么玩艺啊,还想管我。”
  “那是你和老马的事,和她女儿有什么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不是他的女儿吗?反正她别来,不然我看见一次打一次。”
  他当着一秘的面说出这些话,让我很意外,也有些生气。
  “你还是个男人吗?”我的脸有些绷不住了,“有本事找老马去啊,和一个女孩较什么劲。”



  “我就和她较劲了,怎么了?”他冲我瞪着眼睛。
  “你们哥俩这是干嘛?”一秘连忙插话,“多大回事啊。不过小A,我可觉得你的话不对。”
  小A绷着脸不说话,就像憋了的气球。
  屋里一时沉闷下来。过了一会儿,小A开口了,“其实我只不过是说说,看把你紧张的。”
  我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我们又聊了会儿别的,都有些困意了。“睡吧。”我说。
  小A原本就在床上,把着床边,背对着我们躺下了。一秘在,我可不敢挨着小A睡。这么多天没在一起了,又喝了这么多酒,万一半夜弄出点什么动静,还不让人家笑掉大牙?我示意一秘在中间睡,他暧昧地笑笑,躺下了。我关了灯,也躺到床上。三个人,我和小A背对背,一秘在中间素面朝上,多么有趣的一幅图画啊,我带着笑意睡着了。



  半夜我被尿憋醒,没开灯就跑到卫生间。畅快淋漓后回到卧室,刚要上床,猛然间发现床上竟躺着两个人。好半天我才记起喝酒的事,认出另一个人是一秘。小A这时也躺平了,路灯的余光照射着他,中间的凸起分外耀眼。一股火苗在我的下体窜起,转眼间就变成了熊熊大火。
  我甩掉拖鞋,从他们两人中间爬上床去。我推推一秘,他睁开眼,迷糊地看着我。我向床边努努嘴,他向外挪了挪,为我腾出地方,翻过身又睡着了。
  我用手支着头,侧向小A躺下,注视着他。他熟睡着,脸躲在墙角的阴影里,有些看不清楚,桔黄色的灯光却让他裸露的躯体泛着一层金光。他只穿着一条三角内裤,看到内裤前端的刻度,我不禁想起了我们的初夜。
  我有些看呆了。小A,我们整整有二十九天没有肌肤相亲了,这和我第一次进看守所的天数恰好相同。小A,现在我对你身体的渴望,就如同当初我从看守所出来后对女人的渴望一样强烈,你知道吗?
  小A,原谅我吧;老天,宽恕我吧。



  我伸出左手,穿过他的头,将他揽在自己的怀里。对小A的身体,我现在是再熟悉不过了。我手口并用,他很快就兴奋得颤抖起来。一秘就在身后,我不敢有大的动作,但饶是如此,他也就要燃烧了。
  我回头看看一秘,他背对着我们,仍在沉睡者。天可怜见,他睡得这么沉,但愿他不是装的,不然天明后我哪好意思面对他?
  想着可能被他发现的情形,我不由一笑,但我停不下来,这种近乎偷情般的刺激,是我无法拒绝的诱惑。我伸出舌头,吻小A的眼睛。这时,他醒了,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我不禁大窘。他的脸还泛着潮红,眼神有些迷茫。我一动不敢动,我们默默地注视着,只是胸口都在起伏。过了好一会儿,他好像才意识到仍被我搂在怀里,挣脱开,转过身去。
  “哎。”我听见一声叹息,然后他坐起来,下床,整理好内裤,走进卫生间。
  我心里有些紧张,不知道一会儿出来后,他能有什么样的举动。我半倚在床头,点燃一支烟,等着应付可能的乱局。
  抽了半支烟,他总算出来了,黑暗中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我们对视了两眼,他扭过头,在衣橱里找出一条床单,穿过卧室,走到阳台。



  我打量着他,他却根本不看我。他在地板上把床单铺展,躺了上去。
  一秘仍在睡着。我熄灭烟头,也躺在床上。
  我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都大亮了,他们两个还在睡着。我简单洗漱,跑到楼下买早点。回来一开门,我就乐了,敢情小A这个家伙又爬回床上了。
  “起床了,吃早点。”我冲他俩喊着。



  “这么好,还出去买早餐啊。”一秘躺在床上“嘿嘿”地笑,“小A,快起来,你看你哥把早点都买回来了。”
  小A伸个懒腰,又躺过去了,“我不吃,你们吃吧。”
  “干嘛不吃?吃完好去小冬那儿打牌。”我催促他。
  “不去。”小A懒洋洋地。
  “昨天不是都说好了吗?”



  “昨天是昨天,今天我不想去了。”
  我有点恼火,一秘见状连忙拉起小A,“你们哥俩别闹了,既然答应人家,就赶紧去吧。”
  一秘这样的表现还不错,我边吃早点边看他们俩捣扯自己。吃过饭,一秘等着小A,在书架上随意翻看着。
  “对了,这本书你看过没有?”我从书架上抽出《圈子圈套》。
  “没有。”一秘接过去,打开。



  “拿回家看看吧,写得不错。”
  “就是,”小A插话,“我哥买给我看的,里面的东西太玄了,是应该好好看看。”
  “嗯。”一秘把书放进背包,这时小A也吃完了,我们一起下楼,一秘回家,我和小A去牡丹园。
  晚上一秘和我聊天,连连道歉:
  “不好意思,因为我让小A跑到地板上睡了。”
  “不关你的事。”我偷笑着。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要不去,他不就在床上睡了?”
  看来一秘昨晚的却睡得很死。
  “没你的事,是我弄的。”
  “你?怎么回事?”
  “你笨啊?我都一个月没和他一块儿睡了。”



  一秘半天没反应过来,最后总算想明白了:“你这个流氓,我就在边上,你还敢干事?”
  “哈哈。”我回了一个标准的B氏语录。
  那时的八通线还是四节编组,车上人很多,我和小A在车门处挤了个位置,站下。史上最长的冷战,持续了二十多天,就这么结束了,小A又回到我的身边。
  我侧身打量着小A,头发又该修了,我向他靠了靠,熟悉的体味儿传入鼻中。昨夜激情之后的平静,意味着什么呢?我想开口问问,但终究不好意思。
  我忽然间想起那份体检报告。
  “前几天去体检了?”



  他没回头,仍旧看着窗外。“怎么,不行吗?”
  “想干什么啊?”
  “用你管?”他回头瞪了我一眼。
  “不会是想去给你家小傅站岗吧?”想象中的情形在我的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
  “是又怎么样?”



  “哼。”我转过头,不理他。一时间我们都沉默了。
  过了两站地,他竟然又开口了,只不过是看着窗外,像是自言自语。
  “我这些天不都是在学校住的吗,小鹏他们张罗假期去超市做促销,非拉着我一块儿去,就办了健康证。”
  “嗬,知道勤工俭学了?”我也看着窗外,“给多少钱啊?”
  “说是一天八十吧。”
  “不少啊,怎么没去啊?”



  他没接话。
  我把身体转过来,注视着他,他也侧过脸看着我。
  “告诉你小A,你要是敢去,我就把你的腿打折喽。”
  “不去就不去吧,干嘛那么大火气?”
  他这么一说,我倒没脾气了。这真出乎我的意料,要是在从前,因为这点事没准我们俩又要吵起来了。他这么平静,究竟是怎么了?



  大家有一个月没见到小A了,看到他回归组织,自然都很高兴。小春免不了和小A拌了几句嘴,大家哈哈一笑,开始玩牌。当然还是老规矩,小冬和小春是孤家寡人,小郝媳妇坐在小郝身边观看,为他数钱,我和小A则是每人各打四圈,轮流上岗。
  打完四圈,我惦记着帖子,回到书房上网。我们的第一次激情,刚刚写到一半,我调出Word,开始打字。小郝媳妇以为我在玩游戏,不时地进进出出,凑过头来看,最后总算发现我是在写帖子。
  “呦,老B开贴了。”她回到客厅,夸张地向众人公布她的发现。
  “不会吧,老B?你都大叔级了。”小春怪叫着。
  “大叔级怎么了?”我听到小冬这样讲还很高兴,总算还有人为我打抱不平,哪知他话锋一转,让我哭笑不得。



  “大叔级才有经验呢。你以为老B能写出什么东西,肯定是他的风流韵事。”
  大家哄堂大笑。我在书房里,无法看到小A的表情。我那时已经确认他在看这篇帖子,真不知他看了这几段描写,会作何感想?
  一个下午,断断续续写了三段,都是激情的。我陷入回忆中,望着客厅里小A的背影,百感交集。当然,这几段都不长,因为小郝媳妇时常会过来溜一圈。或许大家对我和小A的关系或多或少会猜出一些,但真的看到如此赤裸裸的描写,不炸了营才怪。
  照例打牌,吃饭,喝酒,打车回家。到了楼下,我付了车费,跟着小A上楼。出乎我的意料,他竟没有一点反对的意思,莫非经过这次变故,他竟能接受我了?回到家,我迅速脱光自己,躺到床上,小A仍旧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打开电脑玩游戏,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侧过身去,假装睡着。不一会儿,小A关了电脑,走到床边。他犹豫了一下,抱起枕头,拎起被单,走到阳台上打地铺。
  “看你想的什么?”我暗自好笑。事情都有个过程,昨夜完事后,一直到现在,他都很平静,这或许是他最大的变化吧,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小A关了灯,我也翻了个身。“知足吧。”我对自己说,再说清醒时我还真放不开。我不由得想起大学时研讨强奸问题的情形。当时我们看了很多案例,最后一致得出一个结论:至少在强奸实施过程中,如果女人不配合,男人很少会成功地完成。
  “别看开始女人会挣扎反抗,可是一旦男人插入,她就会感到舒服,不自觉地就会配合了。”老二说。



  “就是,”老三补充,“如果一个男人连续成功强奸一个女人,让女人产生满足感,没准儿这个女人首先心理上就会臣服于这个男人。”
  想到这儿,我笑了。记得有一次完事后,我心存内疚,对小A说,往后再也不会强迫他了。
  “你以为你强迫就能强迫成吗?”小A气呼呼地回答。
  小A,真的是这样吗?你不会暗示我什么吧?哈哈。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9-14 01:47:36

69

 二天后,我们再赴西安。
  和一个月前一样,我们和朋友一起喝酒,唯一不同的,是我们都没有喝多。



  分别洗了澡,躺在床上。昏暗的床头灯透出一丝暧昧。我随手关了灯,屋子马上陷入黑暗,可是他的轮廓还是能看清。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犹豫着是否跨到他的床上,终于我起身,挪到他的床边坐下。
  “你干什么?”他也没有睡着,略有些紧张。
  “我想和你一起睡。”我的声音轻轻地,但他肯定可以听到。
  “又不是没床,非得挤啊?”
  “嗯,就想搂着你睡。”
  他不再说话,犹豫了一下,将身体向里面挪了挪,我顺势躺在床上。我伸出手,轻轻揽住他的腰,下面紧紧抵住他的屁股,很快,我就坚硬无比。他扭扭屁股,发现躲不开,终究不动了。
  那一夜,我们没再做别的事,我这样搂着他,一觉睡到天明。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起来了,没办法,有很多事情要做。中午朋友要请我们吃饭,我回房间去叫他,这小子居然还赖在床上。
  “快起来,他们在等我们吃饭。”
  他翻个身,懒洋洋地,“不去,你自己去吃吧。”
  “为什么啊?”
  “我才不和你这么龌龊的人一起吃饭呢,一会儿我自己吃。”



  闻言我不禁一笑,细想想也够难为他的。剩下的几天我没再骚扰他,我们各睡各床,相安无事。
  工作之余,我们游览了西安的名胜古迹,主要是兵马俑,华清池,历史博物馆,钟鼓楼。当然,少不了去回民巷品尝风味小吃。
  在我心中,西安是个厚重的城市,可是我知道小A很难理解这些。从学生时代起,西安我来过百余次了,每次都会有更深的感触。这次每到一个景点,我都会聘请导游为我们讲解,我渴望小A能更深入地了解相关的背景文化。小A听得倒还算很仔细,偶尔也会提一两个问题,这多少让我感到些宽慰。
  然而小A更感兴趣的,还是女人,按他的话说,是“西安”美女。我们住的酒店离钟楼很近,晚上无事,我们都会到广场上乘凉。小A拎着相机,在广场上转来转去,别人以为他在拍那些古今的建筑,只有我知道他是在抓拍形形色色的“美女”。
  这些小A从来不瞒我。我坐在木制的长椅上,看着不远处被晚霞映照的小A的背影,哭笑不得。这就是我爱的男人,一个只喜欢女人的男人,一个不能真正接受我又和我纠缠不休的男人。



  悠扬的钟声从城市的中心响起,震荡着我的心。和这厚重的历史相比,我们每个人是何其渺小,我们的苦难,或许也是人生所必须的吧。
  这两年,我带他走了很多地方,但都没有这次时间长。这次我为我们安排了半个月的时间,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共同出游,就权当作我们的蜜月旅行吧。
  我掏出手机,拨打一个成都的号码。我们的下一站:成都。
  到成都时,天阴得厉害,刚坐上李哥的车,雨就浇了下来。李哥叫了他的司机开车,自己坐在后面陪我聊天。
  和李哥的关系不远也不近,刚刚好。成都我也很熟悉,在这个城市我有几个过命交情的朋友,想当年经常是一个电话,我就会打一个“飞的”赶到成都吃晚饭,或者他们跑到北京来痛宰我。他们如今混得都不错,但我思前想后,这次没和他们联系。一旦他们知道了,我和小A哪还能过得上二人世界?



  成都之行都是李哥在安排,轿车直接把我们送到酒店。李哥让我们先回房间稍事休息,过一会儿他会接我们吃晚饭。
  “成都真不错啊,比西安强多了。”一进房间,小A就感叹。
  我会意地一笑,我知道对于一个从未来过成都的北方人,即使只是坐在车里走马观花,也足以让他眼花缭乱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到晚上,成都才别有韵味呢。”
  “是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坏笑着,“怎么样,晚上给你安排两个川妹子?”
  “你又来了,”他做不屑状,“我不要。”
  我心中一动,小A,这你可就怪不得我了,给你女人你不要,我只能把你交给我这个男人了。
  晚餐喝的是水井坊,在酒店里卖得猴儿贵,说实话,我宁愿喝二锅头,也不愿沾这些川酒,但这是李哥的地盘,我也就客随主便了。李哥叫了两个手下的经理,一起陪我俩喝酒。大家只知道小A是我的弟弟,还在上学,这样酒场上不会有人过于为难他,好在他看起来比实际年轻几岁,如果不说,马马虎虎还真像个学生。小A是个实在人,又好面子,喝上点酒就容易守不住自己,晚饭前我特地叮嘱他要看好自己。



  一瓶酒很快就喝光了,李哥又叫了一瓶。他知道我的酒量,我也不想装什么。小A喝得不算多,看来我的话还是上了心。
  男人们在一起喝酒,自然少不了黄段子。李哥很有才,说起什么来都是惟妙惟肖,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我讲了两个段子,都是我经历的真事。一个是说十几年前在成都,好像二环边上有一个“红藩部落”,我们经常去那儿喝啤酒,有一天一个甘肃的哥们和我拼酒,他姓张,我生生把他喝成了“张恨水”。那天我也潮了,净往厕所跑,有一回我正撒着呢,一转头,看见一个女孩坐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我那儿看,吓得我一哆嗦就尿不出来了。后来才知道她是跑到男厕所嗑药来了。第二个故事也是发生在成都,一天晚上我们去喝花酒,找了几个据说是川大的学生,赶的也巧,我们同去的一个哥们正好是川大的兼职教授。第二天他去学校上课,几百人的阶梯教室,他竟能发现有一个女孩对他眉目传情。他不禁洋洋自得,觉得自己真是不错。坚持到下课,那个女孩儿径自走到他身边,问了他一句:“王老板,昨天晚上玩得爽吗?”敢情,她就是头天晚上我们叫过的女孩儿。



  嬉笑一阵,李哥问我这几天的具体安排,我告诉他也没什么具体事情,就是想休息几天,散散心。
  “那行,我们就去周边玩玩吧。”李哥说。
  成都附近的景点,我差不多都玩遍了,但是小A是第一次来,征求了他的意见,我们决定去乐山和峨眉。
  “你们都悠着点儿啊,”李哥指着手下,“老B有两个特点,第一是酒量好,第二是歌唱得更好。你们都留着点量,别一会儿当着小姐的面出丑。”
  “看你说的,现在不行了。”我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跟我还装,我还不知道你吗?”李哥笑嘻嘻地看着我,我忍不住也笑了。



  成都永远是个暧昧的城市。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一排靓丽的小姐。妈咪热情地向我们推荐着,一个又一个小姐走过来,挨着我们身边坐下。一时间,满室春光。
  成都的小姐很妩媚,白白的皮肤,浅浅的眉,笑起来酒窝若隐若现,川妹子的辣味被巧妙地隐藏在笑容背面。朋友曾笑谈,成都小姐的白,是被天气呕出来的,健康而又不失光泽。尽管在北京也经常碰到川妹子,但只有真正置身成都,你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川味。
  成都的小姐很职业,换句话讲,也可以叫很敬业。这是我尊敬她们的最大理由。本来嘛,一方买笑,一方卖笑,本就是愿打愿挨,你何苦做出一副受欺负的苦脸,摔摔打打,让人不能尽兴,花了钱还找罪受。成都的小姐就不同了,至少在陪伴客人那一段,她就是客人的,她能让客人感受到妻子的温暖,情人的浪漫,小三的风骚。
  酒和骰子是永恒的主题。她们不仅豪爽,而且聪明,又特别善于烘托气氛。我们都很开心,尤其是小A这个新手,不长时间就被她们弄得迷迷糊糊了。
  酒喝得差不多了,高潮也开始了。先是裸体艳舞表演,疯狂的音乐,疯狂的人,我们被拉到舞池里,仿佛置身人肉的丛林。在灯红酒绿中,我搜寻着小A,他痴迷的面孔随着灯光忽明忽暗。
  更高潮的是游戏。我不得不佩服,成都的女孩儿太有才了,什么贴春联,打高尔夫球,愚公移山,她们信手拈来。更叫绝的像遛鸟,找老公等,一个比一个大胆,一个比一个刺激,一个比一个能挑战男人的极限。
  如果不是小A就在身边,我可能就把持不住了。我掉过头看看他,他已经快燃烧了。



  “怎么样,找几个带回房间去?”
  “还是算了吧,今天刚到,累着呢,改天再说吧。”我谢绝了李哥的好意。
  “别价呀,这哪行呢?你不要,还有你弟弟呢。”李哥不依不饶,我知道他是想让我舒舒服服的。
  “他?”我借势凑近小A,“喂,李哥要给你找两个带回酒店呢,你自己挑挑。”
  “我?”他有点忸怩,让我不由得好笑。“算了吧。”他摇摇头。
  “真不要?”我太喜欢他这时候的表情了。
  “嗯。”



  这让我感到欣慰,其实我也不会要。自从小A到北京,我就远离女人了。
  “心领了,咱们改天吧。”我对李哥说。
  回到酒店,已经是深夜了,我们都醉得不成样子。小A胡乱地脱了衣服,倒头便睡。我挣扎着冲了个澡,脑袋还稍稍清醒些。暗黄的床灯泛着暧昧的光,让人心里痒痒的。
  我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面前熟睡的小A,仿佛又回到两年前的夏天。七百多个日夜,在人生的旅途中,只是短短的一段,但是那刻骨铭心的爱,又怎能轻易抹杀?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眼里噙满泪水。这是我深爱的男人,这是让我魂牵梦萦的男人,这是我用生命来守护的男人。
  小A呢喃着,翻了个身。我点着一支烟,坐到他的床上,继续凝望他。这是我本不该爱上的男人,这是我不能再爱下去的男人,这是让我近乎绝望的男人。
  香烟上积满了长长的烟灰,看上去就像灰白色的细沙。我想起幼时在沙滩上蹒跚学步的情景。如果生命意味着苦难,那么这苦难就给我吧。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9-14 01:47:58

  可是小A,你知道,我是多么舍不得你?你知道心被挖掉的感觉吗?
  本打算在一起三年,可是细想想,两年和三年又有什么区别?真正的爱,或许有一天就足够了,只是可惜,我连一天都没得到。
  但是小A,我从来没怨过你。我知道对于你,能陪我走到今天,已经相当不容易了。我很知足,人生就是缺憾的。
  我拉过小A的手,十指交错,他的温暖顺着指尖传遍全身。我俯下身去,将他的手紧紧贴在我的脸上。
  眼泪簌簌地流下来,我抬起头,长叹一口气。



  小A,我不能停止爱你,但我不能再爱你。或许这很难,但我会努力尝试。
  小A,我们再做一次,好吗?那灵与肉的交合,是我们生命的顶峰。最后做一次,把美好都留在记忆中吧。
  我侧过身,关掉床灯。
  一切都是驾轻就熟,一切都是天作之合。我们从床上一直滚落到地毯上,就在床与墙壁狭窄的间隙里,我们完成了生命中最激烈的一次交合。我确信,至少在那一刻,他是幸福而快乐的。
  我伏在他的身上,久久不愿起来。他闭着眼,但是睫毛在剧烈地眨动着。
  “放松点,别紧张。”在他的耳边我呢喃着。



  他睁开眼,默默注视着我,我的眼神里不禁有了一丝笑意。我们久久对视着,好像谁也不愿打破这难得的宁静。猛地,他用双手推开我,我一不留神刮倒了玻璃茶几。
  “你有病啊?”这一推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忙乱中我口不择言。
  我从地毯上站起,坐在他的床上,又退回到自己的床上。他不理我,打开灯,寻找到自己的内裤,穿上。
  “血,哪来这么多血啊?”我惊叫起来,一串长长的、大大的血滴从他的床单,延伸到地毯,又堆积了我床单的一角。鲜红的血滴落在洁白的床单,在昏黄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分外地诡秘。
  闻言,他迅速地扫了一眼,看见血迹,明显有些吃惊。他连忙褪下内裤,用手摆动他的宝贝,在前后察看着。



  看到他的举动,我不由得笑出声。他白了我一眼,皱皱眉,走到沙发边,开始穿衣服。
  这一天总算来了,他就要离开我了。我怔怔地看着他,脑袋一片空白。
  穿好衣服,他找到背包,打开门,走了。
  我只是斜倚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关门声响的一刹那,我才意识到自己太平静了,平静得简直不像自己一样。
  他走了,离我而去了。
  我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就像个傻子。突然,我的下体传来一阵疼痛。我跳到卫生间,打开灯一看,把我吓了一跳,我的家伙被割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血还在一点点滴落。
  “可能就是被破茶几弄的,瞧伤的这个地方。”我不禁自嘲,奇怪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感到疼痛。伤得很重,我用了整整一包纸巾,才把血止住。



  “今后可别干不成事啊,”我喋喋自语,“不然真的就把自己完全留给他了。”
  想到他,我心中一阵苦涩。我踱回床上,盖上被子。
  “睡不着也闭眼吧。”我命令自己。
  这么晚了,他人生地不熟,能去哪儿呢?他伤心了吗?
  我只是茫然地想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或许就是我们的结局吧。他都那么大的人了,该有他自己的选择了。他这样做还像个男人,尽管我心里很痛,却也有一丝安慰。路,终究是需要他自己走的,我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话又说回来,对任何人来说,其他人谁又不是过客呢?只是在一起的时间有长有短,有人开心,有人悲伤,有人欢乐,有人痛苦罢了。



  我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拦他,就像以前一样,难道是我的心太累了吗?
  哀莫大于心死,我闭着眼睛,可是怎么也睡不着。我懒得想什么东西,就让我像个死人吧。
  约莫过了半小时,我听到踹门声,紧接着传来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开门。”
  我一激灵,从床上爬起,来到门口,可慌乱中怎么也打不开门。
  “你怎么那么笨啊,连门都打不开,还做什么高科技呢。”深夜寂静的酒店,他的声音格外刺耳,幸亏是四星级的,没人出来干涉。
  最新型的电子门,我还真没开过,我手忙脚乱,就是打不开。
  “笨蛋,开关不在门上,在墙壁上呢。”他极不耐烦。我转过头去,墙壁上果然有一个小小的按钮。我按了一下,门“吱”地一声,开了。
  他气冲冲地走进屋里,直奔沙发。



  “我手机呢?”
  “我怎么知道,自己找呗。”我的气也不顺。
  他翻腾了半天,总算找到手机,装进口袋。他看了我一眼,又在屋里逡巡着,像是在寻找什么目标。最后,他抄起电视遥控器,狠狠地摔到地上。
  “你大爷的。”他扔下一句话,扬长而去。我躺在床上,就像看一场电影。
  过了二十分钟,又传来敲门声,这次我顺利地打开门,这小子又回来了。我一语未发,闪身让他进来。



  “给我拿点钱,我要回北京,身上钱不多了。”他看着窗户对我说。
  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递给他。他接过去,从里面只抽了两张。
  “够吗?真要走啊?”
  他转过头,看着我,“有你那么干的吗?我真想把别的房间的人都喊醒,让他们听听你做的事。”
  我无言地盯着他,心里一阵苦笑。臭小子,你以为我怕什么吗?我只是顾虑别人对你的感受罢了。我不想再理他,回到床上,背对着他躺下。



  他在房间里又呆了两分钟,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反正我尊重他的选择,他要走,我不会再拦他。
  一声清脆的响声,一声沉闷的关门声,他又消失了。我跑到卫生间一看,得,玻璃烟灰缸报销了,碎片铺得满地。
  走吧,走吧。我躺回床上,思忖着。一切都是赤条条地来,一切也会赤条条地去。
  早上七点,我被手机铃声叫醒,转过身,他还在睡着。折腾了一夜,大家都很乏吧。
  “起来吧,一会儿李哥就该接咱们来了。”我冲他喊道。
  他睁开眼,伸个懒腰,起身跑到卫生间洗漱。我忙着打扫战场。我找到散架的遥控器,拼在一起,试了一下,还能用,我把它放在电视机旁边。地毯和床单上的血迹很明显,不好处理,估计得花一些钱。另外,那个烟灰缸是一定要陪的。



  收拾完,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想了半天才确定我脖子上的那块玉不见了。我依稀记得夜里它不断打在小A身上,我嫌碍事,随手摘下不知扔到什么地方去了。想到昨夜的疯狂,我脸有些发烧。床上床下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那块玉是妹妹送给我的,不知是哪位高人开的光。之前我不喜欢,从未戴过这类东西,但是妹妹郑重其事,戴上后我就从未摘过。哎,昨天真是太忘形了。
  刚好小A从卫生间里出来,我问他是否看到了那块玉。
  “你的东西,干嘛问我?”他不耐烦地丢过一句。
  我白了他一眼,看看手机,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打电话给大堂,让他们派人来处理损失。
  结果还不错,完全出乎我的预料。行政经理说,床单和地毯都可以清洗,就不用赔偿了,烟灰缸需要陪十元。
  “不好意思,”我指着地上的血迹,“昨天喝多了,又流了鼻血。”



  行政经理职业地笑笑,没说什么。小A在她身后朝我瞪着眼睛,似笑非笑。
  收拾妥当,我拎上背包,对小A说,“走吧。”
  “东西不要了?”他冲我的后背喊。
  我回转身,只见小A掀开他凌乱的被子,拾起那块玉。
  “是这个吧?”



  我点点头,接过,戴到脖子上。
  汽车在高速路上疾驶。李哥今天换了个别克商务,跑长途坐着舒服些。我们四个人,司机和李哥坐前排,我坐在中间,小A坐在后排。
  窗外的景色很美,让人赏心悦目,对于生活在北方的人来讲,别是一番享受。李哥确是一个有才的人,人文地理,信手拈来,再加上不断插科打诨,旅途一点都不寂寞。
  见到李哥后,小A不再绷着个脸,神情自然了许多。他饶有兴致地听着我和李哥的对话,偶尔还插上两句嘴,李哥也不愿冷落他,很多话是冲着他说的。有时小A也随性接上我的话,像过去一样和我抬杠,或许是突然间想到夜里的事,往往说了几句就紧急闭嘴,但忍不了一会儿就会故技重施。
  我心里忍住笑。小A,我们牵扯得太多了,不是哪一件事就可以轻易把我们分开的,我们的挣扎,只是徒然地伤害我们自身罢了。我和他们随意聊着天,心绪早就飞回了昨夜。
  昨夜小A走了三次,我一次都没拦着他。绝望的成分多些,当然,也希望他能做出选择。他都三十了,不能什么事都由我替他决定了。路,终究要靠他自己走。



  他当然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他走了三次,又回来三次,是需要我给他个台阶吗?我当时什么也没说,他会失望甚而像我一样绝望吗?他最终选择回来,内心得经过什么样的挣扎啊?
  小A,你伤心了吗?
  我的心猛地被攥紧了。我回过头,他正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多么疲惫的一张脸啊。
  小A,生活原本就是残酷的,人性多少也是丑陋的。平素我一直为你遮风避雨,小心地呵护着你,可是你却一点也不懂得珍惜。有些东西逝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你知道吗?我一直撑着,就是不想让那些东西逝去,你明白吗?
  我累了,我多希望你能给我个理由,让我支撑下去啊,可惜你没有。小A,我该怎么办?
  小A,原谅我,三十岁的男人,该自己面对生活了。
  四川之行的最大收获,是给小A拍了不少照片。很久没给他照过像了,上一次还是前年秋天,我们去香山和长城玩。一晃两年过去了,闭着眼睛我都能想起他那时的模样,记得那时我的感动。可是现在近在咫尺,我们间却好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铁幕,想接近却不可得。
  这或许就是我们的命吧。李哥几次要给我们照合影,都被他巧妙地避开了,我也不坚持。心不在一块儿,即使人在一起又如何呢?但后来收拾照片,我还是发现不少我们的合影,是李哥的司机给照的,当时我们正赤脚坐在小溪里打牌吃饭。只是在那些照片里,我们都是相反的方向。能见到他的脸,却只能看见我的后背,反之亦然。这或许就是我们的命吧。



  在乐山和峨眉玩了两天,大家都很放松。在峨眉山大酒店,我们俩仍住在一个房间。我曾经以为他会到司机的房间睡,但是他没有,静静地跟在我的身后。我不想再刺激他,一连两夜,我们相安无事。
  我不知道李哥是否看出些什么,因为他大闹酒店的那晚,李哥就住在对面。但他始终没和我提过什么,这是个典型的老油条。哎,随他吧。
  火车开动的一刹那,看着窗外的李哥,我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谢谢你,李哥,或许很多年之后,我们回想起我们最后的分别,都会想到你,那个内敛而又热情的朋友,都会想到你陪伴我们的三天三夜。
  再见了,李哥。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9-14 01:48:31

70

  整整一夜之后,我们从成都回到西安。



  这是一个轮回吗?一个月之前,小A第一次和我到西安,当天夜里就跑掉了。这一个月发生了多少事啊!我们都变了,变得找不到原来的自我。这次他还会跑吗?
  小A喜欢钓鱼,本来想下午去钓鱼,但天一直下着小雨,只能作罢。朋友开车拉着我们到秦岭脚下,品尝土鸡。
  酒喝得不少,但我事先叮嘱过小A,他一口未沾。回到酒店,大概是九、十点钟的样子。小A躺在床上看电视,我坐在书桌前浏览帖子。说也奇怪,尽管这篇帖子就是写给他的,我却一直不好意思当着他面写。去成都这几天我没带电脑,好几天都没更新了。我先试着回了一些贴。
  “又在写你的变态史啊?”小A的话让我心中一震。一段时间以来,我就感觉到他在看这篇帖子,他这么说证实了我的猜测,但是他主动提出来却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或许这就是我们交流的开端吧。
  我转过身去,面对着他。“没错,我是在写变态史,但不是我自己的,是我们两人的变态史。”



  “切。”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你一个问题啊。”
  “问吧。”
  “上次在西安,你为什么跑啊?”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你还好意思问我?”他稍稍起身,半倚在床头。“你都不说自己说的话有多难听啊?”



  “我到底说什么了?”
  “我不想学。”他点着一支烟,快速地吹灭火柴。他不说,我也就不再问。他静静地抽着烟,像是在下定决心。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一辈子我最讨厌同性爱了,你还偏偏和我弄这些事。”
  他的话把我逗笑了。事后回想,如果我不喝那么多酒,我说出来的话可能就是另外一个样子。
  “别装了,”我打断他,“讨厌?是谁在我身底下爽得扭来扭去,还哼哼直叫?”
  他没再说话,一个物件沿着弧线向我袭来。我偏过头,躲闪开,它落在我眼前的地毯上,传来清脆的响声。我循声一看,手机又报销了。
  我看着脚下的手机,屏幕被摔出无数条裂缝,每条裂缝都张牙舞爪,刺痛着我的心。我们的关系又何尝不像这摔裂的屏幕啊?我不禁想到杨林的《玻璃心》,当年小武失恋后,每天都要唱这首歌,我们还都在笑话他,没想到现在自己也变成这样了。



  “爱人的心是玻璃做的,既已破碎了,就难以再愈合,就像那只摔破的吉他,再也听不到原来的音色。”
  这手机是四月份才给他买的,刚好用了三个月。这两年连新带旧,他用了七、八个手机,这个应该是最久的一个吧。他摔手机我都已经习惯了,本不太在意,但是里面有很多张我们和峨眉猴亲密接触的照片,这回可能一起都跟着报销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或许感到一丝尴尬,他扫了我一眼,背对着我躺下了。我转过身子,继续看帖子。
  “我再也不会给你买手机了。”我暗暗发誓。
  夜深人静,困意不断袭来,我关上电脑,来到卫生间洗澡。下体隐隐还在传来疼痛,我小心翼翼,不敢让它沾上水。
  “看伤的这个地方,”我不禁自嘲,“但愿别留下什么后遗症。这个臭小子,难道非要用这种方式给我留下些纪念吗?”



  我走回卧室,用浴巾擦干身体。小A睡得很香,被子被他踹开了,裸露的胸膛一起一伏。
  “臭小子,你是我的。”我走到他的床边,挨着他躺下。我什么都不会干,只会搂着你。我伸出手,把他抱在怀里。
  “烦不烦人啊,这么热?”他呢喃着。
  我把头埋在他的后颈,没理会他。
  “你又不是没床,非得挤着睡啊?”他继续嘟囔着。



  我把头凑到他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你听好了,我就是要搂着你睡。”
  他不再说话,我把他搂得紧紧的。过了大约五分钟,他挣脱开。
  “非得搂着我是吧?我不睡了,我走。”
  我躺在床上,看着他穿衣、背包,打开房门,扬长而去。
  多模熟悉的场景。只是我变了,我不会再劝你回来了。
  小A又跑了,我侧身苦笑,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想一想,我们都挺不容易的。差异如此之大的两个人,能凑在一起,也是上天的眷顾吧。其实他伤心,我也好受不到哪去,我想反之亦然吧。可是我们却不停地相互伤害,或许上一辈子我们真的是冤家?
  搂着他睡,我又能得到什么?只不过是印证一些东西或表明我的态度罢了。即使印证了或表明了,又能怎么样呢?我这个人脾气也倔,上来那股劲不管不顾的,可是如果没有这种脾气,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小A如果少了那种痞劲儿,我还会喜欢他吗?
  想到小A,我不由得笑了,他确实够顽固的。这时我才隐隐地明白,我强迫他和我做爱,倒不是沉湎于做爱本身,而是在乎他是否因我而改变。
  臭小子,为了你,我改变了许多,你就不能为我改变一些吗?不够意思。



  遐想中,门口又传来了踹门声。“开门。”他喊着。
  我木然地打开房门,木然地看着他从我的面前走进房间。如果这次他真的走了,我会伤心吗?我自问。
  或许吧。可这是生活,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得坦然面对。
  他摘下背包,合衣躺在床上。我关了灯,也躺回自己的床。
  过不了多久,又是新的一天了。



  回到北京,生活又回到原来的轨迹,但我们都知道,那再也不是原来的生活了。每天下班,我仍旧会挤地铁赶到通州,我们会一起吃晚饭,聊聊天,有时也会打打台球,但很少一起去超市了。我不再在通州过夜,每到十点,不用他催促,我都会自己收拾,下楼,赶末班地铁回家。我们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尽量不去碰触对方的伤痛。磨合与磨难交织着,只是我们都在努力。



  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我无数次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有时我会很压抑,仿佛生不如死,可是这就是生活啊。
  我帮他选好驾校,和他一起为他报了名。他没有手机了,报名表上留的是我的号码。隔三岔五,我就会接到驾校的电话,然后就会巴巴地赶到通州,充当传声筒。临近奥运,班车都停了,他每天要挤公车去驾校,但是他乐在其中。学车是他很久以来的心愿,暑期所有的学校都停课了,学车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了。
  有几个女孩儿和他同期,其中有一个他上了心。在我面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从来不掩饰对女人的喜爱。每当听他讲他如何和女孩儿一块上课,如何为和女孩儿挤一辆公车而费尽心机,我都像在听一个很遥远的故事。他和小傅的关系时断时续,从他的描述看,他们更像是一对红尘知己。有时看着喋喋不休的他,我的心会莫名地感动。喜欢女人是他的天性吧,他能如此对我,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有一天晚上,刚吃过晚饭,他就迫不及待地把我拉到电脑前。
  “给你看个人,这女孩儿太有才了。”他打开一个QQ空间,“你看,她的好多日志都是用英文写的呢。”
  我翻看着日志,很有心的一个女孩儿,所有的日志都有一抹若隐若现的淡淡的忧伤,但是英文水平我实在不敢恭维。
  “我很佩服她,尝试着用英文写作,但是说实话,一看就是中国式英语。”
  “是吗?”他半信半疑,“我倒是觉得不错呢,你看,我还用英文回了一条呢。”他抢过鼠标,在日志中寻找着。



  我看着他的留言,不觉笑出了声。
  “真有你的,你怎么写的呢?”他的英语水平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用翻译软件呗。”他不无得意,“怎么样?”
  “狗屁不通。”我不忍心打消他的积极性,但还是实话实说。
  “不会吧?”他用手挠挠头。
  “就会。”
  “那我岂不是丢大发了。”



  我看着他,哭笑不得。“老想着投机,哪有那么多的好事啊?”我从烟盒里抽出烟,递给他一支,又为自己点着。“你现在有大把的时间,好好学点东西啊,不然搞对象都没得说。”
  他也把烟点着,若有所思。
  大侠带儿子回到北京,给我打电话,让我去看儿子的足球训练课,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和儿子分开久了,我心里确是很想念。
  我站在场边,看着一群年龄相仿的孩子在场地里跑来跑去。教练三十出头,真难得他有这份耐心。儿子不经意间看到我,很兴奋,想跑过来,但终究忍住了,只是和我挥了挥手。之后他不时地向我张望,表现得更卖力了。
  “儿子不错吧?”不知什么时候,大侠站到我的旁边。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我不无得意。



  “你别臭美了。”大侠打断我,“对了,儿子也是踢后卫。”
  “是吗?”我笑了,“不会也是5号吧。”5号是我原来的号码。
  “他们还没编号呢,刚练了几节课。”
  “哦,是这样。”
  说了半天话,我们都只是瞧着儿子,没向对方看一眼,想想也够可笑的。



  “儿子围棋也晋级了。”
  “别把孩子累个好歹的。”我不以为然。
  “这还算累啊?你看看别的家长是怎么弄孩子的。我都想好了,咱儿子如果真是那块料,我就什么都不干了,专门陪着儿子到处打比赛。”
  我终于转过头,看着她,“大侠,咱可不带这样的,儿子这么小,你可别给他什么压力。你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吧?这可不象你啊!”
  “不然又能怎么样啊?”她幽幽地说。



  我不知接什么话好,我们一时陷入沉默。场地里教练把孩子们召集到一起,像是做最后的总结。
  “儿子的学校找好了,寄宿的。”
  “嗯。”我点点头,寄宿我倒是从来不反对。
  “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我狐疑地看着她,扭捏不是她的性格啊。“说吧。”
  “是这样,每周五下午接儿子,周日晚上返校。”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9-14 01:51:04

  “嗯。”我静待下文。
  她犹豫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往后周末你能不能回家呢,儿子还不知道咱们离婚的事呢。”
  我的心被软软地刺痛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我一直不敢深究当初的决定对儿子意味着什么,但是如果这样能对儿子有所补救,我怎能不愿意做呢?
  “我倒是没问题,不过我回去住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就怕你不方便。”
  我想到了小A,如果我答应了,我们相聚的时间每周只有八个小时了。
  “我没事。”听到我这样回答,大侠点点头,长吁一口气。



  第二天晚上见到小A,我和他讲了儿子上学的事。
  “寄宿学校?很贵吧?”
  “还行,一个学期不到三万吧。”
  “你媳妇又让你出学费?”
  “她倒没提这事儿,是我主动要交的。”儿子上幼儿园时,我每月给大侠三千块钱,算是儿子的托费,这事小A也知道。
  “我真看不上你媳妇这种人,非得把你榨干啊?钱你不早就都给完了吗?”
  “是啊,可是男人挣钱不就是给女人花的吗?”我压抑着不悦,我也弄不懂为什么不愿从他嘴里听到对前妻的评价,“再说,钱是给儿子花的。”
  “哼,你有钱,愿意咋花就咋花吧。”
  其实我知道大侠并不缺这钱,但每月给一次钱或许是我们关系的一种维系吧,当然这话我不能说给小A听。
  “这个月我们得紧着点了,刚给你交完驾校的钱,马上又得交你们两个的学费。”
  “嗯,我知道了。”
  小A基本上从不乱花钱,也很少过问我的花销。每个月我能赚到多少钱,我从来不瞒他,大致的花销也会说给他听,小A也是如此。在我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毕竟在一起生活嘛。
  “小傅他妈来了。”小A扯起另外一件事。
  他现在没有手机,小傅找不到他,只能他给小傅打电话。我的心抽搐了,但我没有点破。



  “是吗?”我装作满不在乎。
  “是啊,”他没觉察出我的异样,“她想让我过去见她妈呢。”
  “姑爷见丈母娘啊?”我笑出了声,“还别说,你是应该请人家吃顿饭。”
  “我才不去呢。”他涨红了脸,“我去算什么?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打住。”我连忙打断他,“是谁成天‘我家小傅’‘我家小傅’叫的那么亲啊?怎么突然间就没什么关系了?”



  “那不就是说给你听听嘛,”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张着嘴不知再说什么。
  我盯着他,哈哈地笑。
  “笑什么笑啊?反正如果小傅愿意,我就娶她。”
  看着他强装出来的拽样,我笑得更欢了。
  “现在的孩子们可真是不得了,”我刚一进门,他就迫不及待地对我说。



  “怎么不得了了?”看他急三火四的样子,我不由得笑出声。
  “哎,我给你说件事,你看你信不信。”
  “你倒是说啊。”
  “幼儿园大班啊,你听好了,才大班。”
  “我听好了,你接着说啊。”
  “两个女孩儿逼一个小男孩儿做她俩的老公。”



  “有这种事?”我啼笑皆非,“是真的吗?又从哪儿来的小道消息?”
  “怎么会是小道消息?和我一块儿学车的姐们说的,那个小男孩儿就是他儿子。”
  “这样啊。”我想起儿子,他也颇有女人缘。
  “你家儿子怎么样啊?”
  “还不是差不多,”我笑了,“这一个月他不是在老家嘛,给他送到一家幼儿园,没几天就给我打电话,说喜欢上一个女孩儿,问我能不能把人家带回北京。”
  “他肯定是随根儿。”小A盯着我哈哈地笑。



  “随就随吧,现在就能看出来也是个多情种,但愿长大别像我一样。”
  小A的笑声嘎然而止,我也感觉怪怪的,忙打电话叫外卖。
  “对了,”我突然想起驾校给我打过电话,“驾校来电话了,让你周四去考法培。”
  “我知道了。”
  “好好准备一下,别考砸了。”
  “都看了这么多天了,才不会呢。”他信誓旦旦。
  这小子果真考砸了。



  考试那天,晚上回到家,一进门我就看他情绪有点不对。
  “考得怎么样?”我问他。
  “没过。”他无精打采。
  “真的假的?”我有点不信,不就那五百道题吗,他都看了两周了。
  “我骗你干什么?”
  “你又不是没骗过。”我已经信了,但不想他太难过。“你骗我骗得还少吗?”
  “行,这次还是我骗你,行了吧?”
  “考了多少分啊?”我笑了。



  “八十。”
  “怎么会?”考这个分数我倒真有点惊讶。
  “我一直都在网上练的,谁知道和书上的不一样啊。”
  “让你好好看书吧,你偏不听。”我又好气又好笑。
  “也不光我啊,我们班有一半没过呢。”
  都是些什么脑子啊,我晕。



  “不过我还好,有一个姐们考了八十九分,那才叫郁闷呢。”
  “五十步笑百步。”我不以为然,“没过就没过吧,也不算什么事,再考吧。”
  “也只能这样了。”他挠挠头,“就是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
  “那个女孩儿过了。”
  “过就过了吧,你可惜什么啊?”我一时不明所以。



  “本来想和她一块儿过,我们就有机会分到一辆车了。”
  原来是这回事啊。我盯着他,笑出声来,“你小子就这命,活该。”
  “幸灾乐祸。”他愤愤然。
  奥运快到了,朋友们纷纷安排“避运”,我也想组织公司员工趁机旅游一次。主任报过来几个计划,都被我否定了。去年在山东呆了一周,威海,烟台,青岛,马不停蹄,很多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今年我可不想再重蹈覆辙。
  “找个地儿,扎那儿呆几天,来个深度游。”我对主任说。



  又选了几天,终于定下来,去长白山。“别在北京找旅行社啊,那样没戏。”我叮嘱他。
  主任是将门后代,一旦定下目标,工作效率极高。只用两天,地接事宜全部搞定。我们将住在森林木屋,因为时间宽裕,可以从三个方向爬三次山。这正是我想要的。
  “小A有时间吗?”主任问的很策略,我心里不禁暗笑。这一年多,小A在公司亮相渐多,主任他们多少看出一些端倪,知道我们的关系肯定不只是我说的那么简单。我也懒得分辨,随他们怎么想吧。
  “我问问他吧,他正学车呢,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原本这次出游,就是我们一起计划好的,别人都是配角,我怎能不带上小A呢?



  从成都回来半个多月了,我们的关系就像温吞的白开水。我一直在考虑我们该怎么走下去。面对一个你爱得不能爱的人,每天受尽煎熬,最好的选择或许就是离开。但是我不能,小A还需要我,如果他选择和我在一起,我没办法走开,不仅如此,还不能表现出什么。小A是个敏感的人,如果他感受到我心态的变化,我真没有把握他是否还能继续学业。来北京两年了,初衷就是学习,总不能这么半途而废吧。再撑一年吧,那时他就毕业了,或许再分开,我也就心安了。



  下体的伤已经结疤了,勃起时能清晰地看到那一道粗粗的痕迹。“又多了点棱角。”我自嘲。我暗下决心,如果他不愿意,我不会再碰他,那样实在没意思。
  就让我们做暧昧着的兄弟吧,没准儿哪天就能见到曙光。
  我没再买电视,那事想起来心里就闹腾。每天回到家吃过饭,小A玩电脑,我没法再看新闻,只能找书看,或者干脆打开笔记本写帖子。小A都已经看过了,我也没必要再躲着他。
  没有了感情寄托,这种生活越来越乏味,我都搞不清自己为什么还要天天往通州跑。或许这只是生活的惯性?
  尽管已经做了决定,内心还常常挣扎反复,茫然地挣扎。



  奥运开幕日,我怕他看不上开幕式直播,早早赶到通州,拉上他,又约了一群哥们,到避风塘选了个包间打麻将。国歌奏响,我们也随着众人起立。我们边玩边看,张艺谋确是有才,我们都被深深地震撼了。
  凌晨,我们坐地铁回家。
  躺在床上,我们一时都睡不着觉,突然我又想到了母亲。她对奥运一直很关心,哎,就差这么几天。
  “我都习惯了,现在还会给母亲打电话,拨完号才意识到她已经不在了。”我对小A说。
  “你可真行。”他侧过身看着我,“半夜墓地响起电话铃声,会是什么情形?对了,你不是认识电池厂的吗?让他们给你做一个特大号电池,连到老太太手机上,你什么时候打都能通。”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也亏他想得出来,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他白了我一眼,躺平,把手搭到脑门上,“我知道你怪我,可我从小就冷漠惯了,除了父母,我谁都不想,当初我奶奶去世,我都一滴眼泪没掉。”



  听他这么讲,我都已经不奇怪了。
  “小A,我都想好了,往后我不会天天来了。”
  “随便,我又没请你来。”他换了只手,蒙住眼睛。
  “你自己好好过吧。”我有些伤感,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小A,或许你不理解,但我想告诉你,我爱你,男人之间也会有爱情。到现在我还在深深地爱着你,但是你不接受,我不会再强求什么。哎,我多希望我们能在一起啊。”
  他静静地没答话,就像睡着了一样。我看见他的胳膊抽搐了一下,我知道,他醒着。
  八月十五日,儿子的生日,晚上要在肯德基庆祝。我给儿子买了双轮滑鞋,几天前就送过去了。
  旅游的事也泡了汤。这一阵子因为地震,有一个项目一直停顿,地震忙得差不多了,上面总算想起还有这档子事,立马变成急活,要求我们八月份完成出厂鉴定。这让我们措手不及,手忙脚乱。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9-15 00:46:53

71

 上午正坐在办公室写材料,接到小A哥哥的电话。
  “B哥,在北京吗?”
  “在啊。你还在秦皇岛?”
  “嗯,今天回北京。怎么小A的电话老打不通啊?”
  能打通才怪呢,我心中暗笑。一个月了,我一直没给他买手机,他也拽着,就是不提。



  “手机又摔了。”我告诉他。
  “你们俩这是过什么呢?”他哥笑了,“B哥,那你开车接我一趟吧,我身上带着东西呢。”
  嗬,已经开始支使我了。“行。”我答应他。
  “对了,我手机马上就没费了,你帮我交五十块钱。”
  “好。”



  答应过老妈,很久我都不动车了。我给他的手机充了费,坐地铁去北京站。有东西,到时打个车就是了。
  我们在出站口见了面。他哥倒没什么变化,只是被太阳晒得略有些黑。他手里拎着两个大包。
  “什么啊?”我接过一个包,问着他。
  “汽车配件。一会儿我们得去趟十八里店。车停哪儿了?”
  “我没开车来,咱们打车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他倒装起客气来。我笑笑没吱声,带着他走向出租车等候区。
  在路上,他告诉我,他把公司的车开到水坑里,差点弄报废,这一段一直修车,这回就是要把多余的零件退回修理公司。
  “怎么那么不小心?公司怎么处理的?”
  “还不知道呢,就顾着修车了。”他耸耸肩。
  办完事已经是中午了,他哥非要请我吃饭。



  “算了吧,还是我请你吧。”我笑着说,“这儿离通州也不远,不然我们过去和小A一起吃。”
  “我还没回公司呢。”他哥犹豫着。
  “过去看看小A吧,他应该挺想你的,再说,就住一晚,明早回公司,有什么啊?”
  “好吧。”他跟我上了出租车。
  如果我能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打死我都不会邀请他去通州。我和小A的生活,完全被他打乱了。他不仅住了一晚,从那一天开始,一直到现在,他整整住了四个多月。



  见到哥哥,小A果然很高兴。我们叫了外卖,又让超市送上来一箱酒。
  天气热,酒下得很快,我们胡七乱八地胡诌着。一语不合,小A和他哥吵了起来。小A摔了筷子,离开酒桌。
  “不喝了。”他气冲冲地坐到床上,“我告诉你,不是你把我养大的,少和我指手画脚。”
  我没料到他们哥俩会有这么一出,有些尴尬,连忙埋怨小A,“你们多长时间没见面了,你这是干什么?”
  小A气鼓鼓地不说话。他真是个孩子,我原以为他只是和我这样,我已经习惯了,但没想到他对他哥也是这个德行。



  “小青,别理他,咱们喝酒。”我对他哥说。
  他哥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端起酒杯,和我干了。
  我不想让气氛冷下去,就问他哥究竟怎么出的事。他哥把大概的经过和我学了一遍,为自己叫屈。我听后深不以为然,我以为这完全是他哥哥的过错,而他又根本意识不到。但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说什么。
  “你小心点吧,这次给公司造成这么大的损失,我怕公司不能善罢甘休。”
  “他们凭什么啊?”他哥一仰头,满脸不屑,“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我怎么样,还想让我怎么着啊?。”



  我看着他的脸,心中豁然开朗,长久以来一直模糊的想法突然明了了。我一直以为小A有哪点不对头,但想不明白。和他哥的一席对话,终究让我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小A和他哥太像了,他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他的冷漠、他的自私、他的不负责任,非一日之寒啊。我们在一起两年,就是想他脱离原来的生活,脱离原来的思维方式,但现在看起来,很难。



  我不想和他哥再多说什么。我看看表,已经三点半了,晚上还要给儿子过生日,我该走了。我把我们的杯子都倒满,和他哥又干了。
  “我得走了。”我站起身。
  “急什么?酒还没喝完呢?”他哥也站起来。
  “你看,我一天都没上班了,再说,我儿子今天过生日,我得过去。”我边说边往门口走。
  “是吗?不然你把他接过来,晚上咱们一块儿过吧。”他哥跟着我走到门口。
  不管现在我多么反感他哥哥,这句话确是让我感动了。
  “你想什么呢?他能和咱们一块儿过吗?跟着瞎操心。”小A半天没说话,终于嚷了一句。
  “地方早就定好了,晚上我就不过来了,你们哥俩别再闹了。”



  “行,”他哥点点头,又冲身后喊,“B哥走了,你也不出来送送?”
  我心中苦笑,他什么时候送过我啊?我冲他哥笑了一下,按下电梯键。
  儿子这几年的生日,都是在这家肯德基过的。我刚顺着楼梯走道地下层,就看见儿子正在游戏区和小朋友开心地玩着。我径自走过去,靠在栏杆上看着儿子。
  “老爸,”儿子看见我,扔下手里的玩具,喊着向我扑了过来,我接住儿子,顺势抱着他转了一圈,又亲了他一口。
  “酒味真大,你又喝了多少啊?”儿子趴在我耳边问我。



  “是吗?没喝多少啊。”我不禁笑了。
  “可不能让老妈知道啊,不然你又该挨说了。”
  我吐吐舌头,眨眨眼,“我知道了,老妈呢?”
  “在那边呢。”儿子伸出手指着我身后。我转过身去,大侠正微笑着看着我们。
  我带着儿子走回座位,生日快乐的歌声响起,餐厅也送给儿子很多小礼物。
  “怎么没邀请别的小朋友?”我问儿子。



  “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那几个小家伙偏偏今晚都赶上有事,一个也过不来。”
  “这样啊,没事,儿子,老爸明天带你去看姚明。”
  “真的吗?”儿子差一点跳起来。
  “当然是真的了,”我把头转向大侠,“明天有两场比赛,上午是手球,晚上是篮球,我想带儿子去。”
  “去吧。”大侠像是不经意似的,“不然晚上就别走了,在家里住吧。”



  我看着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躺在床上,感觉熟悉又陌生。离婚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家里住。这是儿子的房间,才一岁半,儿子就单独睡一个房间了。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儿子就慢慢地侵占了我的领地,把我踹到了他的房间。
  回归家庭?我苦笑。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我和小A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我能走到哪一步。我心里就像乱成了一团麻。哎,都快四十的人了,做人还这么失败。
  还是头一次因为自己的原因没和小A一起吃晚饭。他知道我是和儿子在一起。他的心情如何?是高兴,是失落,还是无所谓?
  躲了三年,终究还是躲不过亲情。人啊,人。



  感觉没睡多长时间,房间里就响起了熟悉的“嗒嗒”声,难道天亮了吗?果然,儿子拉开房门,把烟和烟灰缸放到床头柜上,又屏住呼吸,伸出手,捏住我的鼻子。
  “老爸,起床了。”稚嫩的童音传入耳中。
  我猛地睁开眼,将儿子拽到床上,用胡子扎他的脸。
  “不要,扎。”儿子挣扎着。
  曾几何时,这个游戏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只是上一次是什么时间,我都有些记不清了。
  上午,带儿子到奥体中心看了两场手球,晚上又到五棵松看了一场男篮,最惊心动魄的一场——中德对抗。



  很久没和儿子在一起呆这么长时间了,我自己都说不好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送他回去的路上,我端详着身边的他,眼睛不禁湿润了。
  “儿子,和你说件事,老爸就快回北京了。”
  “是吗?”儿子喜出望外,“什么时候?”
  “月底吧。”我压抑着自己。我们没把离婚的事告诉儿子,他一直以为我在上海工作。
  “好啊。”儿子欢笑着,窜过来亲了我一口。



  送完儿子,我给小青打了个电话。果然不出所料,他仍在通州。也好,让他们哥俩好好聚聚吧。只是整整一夜一天没见到小A了,我的心里空荡荡的,像少了点什么。
  才一天就这样,往后分开了,你还能活吗?我骂着自己。
  第二天是周日,小青在,我不愿意去通州,难得睡个懒觉。下午小崇给我电话,说还有两张晚上的女团比赛票,问我去不去,我想了想,回绝了。小A不喜欢看比赛 ,门票我一直都没张罗。头一天的门票还是特意为儿子准备的。
  临近晚饭,心里还是放不下小A,又巴巴地赶到通州。这哥俩有说有笑,正在玩游戏。看见我进屋,他哥忙和我打招呼。小A还是那个拽样,根本不理我。看着他们的亲热劲儿,我不由得有些嫉妒。小A,你什么时候和我也能这样啊?
  “这是干什么呢?”我骂自己,“人家可是亲兄弟啊。”
  “有事吗,B哥,这个时候过来?”他哥俨然就像主人,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没什么,过来看看。”我随口应付着,走到小A身边坐下。“小崇要给我两张体操票,我没要。”
  “你干吗不要?你不去我们去啊。”小A转过头来。
  “你还看比赛啊?”我差点笑出声来,我太了解他了。
  “奥运嘛,怎么咱们也得感受一下啊。”他说着说着也笑了。
  “就是啊,也得让咱们感受一下啊。”他哥在身后插话。
  “你们不早说,现在这个点有票也来不及了。”我看看表。



  “哎,那就不去了呗。”小A挠挠头,“对了,兰兰和小李要来北京。”
  “现在?”我心中一动,我很讨厌那两个人。
  “嗯,也是感受奥运气氛来了。”
  “哈哈,”我干笑两声,傻子都能听出里面的酸味。“那你就招待呗。”
  “有什么办法啊,她们盯上我了,好在就呆两天。”
  “你不会全程陪同吧?”
  “不然怎么办啊?”小A一脸无奈。
  “你不上班了吗?”我忍住笑,小A一直和他们说在北京上班呢。



  “就是啊,我还得上班啊。”他笑出声,“不过他们可能得来家里住。”
  “不会吧?”这是我们的家,连他哥住我都有些不愿意呢,更何况那两个家伙。
  小A不说话,盯着我看。我摇摇头,算了,成全他吧。
  “你不会两个一块上吧?”我坏笑着。
  “你瞎想什么?我怎么会和他们一起住呢,我去冬哥那儿。”



  这还差不多。“行,你自己和小冬联系吧。”
  “嗯,”他点点头,“我身上钱不多了。”
  “别看我,我也没钱,”我立马堵上他的嘴,“都给你们交学费了。”老天爷,你和老情人幽会,我把家都让出来了,还想让我买单,哼,休想。
  “那可怎么办啊?”他直直地看着我。
  “凉拌呗。”我喜欢看他窘迫的样子,就像一个考试不及格的学生,“对了,你就说她们来的不巧,你刚把钱都交给驾校了。”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9-15 00:47:16

  “哎,也只能这样了。”他叹了口气。
  周一永远是忙碌的,连着开了几个会,弄得头昏脑胀。临近下班,接到他哥哥的电话,问我晚上是否去通州,如果去,他过来找我,我想了想,让他直接到公司。从周五到周日,他哥一连住了三天,今天早晨才走,看样子,今晚又要在通州过夜了。
  通州是我和小A精心布置的家,我忍住不在那儿过夜,是因为我不想伤到小A,可是我从来不喜欢别人在家里打扰我们的生活,那只是我们两个人的家,这一点小A很清楚。况且他哥又不是别人,我们在一起,小A和我多少都会有一些尴尬,就像对最亲近的人隐瞒了什么,只是他哥看不出来。他哥是个质朴、热情的人,在他看来,小A是他弟弟,我是他哥哥,我们在一起再正常不过了。哎,我们还不能和他解释什么,这样就苦了小A我们两个——有口难言。



  他是小A的哥哥,尽管我不喜欢他在家里,但又能怎么样呢?忍着吧,但愿他工作忙,没时间经常过来。
  等到他哥,我们坐车去通州,一路上,谈论的自然都是小A。
  “小A和手机有仇啊?你看他都摔了多少个手机了。”
  “我哪儿知道啊?都是你惯得呗。”他哥笑了,“还别说,我们俩倒挺像的,脾气都暴,原来我也经常摔东西。”
  “不会吧?”我哭笑不得,如果这是他们兄弟的习惯,这日子还能过吗?“现在还摔吗?”



  “结了婚就不摔了,那都是钱啊。”他哥挠挠头。
  “你还知道啊?”我叹气,“哎,小A什么时候能懂事啊?”
  “B哥,你也不着急,”他哥安慰我,“等结了婚,他也就好了。”
  我黯然无语,结婚后,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了,你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我不想再提小A。
  “正跑保险呢,也没给我安排别的事。这一段不忙,我都可以在通州住了。”
  我心中一惊,但装作若无其事。“是吗?明天小李和兰兰还要过去住呢。”
  “谁也不行啊。那是我弟弟的家,我是他哥哥,看谁能把我挤走?”



  我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没错,那是你弟弟的家,可它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家,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啊?
  回到家,照例又是喝酒,可没喝了几杯,他们哥俩又干上了。小A干脆不吃了,坐到书桌前玩电脑。
  这个小A,怎么这么搂不住火呢?我不由得想起青春期的自己,那时在外面,很多时我都能忍,可是一回到家,就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小A这样对他哥,这样对我,莫非是我们是他亲人的缘故?
  “你们哥俩,这算怎么回事啊?成天吵。”我拉住他哥,“来,别理他,咱们喝酒。”
  他哥虎着脸,半天不说话。我给他满上酒,和他碰了杯,他总算喝了。
  “他们明天就到。”小A头也不回,我知道他指的是兰兰和小李。



  “到就到呗。”
  “我身上钱不够。”
  “你别和我说这个。”他不提倒好,一提我的火气就上来了。“我们每个月有多少钱你都知道,早就和你说过了,这个月交你们两个的学费,还要付房租,手上已经没钱了。”这话半真半假,这个月钱花的确实多,但也不至于拿不出招待他们的钱,只是他们到北京来找小A,我心里不痛快罢了。
  “那他们来了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啊?谁让你瞎应承啊?也不看看自己的口袋。”
  “可他们是我朋友啊,来了我能不管吗?”他转过身来。
  “朋友?”我看着他,不觉提高了声音,“同学比朋友亲吧?我告诉你小A,光是大学同班同学,在北京的,不算我,就有三十七个。我原来多么爱交际啊?可是你来了北京之后,我一个都不联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啥?我哪儿知道?”他被我问蒙了。
  “小A,我告诉你为什么。”我一字一顿,“社交是需要成本的,我们没那么多闲钱。我现在一个人挣钱,三个人花,你,我,还有儿子。你就不知道挣钱有多么不容易?你就不知道我有多难?不愿意你受委屈,你提出什么我都尽量答应你,可你想过我没有?”
  小A低下头,可我还在气头上。



  “你看看现在的自己,再想想你原来的模样,这两年多,你在北京,生活、学习,像变了一个人,那都是钱堆出来的。我少吃一顿饭,就能多给你买几本书;我少喝一顿咖啡,就能多给你买一件衣服。这两年,你看看我买过什么?这么多年的朋友我都能断,你那几个狐朋狗友就非得联系?你就不能公平些吗?”
  这些话我是第一次和小A说,说完有些后悔,但生活的磨难他知道一些也好。
  小A半天没吭声,这回倒是轮到他哥劝我了。“B哥,小A不懂事,别生气,来,咱们喝酒。”
  日期:2008-12-24 11:26:06



  点了一支烟,我们继续喝酒。
  “B哥,你对小A可真是不错,哎,他就是不懂事。”他哥敬了杯酒。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人不用你操心。”小A冷不丁丢过一句。
  “你看。”他哥指着他晃着头。
  “算了,别理他,咱们喝酒。”我不在,他们怎么吵都行,但别当着我面。
  他哥叹了口气,“B哥,有一句话我憋在心里很长时间了。”
  “有什么你就说吧。”我笑了。



  “我总觉得,咱们怎么隔着一层呢?”
  我打量着他哥,琢磨有些话该不该说。
  “是这样,小青,我挺喜欢你的性格的,我们本来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也是这么想啊,可总觉得差点劲儿。”他哥不解。
  “哎,有些事和你说不清楚。”
  “我知道,你不就是先认识小A的吗?有先来后到是吧?”
  “不是那回事。”
  “不是那回事?那是哪回事啊?”他哥的执着劲儿上来了,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我看着他哥,有些事迟早都要说出来,瞒不瞒没什么必要,或许他知道了,就不会再打扰我们了吧。我扭过头看了小A一眼。小A,我说了啊,但愿你别怪我。
  “我喜欢他。”
  我一直盯着小A的背影,我看见他的肩头耸动了一下。
  “喜欢他?”他哥瞪大了眼睛。
  “嗯,”我坚定地点点头,“我喜欢他。”
  一时陷入沉默。他哥端起酒杯,干了。我不知再说什么好,也喝光酒,站起身来。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再喝一会儿吧。”
  “不了。”我看着小A的背影,蓦然有些难受,“对了,今天我身上没装钱,你有先给他拿几百,你看他那个难受样。”
  “行,我知道了。”他哥在身后送我。
  日期:2008-12-24 17:25:03



  第二天,小李她们到北京,小A要去西客站接他们。尽管我知道他们不可能再有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我不愿意在小A的心里,仍在给小李留着一扇小窗户。
  你都想些什么啊?我自嘲。不是已经决定要离开他了吗,还这么婆婆妈妈干什么?管他小李、小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在胡思乱想,他的电话倒过来了。
  “接到了?”我抢先问他。
  “嗯,刚出站。”
  “行,那就好好玩吧。”
  “你给买两张返程的票吧。”



  嗬,亏这小子想得出来,但一想到头天晚上他那个孬样,我的心又软了。像买票这种事,从来都是我负责的,我们早就习惯了。
  “行,把时间告诉我吧。”
  放下电话,我有些愣神。他们在一起会做些什么啊?我又想起昨晚和他哥哥的对话,我不知道我走后他们哥俩是否谈论过这事,如果谈论,又是如何说的。不过看刚刚小A电话里的语气,他的心情倒没受什么影响。
  哎,随便吧,反正已经说出去了,只是小A在家人面前别太为难就好。未来的路,他自己或者和家人一起选吧,我听天由命。
  日期:2008-12-25 1:27:39



  平安夜
  下午还有些风,晚上竟停了。街上充满了下班回家或准备狂欢的人们,你就别想着能打上车。我走向街口的公车站,天啊,人山人海。我挤上一辆双层巴士,看看表,六点二十,还是去年的时间,只不过去年坐的是运通106,今年坐的是奥运7路。



  六点五十,在西直门换乘地铁,排队十分钟才进站。去年的这个时候,我给他打电话,问他到哪儿了,他居然刚刚走到学校大门。这个家伙,从来就不会守时。
  七点二十,我走出崇文门地铁站,南边不远就是新世界。去年的圣诞我们就是在这儿过的,一年过去了,今天只剩我一个人,那就照去年的样子再过一次吧。
  必胜客门前少了往日的喧嚣,也看不到去年长长的排队,走近一看,原来正在装修。搞什么啊,重温一下都不行吗?我记得去年差一点招来110呢。午饭就没有吃,肚子早就咕咕地乱叫,我快步走进新世界,坐直梯直奔五楼,那是我们经常吃饭的地方。各个档口也都排着长队,我转了一圈,选了正一园,排在队尾。店里店外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我孤零零第一个人,连排号的小妹都好奇地看着我。众人欢乐,又与我何干?



  坐到座位上,我点了石锅牛肉,泡菜汤,当然少不了辣白菜,这些也都是他爱吃的。我拿起餐具,边吃边看周围的人,他们一对比一对亲密。他和我在一起吃饭的次数,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我们从来就没有过这种亲密劲儿,从一开始就没有,或许将来也不会有。
  我逛遍了三楼,又从北楼来到南楼,到处都在促销,只是缺少了他的身影,我不知让谁试。我一个人逡巡着,不过也好,最起码导购小姐不会再向我投以异样的目光。
  出了新世界,还不到九点四十。还是那两颗圣诞树,还有人在派发糖葫芦,只是我一个人没有心情再去排队。
  去年我们是十点坐上的地铁,现在时间还早。我点着一根烟,信步向南面走去。我们曾经沿着这条路散步,在拐角上的烟点,我曾经买过两盒“五二O”牌香烟。
  前面就是瓷器口站,九点五十八分,我掐灭烟头,乘上向下的电梯。我在东单站下车,换乘一号线,这是去年我们回家走过的路。还记得下车前,他告诉我是和同学一起看的电影。我记得我在国贸下车,转过来看着门口的他。在车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我大声对他喊:Merry christmas,整车厢的人和他一起看着我。他笑了,朝我狠狠地竖起中指。



  今天我在国贸下车,没有回头,我知道身后没有我想念的人,也不会有人朝我竖中指。我径自走到对面,坐上反方向的车,再到东单,换乘五号线,回家。
  或许此时,他就在前方的家里,离我的家二十分钟车程,享受孤独。
  狂乱的平安夜,平静的平安夜。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9-15 00:48:16

72

  接到电话时,我刚从小A家里出来。
  一觉睡到八点半,有些茫然,忍不住又去了他的家。我知道他不会在家,他每天不到七点就要去学校,我只想感受一下他的气息。
  搬到新家正好一个月,打开房门,第一次没有见到他哥哥的脸,心里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被子散乱地铺在床上,还能看到他早起的忙碌,一本教材斜躺在枕头上,是昨晚临睡前他看过的吗?



  12月下半月的《电脑迷》及光盘,散落在电脑旁。我打开电脑,却发现只隔了一夜,他就设了密码。我记得昨天他哥哥和我说,只要他一走,小A就会“一键恢复”,不由得笑了。看来至少这一点他和我一样,都巴不得他哥哥早一天离开。
  餐桌上孤零零地放着纸饭盒,遗留着炒饼的痕迹。我有些心酸,莫非这就是他的圣诞大餐吗?
  我点着一支烟,打开房门,关上门的一刹那,我停住了,注视着这个我心中的家。
  小A,昨夜的你,孤寂如我吗?



  自从买了电脑,小A就在QQ上开了空间,没事就一个劲儿穷鼓捣,还装作神秘,从来不让我看。我也懒得理他,但终究耐不住好奇,常常偷偷地看。慢慢地,每天上网的第一件事,就是浏览他的空间,这已经成了一种享受。
  小A偶尔会写上一两篇日志,隔三岔五也会记录一下心情。我的心会随着他心情的变化忽上忽下。后来他设了限,我就看不到内容了,只是有时候浏览一下标题。饶是如此,每天贴近他的空间,就如同贴近他的心。
  吩咐前台为小李他们订火车票,我又打开了他的空间。早上他刚刚更新了日志,一看题目,我哭笑不得:做一个爱女人的男人,挺难。可惜我只能看到题目,看不到内容,这小子又在发什么感慨?



  我关上门,点燃一支烟,静静地看着电脑上的标题发呆。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是什么让他如此憔悴?这一切和我有关吗?
  其实我有很多方法绕开他的限制,直接浏览里面的内容,但自从他设限后,我从未试图这样做过。那是他自己的一片天地,这样偷窥就已经很说不过去了,我总不能突破那最后一道底线。可是看着眼前的题目,我几乎压抑不住浏览的冲动。
  “算了吧,如果他想告诉你,他总会自己对你说的。”我告诫自己。
  我缩回了放在键盘上的手,可是眼睛却久久不能从那个破标题上离开。蓦地,我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不是为我,是为他。小A,对不起,如果是我的缘故让你如此心痛,我会消失的。
  整整一天,我的脑子里都是那个破标题,还有我黯然离去的神伤。我什么事也做不进去,思维就像停顿了一般。下午,小A给我打电话。他们刚刚游览完海洋馆,准备去鸟巢,他问我交通路线。有什么事需要解决,第一个他总会想到我,这早就成了习惯。
  小A,没有了我的你,能一路走好吗?



  第二天上午,小A过来取火车票。他穿得很随意,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嗬,见到老情人,就是不一样啊。”我开着玩笑,心里隐隐作痛。



  “那是。”他拉着长声,不无得意。
  “小样吧,你,当心他们姐俩把你吃了。”
  “她们敢?”他笑了。
  我取出车票,递给他,他随手踹到口袋里。
  “我走了,还得陪他们逛西单。”他看着我。我点点头,跟在他后面,来到电梯间。



  “晚上我过去,等我。”
  “行。”他答应着。
  电梯门开了,他走进去,里面空无一人,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等等。”我冲进去,“看你热的,下去喝点冷饮吧。”
  我们买了冷饮,站在大堂的角落喝。看样子他真是渴坏了,一仰脖就喝光了大半。
  “慢点,又没人和你抢。”我不由得笑了,“对了,昨晚去小冬那儿了吗?”
  “没有,他们不放我走。”他挠挠头。
  “那你们怎么睡的?”我边笑边问。
  “她们在床上,我在阳台上打地铺。哎呦,我没过去,还没给冬哥打电话呢,你抽空和他说一声吧。”
  “这种事,你自己打电话就行了嘛,还用得着我?”
  “也好。”他看着我,“那我走了,她们还等着我呢。”



  “走吧。”我拍拍他的肩膀。



  晚上回到家,他哥哥已经先到了,正在玩游戏。他哥最近痴迷于《大话西游》,他只要在家,我都会见到他在电脑前忙碌的身影。我很反感,他占着电脑,小A都没办法学习了。再说,就那么弱智的游戏,他竟也能废寝忘食?
  小A懒散地在床上躺着,我走过去,坐到他身边。
  “送走了?”我问他。
  “嗯。”
  “那两个家伙还高兴吧?”



  “还行。”他翻了个身。
  我看出他情绪有些不高,想问他个究竟。我回过头,他哥仍在聚精会神地玩着,好像根本没理会我们的对话,但我终究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老大,拜托,你真的不知道你的存在会给我们造成多大的困扰吗?
  我点着一根烟,默默地抽,小A平躺着,用手遮住了眼睛。
  时候不早了,我拍拍小A,“起来,吃饭去吧。”
  “不去。”他淡淡地。
  “快点起来。”我拉住他。
  “我累了,你们去吧。”



  “扯淡,哪能不吃晚饭呢?”我拉起他的手。
  “你烦不烦啊?”他挣脱开我的手,“哪儿那么多事啊?”
  我心里叹口气,从床上站起来。他这样,肯定不仅仅是因为累的缘故,他一定受了什么刺激,这刺激还是来自兰兰和小李。
  我看了他哥一眼,这傻子还在玩,哎,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在,我又能和小A说什么?
  “算了,我们也不出去吃了,叫外卖吧,你吃什么?”我问小A。
  “不早就跟你说过了吗?我不吃,还要问几遍啊?”他背过身去。
  小A,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恨我自己帮不上你什么忙。



  胡乱地叫了些菜,和他哥哥喝了瓶啤酒,我就撤了。
  想着小A孤寂的身影,我心如刀绞。我估计,那两个家伙从来就吐不出什么好话。小A,你知道你这样我有多么心疼吗?如果真是因为我让你这么神伤,我发誓,我会躲得远远的。



  第二天晚上我赶到时,只有小A一个人在家,这真难得,这些天他哥在,我们什么话也说不上,都快把我憋疯了。他还是没什么情绪,坐在电脑前玩游戏,尽管我再三追问,他只是大致讲了小李和兰兰在北京的活动,而对昨天烦躁的缘由只字不提。我们没下楼,随便叫了些外卖,凑合着吃了晚饭。又到交房租的日子了,我把准备好的钱交给他,坐地铁回家。一路上,他哥给我打了三个电话,第三遍我才接。那天晚上已经和他哥挑明了,我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么晚他找我会有什么事。原来虚惊一场,他正在回通州的路上,只是想和我喝酒。



  接下来的一天,我没有过去。临下班了给小A打电话,得知他哥哥已经回到家里,我就不准备去了。那个时候对他哥哥还不是特别反感,只是他在家,我觉得特别别扭,小A也会有些尴尬。真不知他哥是怎么想的,明知道小A所有的花费都是我出的,还把那儿当作自己的家,住得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况且那天我已经把话挑明了,莫非他没听明白?他就不想想我为什么如此对待小A?难道他就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心里不愿意归不愿意,但他是小A的哥哥,我又能说什么呢?即便是对小A,我也不会表现出来。再说咱基本上心地善良,自视素质很高,也无法做出什么特别的事情。算了,忍忍吧,估计他也住不了几天。



  又要出差了,心里有些放不下小A。关键是他没有手机,我和他联系不上。这次要离开一周呢,听不到他的声音,得不到他的音讯,我能坚持下来吗?
  提起手机,我就想笑,他也够拽的,一个多月没得用,愣是咬着牙挺下来了,真不知他是怎么和朋友们解释的。他不张嘴,我自然不提,在西安酒店摔手机时说过的话我还记忆犹新,我总不能自己扇自己的耳光。当然,手机还是会给他买的,只是他得先开口。
  下了班,我来到通州,这哥俩都不在。我看看表,快八点半了,是晚了点。这些天他哥在,我并不是天天过去,小A也不像往常一样,不管多晚,也要等我一起吃晚饭。在他哥面前,我和他都不想表现得过于明显,一般八点一刻我不到,他们就会自己吃。或许他们出去吃饭了吧,我等吧。
  今天来,除了临走想看看他,更主要的是给他送手机。白天我思前想后,决定把我正在使用的手机留给他。这本是儿子的手机,我不爱带包,平素手机都是放在裤子口袋里,夏天衣料薄,我那款多普达又大又沉,把牛仔裤都磨出个洞,我索性把儿子的手机要了过来,现在干脆就给他用吧。我说过不给他买手机,这可不算买的。
  等到九点半,这哥俩还没回来,我肚子早就咕咕叫上了。我估计他们哥俩肯定在一起,但是不想给他哥打电话。这是我和小A的事,我不想让他搀乎。
  快十点,我得走了,还不见他们的影子,忍不住终于给他哥哥打了电话。他们果然在一起,吃过饭正打台球呢。



  台球厅在小区的会所,在通州也算得上是一流了。这个时候正是黄金时刻,到处都是人。有多久我们没在一起打球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我站在门口,寻找他们,他哥哥看到我,远远地向我挥着手。我走过去,他们哥俩激战正酣。这一盘小A输了,我接替他和他哥打。我惦记着时间,有些心不在焉,一开始就落后了。
  “房租存了吗?”抽空我问小A,每个季度我们都要把房租存到房东的银行卡里,以前这些事都是我做,近来我有意识地都交给小A了。
  “没存。”他回答的倒是痛快。
  “怎么没存?”我有些不悦,我从来不愿拖欠别人什么。“再不存房东的电话又该过来了。”
  “我就等着他打电话呢。”他面无表情,“催什么催啊?又不是不给他,我就讨厌他这样。”
  我白了他一眼,跟我混了两年了,怎么还这样啊?该怎么做事不知道吗?我继续打球,不再理他。这一局我输了,小A又换上场。我穿衣服,准备走。
  “不玩了么,B哥?”他哥问我。
  “不玩了,明天早班机,我得走了。”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小A。
  “干什么?”
  “把卡卸出来,机子你留下。”我边说边从包里掏出充电器,一并递给他。
  “就这机子?我不用。”小A满脸不屑。
  “给他你用什么啊?”他哥插话。
  “我家里还有,”我看着他哥,又把头转向小A,“快点,我得赶车。”
  “我用那台。”他指那款多普达。
  “就这个,你愿用不用。”我笑了,“我这回得走一周呢,你要考试,联系不上我可不管。”他要第二次考法培。
  这招果然管用,他二话不说,开始卸手机卡。我接过卡,和他们告别。



  “对了,明天赶紧把钱存上。”我回过头叮嘱他。
  “我早存了,瞎操心。”他冲我笑。我也笑了,这个臭家伙,一天不气我心里就难受。
  回到家,我刚上QQ,就看见他哥的头像在闪烁。
  “怎么了?”我以为有什么事。



  “换机子。”
  “不换。”
  “不换这机子就死了。”
  我哑言失笑,“死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进火葬场了。”
  不对啊,这不应该是他哥的语气啊。“你是小A?”



  “别管我是谁,你要不换,它就进火葬场了。”
  我心里一阵感慨,这是我们唯一的一次QQ聊天。
  “我就是不换,你怎么着吧?”我打上一个笑脸。
  “别理他,B哥,我来了。”他哥上来了,刚才果然是他。
  “哈哈。”
  “你把充电器拿错了。”
  这倒有可能,家里充电器一堆呢,不过我记得他有一个万能充。
  “哦,可能吧。他不是有一个万能充吗?”
  “嗯,知道了。明天路上小心。”
  我盯着屏幕,看着那几行字。良久,我笑了,臭小子,有本事,你别和我聊天啊?



  相隔千里,每天只是靠几个电话维系着。早、中、晚,我们基本上都会通话,可能是他哥哥在身边的缘故吧,每次通电话的时间都比较短,寥寥几语,有时聊着聊着就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如果他哥哥不在他身边,我们能聊些什么?能比现在好些吗?恐怕未必。我不禁又怀念起他仍在石家庄的日子。“再聊十块钱的。”我不由得笑了。那时一天我们有说不完的话,难道离得近了,彼此更熟悉了,反而就无话可说了吗?
页: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查看完整版本: 《征服顽固直男之艰难历程》 BY bgaxp 【完结】